乞儿成长记

    “这畜生，应该要让他死的，都是我没用。”

    莲儿扯动受伤的嘴角，亚着声音道“谢谢你傅公子，若不是你，我怕是再也活不下去了。”

    说着莲儿眼角的泪滚滚而下，扑到傅宁怀里呜呜痛哭。

    一旁的莲儿爹不能移动，却也不住的说着谢谢，待莲儿哭过，傅宁拿出巾子给她擦了脸上的泪迹。走到莲儿爹的身边，将他从地上扶起，放到一旁的破床上，这床是平日疤脸占用的，莲儿父女平时都是谁在地上的草堆里。

    “这两天你们没有过去拿吃的，就是因为被打伤了吗”

    “祭神那天我们没有讨到吃食给他们，他们几个就围着我打了一顿，脚都走不了路了，所以就只能歇在这里，等腿好了才能出去。”莲儿爹说着眼泪就下来，他擦了下眼角又道“因为我跟莲儿暂时不能去讨吃的了，所以疤脸就派底下几个乞丐出去给他找吃的，可不曾想，他居然突然对莲儿起了歹念，我家莲儿才十岁啊，这个畜生，我过去阻止，又被他打了，现在爬都费力气了。”

    傅宁掀起莲儿爹的裤脚，那一条腿几乎没有遍布了瘀伤，膝盖处已经发脓，这样下去若是不治疗，莲儿爹的腿怕是要废了。

    叹了一口气，傅宁道“大伯，你这腿要是不好好休养，以后可能就不能走路了，这样吧，我给你和莲儿到小摊附近租个简陋屋子，方便我照顾。”

    “这可怎么是好，我们已经欠你不少情了，我这老头子命不值钱，你不用浪费银钱管我。”说完莲儿爹想要坐起，傅宁将他扶坐起来。

    莲儿爹接着道“傅公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求你把莲儿带走吧，让她跟着你。以后不管你是当她丫鬟还是收到房里，都是她的福气，我只求你带走她，别再让她跟着我这个没用的爹了。”

    “这怎么行我不会不管你的，你的腿找大夫可以治好，到时还可以陪着莲儿，看她长大的。”傅宁当然不能带着莲儿，她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如何敢承诺莲儿的人生

    “我老了，就算脚没事了，以后也只能是莲儿的累赘，这些日子，莲儿跟着我逃难，乞讨，若不是遇上傅公子你，我们父女两怕是早就饿死了。”莲儿爹停顿了一下，拉着傅宁的手乞求道“傅公子，我求你了，救救莲儿吧，跟着你她还有机会，跟在我身边，她没有希望了。今天你也看到了，若莲儿在我身边，不是饿死就是被人欺负的。”

    傅宁理解莲儿爹不放心女儿，只是要她丢下莲儿爹，实在做不到。她安慰道“大伯你别想太多，实话跟你说吧，我不久就要离开这洛阳城的，本是想着离开前教你和莲儿几样拿手菜，让你们在摊子那摆摊赚钱，以后生活会慢慢稳定的，所以，你别急着交代后事似的，日子还长着呢。”

    听到傅宁要离开洛阳，莲儿爹心下思索，莲儿跟着傅宁离开这个地方更好，那疤脸若是再找莲儿，到时莲儿就真的没了活路。

    傅宁见莲儿爹已经没有那么激动了，当他是接受了自己的安排，便让莲儿先照顾着她爹，打算自己先回食摊那推车子过来，再把莲儿爹拉去看大夫。




第二十九章
    回食摊推来车子，却并不能按傅宁打算的那样带莲儿爹去看大夫，因为，莲儿爹已经死了，是用一把生锈的砍柴刀抹脖自尽的。

    当时傅宁返回到破棚就听到莲儿在哭，一遍遍的喊着爹爹，而傅宁跑进去，看到的就是莲儿爹脖子上一道大口子，鲜血流了一地。

    “傅宁哥哥，我爹，他说想喝水，让我去倒杯水给他，等我拿水过来，我爹，我爹已经用那把刀子割伤了脖子，那些血怎么也止不住，我怎么也止不住。”莲儿抽噎着断断续续说道。

    “你爹最后有没有说什么”傅宁无力极了。

    “他说，说让我跟着傅宁哥哥，他就可以放心了。”说完莲儿摇着她爹的手，哭道“爹，你别走，别扔下莲儿一个人，爹”

    又是这样，又是抹脖而死，血腥味袭来，让她想起向伯的惨死，胃里一阵翻涌，傅宁冲出破棚屋子，在一旁杂草处狂吐不止。

    吐得腹中绞痛才终于停下，傅宁蹲在杂草从里，死死抱住自己的头，这到底是怎么了莲儿爹的死到底跟自己有没有关系

    她已经一直在逃跑了，刻意避开他人，拒绝朋友，拒绝帮助，可为什么还是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在身边

    想到莲儿，傅宁叹气，如果莲儿爹知道自己不是男儿，他是否还会放心托付走得这样决绝干脆

    莲儿不能跟着自己，这一点傅宁是肯定的。独来独往一个人，不管是什么危机什么结局她都可以承受，却不能让莲儿跟在自己身边担惊受怕。

    返回屋里，傅宁走近莲儿，安慰道“莲儿，难过就大哭，这里还有我在，但是，哭完之后你要坚强。因为你爹就是希望你以后活得好，你活得好他就开心，这是他唯一的愿望，你能帮他实现吗”

    莲儿抬起头，泪眼朦胧看着傅宁，想说什么却被噎在喉咙，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止不住眼泪，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她已经承受不住了。

    傅宁懂那种无力言语的痛苦，抱了抱莲儿，轻抚她的头发道“莲儿，你要好好活着，知道吗不然你爹会难过的。”

    回应傅宁只有莲儿一声声哭泣痛呼。

    将莲儿爹下葬后，傅宁把莲儿带回了食摊。

    沈府，繁锦院。

    “少爷，城河捞起三具尸体，已经确认是雨燕的父母和弟弟。”管家向沈翊汇报道。

    “确定”

    “因为雨燕的弟弟右手是六个手指的，那其中一具尸体吻合其特征。”

    “下去吧。”

    “是。”

    沈翊有些烦躁，最后的线索都断了，他发动各处的势力，暗下搜索，始终找不到雨燕家人半点音讯，原来人早就被杀了沉入河道，当然就没有音讯了。

    本想着找到雨燕家人可以查出点什么，现在却无望了。

    郁闷之际，小厮来报“少爷，张公子求见。”

    “让他进来。”

    小厮应声后，把张兴德请进来。

    张兴德人未进声先来了，隔着门就喊道“沈翊，你是要跟我绝交了吗”

    待人走进厅里，沈翊才道“这从何说起兄弟永远都是兄弟。”

    “那你这一个月来闭门谢客的做什么”

    “这不是想着做点事情，让老头子别再一天天的喊我败家子么。”

    “做什么”

    “嗨，我想去考个功名回来，反正无事也闲得慌。”沈翊随口道。

    “当真”张兴德不可思议，瞪着不敢置信的眼睛。

    “千真万确，先生我都请的是名门大家。”

    “那我俩岂不是有伴，到时你可关照我一二。”张兴德家里给他下了死任务，必须考上秀才，否则，一切用度将要减半，过惯了奢靡生活的纨绔，如何能接受捉襟见肘的窘迫，当然是要拼命考了，考上为止。

    “考场又不是我家开的，我怎么关照你跟着我家夫子一起学倒是可以商量。”

    “行，就这么办。”

    沈翊看着张兴德，疑道“今天你真是特地来看我的”

    “也是想看看你，整个月没见到了，确实不习惯呢。”

    “还有呢”沈翊继续发问。

    “不愧是兄弟，什么都瞒不住你，老孙他在古安有一笔生意没搞定，对方跟你沈家的陶瓷业有合作关系，想借你人脉一用。”张兴德挠头，不好意思道。

    “老孙自己怎么不来为何扭扭捏捏的让你做中间人这是不把我当兄弟了”

    “他没直接说让我帮做中间人，他就告诉我有求你帮忙，让我请你去韵聚楼喝酒，他要当面跟你说的，只是你都问了，我也知道，便先替他说了。”

    “绕的乱七八糟的，我去就是了，明日叫他约好那人，午时我便到。”沈翊无奈道。

    “他是不敢直接上你家请你去韵聚楼，听说上次你去了回来又被你爹骂了。”

    “像我们这种人，被骂还少吗大惊小怪的。”沈翊无所谓道。

    “那行，就这么定了，还有，我以后每天来你家听夫子讲课，这事也定了啊。”张兴德笑道。

    “别啰嗦，一件事说两三遍，你是不是跟你娘走得太近了，婆婆妈妈的。”

    两人寒暄一阵，张兴德才道了别回去。

    张兴德离开后，沈翊又思考雨燕的事，想着从什么细节找找突破口，可他对雨燕真是一点也没有上心过，一直都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普通丫鬟而已，实在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细节。

    第二日，午时，沈翊如约去了韵聚楼，孙启轩果然已经请来了一个中年男子。

    沈翊进门便笑着走向中年男子，道“程老板，好久不见了，你可是日渐俊朗啊。”

    “沈公子这话，可是嘲弄我老人家了，我都是老家伙了，还能俊朗得过你们这些年轻有为的小伙子。”说罢，众人畅笑。

    三人入席而坐，按照各自的口味点了菜，嫣儿就抱着琵琶进来了，向三人行礼后优雅的走到唱台，弹起了悦耳琵琶曲。

    “程老板，这位是韵聚楼的镇店法宝，嫣儿姑娘，她弹得曲子可是一绝的。”孙启轩介绍道。

    “我是个粗人，除了赚点钱，那些风雅声乐我真的不懂，不过这琵琶弹奏听着倒是舒服。”程老板确实不懂这些，他今天能过来也是看沈翊的面子，沈家的生意做得广，以后还有很多可以合作的机会，也就不介意卖沈翊一个人情与孙启轩合作。

    就这样觥筹交错，你来我往一顿饭下来，生意基本谈妥了。

    待程老板准备要离开，孙启轩说送他送客栈，临出门孙启轩对沈翊道“兄弟这次多谢了，我先送程老板回客栈，一会你自己回去行吧，下次我做东，请你去试试新开的胡人酒楼尝鲜。”

    “好说，去吧。”

    孙启轩和程老板走后，包厢里就只剩下嫣儿和沈翊了。



第三十章
    从韵聚楼出来，沈翊还是有些迷糊，自己怎么就把嫣儿给睡了

    他记得自己喝着酒，嫣儿过来给自己斟酒，然后，然后他就在嫣儿的房里醒来的，这过程自己竟全然不觉。

    事情已经发生了，嫣儿是个黄花大闺女，这就要对她负责了，虽然嫣儿事后哀哀怯怯的说一切全凭他的心。

    这种事对沈翊而言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最多就是纳回家便是。家里目前只有雨桑一个通房而已，多了嫣儿也还好，虽说她是青楼出身，可身子还是清白的。

    可问题在于这是在完婚之前，本来想着洁身自爱让梁雅珍高高兴兴嫁给自己的，如今来这一出，沈翊有些头疼了。可他还是想不起自己到底怎么跟嫣儿进了房间的

    心烦意乱想走走，透透气，沈翊也就没坐马车，随意乱逛。不知不觉竟就走到了吉乐坊，便往傅宁的小食摊去了。

    以往傅宁总希望沈翊不要老是过来这边，这次却相反了，她天天盼着沈翊来。

    见到沈翊过来，傅宁忙放下手里的活，给他擦凳又上茶，面色极好，随和极了。这样反倒让沈翊接受不了，他觉得傅宁这样非奸即盗，警觉的看着傅宁，试探道“傅宁，你是想干什么”

    “没想干嘛呀，就是你好久不来了，我这不是热烈欢迎吗”傅宁笑得眼角弯弯，看起来很真诚。

    “你别这样笑，我心里感觉怪怪的。”沈翊坐远一点，盯着傅宁。

    “您是三少爷，我当然是想着巴结巴结的，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傅宁奇道。

    “问题是，你平时可从来不屑于巴结我的，这突然这样，你说吧，是有什么事”沈翊还是喜欢开门见山的说话方式。

    “我平时可是时时刻刻都敬着您的，三少爷您是怎么理解成了不屑这可是冤枉我了。”这话是真的，傅宁平时都是尊着他的，怕自己不小心就得罪了这大脾气少爷。

    “是，你确实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可你的眼睛骗不了我，你压根没把我当少爷。”沈翊是个通透之人，细节是骗不了他的，傅宁对他总是一副奴才样，看起来无懈可击，但她从没有把自己摆在奴才的位置上，正是所谓的心口不一。

    这也是沈翊没有拿她当下人看的原因，一个人的自尊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使外在表现多么卑微，只要骨子里的自尊尚在，便不会低人一等。

    傅宁也不绕弯子了，她等了几天，终于等到了沈翊，自己已经决定离开洛阳了，要把莲儿安顿好，沈翊是她在这洛阳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三少爷，我有事求你帮忙。”

    “什么事”

    “我有个小朋友想求你帮忙安顿一下，要求不高，能让她有吃有住，平安长大就知足。”说着傅宁对着灶台那边正烧火的莲儿道“莲儿，过来一下。”

    莲儿已经听到了傅宁和沈翊的对话，她不想离开傅宁，但听傅宁喊自己了，只得慢慢的移到傅宁身边。

    “就是她了，她爹死了，他们是逃难来洛阳的，如今只剩下她一人了，我四海为家不方便收留她，所以只能求你帮帮忙了。”傅宁诚恳道。

    沈翊看了眼莲儿，问道“你要跟我回沈府吗”

    “我，我不想，我爹说让我跟着傅宁哥哥，傅宁哥哥去哪我就去哪，我会干活，会洗衣服做饭。”莲儿看向傅宁，抓住她的手臂哭道“傅宁哥哥，你不要把我送走，我只想跟着你，我爹，我爹已经死了，现在我只有你一个了，你不要丢掉我，好吗，傅宁哥哥”

    傅宁一阵心酸，她也不想丢下莲儿，可莲儿跟着自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莲儿，听话，这位沈公子家财万贯，是个好人，你去他府里不愁吃不愁穿，将来长大了，求他给你寻一门适合的亲事，相夫教子，过平静生活，这样你爹在九泉之下才能安心。”

    “我不，我爹说了，我以后就跟着你的。”莲儿苦苦哀求。

    沈翊看不下去了，对傅宁说道“得，不是我不帮你，你看，人家小姑娘是认准了你的，不就多一双筷子的事吗你何必非得逼着人家走呢将来跟你过平静生活不是一样的吗”

    “别胡说，你可是说了我是你朋友的，上次在“宴四方”时，你亲口说的，可别耍赖。如今朋友有难，你不用两肋插刀，只要收留我这一个小朋友就可以了。”傅宁又软下口气，恳求道“拜托了，咱是朋友嘛。”

    今日碰了嫣儿，要收回府里，沈翊也不在乎又收一个小丫头回去，正好到时给嫣儿做侍候丫鬟了，沈翊点头道“只要你这，，叫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