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儿成长记

    正想着，沈翊就已经进来了，他不能再装聋作哑逃避问题。走进沈禹的厅里，沈翊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看向沈禹，这个他一直都敬重的大哥。

    “三弟，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沈禹见沈翊进来没有说话，被他看得心中不安，便先开口，这次的事，沈禹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只要他不承认，也没人能对他如何。

    沈翊不打算拐弯抹角，道“大哥就这么容不下我一次又一次的下手，你是觉得我沈翊真的是对付不了你”

    沈禹本想坚决不承认的，很明显，沈翊不打算跟他打太极，都这样开门见山了，再装糊涂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收起脸上的笑，在沈翊对面坐下，道“既然都这样了，那就说清楚吧。”

    这时下人刚好端着茶上来，沈禹抬手，示意下人都下去，敬文院的人纷纷退下。

    “你是爹娘手心里惯着护着长大的，娘自你生下来开始，就围着你转，不管你多么荒诞，多么顽劣，她都会护着你。而我和二弟，从三岁就开始被父亲严厉管教，稍有做得不好，就会迎来二老的失望与责怪。”沈禹停顿一下，回忆着说道“记得我七岁那年，因为身子不适，在夫子的月考中得了一次乙的名次，被父亲知道后，他将我的贴身小厮宝儿拖去发卖了，说是小宝儿将我带坏了，才会考试落后。”

    沈翊没有说话，等他大哥继续说下去。

    “后来我去找小宝儿，才知道，原来他被卖到苦力市场，小宝儿让人转手卖去做了两个月的苦力，因为年纪还小做得不好，就被雇主一时怒火失手打死了。”说着，沈禹咬牙，恨恨道“你知不知道，小宝儿是我小时候唯一的玩伴，父亲为让我专心学习，不让他失望，从小就禁止我有任何玩伴或者游戏，说是玩物丧志。为了他的期盼，我努力求学，不敢让自己落后于人，可就那一次乙名次，从小陪伴我的小宝儿就那么死了。”

    许久，沈禹恢复了情绪，才淡淡道“我就像一匹被主人给予厚望的跑马，为了让人满意，只能承载，越来越重的压力，还是要拼命奔跑，不敢有半分懈怠。外面都说我沈禹是沈家的顶梁柱，将来的家主，风光无限。可他们谁知道，我付出了多少”

    “这些就是你迁怒于我的理由”沈翊问道。

    “我想吗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这样努力，最终还不及你凭着一张皮囊被梁府小姐看中了，你若娶了梁家小姐，借着梁贵妃的势力，轻易就远胜于我这些年的兢兢业业。等爹老了，家族到时便立你为家主了，那我那么多年的付出到底算什么”沈禹吼道。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什么家主，你何必患得患失以为我要抢这些无谓的东西。”沈翊压根没有把这些放在眼里，否则也不至于因为无所顾忌玩乐享受被人骂纨绔。

    听这话，沈禹脸上怒气尽显，恨道“你也许没想过，可不管你想不想，只要你娶了梁雅珍，就一定会被家族选来做家主，因为那群老家伙想着终于搭上皇家这条线了，梁贵妃生的皇子，是很有可能登上太子之位的。可凭什么，你自小玩乐闯祸，却偏偏什么东西，你都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包括这个家族里男丁们争得头破血流也想得到的家主之位。”

    “什么狗屁家主之位，我若不想当，谁还能替我自己做主不成”沈翊站以来，道“这次是最后一次，不要再自作聪明，之前你能得手，是因为我相信你不防范，以后别再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走到门口，沈翊回头对上沈禹讶然的脸，道“沈家稳固，这族里的人才能活得安生，才能继续沈氏一族首富的荣耀，既然你这么心念这个家主之位，就更应该有这份担当与觉悟，而不是一门心思窝里斗。我准备去考功名走仕途，你好自为之。”

    沈禹站起来看向沈翊，终于放下提防与怨怒，留下男儿珍贵的眼泪，道“对不起，是大哥鬼迷心窍，但是，我这些年对你的疼爱不是假的。”

    沈翊不再说话，抬腿踏过红木门槛，向他爹的书房走去。

    从小，他闯祸了被沈振堂罚跪祠堂不准吃饭时，都是他大哥偷偷的在门缝那里塞吃食进来，有时沈振堂一怒之下家法伺候，沈翊挨了鞭子，也是沈禹一次次不顾沈振堂的警告，拿药给他。相对于一门心思研究生意的二哥，沈翊与沈禹这个大哥感情更深，也因为在意，所以这次的事情让沈翊伤得更彻底。

    之所以没有对沈禹回以狠手，因为过去的那一份兄弟感情，也是为了沈家的大局，沈家不能出内乱，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书房的沈振堂已处理好事情准备休息，他很多时候都是在书房这边休息的，为了更方便处理生意的事情。沈振堂也是自小就为家族而活，小小年纪就开始承担责任，学习上进，因此，他对自己的儿子也是那般严格，在他看来这是身为男丁理所应当要做的。

    当然，沈翊除外，其实沈振堂在对沈翊怒其不争的同时，也是羡慕这个小儿子的，能让沈翊活成了他自己本来的样子，除了沈翊的自我性格和反叛，还有沈翊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翊是他内心的一个向往，或者说遗憾，他这辈子也不可能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因为责任，身为一家之主的担当，不容许他如沈翊那般潇洒任性。

    “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天天都闹什么幺蛾子”沈振堂边收拾账本，见沈翊吊儿郎当的坐在椅子上拿茶几上的苹果来吃，心中柔软，想着这个死小子真是改不了了，没点规矩。

    “这不是过来看看您老人家吗你吃了几天药，有没有好些了”沈翊咬了一口手中苹果，想到今晚他跟傅宁经历了那一劫，如果自己没有平安回来，他爹娘该是再也见不到自己这个败家子了。

    “倒是好了一些，凌晨也不怎么咳了。”

    “那就好，你要按时吃药，别死得太早，我还没来得及娶妻给您生大孙子呢。”

    “你说的什么话”正要发火，听沈翊说到娶妻，便问道“你可是有看上谁家姑娘了我让你娘去准备提亲。”

    沈翊正要回话，又被沈振堂抢道“若是说纳妾，或者上次那个青楼里的什么，嫣儿来着，那就免谈了，那女人只能养在外府，至于其他纳妾，就要等娶妻之后方可。”

    听到嫣儿，沈翊心下复杂，要说完全不喜欢，那也未必，他对嫣儿并不抗拒或者讨厌的，只是还谈不上多么喜欢。但嫣儿确实救了他又因他而死了，沈翊是难过的。

    “不纳妾，现在也还没打算娶妻。”沈翊想到傅宁，她今年十二岁，还要再等几年，到时那个慕容飐也该放她回来了，沈翊这般打算着，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你确定”沈振堂见小儿子一脸幸福的憧憬，他是过来人，怎么可能看不透这小子怕是心里有人了。

    “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说吧，是不是银子周转不够”沈振堂问道。

    “什么话，我上次不是告诉你了吗我现在生意做得不错。”沈翊悲愤老父总是不相信自己的能力，道“爹，我想去参加科举应试。”

    “你说什么”沈振堂惊讶，又问道“你说你要去应试你想走仕途”

    “嗯，我已经十八了，现在除了做点生意赚钱，好像一无是处了。”他想变得有能力，不再如今夜那般只能任人宰割。

    “当真要去你可行这么多年我可没见你考过一次夫子的试卷。”

    “我不考，不代表我不会，其实夫子说的那些我早就会了，就是嫌他啰嗦才老是逃学，不信你拿试卷来，看我能不能写出来。”这些年的逃学生涯，沈翊并不觉得愧对夫子，他有把夫子讲得知识、还有书上精髓都丢进脑子去的。

    沈振堂终于认认真真的打量小儿子，看来他真的不够了解自己的儿子，这些年来，以为沈翊就是个不学无术三天两头逃课的混账小子，如此说来，他对小儿子已经不止是羡慕了，还有妒忌啊，这样随便就活得这么如意，唉，人比人，气死人了。

    从沈振堂的广载书房出来，去参加应试的事情算是谈妥了，沈翊实在是累了，回到繁锦院倒头就睡，不一会，丫鬟晴儿拿洗漱用水进来，看到三少爷已经睡着，只得端着盆，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第四十四章
    傅宁沿着城中宅子的密道过去找莲儿，打开出口，看到莲儿正坐在旁边守着，莲儿看到傅宁，喊道“傅宁哥哥。”

    “莲儿，你怎么眼睛这么肿”问完傅宁觉得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莲儿当然是担心了，她是个贴心又善良的好孩子，这种情况除了哭，祈求老天保佑，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莲儿赶紧擦了擦眼睛，带着哭过之后重重的鼻音道“傅宁哥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好怕你再也不会来了。”

    “傻孩子，我哪有那么容易死，你看我这不就来找你了吗”傅宁想她其实就是那么容易死呢，刚才真的就差点挂了。

    从出口爬起来，傅宁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城中那宅子傅宁不想住了，刚刚还在那边生死惊魂，沈翊本想让她去城西那装修的差不多的宅子，傅宁婉拒，觉得还是回小食摊比较亲切。

    傅宁见莲儿肿着眼定定的看着自己，正要问，却被莲儿冲过来紧紧抱住了。心想，莲儿还在怕吗也难怪，让莲儿这样性子温顺的孩子面对那种刀光剑影的刺杀，会这样也正常。

    “傅宁哥哥，你答应我，一定会不能死，不管你去哪里做什么，都不要死掉。”

    傅宁抚着莲儿的脑袋，道“傻丫头，这种事情我怎么保证，黄泉路上无老幼，任谁都不知道自己终点何处的，我只能尽量努力的活下去。”

    傅宁能感觉到莲儿又哭了，因为她的眼泪透湿了自己的衣裳。

    平息了莲儿的情绪，傅宁带着她回小食摊，打开小仓库，里面还是老样子，虽说看起来有些寒酸，可这是给过傅宁遮风挡雨的小仓库，于流浪的傅宁而言它有特殊意义。

    莲儿把两张床都铺好被褥，二人洗漱一番各自进被窝休息，终于可以睡觉，今天实在是累，傅宁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晌午，沈翊过来小食摊接傅宁二人进沈府，今天他赖床了，睡到太阳晒屁股，晴儿把早饭端下去，又换了午饭，终于忍不住提醒沈翊，已经快到晌午了，这才让沈翊想起该去接傅宁了。

    傅宁正做好饭菜，沈翊就踩在饭点来了。这一顿就是在这小食摊吃的最后的一餐了，炒了几个小菜，再加一个汤。见沈翊过来了，傅宁问道“你吃过没有，要不要给你也装饭”

    沈翊在食桌旁坐下，道“这还用说的吗”

    “莲儿，给沈少爷装饭，多装一点，以后他就是你的衣食父母了，你将来的婚姻大事一辈子幸福都在他一句话的事了，可要好好巴结一下。”

    莲儿给沈翊盛好饭，道“沈少爷，您的饭。”

    “叫少爷，把沈字去掉，你今天进沈府就是沈府的人了。”沈翊纠正道，他拿起筷子就开吃，也不等在灶台准备端汤过来的傅宁。

    傅宁把汤放在食桌上，笑道“今天这算是小食摊最后一次开伙了，本来还有点伤感的，可沈翊你一来，我怎么就没有那种伤怀之意了。”

    莲儿也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好像每次沈少爷一出现，就会让人忘记烦恼呢。”

    “我就收下你们的巴结吧。”沈翊夹起一块豆腐，继续扒饭。

    “这还真不是巴结，莲儿你要记住了，要想生活过得好，得多跟心胸阔达之人做朋友，日子才会有声有色。”想到真的是遇到沈翊之后，傅宁这段时间的生活暖点大都来自沈翊，在茫茫人海能遇到这样的人，一起经历了生死，这样的缘分，让傅宁觉自己得何其幸运。

    “我这么好那你怎么还要离开”沈翊不满道。

    “明知故问，再说了，等我以后有机会还会回来的。”

    “什么叫有机会，你是不打算再回来看我了可有可无的是吗”沈翊放下碗，不吃了，他觉得心里难受，傅宁实在太没良心，这是打算走了就不再回来的意思了。

    傅宁把一碗凉好的汤推过去给他，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一走，我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数，但是只要我能活下来，做完自己的事情，我就会回来看你们。”

    沈翊听了更生气，道“你必须活着回来，不然莲儿可是要难过一辈子的。”沈翊其实是想说傅宁要是有个万一，他会难过一辈子的。

    “知道了，我保证回来，行了吧。”

    吃完饭后，傅宁和莲儿就跟着沈翊去了沈府，给莲儿安排妥当。

    接下来的两天，沈翊带傅宁去吃那宴四方的烤羊排，又去了神庙见那解签大师，谢他那手串救命之恩。

    终于到了第三天。

    傅宁如约在城中的宅子等慕容飐的人，刚到宅子，就见到两个人，待傅宁看清其中一个，疑惑道“是你”

    沈翊见傅宁认识对方便问道“你怎么认识慕容公子的人”

    “那个，陈年旧事就不要提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呵呵。”老鬼认出傅宁后，忙抢着说道，他担心傅宁口快，把他拿石头幻作银子去买账的事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这事它不好听啊。

    “以前在青城时我与这位兄弟有过一面之缘。”傅宁也不打算揭人短，向老鬼问道“你是那位慕容公子派来的人”

    “正是，我叫活鬼，我们还真是有缘呢，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你竟就是我们要找的命格，难怪那次你能看，呃，呵呵，，”老鬼差点把自己的丑事给抖出来，讪讪笑着看了看傅宁身后的沈翊。

    “早知道如此，上次就可以把她抓回来了，也不用费了那么多无用功到处瞎碰了。”赵宇盯着傅宁道，他对人有一种难以抹去的排斥。

    “你说什么”沈翊听赵宇这样的口气，就更不放心了，心想把傅宁就这么交给这些人，实在是太冒险了，甚至思考着是不是让傅宁别再去了。

    “你们别生气，这是赵宇，他就是这幅德性，除了我们公子，他对其他人包括我在内，都是一副别人欠他几百万的欠揍样，你们别见怪，别见怪。”

    “傅宁，你真的要跟他们去我还是不放心，要不，我们再作打算吧。好不好”沈翊说道。

    老鬼听沈翊这么说，急了，心中暗道赵宇你个榆木脑子，对女孩子说话就不能改改你那拽样，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储君适合的寄体，你敢搅黄了，回去储君不废了咱们两个

    “没事，只要他们是慕容公子的人就不怕，那么请二位拿出信物吧。”那天慕容飐给了傅宁一个玉佩，说以此为证与来接她的人确认。

    老鬼拿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玉佩，翠色透润的玉佩上赫然刻着一个“储”字。傅宁对比一下，确认他们是慕容公子的人，也就放心了。

    “姑娘你别跟赵宇一般见识，他只是不太喜欢人而已没有恶意的，你可以叫他赵大哥，别看他好像二十出头的样子，其实他大你几百年呢，叫赵大哥正合适。”老鬼说道。

    “几，几百年”傅宁和沈翊对视一眼，想到那天老鸨临死前说那慕容公子是魔界中人，再听刚才老鬼说这赵宇公子不太喜欢人，这么说，他们都不是人了，几百年，傅宁有限的认知被颠覆，她甚至有些向往，浩瀚天地，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东西。

    沈翊见识比傅宁多，妖魔之事也听闻广泛，并不奇怪，妖魔长寿，跟吃五谷杂粮，凡胎的人是没法比的，不过听过和见过还真是两回事，见到眼前这么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年纪身高的男子，竟已经存在几百年，也是心中震惊的，不过面上不表，他实在是看不惯那赵宇对傅宁刚才这般无礼。

    “抱歉，我刚才言语失礼，姑娘你别介意。”赵宇想到这是储君交代办的事，不能任意而为。

    “等等，你们怎么知道傅宁是女子的”沈翊突然反应过来，活鬼和赵宇说的是姑娘而不是公子，沈翊记得只有自己知道傅宁的真实性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