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调汤

    “常兄倒是舍得啊，怎么昨日不曾见常兄”马家小公子意味深长的问。

    “昨天之前，并不知道万盛和酒楼的菜肴美味，所以不曾来。”

    马公子不好自己继续问，只能使眼色让与自己关系十分好的杜公子开口。

    “小弟一直都听说，常兄不是注重口腹之欲的人，怎么今日……”

    常公子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想来也是听说了，我祖母病了已经有些时日了，近日以来，更是厌食，我做孙子的瞧着不忍心，偶尔听说，万盛和酒楼的菜能让人食欲大开，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却不想，区区三道菜，竟然需要出这样高的价格。”

    说罢这一番话，那常公子还露出一副颇为心疼的表情，也是，一千石粮食换了三道菜一道汤，换成是谁都会觉得心疼吧

    不过，常家这位的孝顺在兴城还是名气十分大，兴城的人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常家大公子是常家老太太从小养大的，对祖母纯孝。

    今日一看，果然是如此，为了能让祖母吃一口饭，竟然舍得花这么大的代价。

    常家老太太病了的消息，在五大家族内部并不是什么秘密，他们几家人不管内里怎么闹腾，可是对外的时候，看起来都是和睦非常，因此，常家老太太生病之后，其余几家的当家太太都曾经去探望过。

    据说，常老太太怕是不行了，如今给一个已经不行的人花费这样大的代价，还真是——

    真是够蠢的。

    “各位，我先失陪了，这几道菜要尽快送回家中去，凉了只怕就不好了。”常公子彬彬有礼的说道。

    看着那玉树临风的身影远离，其他的人这才恹恹的打算离开。

    昨天来的人，到了最后，多少还得到了一碗汤，可是今天这位真是狠啊，居然一点汤都没有给他们剩下。

    埋怨完了常公子，又埋怨万盛和，这么好的菜，怎么就弄出这许多花式，直接开门出售不好吗赚钱不好吗

    粮食，粮食哪里有这样容易弄到

    没错，他们现在就是有银子没有粮食。

    要银子，他们都能办到，但是要粮食，就有些难了，昨天，家里长辈已经很明确的告诫过，绝对不能花大量的粮食，要不然，有他们好看的。

    “我看，常家这件事还是有些反常，回家之后，却也要说一说才行。”等出门之后，马家小公子叫住了其他几家低声说道。

    虽然常家给出的理由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总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常家公子一掷万斤粮，只为了祖母能吃下一口饭的消息却很突兀的就在兴城传开了，不过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常公子孝敬之心感天动地的流言越传越旺。

    而马家等也从自己家人的口中听说了这件事，在短暂的考虑之后，几家的太太不约而同的去了常家。

    虽然常家老太太身体不好，已经有很长时间，是他们都知道的，可是到底心里还有疑虑，如果不能亲自去看看，到底是不放心啊。

    几家的女眷到了常家的大门口碰上的时候，彼此之间只是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心思。

    看起来，怀疑不止是一家，而是几家人都怀疑了，他们现在形成联盟，如果其中有人想抱大腿，那可是不被允许的。

    听到几家太太都过来探病的消息，常家太太笑道：“果然还是来了。”

    虽然她们这理由找的不错，可是，他们几家彼此之间并不是完全互相信任，过来看看，也是正常。

    “你跟着我去门口迎接客人。”常太太对儿媳妇说道。

    “是，母亲！”大奶奶笑着应一声。

    婆媳二人带着丫鬟到了远门口，几家太太已经下了马车，因瞧见常太太和大奶奶，少不得要说话。

    “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今日我们过来，不曾叨扰吧。”

    常太太满面笑容的说道：“不打扰不打扰，你们能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怎么不早些说，让我带着巧娘在大门外等着你们。”

    “久不见你如此开心了，可是有喜事”杜太太笑着问。

    常太太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也知道，我家老太太身上不好也是有些时候了，不知道请了多少大夫看过，都说是老了，前几日开始，竟是连饭都不想吃了。”

    几家的太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常老太太，说起来年龄也不算大，不过六十多岁的人，又一直是养尊处优的，身体还算不错，谁知道，就是前些日子一场病，差点儿就不行了。

    不过，你家婆婆的身体不好，都被大夫说不行了，你还笑得出来

    这婆媳关系是有多差啊

    他们虽然与婆婆的关系未必算好，但也绝对不会在婆婆病入膏肓的时候如此开怀。

    常太太当然看到了他们面上一闪而过的不屑，却也不放在心上，只是笑道：“谁知道啊，今天中午，源儿从外面回来，带着一个食盒回来。”

    一面陪着几家的太太往院子里走，常太太一面说道。

    几家的太太匆忙对视一眼，这便是那花了大笔粮食才换回来的菜

    “食盒可是万盛和的食盒”

    “可不是，源儿说是万盛和的，味道很好，专门买来孝敬老太太的。”

    “老太太可吃了”刘太太忙就问。

    “吃了吃了，就着那些菜竟吃了大半碗的饭，还喝了一小碗的汤。”

    果然吃了莫不是，常家老太太身体早就好了吧

    有遮掩想法的，可不光是一家，其余四家的太太都是有这样想法的。

    “那倒是好，能吃下去，想来就能大好。”马太太言不由衷的笑道。

    “谁说不是呢，吃了饭，老太太睡了一会子，前头醒来，听说你们来了，还特特让人给我传话，要请你们去坐坐，说是有些日子没见了，怪想念的。”常太太面上的喜悦简直就不加以掩饰。

    只是吃了一碗饭，就好了

    众人可不大相信呢，但具体情况如何，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话之间，几个人就走到了老太太住的上院，很是安静，伺候的人并不算多，想来是为了老太太能安心休养的缘故。

    才走到门口，有丫鬟掀起半新不旧的帘子说道：“老太太正等着诸位太太说话呢。”

    带着疑惑，几位太太走进常老太太的屋里，却看到一个瘦骨嶙峋面如菜色的老太太正在榻上斜斜歪着。

    从面容之上，便能看出来，这是久病的原因，只是，很诡异，原本应该是面色灰白的人，这会子却显得十分有精神。

    “多日不见，老太太倒是比之前要精神些。”刘太太忙就凑上前说。

    “你要是今日早上来，我可不是这样的。”老太太咧嘴笑着。

    “这话是怎么说的”马太太也凑上前坐在老太太下面的位置问。

    “我已经久不能吃饭，无法安枕了，原想着，是老头子九泉之下念叨我了。”

    “您老人家可不能这么说，兴城谁不知道，您老人家是最有福气的，儿子孝顺，孙子更是孝顺，您要长命百岁呢。”杜太太也道。

    可不是孝顺吗谁家的儿子孙子能拿出来那些粮食，就只为了让家里老人吃一口饭的

    “谁知道今天中午，源儿给我送了几道菜过来，那味道是真的好，还没吃，就觉得胃口开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是菜，不是仙丹，有这么好使但常老太太的样子，看起来就是病了很久，才开始有起色的样子啊。

    “那要恭喜老太太了，只要能吃得下饭，一切都会好。”

    老太太乐呵呵的说着：“说的可不是，吃了午饭竟然能跟你们说一会子话了。”

    “源儿平日里懵懵懂懂的，这一次却极为聪明，说药补不如食补，吃的好了，身体自然就好了，我原还不相信，现在可算是相信了。”常太太显然也很欣慰。

    “就是代价大了一些。”马太太迟疑说。

    “虽然代价不小，可到底是老太太的身体重要，我家相公说，便是花去万贯家财，只要老太太的身体能好，都值得。”常大奶奶微笑着说。

    这话确实是他丈夫说的，不过也是因为老太太的身体见了起色才说的，至于常家要做什么，她虽然不是很清楚，却也有所猜测，想来，常家这一次是打算好了要投靠宁王府。

    但这些他们自己家里人知道就行了，并不用说给不相干的人听。

    “说的可不是，要是吃药，便是那上百年的老山参也不便宜，却也没见谁舍不得的，我们家这就只当是给老太太治病了。”

    “我老婆子也是有福气的，要是儿孙不孝顺，只怕就要躺在炕上等死了。”

    常老太太这话就诛心了，这不是分明说，要是换了她们这些人就舍不得这些钱了

    但人家没有明说，她们就算心里不畅快，也只能听一听，并不能多说。

    只是，心里到底还是疑惑，万盛和的菜怎么可能有治病救人的本事如果饭菜能治病，要医馆做什么

    可这话能说吗不能说啊。

    要不岂不是越发显得他们这些人不孝顺了

    这就不是孝顺不孝顺的事儿，如果是银子，莫说百十两，便是上千两又能如何他们也不是拿不出来，就像是常家说的，到底是人要紧。

    但那是白花花的大米啊，是几个家族与王府博弈最要紧的筹码，就这么给了宁王府，怎么都心有不甘。

    她们能开口说，让常家不要再给老太太吃这个菜

    不行啊，要是说了，估计常老太太当场就能将她们都撵出去，以后还不定就成仇人了。

    她们哪里知道，别的酒楼做出来的菜不能当成药，并不意味着万盛和的菜不能称之为药，他们做的是药膳，主要就是调理身体的，昨天晚上吴掌柜到王府将吴家的意思转达之后，瑾娘就觉得，这是难得的好机会。

    所以，瑾娘才找陶老伯商量，常家有自己用惯了的大夫，并没有找过医馆里的大夫，但要打听一下常家老太太的情况，却也不难。

    常家老太太不过是偶感风寒，但却因为治疗不得当，才会越来越严重，再加上因为吃药吃的时间长了，胃口越来越坏，才最终导致身体衰弱。

    瑾娘的仓库里，正好有合适服用的药，索性就买给刘家一个好，也顺便为刘家大笔的送出粮食找到借口。

    适合常老太太服用的药，瑾娘一早上将药包装过之后，就让人给刘家送了过去，并且说，吃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老太太的身体就能大好，如果配合他们家的汤一同服用，便是七八天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刘家的人原也是不相信的，为了老太太的病，他们找了不少的大夫，吃了不知道多少的药，都不见好，甚至，刘家已经做好了老太太好不起来的准备，谁知现在竟然说，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好，太难以相信了。

    不过，他们到底还是将药给老太太吃了，反正已经是病入膏肓了，倒不怕什么。

    谁知道，给老太太吃了药之后，不过才到中午已经好了一些，看起来脸色没有之前灰白了，到了中午的时候，说是有些胃口，正好万盛和的菜送了过来，老太太又吃了药膳，睡上一觉起来之后，身体便清爽了许多。

    刘家的人这才不得不相信，王府是真的有办法，半个月这话果然不是假的。

    当下，刘家人一致认为，投靠王府是非常正确的决定。

    当然，这些事，常家不会告诉其他的人，王府更不会告诉别人，其他几家人能看到的就是常家老太太的身体确实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