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家人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蔻红
宋嘉祁可见不得薛白发愁,虽然心疼薛白不想让他累着,可也怕他心思太重憋出病来,赶忙把做粉条的事儿跟薛白说了。
“红薯也能做粉条?”薛白眼睛都瞪大了,以前这村里只有拿绿豆做粉条、粉皮儿的,到了冬天这熬菜里多放点粉条也是能抵粮食的,造价并不便宜,绿豆的亩产也不高——若是再和红薯比起来,那绿豆的产量简直是太低了。
“能做,就是做出来没绿豆粉条透亮。”宋嘉祁道,他倒是见过这个时代的绿豆粉条,其实就宋嘉祁看来更像粉丝,就是比粉丝粗一些。而红薯粉条则是褐色发红的。
“能吃饱就行,谁还管它长相咋样啊!”薛白一拍大腿,这就缠着宋嘉祁要赶紧去做粉条:“我会做我会做,以前在家里奶奶做粉条都是我在旁边打下手呢!”
终于给薛白找了个活儿,可算让薛白不整日胡思乱想了,宋嘉祁又多了个新任务:看着薛白不让他累着。
连日下雨不停,村里的气氛也开始紧张起来,就在这时候,薛家又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薛老娘病了。
作为已经出嫁的哥儿,薛白可以不伺候,但不上门瞧瞧也有点说不过去。
“你自己去行吗?”宋嘉祁牵着小毛一步三回头,小毛身上还挂了两个空框,宋嘉祁把红薯面儿和玉米面儿都放在空间里了,只等着到了镇上再放去框里,要不然这一路上一来是说不准就会被淋湿,二来也给小毛减轻点儿负担。
下来好几天的雨小毛也被困在家里,现在能出去跑跑了也是高兴得不行。
“有啥不行的?”薛白笑了笑:“那是我娘家,还能吃了我不成?”
宋嘉祁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吃不了你能让你心塞”,到底是往镇上去了。
这头薛白在家里翻翻找找,拿了一小捆自家做出来的红薯粉条,又拿了一篮子鸡蛋:他们家的鸡还小不能下蛋,这鸡蛋还是宋嘉祁从别人家收来的,给薛白补身子的。
薛白想了想,又拿了个布袋,拣出来好几个鸡蛋放在布袋里揣进自己怀里。
薛家院子里弥漫着一股药味儿,小妹蹲在正房的门口,低头盯着一个药罐子,手里还拿了把扇子扇着火。
薛富也在屋檐下坐着,见薛白过来,便站起身道:“小白来瞧你奶来啦?”
薛白点了点头,挎着篮子进了正房。薛老娘脸色很不好,瞧见薛白来了也没什么精神,完全看不出以前掐着腰骂人的精神劲儿。薛白把篮子里的鸡蛋给薛老娘看了,这才出了屋子。
莲娘已经听说薛白来了,在正屋门口等着他呢。
“这是咋回事儿啊?奶奶身体一向挺硬朗,咋就病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老下雨的缘故,薛家院里的气氛也挺差的,人人都板着一张脸。薛白偷偷问了问莲娘,莲娘脸上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你大哥,没消息了。”
薛白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莲娘的意思。
其实薛海没了消息,已经不是这一月两月的事儿了,只是这事儿一直被薛贵瞒着。
薛海自走后就一直往家里寄钱,这笔钱都是由薛贵从相熟的人那儿拿回来的,其实薛贵在里头动了不少手脚。
薛海一个月的薪俸九钱银子,其中八钱都寄回了家里,而薛贵却只上交给薛老娘五钱。这也是薛贵为何那么大胆子敢说出来分家两个字:他已经偷偷攒下来不少钱了。
在薛海没了消息之后,薛贵最是知道自己娘的脾气,把薛海当眼珠子疼啊。只能一边祈祷这薛海这边是耽误了,自己拿了银子出来说是薛海给的,这么瞒了两个月,薛海还是没消息,薛贵手里也没钱了,只得把真相告诉薛老娘。
薛老娘听说后一下子就病倒了。
薛老娘得了病,薛贵也说不出什么分家的话来了,莲娘就是大着肚子也得到正屋里去伺候,就连小妹也得跟着干点儿端水喂药的事儿。
这吃药要花钱,请大夫上门也得给人家诊金;少了薛海每月寄回来的钱,今年年景又眼瞧着要不好了,薛家的日子过得实在是紧巴巴的。
薛白上门时提了一篮子鸡蛋,此时又偷偷从怀里拿出来布袋子,把私藏的几个塞给莲娘:“娘,家里现在恐怕啥好东西都得先供着奶奶,你肚子里还有弟弟呢,也不能亏着自己。”
“你留着吃吧。”莲娘连忙推道:“你今儿拿了那些鸡蛋来了,你当家的知道不?你可别自己做主拿了。”
薛白如今和宋嘉祁日子过久了,也知道宋嘉祁的脾气,几贯钱都随自己花,别说一篮子鸡蛋了。“家里还有呢,这些娘你留着吃。”
莲娘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哥儿过得好,她也就放心了。
“不过……这鸡蛋还是给你奶送去吧。”莲娘瞧着那几个鸡蛋,在这村里孝字顶天大,她实在做不出来婆婆病着自己这个当儿媳妇的偷偷吃鸡蛋的事情,可刚才听薛白提到自己肚子里这个,又有些犹豫。
薛海的事情,莲娘心里也不好过,那毕竟是她唯一的儿子,薛白和小妹虽然好,到底将来也都是别人家的人了。
薛海要是平安回来了还好,要是……莲娘抹了抹眼泪,还是收下了一半的鸡蛋,把另一半拿去了正屋:“小妹,去跟你奶奶说,你哥拿了鸡蛋回来,问你奶奶想吃啥?娘给你奶奶做去。”
薛白回到家里,心情更不好了。薛老娘对他不好,可是除了薛海,薛老娘对别人也都算不上好。他怕薛老娘,却没有、也不敢讨厌她。
现在薛老娘病了,毕竟那是亲奶奶,薛白的心里还是一阵不好受。
而更令薛白担忧的还是薛海。薛海是个顾家的人,但凡有一点儿可能,都不会不往家寄钱——就是不寄钱也会捎个信儿来报平安。现在就这么一声不响的没了音讯,也难怪薛老娘会听了消息就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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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祁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好不容易挤进家门,就看见自家小夫郎又闷闷不乐的样子。
“噗!”薛白一抬头,瞧见宋嘉祁脑袋上顶着偌大的斗笠被卡在院门处,忍不住给逗乐了,撑着伞过去帮宋嘉祁把头上的斗笠拿下来。
“冷不冷?”两人到了檐下,薛白帮着宋嘉祁把身上的蓑衣给脱下来,又去摸宋嘉祁的手。
“唉,别动,我手上都是泥。”宋嘉祁连忙躲开。他本想趁着雨小赶着去镇上一趟看看铺子,谁知道回来的路上雨又大了起来,溅了他一身一脸的泥点子,小毛也给淋了个透,毛毛都一缕一缕地粘在身上。
“今天回去看了,奶奶咋样?”宋嘉祁把自己捯饬干净了,这才往薛白身边蹭。
“不是很好。”一提到薛家,薛白心里更烦了。宋嘉祁也是无奈,本来带薛白回来养胎是为了让他心情好,谁知道回到村里就开始下雨,现在薛家又有事儿了,就没过上几天舒坦日子!
☆、78|与海贼王的殊死搏斗
七十八灾年(一)
薛老娘的身子确实不大好了。年初薛海刚走的时候就病了一场,才刚好了没多久就又病了。
以前多硬朗的一个人,现在自己在屋子里转两圈都费力。况且今年眼瞅着年景不好,薛老娘自己忧心,家里人也没工夫多照顾她,最后还是落到了莲娘头上。
这回倒真不是王桂花刁难莲娘,实在是家里腾不出来手了:这连日间的下雨,碧溪村都是旱地没有水田,那粮食可经不得这么在水里泡着,家里能干活的都当劳动力下地了,挖沟、排水,总不能眼看着粮食就这么毁了,能救回来一点儿是一点。除了自家的三亩地,还有从宋家佃来的五亩,家里的事儿也只能莲娘带着薛高家的一起操持。
好在小妹也一天天大了懂事了,也能当半个人使。平常莲娘和薛高家的操持家务,小妹就在屋里陪着薛老娘。
只是莲娘这个做媳妇的伺候婆婆是应当应分的,两房到底是分了灶了。大房这边儿的饭食都是薛高家的做,莲娘自己回二房给自己和小妹另做饭食。
难得的是,薛老娘和薛高家的竟都没怎么折腾:薛老娘也不知是病中想开了还是怎么了,对莲娘和小妹难得的有了几分和颜悦色;而薛高家的,连莲娘也不禁多看了几眼:平日里懒得不抽不动的人,现在干起活儿来也是利利索索的。
薛高家的才不傻呢:什么时候能偷懒,什么时候偷懒了一家子都得饿肚子,她心里门儿清!现在眼瞅着今年的收成是要不好了,再不好好表现,自己肚子里这个出来了可怎么过?!她就是再懒再馋,也是心疼自己的骨肉的。
晚上薛白把薛海的事儿跟宋嘉祁讲了,宋嘉祁也没办法:薛海走的急,也没跟他们交代军队要去哪儿,想找都没个方向。再说这个时代通讯本来就极难,宋嘉祁也只能安慰安慰薛白而已。
好在薛白也只是跟宋嘉祁倾诉一下。
比薛白更糟心的大有人在呢:薛贵、莲娘两口子可是盼着肚子里这个是个小子。要再是个哥儿或是个丫头,以后家里连个传宗接代的人都没有:古代,特别是村子里可不兴什么哥儿、女孩儿能继承家业的说法,就是招赘都挺难的,家里没有男丁传宗接代的人家多半产业要被同族的子侄继承了去。
而薛家只有两房——莲娘几乎都觉得薛中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要接手他们二房的家业了。
难得的,这雨淅沥沥下了好几天,总算在立秋的时候停了,还出了大太阳。宋嘉祁可算松了口气,也顾不得之后是不是还要下,先把自家地里的红薯土豆挖出来再说。
晴天里挖出来的红薯土豆就能收进地窖里了,虽然个头都不大,但红薯土豆都是高产量的农作物,宋嘉祁当时还考虑到镇上的店铺,可是种了好几亩,把地窖塞了个半满。
“白菜和萝卜到不急着收,那东西不娇气。”薛白的肚子已经有些显出来了,宋嘉祁不让他弯腰干活,他就只能站在一边偶尔上来给宋嘉祁挽挽袖子擦擦汗。
“收了咱家也没地儿放啊。”宋嘉祁笑了笑,站起身来望了望四周,大部分村民都在地里转悠,面上一片愁云惨淡。
“这立秋是该下雨的时候,又不下了……”薛白也叹了口气,立秋下雨,到秋收的时候就能晴。现在倒好,处暑下了那些天,立秋又响晴了。
“咱这也算做了好事儿了,收的少也能收上来点儿,大不了咱们今年先不要租子。”宋嘉祁知道薛白到底是村里长大的,对乡亲们还是挺有感情的,便握着薛白的手劝道:“你想啊,要是咱们不佃地出去,大家只种着家里的两三亩,这一下雨不是更收不上来啥了?好歹咱家这是开的荒地,头两年不用交税,还能多余些口粮出来。”
“不说别人家了,咱家要是不收租子,那可是没细粮了。”薛白攥了攥袖子:“……倒不是咱家非得吃细粮不可……”薛白也是吃过苦的人,灾年里还有啥可挑拣的?只不过是心疼罢了:“我肚子里这个总不能跟着咱们一块儿喝玉米面儿糊糊吧?”
宋嘉祁愣了愣,下意识去瞄薛白的胸口,被恼羞成怒的薛白一巴掌拍了回去:“想啥呢!”
“没想啥。”宋嘉祁赶紧抹了把脸,才不承认刚才自己脑子坏掉了一秒钟:“小孩儿刚出生得喝奶吧?喝玉米面糊糊肯定是不行!”那玩意虽然说产量高,可也是刮油的利器,给小孩子喝肠胃估计是要受不了的。
说起来,宋嘉祁还真没想过孩子出生后吃啥的问题:现代社会的孩子都是喝母乳或者奶粉,宋嘉祁一时间忘记自己家这是个哥儿没有母乳——也说不上是忘了,他脑子里压根没有这个意识。
“细粮倒是没啥问题,大不了空间里少种点儿玉米,腾出来点儿地儿种上细粮,一两个月就能收——但是孩子不喝奶行吗?”
“有奶喝当然好了,这不是没有吗……”薛白小声嘀咕了一句,自己心里也挺纠结的:“拿小米或者精米熬成米汤给孩子喝也行。村里哥儿生了孩子都是这么弄的。”
“那可不行。”米汤什么的,等于现代的米粉之类的吧?那些辅食得等孩子再大一点儿才能吃呢。况且这喝母乳和喝奶粉的孩子体质还有差异呢,更别提喝米汤的了。“回头我去找找有没有下奶的牛羊,实在不行……”宋嘉祁隐约记得薛白大堂哥的媳妇也有了,那可是个女人,该有母乳的吧!就算不找薛高家的,看着村里谁家有哺乳期的妇人,多给点儿钱请来当奶娘也好啊,总不能让自家的娃饿着!
“谁家生个娃还买头牲口啊,”薛白哭笑不得,村里人哪有那么讲究,饿不死就完,可没见谁家为了娃娃特意买牛买羊的:“咱家也没啥活,有小毛就够了,还买啥牲口?就为了喝那两口奶也不值当。”
“这你就不知道了,奶可是个好东西。”宋嘉祁心想就是以后找到了奶娘,也最好还是给家里买头下奶的牛或者羊,不说给孩子喝,就是给薛白喝也是好的。薛白还小呢,才十□□岁,说不定喝了奶还能再长长个子。
果然,立秋晴了那么一段儿时间,到了八月中旬又开始连日的下雨。
“这今年的中秋节怕是连个月亮都见不着了。”薛白扒着窗子往外看:“今天上午雨小一点儿,我看村里好多人都冒着雨去收地了。”可就是收了其实也不好办:老人说,十五的雨下半月,这以后都不见太阳,粮食收了也不能晒,照样得霉。
“这也没办法啊,”其实比起种地宋嘉祁还是更喜欢做生意,毕竟种地这事儿你看着安稳,其实全凭老天吃饭,人力在老天面前显得特别渺小。老天爷一个不高兴,一季的努力都让你白费了。“等秋收过了,我看看能不能再在地里种上一季冬红薯,要是能活……”宋嘉祁顿了顿,其实要不是今年这雨下得太大,他真不愿意把红薯的事儿说出去:“唉,回头我看看,要是冬天能再种一季儿红薯,就带着村里人一块儿种,总不能咱家吃饱饭,眼瞧着别人饿死。”
碧溪村虽然位处北方,却也不至于像东三省那么冷。以前碧溪村一年只种春秋两季,没试过冬天再种一季。在宋嘉祁看来,或许种冬小麦确实不好活,但红薯这样皮实的农作物可就不一定了。
要说这下雨若是还有那么一点儿好处,便是有了雨水的滋润,野菜、蘑菇、木耳什么的,都长得格外茂盛。今年地里减产是肯定的了,各家便要想着别的法子来补贴家里。那些蘑菇木耳不单自家吃着好,就是拿去镇上换钱也是有人愿意买的。
但凡雨小些,总见一些半大的男孩子,或者当家的妇人结着伴儿往山上去。可是下着雨,又没办法晒菜干、木耳,只能摘了就吃,也是可惜。
木耳可是好东西,宋嘉祁不愿意自己冒雨上山,常常也从一些人家手里收购一些给薛白尝鲜,久而久之,竟还有人特意跑去宋家找宋嘉祁卖山货的。
都是一个村里的,也并不好意思要太多的钱,一两文钱在宋嘉祁看来是小钱,在村民眼里却是白得的好处。一时间去宋家卖山货的人竟然出奇的多,甚至还争着抢着暗地里别风头。
宋嘉祁开始苦恼了两天也就释然了:他家可是有空间的,里面二十四小时白日大太阳照射,木耳、香菇放在空间里晒不是也行吗?以后能留着慢慢吃。
因此但凡有人找上门来卖山货,宋嘉祁都来者不拒,统统收下。
☆、79|与猫眼三姐妹的殊死搏斗
七十九收租子
这个秋收,大概是碧溪村近几十年来最糟心的一次秋收了。
粮食在地里泡烂了一半不说,就是收回来的也有许多因为来不及晾晒而发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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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收成算起来只有往年的一半——本以为今年年景不好,赋税多少会减些,哪知道一切如旧:这一半刚刚够交税,家里的口粮可是全部没有了。
若是在宋家佃了地的人家倒还好:宋家的地头两年不用交税,宋嘉祁当初说了只要三成租子,日子虽然难过却也能勉强度过寒冬,那些没有佃地的人家此刻后悔也来不及:就算那些发霉了的粮食可以凑合着吃,也并不多啊!
没有佃地的人家有着没有佃地的苦恼,佃了地的人家更有别的心思。
要说碧溪村村民多少年都只种着那些够吃的粮食,今年踊跃的佃了地来种,还不是为了赚钱吗?可这钱没赚到,反而今年的收成比往年都差了!这付出了更多的力气,得到的却还不如往年,人的心里哪能平衡?
再一想到,就是这么少的收入,还要交三成给宋家,有些人竟心里生出些怨恨来。
这份怨恨来得没有根据,可人的内心就是这么微妙:要是今年丰收了,只收三成租子的宋嘉祁说不定还能落个“善人”的名号呢,可如今逢上灾年,这三成租子就变成宋嘉祁要往死里逼他们的利刃。
于是,有些不那么实诚的人家,好些的是想着跟宋嘉祁说说情,今年的租子先欠着;差些的,直接就想着怎么赖掉才好。
宋嘉祁约么着一个该收租子的日子上门找了村长。
这秋收一过,天气倒好了:每天响晴响晴的,反而更让人心惊胆战:可别这年刚涝过,来年就要赶上旱啊。
村长正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倒腾着那些发了霉的粮食:村长家今年也从宋家佃了几亩地,村长的四个儿子个顶个儿的能干,今年倒是不愁吃不上饭了。只是庄稼人到底见不得糟蹋粮食,老两口把发了霉的粮食在水里洗过再暴晒,总比原来强一些,好粮赖粮掺着吃,也吃不出来霉味儿。
“小宋过来啦。”村长媳妇瞧见宋嘉祁,脸上便带了几分笑。村长一家自然是拎得清的,若不是今年佃了宋家的地,连他们家也得饿肚子了。“快上里屋坐,小狗子,去给你宋哥倒碗糖水去!”
小狗子是村长最小的孙子,才六七岁的样子,听了他奶奶的话颠颠跑去拿糖罐子。
宋嘉祁自薛白有了身孕之后正是父爱泛滥的时候,现在就是看见只是一般萌的小狗子也觉得可爱的不得了,连忙把孩子给拉住了:“不用了不用了,”宋嘉祁连忙摆手道:“我找村长有点儿事儿。”
“那你们聊。”村长媳妇在围裙上蹭了蹭手,把小狗子抱起来往屋里走:“今年的租子正好也整好了,待会儿让俺家老三老四给你挑家里去。”
宋嘉祁笑了笑,没说话。
他这回来村长家,正是要说这租子的事儿。村里有的人起了别的心思宋嘉祁也是瞧在眼里的,可也有知道感恩的人家主动挑着粮食送到宋家。宋嘉祁虽然本就和薛白商量了要免了今年的租子,却也没料到是这么个情况。
宋嘉祁就是这个烂脾气:本来也是要免租的,可是要有人这么在后头算计他,他可咽不下这口气!
村长如今见了宋嘉祁也是和和气气的。原来觉得这个后生有些孤,现在看来,这有点能耐的人孤一点也没啥,谁让人家有能耐呢?你看这才来碧溪村多久,这山在这儿放着那些年也没人想到过能弄出来梯田,这后生就想得到。不但想得到,这回还算是救了大部分村民了:没有宋家往外佃出去的地,这大半个村子的人一冬天的口粮都没着落!
“小宋啥事儿啊?”村长也抹了把手,拉着宋嘉祁在院子里的大石头上坐下来。
“村长,是这么回事儿。”宋嘉祁道:“你看之前俺家不是佃出去好些地了么,这也到收租子的时候了。”
村长还以为宋嘉祁是来要租子的:“俺们家的早就给打理好了,待会儿就让俺家那俩小子给你担家里去!”
宋嘉祁摆了摆手:“我不是来说这个的——您是一村之长,俺们怎么说不能信不过您。这不最近也有四五家人,都把租子给送上门了。”
村长就顿了顿:宋嘉祁这一个山头开出来百十来亩的地,村里少说有四五十户佃了宋家的地,到这时候,才有四五家人把租子送上门——这还真能让人挨家挨户去收啊?
村长脸上就有些尴尬:在他心里宋嘉祁就是在碧溪村落了户,也是个外人。这村里人在外人面前丢了脸,他这个做村长的也面上无光。
“唉,这事儿办的都让我没法说。小宋你等会儿啊,我这就去把他们都给过来,肯定让他们把租子给你交上了!”
村长的号召力还是挺大的,不一会儿就把佃了宋嘉祁家地的人家给召集到自家院子里了,还都只叫了当家的汉子——汉子还算要面子的,要是家里的婆娘也跟着来了,少不得要歪缠。到时候租子收不上来再弄得一院子哭哭啼啼的,村长也是烦了。
村长把要交租子的话一说,当时就又十来户人家表示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啥时候大家伙儿一块儿去交呢。村长脸上这才好看了些,让那些汉子赶紧回家把租子挑到宋家去。
宋嘉祁也不拦着,只暗暗在心里把这些人给记住了。
还剩下二十多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
“这是咋啦?当初说好的佃人家的地,三成租子,还想耍赖咋的?”村长脸一板,教训起人来。“就三成租子也耍赖,我这老脸都替你们臊得慌!你们往附近打听打听,谁家佃地不要五六成租子?”
这倒是事实,这些人也没得可说的。可是知道是知道,把租子交上他们还是不愿意的:
“村长啊,不是俺们不想给,今年的年景您也知道,这交上去,家里可是要饿死人了啊。”
“就是就是,宋家想来也不差这点儿粮食,就不能通融通融,明年俺们再交上?”
“村长啊俺家你是知道的啊,上有老下有小可就指望着这点儿粮过日子了啊……”
二十几个汉子嚷嚷起来可比二十几个女人嚷嚷起来更吵得人头疼,倒像是宋嘉祁是个恶棍,要逼死乡里乡亲了。
连村长也一脸为难的扭头过来瞧着宋嘉祁。
“那这样吧。”等他们嚎得差不多了,宋嘉祁才开了口,“我这也不能眼看着乡亲们饿死不是?要不今年我就不收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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