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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成长记事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季桃初
“会不会是表小姐?”何飞有些担心,他对顾子期一向直言不讳,虽说表小姐一向温雅,他也不愿往这方面去想,可心里多少有些没底。
“月白聪颖善察,定然不会做这等没脑子的事。”顾子期心思百转千回,手指圈成一个圈,哒哒的敲在老梨花的桌木上,“我猜,是姜承畴忍不住动手了。”
“姜大人?”何飞一惊,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环顾了眼四周,才低声回,“那是他发妻。”
“利益之上,何来结发之情。”顾子期摇摇头,眼波流转,香炉精巧的盖子被掀开,信件卷成一团直接落入燃烧的炭火中,“这件事情不要插手,也无需再探。”
“可她是姜小姐的生母啊。”何飞疑惑道,“这事……”
“正因为她是容儿的母亲,我才愿意敬着她,不与她计较许多,现下出了这事,她多半是抓了姜承畴的把柄,并以此威胁。”月白进入姜家,果然是给姜夫人带来了致命的打击,那条能串起来所有碎片的一条线彻底浮出水面。
姜夫人对他的疏离,对元容的纵容,顾子期觉得一切都有了答案。她抱着那个惊天的秘密,居然忍了二十多年。也对,有些东西,一旦说破,所带来的后果就不是她一个后宅妇人所能承受住的,这段陈年往事会成为姜家的灭顶之灾,又何尝不是她们盛家的灭顶之灾。
这些年,姜夫人该是何等的惧怕,何等的惊恐,日日煎熬,她手里握着的是一把刀,一把一旦亮出来,刺穿姜家喉咙的同时,也会把自己的母族一并拖死到深渊。唯一能做的,只有把这个秘密埋在心底,不敢告诉任何人,尽自己所能去保护自己的女儿。或许,这之中还带了份对姜承畴的奢望,奢望着那个男人对她们母女有那么丁点的恩情。而月白的出现,才让姜夫人彻底看清,她为姜家所做的,她自以为是的忍耐,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滑稽的可笑。
而现在,南晋被蚕食在这滚滚的战火硝烟中,赵家倒了,皇权倒了,她便再也没什么可惧怕的了。
这个秘密一旦说出来,死的是他们姜家,是他们顾家,自然,也会波及到她的儿子。可是姜夫人还是开口了,在她还有耐心忍耐姜承畴的时候,只要月白在,只要姜承畴认那个女儿,这么拉扯下去,总会走到鱼死网破,绝望的疯魔不过如此。
姜夫人手中的把柄是姜承畴的出身,是他染了蜀国皇室的血统,所以才有底气,才敢这么硬气的要他把月白拒之门外。她似乎不知道,月白不仅是姜承畴的女儿,是他顾子期的表妹,她更是钱河郡主的女儿,是宋国公府的表小姐。二十多年前宋国公和太子的谋逆案震惊了整个蜀国,齐王高举清君侧的旗子入主皇城,一夕之间风云色变,他们没了华贵的身份,没了慈爱的亲人,被多少人用鲜血护着,才能从二十年前那场谋逆案的肃杀中活下来,走到这一步,身上已经插满了刀子。
而姜承畴,他离权力中心就差一步,只要迈过去,姜家就会站在皇位之下,万人之上,这么个节骨眼,他的夫人却妄图毁了他这么多年的忍耐,这么多年的蛰伏,他怎能容忍。
“这是姜家的私事,我既不推波助澜,也不从中干预。”顾子期看着炉中的白纸被火焰吞噬,燃烧成细碎的烟灰,炉盖从手中落下,严实的盖到炉身上,他拉回思绪,仿佛从未看过这封信,这把悬在他头顶的刀,他不亲自动手已经称得上仁慈,“她既然敢做,便生死由命,怪不得谁。”
“大人!”门被打开,一个浑身染满泥土的侍卫阔步奔出,冲着顾子期抱拳,“咱们寻到出口了,西北角出现了水源。”
“好,好,好。”顾子期连道了三个好子,才撩袍起身,绀青色的长袍上绣着金丝祥云,腰间只利落的系着根雷纹腰带,更衬得他体型挺直华贵异常,边行边交代,“不许走漏半点风声,尤其是姜将军那里。”
“是。”
太阳在湛蓝的天空悬挂着,贺家村一如既往的热闹,今个是村北的王家娶妻,元容和乐衣一起被邀来吃酒,村子里的喜宴不及外头,没那么些规矩,一村子人,聚在一起吃顿丰盛的,热闹热闹便成了。
元容跟贺三坐在一张桌子上,乐衣也笑眯眯地坐在元容另一侧,只好生看着她,不让她吃那些凉寒的吃食。元容跟贺三好上的消息还是从二丫头嘴里传出来的,村里的人一传十十传百,没一上午就知道的差不多了,对元容的称呼也从‘小赵娘子’便成了‘元娘子’。
“新媳妇来喽!”二丫头扯着大嗓门,人还没出来,声音就飘了老远,元容顺着声望去,就见一位穿着大红粗布的姑娘羞答答的站在院门口,贺家村娶妻没有花轿,没有红盖头,新娘是被新郎从女方家一路背回来的,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胭脂,眉毛也被烤黑的木炭描过,发髻上别了两朵水红色的绒花,眼底的笑藏都藏不住。
“你喜欢胭脂么?”贺三见元容笑的眼睛亮晶晶的,心里也跟吃了蜜似的,探过身子笑道,“等我娶你过门的时候,保证你画的比她还好看。”
“还用说,我姐不画也好看。”乐衣没等元容开口,就抢先一步出声,“你啥时候娶她过门?”
“乐衣!”元容皱皱眉头,笑着伸手在她眉间狠点了一下,“就你话多。”
“看你姐愿意啥时候嫁。”贺三笑出声,声音十分爽利,带着点憨厚,挠挠头道,“我都行。”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归来~~~
☆、人如蝼蚁
清脆的鸟叫声在安青山响起,山脚处的黄柳特别的粗壮,抽着新枝嫩叶,周围布满了巨大的乱石,其中一块再普通不过的巨石不停地猛烈晃动,发出的轰隆声在幽旷的山林间显得格外清晰,不久,林间的鸟雀像是受了惊吓,扑腾着翅膀啼叫着冲向天空,在阳光的照射下,给这片安静的地方投出斑驳的阴影。
老村长坐在上首,笑眯眯地看着院里,贺家村人不算多,喜事也不多,今日难得这么热闹,大红色的粗布系成火色的红团,挂满了朴实的小院,在风中不停的摇曳。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太后成长记事 第36节
元容端着粗糙的茶碗,藏在袖子下的手不由自主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眼角是化不开的的温柔,她又想到了赵衷,她的夫君,元容心里有点酸又有点欣慰,心里默默地念着:孩子,你一定要平安喜乐的长大,像你父亲那般,做个温暖心善的人。
或许每个做了母亲的人都容易多愁善感,明明是开心的日子,总要想些有的没的。贺三看元容含着泪,笑的却开心,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好伸手从兜里拽出她送的帕子,手忙脚乱地给她拭眼泪,嘴笨的安慰道,“容妹你莫哭。”
“我这是开心的。”元容从他手中接过手帕,帕子被洗的干干净净,带着皂角的清香,跟贺三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这块帕子是元容送给贺三的第一件礼物,说是让他干活的时候擦汗用,他嘴上虽应了,心里哪里舍得,只每天拿出来看两眼,偶尔觉得有点脏了,便打了水细细地冲洗,等晒干了在装回兜里,倒是比新的都要干净。
啪、啪、啪。
院门外响起三声掌声,老村长正喝着新媳妇敬的茶,这会听到声响,只端着茶杯寻声而望。
“没想到,在下一来便凑了这等热闹。”那人一袭绀青色的长袍,布料华贵一眼望去就知不是凡品,身后是数名佩剑的玄衣侍卫,桃花眼似笑非笑,声音带着欢愉,如同三月的清泉。
明明是暖阳之下,元容却因着这道熟悉的声线而周身遍寒,如坠冰窟。
她僵着身子,死死地攥着手中的绣帕,脸色苍白的吓人,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的桌面,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顾子期眼神在院内转了圈,便把视线直接锁定在元容身上,继而垂头浅笑。
他的步子迈的不大,在村民防备的目光中踏入院内,走到离元容只有几步路的地方才停下脚步,语气带着熟悉的宠溺,好似当年她与他闹别扭时一样,“容儿,跟我回家。”
这声容儿,无异于在贺家村投下一枚惊雷,周围的视线逐渐由顾子期身上移到元容身上,细碎的私语声不停地往元容耳朵里钻。
“容妹。”贺三见她整个人都在抖,连忙伸手握住了她指尖,入手冰凉,冻得他心里猛然打了个寒颤。
“容妹?”顾子期看了眼贺三的动作又转眼盯住了元容的背影,带着玩味又念了遍,念得元容心如死灰。
整齐的脚步声从院外响起,何飞一挥手,数十名侍卫便整齐划一的把小小的院落围成铁桶,等安排妥当才踏了进来,何飞跑到顾子期身后,还没开口,就看到眼前紧握的双手,连忙把眼神飞快的移开,拱手道,“爷,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这位公子,不知道你们来贺家村有何事?”老村长看这阵势就知道大事不好,今天是村里人娶妻的好日子,不好引发冲突,只佝偻着身子被人搀着走到顾子期面前,对着他摇手一敬,“今个是我小侄女大喜的日子,不如坐下来喝杯茶水。”
“不必了,我们是来寻人的。”何飞看了眼顾子期,见他只舒展的眉头,并无开口的打算,只替他回道,“如今人已寻到,我等还有要事,不便多留。”
“这……”老村长迟疑的看了眼屹然不动的元容,想了想才又回过身,他弯着腰试探着开口,“不知你们要寻何人。”
“明知故问!”
“何飞。”顾子期悠然开口,对着村长微微颔首,不痛不痒的敲打道,“对老人家客气些,咱们是来请人的,不是来寻事的。”
“是。”何飞应下,对着老村长直接跪下,反手给了自己一耳光,“请老人家原谅。”
何飞这一耳光打在他脸上,却惊在了众人的心里,二丫头吓得躲在庆贵身后,从手指头缝里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顾子期侧过身子,四处打量着院子内的一切,眼神扫过神态各异的村民,最终落在不远处的新房上,门框被刷了涂料,贴着两张大红的囍字,看的扎眼,“容儿。”
这一声,带了警告,不复之前的温和。他就是这个样子,他总是这个样子。
唰——元容起身,她抿着唇看向顾子期,正巧与他的眼神撞上,里面是她熟悉的张狂,她曾经爱死了他的不可一世,他的说一不二,可是现在,这些就像一张无形的网,把她死死的困住,让她呼吸不顺让她只想逃,何况,她还怀着赵衷的骨肉,要是被发现了,要是落到了顾子期手里,那个孩子哪里还有一丁点活路。
她挣开贺三的手,踉跄的走到顾子期面前,连腿都是浮软的。
“你……”元容就这么看着他,就在顾子期越发狐疑,忍不住开口的瞬间。
元容拉着他的衣袍直挺挺的跪了下去,这是她第一次跪顾子期,即便当初他劫持她出回廊,她也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跪在他的脚下求他,她是姜家的女儿,是关内侯嫡亲的孙女,她怎么会落到这副田地。元容攥着顾子期的衣角,豆大的泪珠忍不住的向下砸,不知是委屈还是绝望,她一遍又一遍的,说着那些她以为至死都不会开口的祈求,“念在咱们当年的情分上,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放过她吧,她什么都没了,什么都不要了。
“子期。”元容摇着他的衣袍,在他紧皱的眉头下,不停地哀求,哭的人心疼,“我求求你。”
“你求我做什么呢?”顾子期蹲下身子,他伸手去抹她脸上的泪,元容哭的一塌糊涂,以前,她也爱哭,可每次都带了些女儿家的小心思,闹得再凶哭的再狠也只是为了让他多心疼她一分,从没像现在这样,她的眼睛看着他,却穿透了他的灵魂,望向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比起当初她被他带着逃难时候的倔强,那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防备,也没像现在一样让他不安。元容就这么跪在他眼前,丢掉了她所有的骄傲,敞开了心让他看,上面插满的,是一把又一把他亲手捅进去的刀子。顾子期的声音渐渐软下来,他捧着她的脸,可她还在哭,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他死死地压住心头的烦躁,柔声的哄着,“我只是要带容儿回家罢了。”
“我不要!”元容不停地摇头,指尖因为巨大的力气泛出暗淡的青白色,“求求你。”
贺三胸口不停地起伏,眼前的人摆明了欺人太甚,他上前一步,猛地把元容从地上拉起来,挡在身后,高高在上的俯视着顾子期,“她都说不要了!”
手上一空,肌肤的触感还停留在指尖,顾子期这会被元容哭的心气不顺,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往刀尖上撞,他弹弹衣袍上的尘土,这才起身,手指抚上袖口的纹路,声音的温度骤降,寒的如正月的深井,“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管你之前与容妹有什么关系,既然现在她住在我贺家村就是我贺家村的人。”贺三挺着胸膛往前走了半步,就被身后的元容死死拽住,一回首,正碰上元容惊恐的眼神,她不停地摇头,示意贺三不要再说下去。贺家村淳朴人善,可顾子期不同,他跟他们之前所见的所有人都不同,他的心比石头还要硬,他的血比冬夜还要冷。贺三心里怄不过,拍拍元容的手臂,高声开口,“不久之后我们就要成亲了。”
蠢货!贺三这话一出口,何飞就睁圆了眼,他跟了顾子期二十多年,明显感到了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怒气,飞快的扫了眼贺三又收回眼神,只把头垂的更低了些,动也不动。
“哈哈哈……成亲?”顾子期忍不住笑出了声,只是眼底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顾子期!”元容慌忙开口,还没等她说完,何飞就感到身上一轻,腰间的佩剑便被人飞快的拔出,利刃在空中闪过,电光火石间就传来锋利割断皮肉的声音。
顾子期下手又快又狠,这是他师父教的,斩草除根被他学进了骨子里,融入了血脉。
粘稠的温热落在元容手背上,她睁着眼,求饶的话还卡在嗓子中,眼前的人被割断了喉咙,整个头颅与脖子呈现出一种扭曲的角度。
顾子期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遥远,他说:“或许你不知道,每个想要娶她的人,都不在了。”
手腕被人攥住,元容还沉浸在巨大的视觉冲击中回不过神,血液溅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显得妖冶异常,周围是村民惊恐的尖叫声和妇孺的哭泣声,顾子期挑着她的下巴,强迫元容与他对视,他着这么一瞬不瞬的望着她,攥的她手腕生疼,距离近到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刻到元容心上,“容儿好好想想风云寨,我不是心慈手软的。”
漫天的火光,一夜间便全部葬身火海的生命,他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死活,那些于他而言,不过是遍生的杂草,是低贱的蝼蚁。
“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眼泪砸入地面,元容环顾着惊慌的村民,最终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好气啊!码字码到快被男主气死……心塞,我要叫个外卖冷静一下……
☆、惊弓之鸟
“爷,已经三天了。”何飞开口,自从回来,元容把自己紧紧地关在软语斋已经整整三天了,除了姜重明,谁也不让踏入,每次姜大人从里面出来,眉心的皱纹就又多加了几道。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对她太过心狠。”顾子期推开窗户,院子内的老树开始抽芽,长出嫩绿的枝叶,花朵想抱着簇拥在枝头,侍女们垂着头,安静的清扫着院落,一切都那么安静。
何飞张张嘴,最终没有回话,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答案。是的,爷对姜小姐太狠了,每次当她喜欢些什么,握住些什么,爷都会毫不客气的毁掉,一步步的把她往绝路上逼,逼到她无路可走,纵然他不是当事人,他也能感觉得到,费尽心思,用尽力气,换来的却是一场虚无,这是一种何等的绝望,何等的无助。
“你不懂她。”何飞不懂元容,他也不懂,这些年,他高高在上的看着她在泥泞中挣扎,那些苦难那些委屈,没能压垮她的脊梁,那个花一样柔弱的女子,死死地扛着本该不属于她的一切,仿佛以前他见到的,拥抱的,都是假的,眼前这个才是元容隐在骨子里本性,无私而又自私,他知道,他快要握不住她了,顾子期抚着窗框上的雕花,凹凸留在手指间,留下轻微的印痕,“那个女人的心太小,装不下太多东西,我要断了她所有的牵挂,我要这世上,她只有我。”
无人可靠,无人可用,无人可选。
“可您不怕她憎恨您么?”兔子急了还要咬人,何况是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
“恨也是要付出代价的。”顾子期回头,他背着,昏暗的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人,惧怕黑暗又渴望安全,所以会拼了命的往有光的地方狂奔,既然如此,他便要把她所有的阳光遮盖住,彻底摧毁,只有这样,她才会听话,会乖巧的留在他身边,依靠他、眷恋他。
当一座被摧毁的世界里满是绝望,她唯一能触碰到的,就只剩下了摧毁者。
顾子期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在元容无言对抗的第四天,软语斋的殿门被直接踹开,无数的金银首饰,玉器古玩接二连三的被送到殿内,勺儿瘦的风一吹就能跌倒,她立在元容身侧,红着眼眶,无声的流泪。她们用心了力气,没想到最终还是逃不出这座冰冷的坟墓。
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顾子期与元容相对而坐,他执着筷子,夹了块红烧丸子放入元容面前的碗碟中,面无表情,“吃。”
手指微动,元容熟练地夹起来塞入自己口中,唇齿碰撞,鲜美的肉丸被她吃的如同嚼蜡,顾子期也不恼,一筷子又一筷子的往她碗里夹,她用这种稚童的手段与他对抗,到最后吃苦头的只有她。
怜香惜玉,也得香玉先自爱。
“吃下去。”元容的速度越来越慢,顾子期手下却不停,他夹了段冬笋,菜色已经有些凉,油花都有些薄薄地凝固。
“顾少爷,我家小姐吃不下去了。”勺儿在顾子期手里呆了半个月,对他的手段早已心知肚明,当年那个翩翩公子,怎么会变如今这副模样,让她惧怕,让她不敢相信。她唰的一声跪在顾子期脚边,不停地磕头,口中心疼的念着,“您别逼她,我替她吃,我……”
“我与容儿说话,何时轮得到你插嘴,来人,掌嘴。”顾子期看都未看地上的勺儿,只盯着元容,他倒要看看她的倔强能撑到几时,她身上的反刺,非拔了不可。
“住手!”宫女的一巴掌还未落到勺儿脸上,就被元容的呵斥声打断,她颤抖着指尖,把冬笋费力的吞下。
呵,顾子期冷笑出声,吃食不停地往元容盘子里堆,最后一块虾段刚落肚,元容就再也忍不住,转身吐了出来,食物的味道混合在口腔内,伴着眼泪不停地往外呕。
“吐完了么?起来。”顾子期身子前倾,伸到半空中的手微顿,又立刻缩了回去。不能心软,花养娇气了,就忘了自己还需要别人来剪刺。
“我错了,子期,我真的吃不下了。”元容跪在地毯上,一手撑地,一手捂着肚子,胃里翻江倒海,她背对着顾子期,嘴唇都在颤抖,这个吐法,瞒不了多久的。
乐衣轻拍着元容的后背,垂下的秀发掩住了她慌乱的眼神,元容今天当着顾子期的面演这么一出,多少做了些服软的姿态给他看,可是这个孩子,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是决计瞒不下的。
“你早这么听话,何至于此受这些苦。”顾子期声音软下来,一双黑色的锦靴映入元容的眼帘,他蹲下身子,手掌轻轻地抚在元容的肩上,接替了乐衣的动作,带着小心翼翼,“一会去寻个太医给你开副消食的方子。”
“我不想吃药。”元容跪坐在腥红的绒毯上,眼泪挂在鼻尖上摇摇欲坠,她伸手攥着顾子期的袖口,可怜巴巴道,“我只想安静的休息几天,我好累。”
眼前的女人如同惊弓之鸟,小小的缩成一团,看得他忍不住想把她拥入怀里,顾子期这么想着,也便这么做了,殿门大开,他半跪在元容面前,轻轻地把她拥入怀中,女子安静的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如果这是一对夫妻,这般的举动定会羡煞旁人,偏偏,顾子期是大蜀的驸马,而眼前的女人,是南晋朝的后妃,如果让平林公主直到,怕是派人直接把人杀了也不一定。门口守着的侍卫宫人,统统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看见。
元容乖巧的被顾子期抱着,眼底一片黯淡,袖中的指甲死死地扣进掌心。
这辈子,我愿把所有的骄傲自尊踩在脚下,换我孩儿一世平安。
月底,姜钰辰入中都,人一进城就马不停蹄的赶入皇宫,身边除了伺候小厮,就带了一个樱桃。樱桃是母亲死活塞给他的,说要找个贴心的人好好看看元容,樱桃跟了她二十多年,最合适不过,姜钰辰拧不过姜夫人,这才带着樱桃一起来。只是那丫头半道上忽然染了重症,幸好身子骨硬才挺过来,只是多少耽搁了些时日。
这时候的元容还刚缓过劲来,精神有些不佳,只撑着身子佯装高兴地接待了自个的兄长,至于樱桃,自然而言的依着姜夫人的意思,留在了元容身边。
荷包就挂在腰间,樱桃绞着手指,有些拿不定主意,夫人给她的东西只剩下了那枚翠玉扳指,同时塞进去的字条却不翼而飞,她不知道里面到底写了什么,夫人不让她看,她自然也不敢看。她只知道再来中都的路上她莫名其妙的生了场重病,不停地在鬼门关前面徘徊,身边的人来来回回,隐约觉得有人解了她的荷包,可是那时候的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挨了几日,病情才逐渐好转,那是她第一次解开荷包,那张写满了字的纸张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她前往中都的路上。
这件事樱桃没敢告诉任何人,她不知道是谁,谁能在大爷的眼皮子底下,从她这个大丫鬟身上拿走贴身的东西。
事到如今,只剩下了这枚玉扳指,她该如何给小姐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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