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科举)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司徒隐
见着顾明良深沉的面色,方氏不由后悔地想抽自己一巴掌。
怎么就忘了,二房人正在为下午说顾云浩泥腿子命的话不得劲呢……
“走,咱们回屋。”
一直不说话的卫氏见顾云浩吃的差不多了,就起身抱着他回了屋子。
他自己穿好了衣裳和鞋,就走出了屋子。
进了厨房舀一瓢热水出来,给木盆里加了些,又给平时用的竹筒里到了点,就开始拿着杨柳枝咬开刷牙。
洗完脸,用温热的帕子在脸上一擦,瞬间感觉倦意全无,人也精神了不少,顾云浩就又转身回到屋子里。
从桌上的麻布袋子里拿了一本黄纸皮的旧书,顾云浩熟练的翻开,然后对着书上的字,用手指在桌子上一个字一个字的划着笔画。
顾云浩出生在正月里,因而除夕一过,家里人就开始商议着送他去念书的事儿。
而后,由顾明良带着他先去族长家里拜会了下,就算是正式开蒙到学堂念书了。
因着已经进学,顾云浩又拿这个理由说服了顾长光跟李氏,自己搬到了西侧的屋子里,开始了独居一室的日子。
李氏还有些担心小孙子能不能好生照顾自己,但顾明良却颇为赞同。
在他看来,进学了那就称得上读书人,有自己的屋子是应当的,毕竟温书什么的也需要个安静的环境。
顾云浩十分珍惜这个读书的机会。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读书对于农人家的孩子来说,那是非常奢侈的一件事,许多人家连吃饭都成问题,更别说念书了。
就算是家里有点积蓄,短视一点的人家,都可能拿去再买田买地,怎么也舍不得拿钱给孩子念书的。
当然,读书虽然花钱多,但读好了,得来的回报也是难以想象。
多年寒窗,一朝中举,那么整个家族也能跟着改换门庭。就算考不上举人,能考上个秀才,那也是很不得了的事情了。
虽然大多农村人不知道秀才到底有什么实际的能量,但仅仅凭着免税这一项,就足以让所有农户人家心生向往。
顾明良更是比一般人知道的多些,所以费尽心思的想要家里出个秀才。
而顾云浩则更是心思清明的很。
读书科考,这可是他在这个时代唯一的出路。
必须好生把握机会。
因着知道念书的不容易,顾云浩自从一进学,就丝毫不敢懈怠,在学里跟着先生读书,回到家里也不放松,每天早早的起来,对着书记字。
书是从顾云涛那里借来的《百家姓》,虽然已经很破旧,但字体仍看得清,顾云浩也很是珍惜。
一般来说,像顾云浩这样才入学的蒙童,初学的都是《三字经》,要《三字经》念完了,才开始学《百家姓》,随后再是《千字文》。
但顾云浩入学了这将近一个月,听了学里的先生带着他们通读过几次《三字经》,而后又自己回家用功,却是差不多都能背下来。
加上他本就是个成人的“芯子”,理解能力要比小孩强些,《三字经》本生就不是什么难理解的,对他而言根本也称不上有什么难度。
知道《三字经》主要是教蒙童们识字的,所以顾云浩也不再在上面多费什么功夫,开始借了顾云涛的书来看。
学《百家姓》也是一样为了认字,但他现在也没有旁的办法,家里就这么两个念书的人,而顾云涛正在学的《千字文》是绝对不可能借给他的。
但是顾云浩也不挑剔,毕竟他现在许多字还认不全,更多的是对着书来记字的笔画。
字要确实要比前世所用的简体字难记一些,但也跟繁体字差别不是很大。
顾云浩根据前世对百家姓的记忆,再对应简繁体字的转化,也差不多能认识个大概,索性就当做了自己的认字读本。
宦海(科举) 62.第62章:顾云浩的建议
此为防盗章 即使后来二妞回家看了,说门户没有问题, 锁的很严实, 李氏还是有些不放心, 时不时往家的方向瞅上一眼。
“你这简直是穷人发财等于受罪。”
顾明良不由有些好笑道。
“阿奶,你就放宽心吧,不说家里还有三妞在, 就说咱们虽在田里, 但离家又不远,没事的。”大妞也是笑着劝道。
“奶, 你得习惯了才行, 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嘞。”二妞笑道:“幺娃子念书念得好,大娃子也到城里读书了,等家里出了秀才, 那你可又得怎么办?”
二妞说的这话很是讨喜,众人眼里都带着了几分憧憬。
供养两个读书郎实在是不容易,可不就是希望能考个秀才, 走出一条出路么。
顾云浩下午回来, 就感觉家里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刚吃毕晚饭, 爷爷顾明良就一面抽着旱烟, 一面叫李氏把东西拿出来。
“今天家里来了个季老爷,说是前两日你救了他家孙女,人家给你送来了一百两银子的谢礼。”顾明良对着顾云浩解释道。
言毕, 就见李氏捧了个小匣子出来, 放到平时吃饭的圆桌上。
顾明良打开了匣子, 里面装的全是银锭,每个银锭都是十两的模子,一共刚好十个。
又扫了一眼众人,顾明良说道:“我想着,这钱还是应该给幺娃子,不该算公中的收入。”
说这话的时候,顾明良的目光落在了方氏的身上。
很显然,这是担心大房有什么想法。
听到说是要把这一百两都给二房,方氏心里羡慕极了,但这是因着顾云浩才得来的意外之财,也不好说什么。
加上顾长荣私下跟她说了许多,方氏也知道顾云浩学问现在比儿子顾云涛好,说不定家里后面得靠着二房,虽是羡慕,但也明白不该因此坏了家里人的情分,不然说不定以后得不偿失。
“都听爹的。”
想了想,方氏只轻声说了一句。
反正他们大房有顾长荣在衙门当差,顾云涛念书和考试又都有公中出钱,倒也不是很缺钱。
听了方氏的话,顾明良点点头,表示满意。
这对二房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一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上好的良田,也至少能添置十亩,就是在县城,这钱也足够买个宅子了。
“爹,这……”顾长光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虽是惊喜能有这样大一笔钱,但心里也是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毕竟家里的规矩在那里,除了二十亩田每年的收入和顾长荣当差挣来的公食银要归公中,两房另外收入的也要一半交给公中,剩余一半才能自己存着当私房。
“爷爷,家规不可废,还是该按着规矩才是。”顾云浩一脸认真地道:“照我来说,还是五十两给阿奶收着吧,另外的五十两就给我娘收着,到时候考试用。”
“不行,科考念书的钱公中来出,这是先前说好了的。”顾明良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样说是好心,只是这样的话,反倒让家里人生份了。”
顾云浩转念一想,觉得他爷说得也有道理。
经过一家人的商议,总算是决定了这钱的分配。
首先是分做了两份,其中六十两归二房的私产,用顾明良和李氏的话来讲,留着到时候给顾云浩娶媳妇。
剩余的四十两,归了公中,让李氏收着,准备翻了年给家里重新盖房子用。
“等过两天老大回来,先让他到城里打听打听行情,遇到有价格合适的砖瓦可以先买着。”
李氏笑眯眯地说道。
他们家现在的房子是泥瓦房,虽然占地面积大,修的也很宽敞,但总归也还是有些年头了,乃是当年顾明良的父亲修的。
顾家人很爱惜东西,房顶上的瓦每年都翻,墙体看着有哪里不对劲,也是立马就修补好,虽然现在还能住人,但好歹也经过了四十多年的时间,看起来也确实是有些不太好。
“要盖就盖大房子,等到时候云涛、云浩娶媳妇有了重孙,也才住得下。”
顾明良想的更是长远,甚至连以后重孙的屋子都要规划上。
不过他这么想倒也有一定的道理,毕竟盖房子是大事,而且这次是准备修的砖瓦房,只要修好了,可是能管好些年,自然得一次性弄好。
若是后面家里人口多了不够住,再重新盖房子,那可就不划算了。
“爷爷,四十两银子不晓得够不啊?”
能盖新房子自然好,但顾云浩还是有些担心。
“应该也差不多,到时候木头和院子里铺的石板都是现成的,不必再花钱买,只是砖瓦跟匠人的工钱是大头。”
顾明良想了想,吸了口旱烟,继续说道:“就是不够的话,那也应该差不了多少,到时候家里再拿点银子出来就是了。”
说到这里,顾明良又侧头问李氏:“家里现在还有多少钱?”
“一百一十三两。”
李氏一脸的笑意,很显然她是对自己的持家能力感到得意。
毕竟在这样的收入之下,能攒了这么多钱,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这么多啊……”
众人也是没想到家里居然还能存了这么多钱,都是一阵诧异,随后不住称赞。
“娘,你真能干,家里就这么点收入,还有大娃子跟幺娃子两个读书,居然还能存下这么多钱。”
卫氏带头夸道。
“可别到处去说,免得招了人眼。”李氏连忙嘱咐众人,“都是一点点从牙缝里抠出来的,旁人只看到咱们攒了钱,又哪里会管别的。这些年家里过得什么日子,只有咱们自家人知道。”
众人自然是连连点头答应。
“先存五十两放好,到时候留着给俩孩子考试用,剩余的加上刚得的四十两,就放在一处,等房子盖好了,看看能不能添置几亩地。”
顾明良就对着这些钱的用处做了一个大概的安排。
“爹,我想看明年是不是能让云浩去城里的学堂念书。”
一直沉默地顾长光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那季老爷也说了,要想考秀才,还是得要找个得力的先生才行,不过只是要比大娃子早去城里念一年,还是按着先前说的,束脩什么我们自己出。”
说到这里,顾长光想到刚得了六十两银子,心里也有点底气。
担心家里人不同意,又加了一句:“若是家里艰难,这一年的饭食和纸墨钱,我们也可以自己出。”
“这是什么话,当初说好了,等孩子到了年纪,就去城里念书,公中给管饭食纸墨。”
众人还未发话,李氏先是不悦道:“只是云浩现在年纪还小,一个人去城里,我倒是有些不放心。”
“奶奶,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没事的。”顾云浩忙到李氏跟前,拍拍胸脯说道:“况且爹也说了,是翻年后再去,那时候我都已经满九岁,能照顾好自己。”
其实去城里读书这件事,他私下已经跟顾长光跟卫氏提过。
毕竟以他现在的进度,在族学里混着,也没什么可学的东西。
就是顾明琮,私底下也偶尔提过,让他再想办法到城里求学。
现在见他爹顾长光说出来了,自然是顺杆子往上爬,不愿浪费了这个机会。
当然这还不是最让顾姓人得意的,顾氏一族最自豪的就是在几十年,前本朝开元之初,顾家出过一个举人。
虽然这位顾举人已经过世,家里人也搬到了城里,但仅仅凭着村里出过举人这一件事,就足够附近几个村子仰视,这么些年来,也没有什么地痞流氓敢来村里滋事。
顾举人是顾氏一族的骄傲,虽然他们都说不上跟那位顾举人到底是什么亲戚关系,但这丝毫不妨碍整族人对他的推崇。
“你们可不晓得,当时有多热闹……”
顾明良经常给家里的小辈说起当年的事情。
其实顾举人中举时,顾明良才几岁,未必记得清楚什么,大多也是在跟他人闲聊时候听来的,但顾明良很乐意说起当年的盛况,说完了还不忘激励顾云涛好生念书。
要说顾云涛能够念书,还是多亏了顾举人。
当年顾举人中举之后,为了让族里子弟都读书认字,自己拿了一笔银子采买了八十亩族田,又办了顾氏族学,以田养学,让顾家子弟能有个念书的地方。
凡是顾氏族人的孩子,到了五岁以后,都可以免费到学里念书,不用交束脩,只需要自己负担笔墨纸砚的开销。
当然青坪村外姓的孩子如果愿意也可以到学里念书,只是每年要多交一两银子的束脩罢了。
因着村里人家大多或是见过,或是听说过顾举人的风光,但凡家里有点条件的,都会送孩子去学里读书,都想着即使不能考上秀才,认些字也是好的,说不定能去给城里给人当账房、当伙计。
顾长荣、顾长光小时候也在学里混过两年,但二人实在不是什么读书的料,些许认识些字就不再上学,安心在家里种田。
经历了对儿子的失望之后,顾明良将目光放在了孙子身上,因而对长孙顾云涛期望更大,也要求的更严,只盼他能在读书这条路上走出个出息来。
“大哥,千字文是什么?”
听到顾云涛的话,顾云浩想了想,眨巴眨巴眼睛问道。
“说了你也不明白,好生吃你的饭吧。”顾云涛不想多说,直接回道。
宦海(科举) 63.第63章:去你妈的老天爷
淮江东南一侧, 百姓两日之内全部撤离, 皆数先行安置在各县的流民安置棚内。
因着朝廷下令赈灾的旨意尚未下达, 因而在让董睿发令至各县撤离百姓之时, 江程云亦是随后便安排人员开始往各县冒雨运送粮食。
虽然现在朝廷下令赈灾的旨意还没到, 但好在他先前从各大世家望族哪里取得了不少粮食,还是可以先维持几天。
在安排了这些事情之后,顾云浩与江程云师徒两人, 又细细推敲一番, 决定与宁阳府间隔泻洪,慢慢消耗域内的洪水。
每待淮安泻洪六个时辰之后, 宁阳府便开闸四个时辰, 随后宁阳府闭闸,待淮安再度泻洪之后,方才再次开闸。
思量周全之后,江程云便手书一信,让差役送去了宁阳府衙。
这里便又与顾云浩商议了一番, 提出治水四策,并呈报于越省巡抚邓仕文。
其一便是最根本的加筑河堤;其二围山建湖, 分流洪水;其三疏通河道,迁徙百姓,以淮安东南低洼为渠,开始泻洪;第四便是宁阳淮安两府开始定期分段泻洪, 错开洪峰。
虽然有呈文报于巡抚衙门, 但江程云心里清楚, 此事巡抚邓仕文并不会过问,即便他知晓此乃当下唯一的选择。
官场之上,明哲保身的人和事,他还见得少么?
只是对于此事,江程云有绝对的把握,巡抚衙门会假作不知,任由他行事。
淮安水患,于邓仕文而言,实则是一件进退维谷的难事。
毕竟若是保守起见,仅一味加固河堤、疏通河道的话,淮安一带势必会遭水祸,一则难逃朝廷追究,二则也有损邓仕文这位巡抚大人的政绩。
但若是直接取纳他治水之策,那么便是容易惹火上身,毕竟此法牵连甚广,虽然能避水祸,但也极为容易授人以柄,邓仕文为官多年,怎会愿意担此干系。
现在自己直接如此行事,既不用巡抚衙门承担此事后果,又能解淮安水患之危,对于邓仕文而言,哪里还会多加阻拦,只怕不仅会假装不闻不知,还会长松一口气吧。
虽然心里知晓邓仕文的打算,但江程云却也奈何不得,毕竟淮安有那么多百姓田地在水患的危局之中,他必须如此行事。
有了江程云的命令,淮安六县行事还算迅速,一共只用了两日,便将淮江东南一面低洼处的百姓全部撤离。
而朝廷下令赈灾的旨意总算是下来了,不仅是江程云,就连顾云浩也跟着松了口气。
毕竟先前老师筹措的粮食已经分发各县,若是赈灾的旨意还不下来,那么迁徙的流民和百姓,就真的要开始饿肚子了。
接到旨意之后,赈灾粮之事总算是解决了,江程云即刻下令各县开仓赈灾。
七月十八日,各县均已回报撤离安置了百姓,而淮江上的水位也已经到了极致,眼看着就要漫过堤坝,府城的百姓也开始慌乱起来,好似大水即将冲过堤坝,向府城而来一般。
看着天上降雨仍是不断,江程云终于咬牙下令,挖开东南角的堤坝,开始泻洪。
泻洪这日,淮江的堤坝之上,聚集了密密麻麻的百姓。
所有久居淮安的百姓都知道,此堤坝一开,淮安下游田里的庄稼,必然是保不住的,因而大部分的百姓,都是一脸的凝重。
然而并没有人注意到,在堤坝南侧的小山包上,早已有两个披蓑戴笠的身影,自开始掘堤之时,便伫立在此。
“知晓为师为何带你来此处么?”
看着河工们挖着堤坝,江程云双目未动,只淡声道。
“学生明白。”
顾云浩亦是看着那河堤处。
“作出了选择,便要承担后果,即便选择是对的,但有的时候,其对应的后果,亦是需要勇气来面对。”江程云低沉地道。
顾云浩只觉得这声音虽在耳侧,却又好似极为悠远。
舍东南的三分田地,迁出百姓,引洪水自东南而过,这是他的提议。
开淮江堤坝泻洪,可以说是他与老师共同的选择。
原本他已心下明悟,但今日来到这堤坝之上,看着河工们开始开挖河提,仍是觉得五味俱全。
“为师问你,你可曾想过,若是今日泻洪之后,却又雨水急停,该当如何?”
闻言,顾云浩心里一震,随即思考一番,回道:“即便雨水停了,但山洪还是会滚滚而下,淮江水患仍是危急,泻洪是理所应当之举。”
“但朝中之人远在京都,并不会看到这些,在他们眼里,便是为师自作主张,一意孤行掘堤泻洪,造成淮安东南大片田地受灾,随之而来的,便是御史群臣的参奏。”江程云淡淡的道。
听了这话,顾云浩愣住了。
即便活了两世,但他终究还未真正的涉足过官场。
他一心只想着泻洪的合理性,也知道如此行事老师担当了不小的风险,但却没料到事情会如此严重。
“老师……”
话还未出口,江程云便摆了摆手,打断道:“但若是不掘开河堤泻洪,又当如何?”
“宁阳、淮安两府最终都将决堤,大水倾没整个淮安府。”
“若你为父母官,当是如何选择?”
顾云浩神色一凌,一字一句地道:“掘提泻洪。”
“为师亦是希望你能如此。”
闻言,江程云点了点头,说道:“为官者,身处宦海沉浮之中,许多时候会身不由己,而今明哲保身之人越来越多,为师望你能守住本心。”
“便如此次水患,若是为安稳计,应当以朝廷及巡抚衙门的意思行事,一力图稳,按部就班地加固河堤,疏道引流,那样即便水灾过境,淮江沃野千里被淹,亦是无责无过,不会授人以柄。”
说到这里,江程云顿了顿,继续道:“虽能明哲保身,但此乃庸人之行径,亦是庸官之所为!凡事为天下计,以大局为考量,方才是良臣贤才之心胸。为师虽愿你一生平顺,但亦不愿看你成为碌碌庸人。”
“是,老师今日之言,学生此生不忘。”
顾云浩一脸诚挚地应道。
“不过,今后你若入仕为官,若遇着类似此番之事,抉择之时务必多加思量,若是抉择失当,便会步入万劫深渊。因而,遇事之时,必得谨记‘慎重’二字。”
听了江程云的话,顾云浩自是点头答应。
虽然他不愿做一心只明哲保身,畏首畏尾之人;但也要谨慎处事,不至于行差踏错,祸及自身。
毕竟这一世的他,并非是如前世一般孤独一人。
他还有父母,还有家人。
便是为着他们,行事也必须得要慎重。
“轰咚”
随着河堤之上,传来一声巨响,师徒两人的心神又转了回来。
此时,河堤已经掘开,混黄的江水直直溅起数十丈之高,随之奔腾而下,向着东南方向而去。
看着堤坝下面的田地瞬间被这大水所淹没,顾云浩只觉心里扑通作响。
“为师至淮安四年有余,四年来,一向风调雨顺,眼看着淮安百姓一日胜过一日,如此大水过后,不知百姓的日子,又会是个什么情状。”
江程云此刻亦是心痛不已,声音也带着说不出的愁闷之感。
任谁看着自己努力治理多年的辖地,这样被洪水肆掠毁坏,心里都不会好受。
要知道下游的稻子眼看着就要熟了,如此付诸流水,又怎能不觉得可惜?
此时淮江堤坝上的百姓皆是一脸凝重,神色间都带着几分伤感。
顾云浩背脊挺得直直的,只觉耳边传来的皆是洪水的咆哮之声,整个脑子也在嗡嗡作响。
目不转睛地看着直泻而下的淮江水,看着看着,却突然眼前一花,竟好似见着了下游万亩良田皆没入这混黄洪水的样子。
这是水患,是灾难,是无法改变之事……
虽然一再这样安慰自己,心里那股悲闷之感却仍是久久无法散去。
即便知道这个选择没有错,乃是无奈之举,但那又如何,终究是被迫舍弃了那么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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