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无忧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清子菲
韩珂的腹部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可他心中更多了几分不安。此时宇文璟想起张敏贤的剑舞,莫非又在下套……
张敏贤来到场地中央向宇文璟行礼“方才敏贤只是去取剑器,可不是贪玩。”
崔暕立即低头“老奴失言。”
张敏贤素来看不惯窝囊的男人与男不男女不女的阉人,就连一直在宇文璟身边伺候的崔暕也不例外。
这些太监除了服侍人便是充当耳目,有时候还乱嚼舌根,怎叫人不恨
宇文璟笑了两声“朕瞧着郡主这脾气,当属京都女儿家里的第一。”
张敏贤也不推脱“臣女的功夫自也是京都女子第一!”
宇文璟笑着点了点头,她有如男儿般豪爽的性子,这点很像忠王。
张敏贤再次行礼“独舞既表演过,这次臣女的剑舞还需一人配合。”
韩珂心下犹如被鼓击打了般,他一抬眼,果撞上张敏贤的眸子“韩少卿,听闻你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敏贤可否讨教一二。”
宇文璋深锁眉头,这也是宇文璟安排的这三番试探也太逼迫人了!“韩少卿又不懂剑舞,到时候只会贻笑大方。”
“好。”谁知韩珂当即应下,攥着扶手的拳头缓缓松开。
宇文璋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暗骂着言修,你不要命了吗!
第一百七十九章 剑舞破疑
韩珂一口应下连宇文璟也没有想到,他一步步向张敏贤走去,可是每一步都在微微发颤。
张敏贤眨了眨眼,笑着将没有剑穗的长剑递给他“韩少卿放心,我会帮你。”
帮
韩珂微微蹙起眉心,张敏贤双目含笑,这话在别人听来是帮他这个不会剑舞的找准动作,可在韩珂听来,她是帮他破除宇文璟的疑心。
张敏贤的目光越过他落在宇文璟身上“韩少卿不会剑舞,但敏贤保证各位看客绝对不会失望。”
宇文璟被她的话逗笑了,年轻人的自信往往带着傲意,他就是欣赏这份傲气“那朕,拭目以待。”
张敏贤再次躬身行礼,这才来到韩珂面前。他的面色有些苍白,张敏贤皆看在眼里“剑舞基本分为两式站剑、行剑。站剑要求动作迅速敏捷,静止时姿态沉稳利落。行剑要求动作连绵不断,如长虹游龙,首尾相继。”
“不过你不会剑舞的基本式,那便如练武一般与我切磋。”
张敏贤的一番解释是说给韩珂的,也是说给宇文璟的。剑舞极耗体力,她只是再强调遍罢了。
韩珂右手绾了个剑花,这剑还算顺手,是没有开过刃的。
张敏贤退后一步,已摆出利落的静态站剑式“韩少卿,请赐教!”
她的话音刚落,一柄带着剑穗的长剑便迎面袭来。她的力度一如往常,韩珂将剑面一竖,直直与她的剑尖相击。碰撞下的余震让他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可张敏贤挑了挑眉,顶着支点便是一个大翻身。
她身上粉红的舞衣随着翻身的动作犹如蔷薇绽放,一层层纱衣向外飞旋,看得旁人不由得喝了声“好!”,连不太注意主船的其他小舟上的富商们也纷纷聚来目光。
张敏贤用剑扫开韩珂的竖剑式,一个后踢腿将自己的剑往他的脖颈送——这个女人来真的
韩珂侧身灵巧躲过她的这一击,她也不急,依旧是几个华丽的翻身,化解了没有找到支点的余劲。剑穗随着她手腕的翻转而飞舞,仿若一条游龙凌空而舞。
张敏贤此刻背对着宇文璟,她以极小的幅度开口,轻声道“等会儿我剑过来就下腰,躲躲闪闪没用。”
麻烦。
韩珂轻轻蹙眉,为了打消宇文璟疑念真是大费工夫。
张敏贤的一招一式铿锵有力,纵是一般男儿也达不到如此程度。她绕着韩珂飞旋时仍是剑舞的动作,看得周围小舟上亦是掌声雷动。
突然她飞旋到韩珂身前时动作戛然而止,她的左手顺着韩珂的手臂滑下,轻轻揪住他的衣袖,而右手向上蓄力的剑直直向他刺去——
刹那间,张敏贤使了个眼色,韩珂借着她左手的力迅速向后仰去,而他前一刻的所在已被长剑占据!他的右手执剑点地,剑尖与船板碰撞下弯曲,反复回弹间竟发出一阵龙吟!
“好!”
“再来一个!”
周围叫好声一片,可宇文璋心中却是相反的焦急。这个动作惊险,而韩珂眉心微蹙,不难想象伤口撕裂时的疼痛。
宇文璟为何试探了一次还不够,非要试探三四次才罢休吗!可他又不能展露焦急之色,心里没有鬼,又怎会心虚
宇文璟看着这二人的动作也鼓了两下掌。张敏贤动作潇洒,配着飞旋的舞衣比独舞时还震人心魄。而韩珂动作一贯灵活,无论是下腰还是闪躲说做就做,半点没有受伤的迹象。
“年轻人总归是年轻人。朕年轻时也能做到像他这样,可惜老了,腰就硬了,再也做不了。”宇文璟品着刚被送上来的美酒心情愉快。
也许被剑舞的豪情击退了心中阴霾,也许是美酒让人忘却忧愁,也许是内心深处不愿相信的事情恍然间变成了谣言……
韩家忠烈,也不知道韩珂就是鬼衣侯的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
张敏贤依旧借着着韩珂的力将剑向上送,她拉起韩珂,两剑相击,又是一阵泠泠之声。
韩珂用自己的剑绕过她的剑,一用力便将她拉近几分“是谁告诉你我受伤的消息。”
张敏贤一笑,手上起舞的姿势不停“我就是知道了。”
她向后仰去,左手支地的下腰便将右手的剑从他的禁锢中抽出。她索性向后翻身,右腿在空中撩拨出弧度,一瞬点地带着身子翻正直起。
“好!”底下又响起一阵喝彩之声。
“若换了寻常女子,哪一个像郡主活泼,必是守着闺中,生怕一言一行让人笑话。”宇文璟哼笑几声,矫揉造作的女子他也是见多了。
“是。”崔暕在旁应和着。
宇文璟看着张敏贤的身影恍然想起了什么“郡主到了适婚的年龄,还没有夫婿吧”
崔暕点头“郡主爱慕齐王殿下已是闹得满城风雨,如今齐王大婚,也不知郡主……”
崔暕不用说下宇文璟也想起来了,当初这两孩子的事儿还闹到他那儿去过。
“逸王。”宇文璟望向正饮酒的宇文璋时多了几分戏谑的笑意,“你还未娶妻,看看,敏贤郡主如何”
宇文璋差点一口气呛到,连忙将酒咽下去,狠狠咳嗽几声“皇兄莫要说笑,臣弟早打定了主意,这辈子都不会娶妻!”
宇文璟的指尖点了点桌面“你还说韩小子呢,你自己这个浪子到底什么时候回头!若是父皇还在,必不会由得你胡来。”
宇文璋摆了摆手“女人麻烦,臣弟不愿将心思放到女人身上。还是游山玩水来得痛快。”
宇文璟笑着移开目光,可宇文璋心中已是五味杂陈。他不娶妻,没有后嗣,这样对陛下的威胁又小了几分,实为自保的无奈之举啊。
他望向前头正与张敏贤周旋的韩珂,张敏贤每一下侧身皆要带着长剑旋转,而韩珂只顾着横剑格挡。这样的相撞之声得确悦耳,犹如扬琴之声,可撞击力着实不小。
张敏贤的舞衣纷飞,在焰火的映照下,两剑相击反射的光芒格外晃眼。可愈是晃眼便愈是好看,好像在主船上下了场没有温度的火星子。
这一场剑舞终是在韩珂将张敏贤的剑挑开后落下帷幕,剑未开刃,却仍是扎扎实实在刺入船面的木板上。
张敏贤更是惊讶之色溢于言表,他哪里还有这般深厚内力!
“燿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宇文璟率先鼓起掌,“好,好。”
第一百八十章 “都有我”
韩珂将剑重新抛给张敏贤后径直坐回原位,此时他的手臂也是剜心地疼。宇文璟不是想试探吗,他直接将剑入木板这一幕摆在他面前不就是了。
张敏贤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鬼衣侯武功的确深不可测,他的伤怎么不似描述中的那般严重
“陛下。”张敏贤将剑交给迎上来的奴婢,重新换上笑意,“其实,臣女有件事想求陛下作主。”
“什么事,说说看。”宇文璟将白玉石球递回崔暕,他今夜心情是为数不多的好,已经打算张敏贤想要什么就赐什么。
张敏贤抿了抿唇,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她在闽州时经常思念的人“父王想将臣女远嫁,可敏贤只想嫁给齐王殿下……”她似乎下定了很大决心才复道,“为侧妃我也愿意。”
……
忘忧与宇文渊并排走在羿湖园的石路上。他们错过了怜思楼,也错过了羿湖的热闹,渐渐转入一条人烟罕至的小道。
“方才你与郡主说的,她真的会去做吗。”忘忧用绣鞋踢着石子,有些漫不经心。
为了躲避张敏贤她躲在了石后,听着张敏贤用暧昧的语气和宇文渊说话,心里还真不好受。
“她与韩珂的交集比我知道的更深,只要让她知道韩珂如今的处境,便一定会去搭救。”宇文渊见忘忧有些吃醋,在两臂交织间轻轻勾起她的手,“我方才离她半丈远,躲过了触碰三次,连衣袖也没叫她拉着,统共只看了她两眼,说了十句话。如此,还不放心”
忘忧听着他一本正经地汇报不由得笑出声,心里的醋意也不禁烟消云散。
她就这样被拉着一直远离湖心,周围的树也多起来,渐渐形成密林“你想带我去哪儿,怎么还没到。”
宇文渊指着前面一座木楼“快了。在羿湖园除了怜思楼,便是此楼最高,名唤比翼楼。”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确实是个好名字,却不禁让人联想到后一句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样缠绵悱恻的情爱,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比翼楼附近只有零星些许人,看样子还都是偷偷摸摸来的。是故那些男男女女在看见他们后纷纷回避,入了比翼楼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奇怪,为什么同在羿湖园,怜思楼那边受欢迎,比翼楼却空空荡荡。”忘忧摸了把楼梯扶手,一点灰尘也没有,不像是平日里没人来的地方。
宇文渊拾级而上,不由得咳嗽一声“也许,是这儿偏僻。”
就在他说话时,还在比翼楼周围待命的流影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奇怪,难道是方才赶人出去被人在后背骂了
宇文渊带着忘忧来到最高层,此处虽比怜思楼矮一层,却更邻近街坊,视野更加开阔。
凉风拂面,带着几丝快入冬的寒意。忘忧被宇文渊包得严严实实,连双手也被他沃在怀里。
好像自从宇文渊的蛊毒不再发作,她便再没有体会过凉意,久得让她差点忘了同心蛊的存在。
二人眺望远方便不再说话,那是一阵默契的沉默。
远处的街坊灯火阑珊,而背后的羿湖园中灯火却彻夜长明。凉风激得人清醒,亦激得人多了几分感慨。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夜,有人盘算得彻夜难眠,有人为了生计啼泣,有人把酒言欢,也有人便如此悄悄地死去……
她看过人间匆忙,也看过长夜亘古,那一幕幕或悲或喜的画面就是叫“人生”的东西。
可“人生”到底是什么她能看到的,始终是别人的人生,自己的人生却是摸不着看不见,只能在呼吸中能感受到些许“活着”的气息。
她已活了二十年,但当得知自己身上流的是其他人的血后,她迷茫了。她的人生,究竟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她想过了许多,又否定了许多,她不知道答案,甚至不断在愿知与不愿知间反复徘徊。
“寒远。”她深深吐了口气,也许不该再胡思乱想下去,“你在想什么。”
宇文渊的眼里看到的灯火中仿若倒映着江山与万民,若什么紫微星象皆是真的,天空万般星辰不止有那些王公大臣、皇家贵胄,也应该有天下每一位百姓。
“若没有万民,国将不国。”宇文渊淡淡笑着,这个道理难道那些王公大臣不懂吗只是渐渐失了本心,钻进了利禄里。
“在某些人眼里,万民变成了一个个被上报的冰冷数字。”宇文渊微微蹙眉,“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宇文渊说的,是边疆战事波及百姓的事听说北秦那儿只要抓了无辜的百姓便一个也不放过。
忘忧轻轻按着他的肩“仅凭你齐王的身份还无法与整个官僚抗衡。”她的声音低下去,“只有接近那个最高的位置,才有改变的权利。”
忘忧的话虽有些激进,可没有说错。只有成为九五至尊,才有机会与能力改变这一切。
宇文渊暗暗叹了口气,将目光收回落在忘忧身上。王钰说的没错,这花钿与妆容相得益彰,在盈盈月光下着实出彩。
忘忧被他盯得双颊通红,心里好像被猫的软垫子轻轻挠了般紧张。
宇文渊拍了两下栏杆,有些不自然地咳嗽几声。
“被风吹着了”忘忧重新摸了摸他的手,还是温热着的。
“没有。”宇文渊微微瞥着底下动静,这才开口道,“我没有陪你上怜思楼看焰火,现在赔给你。”
忘忧还没理解他的意思,忽然楼下星火闪烁。她向下望去,只见夜黑间地面上白亮亮的火光不断推近,竟是组成了画!
她被宇文渊展开的披风轻轻围住,圈在怀里,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底下的图案
那是一座高山雪地,地里跪着小人,一旁还有小人拿着树枝。随着火光推进,又是另一副画面。一个大窗子,窗外还站着负手而立的小人。
忘忧不禁捂住了嘴,火光推进,这一幕幕皆是她与寒远相处的点点滴滴!
从永州到京都,从柳府到齐王府,这一幕幕熟悉的画面恍如昨日。
而在所有焰火画的中央,是一只巨大的白玉兰簪。忘忧有些哽咽,他们的情谊从簪子而起,缘分兜兜转转。白玉兰簪子在永州回到了她手上,他也回来了……
“我夜间做梦,回想起些许在终南山的情景。”宇文渊的声音轻轻柔柔,“你的过去,你的如今,你的未来,都有我。”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