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无忧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清子菲
念着我
忘忧不以为意,韩氏是念着寒远。
临近慈宁宫,忘忧换上宫女的衣服,一路垂首随着张敏贤来到太后寝宫。这里冷冷清清,一路上监视此处的人比照顾太后起居的奴才还要多。
一进门,张敏贤便加快脚步带着忘忧来到内殿,那里除了躺在床上的韩氏便只有一旁守着的素锦。
炭火、饮食、被褥……慈宁宫的用度仍是阖宫上下最好的,可虚弱的韩氏还会在意这些吗
没有人探望,没有太医尽心尽责地医治,就连与韩府的联系也被一刀切断,皇帝更不会再来看她一眼。
“太后,柳三小姐来了。”素锦轻轻唤了声。
忘忧跪坐在床榻旁,韩氏缓缓睁开眼。她张了几下嘴,素锦便带着不甘心的张敏贤退了出去。
几月不见,她已然瘦骨嶙峋,眼窝深陷,浑身弥散着将死之人淡淡的腐臭气味。
忘忧不适应这样虚弱的韩氏,只是冷声道:“郡主只能支开守卫片刻,太后有事便吩咐。”
韩氏突然笑了,那笑是忘忧从未见过的慈祥,大概是寒远才能时常瞧见的吧:“哀家时间不多了,你还在怨哀家吗。”
“清漪不敢。”忘忧垂下眼眸,她并不知晓病重的韩氏为何执意要见她,只是为了化解矛盾吗。
“孩子。”韩氏的眼角溢出一行清泪,“哀家是真心对阿渊阿珂两个孩子的,你应该明白……”
“是。”忘忧仍是冷冷回应。
韩氏叹了口气,她本就不求忘忧的原谅。她从床前柜中摸索出半块印信:“先皇曾留给哀家一队暗卫。哀家又转送给阿渊。”
她说得极慢,光是将印信放在忘忧手中这一动作就花光了她一半力气:“两个月前,阿渊又将印信重新还给了哀家……”
忘忧看着手中小半块印信,上头刻着的似乎是篆体的“宇文”二字。
“太后是要将暗卫给我”她看着韩氏点头,心中的疑虑更上一分,“为何……”
“你与阿渊,还有联系。”
忘忧微微蹙眉,低声道:“没有。”
韩氏挤出些许笑意:“你骗不了哀家,阿渊那孩子也骗不了哀家。全京都,阿渊最信任的人是你。”
忘忧没有想到,韩氏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哀家知道,你有能力。”韩氏有气无力,不时闭上眼又挣扎着挣开眼皮,“不要拒绝。哀家也要去了,留给无用。”
“你留着保护自己也好,参与皇权争斗也罢。”韩氏顿了几息,吃力地复道,“随你处置。”
“太后为何不交给齐王妃或是郡主,她们每一个人,都比我名正言顺。”
韩氏闭上眼,只是微微摇头:“桓妤那孩子,哀家已让她回了桓府。桓府,能护她周全。”
“郡主啊,阿渊不会娶她,她始终要嫁给外人。”韩氏的泪渐渐干涸,她再睁开眼也只是呆板无光,“你不一样,不一样……”
从敌视到托付,不过才短短几月。
忘忧紧紧握着印信,这背后的力量她无法估量:“我知道太后将印信交给我是为了齐王。”她看着脸色苍白的韩氏,知道她大概撑不了几日,“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韩氏闻言,半睁开眼。
“您,希望齐王殿下登基吗”
……
忘忧从寝殿出来,张敏贤仍是带着她原路返回。一路上,她几次开口,可却又怏怏低沉下去。
太后要见柳清漪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她们的谈话,是她触及不到的存在,柳清漪能说吗
“郡主。”忘忧看着张敏贤纠结的模样倒是先开了口,“你知道陛下近来如何”
“陛下搬去与皇后同住,我怎么知道他如何。”张敏贤嘟囔一声。
“你知道,太子殿下又如何”
“太子被禁足于东宫,成日饮乐。”张敏贤有些不耐烦,“你明知故问。”
忘忧摇头:“太子手中的红羽营兵符没了。”
“你说什么”张敏贤瞪圆了眼,“太子有红羽营兵符现在没有了!”
“这是太后告诉我的。”忘忧望向张敏贤的眼睛,这样淡然的眼神让她有些害怕,“兵符落在何人手中不得而知,若是有一日太子逼宫,这还是太子的本意吗”
张敏贤攥紧衣袖默默思量着忘忧的话。兵符不在宇文洛手中,若有人假作宇文洛的命令逼宫也无不可能:“你什么意思”
忘忧没有回答,只是抛给她一问:“你说,在高皇后身边的陛下,会不会知道此事”
我怎么会知晓
张敏贤心中没有答案,可隐隐有了不好的想法。各方势力都在等待太子逼宫,难道陛下会被蒙在鼓里吗这件事已成为必然,必然到第二天睡醒有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也不会有丝毫惊讶。
“有人要太子扣上逼宫的罪名而死”张敏贤试探问道。
忘忧没有回答。有人,很多人,也包括装作不知道的宇文璟。
“郡主。”她盯着张敏贤的眼睛,“要逼宫的,另有其人。”l0ns3v3
第二百一十五章 回答
逼宫的另有其人。这还是方才与太后一番交谈后才冒出的念头。
张敏贤只觉得脑子不够用,可被忘忧这样一点拨她好像又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借着太子名义逼宫”
忘忧再次摇头。不会,他不会借着太子名义。
张敏贤还想问下去,马车夫却急急停下:“郡主,前方有御林卫!”她刚想说“慌什么”,却听见车夫继续说下去:“拔刀的!”
拔刀的御林卫。张敏贤出入宫门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碰到这种情况。
“是来找我的。”忘忧神色未变,好像在述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她在进宫的路上便做好了准备,就算张敏贤安排得再天衣无缝,又怎么能逃过有心人的眼睛
“消息传的这样快”张敏贤有些气愤,她原就看不惯宇文璟将太后软禁起来的做法。不给临终探视也就算了,她带人偷偷去看还要被惩戒吗!“调头,走武华门!”
车夫应了声,立刻驱使马匹调转方向。
张敏贤一手紧紧握着车厢扶手,一手紧紧握着忘忧的手臂:“放心,我绝对不会把你交给他们!”
忘忧望着张敏贤抓住她的手竟有些许触动,还记得她与张敏贤第一次见面时就闹了不愉快,她如此爽利的性格还真让人喜欢。
马车一路行驶得颠簸,开始从后方传来“停车”的呐喊,而后两侧也同样传来御林卫的脚步声。
就在这被人掌控的皇宫中,她们逃得了吗张敏贤的好意她心领,可硬闯出宫不是个好办法。
“郡主,为了齐王殿下。帮我个忙吧。”忘忧将半块印信塞到张敏贤手中,“我会跟他们走,你带着此物去金佛寺。”
张敏贤欲言又止,眼里只剩下愤懑:“不是,你什么意思不相信我可以带你出去”
“郡主。”忘忧轻声道,“我们逃的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希望你记得,宁国的命运就在你手上了!”
张敏贤心中一震,她那颗欲成大事的心再次激荡。
车夫驾着马车一路向武华门而去,越行后面跟着的人越多,杂七杂喊着“停车”“最后一次警告”等语,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渐渐,他瞧见了武华门,可武华门前已被御林卫封得严严实实,一派白晃晃的刺刀正对着马车方向。
“再不停下,即刻放箭!”武华门将领大声喊话,右手微举的同时,城墙上露出十几张上弦之弓。
这可如何是好!
车夫抹了把汗,手中的力道渐渐收紧。
“停车。”
他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先前还豪言壮语的郡主现在要他停车
他收住缰绳的同时,四面方的御林卫围涌而来,打头一人跑得气喘吁吁:“车上的人!长公主召见!”
张敏贤按住了忘忧想拉开车帘的手,稳住心绪依旧是高傲的郡主架子:“是长平长公主”
打头那人抹了把汗,大口喘息着:“正是。长公主殿下要见与郡主同行之人。”
张敏贤冷哼一声:“这是见人的态度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捉囚犯!长公主是如此吩咐你们做事的吗!”
那人赔笑着:“是属下们的不对,也是看这马车急奔有些着急了吗,要是有人挟持郡主怎么办属下们也是忧心郡主安危!”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张敏贤依然冷笑,“本郡主也想见见长公主,那就同行吧。”
“哎。”那人有些为难地轻叹一声,“长公主只见一人,郡主切莫让属下难做。”
张敏贤有些不甘,可忘忧依旧推开了她按住车帘的手,从马车上跳下:“走吧。”
打头一人微微躬身,他知道眼前这人是何身份:“韩少夫人这边请。”
“清漪!”张敏贤拉开车帘朝忘忧的背影大喊一声,她头也未回,只是摆了摆手,“郡主照顾好自己,别多费口舌了。”
张敏贤望着忘忧被御林卫围送着步步走远,却不是往宫外,而是向宫内御花园方向而去。
她紧紧握着半块印信,回想起忘忧说过的话,不由自主心跳加速:“现在,本郡主可以出宫了吗”
一如忘忧所料,守着武华门的御林卫没有退让分毫:“郡主,请您随我们走一趟!”
……
忘忧几乎是被压着上轿,轿子里好几位宫女守着,头一件便是蒙上她的眼。
她心中默念着数,一直到第七百三十四下才缓缓落轿。
“韩少夫人。”一旁的宫女扶着忘忧的手,“请当心脚下。”
她一路由两位宫女搀扶着,不知转了多少道弯,上了一次阶梯后终于听到了木门开合的响动。
宫女将蒙住她双目的丝绸带子解下,忘忧半眯着睁开眼,此时她处在一处小楼阁之中,隐隐还能听见水声。
宫中她原本便不熟悉,何况还叫人带进了从未去过之处
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坐在屏风后的女人缓缓转出。长平长公主今日一件庄重的宝蓝铜色华服,一如既往洋溢着贵气与不可冒犯的威严。
忘忧行礼:“不知长公主要见我何不回韩府”
“在我面前,不必装傻。”长平挥袖跪坐在蒲团上,“坐。”
长平一边侍弄着熏香一边道:“你回门之日我叫你思量的问题,现在可以给答案了吗。”
太子如何、豫王如何、齐王如何长平迫切想知道到底是谁登基,是算准了自己能够力挽狂澜吗。
忘忧望着袅袅升起的熏香,微微皱起眉心:“那日如何回答,今日我便如何回答。”
长平重重盖上香炉盖子,一声清脆轻响在屋内回荡:“柳清漪,不,也许该叫你宇忘忧。本宫要知道谁,是未来的九五至尊!”
她的语气渐渐激烈,也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你若是不说,本宫有的是办法叫你开口!”
忘忧神色未变:“我并非先知,长公主还不如去求一求国师。”
长平从一旁的矮桌上拿起一枚铜铃,转动手腕晃动一声。忘忧的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了下般刺痛,这种手法,真像从古塔里出来的。
“国师说的,可是你能未卜先知。”长平又晃动了声铜铃,忘忧的瞳孔忽而一缩,剧烈的疼痛让她一瞬乱了呼吸,“告诉我,你看到的未来,是谁坐在龙椅之上!”
第二百一十六章 金钟二十七
“是谁坐在龙椅之上!”
长平的话回荡在忘忧脑海中,她开始只觉得无稽,可随着铜铃晃动,她脑海中的画面竟在不断变化。
从明黄色龙袍一角到平日常服,从端坐龙椅到斜倚御榻……这一幕幕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可就是没有正脸。
长平的铜铃之声还在回荡,忘忧捂着心口痛苦地喘息着。她看不清是谁,却清楚地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人!
一个人的气质、年龄、高矮胖瘦,这些一闪而过的画面中不断变化着,她无法分辨到底是何人……
忘忧突然笑着,强撑起身子,嘴角的一丝血也被她不着痕迹地抹去“长公主是被国师骗了吧凤子隶也并非第一回故弄玄虚,他骗过了陛下,难道长公主也要被他蒙骗吗!”
长平将铜铃拍在地上,最后剧烈的一震叫忘忧的脑海中又闪现过陌生的画面——带血的嫁衣,永远沉睡着与痛哭的人。
唯有护道使才有资格未卜先知,云观还未退下,她能看到的画面都是从哪里来的!
长平执起茶杯将小香炉浇灭“你看到了。”
“告诉本宫,是谁!”
忘忧冷笑着,随着香炉被熄灭,掐着她心口的那股力量也逐渐退去“我说过,长公主被国师骗了!我与国师结下梁子,他只不过是在报复罢了。”
长平缓缓起身来到忘忧面前。她一点点俯下身,用力捏着忘忧的下巴迫使她盯着自己的双眸“你以为还会有人来救你吗齐王他死了!”
忘忧不屈地望着长平,她说的每一个字,她都不会相信!
“还是在期望那个郡主张敏贤”长平一声轻笑,“她配合,就囚了。不配合,就杀了。”
她将“杀了”二字说得云淡风轻,就好像碾死只蚂蚁般轻松。
“还是,你的丈夫,我的好儿子韩珂呢”长平一甩手,忘忧便被她手中的力推向一边,“没有他,我能在你们的宅子里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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