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皇帝的白月光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江山微雨
难得今天是阴雨天,江晚晴用过早膳,便在偏殿里看书。
西边儿的李贵人安分了两三天,这日早上又哭了起来,哭声如泣如诉,后来下起了雨,李贵人许是哭累了,也听不见声气了。
宝儿和容定陪侍在侧,天灰蒙蒙的,雨声泠泠,宝儿有些困倦,连连打呵欠。
江晚晴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页,薄薄的一本册子,有几页都翻烂了。
过了足有大半个时辰,外头响起了一阵骚动,不是雨点落下的碎音,更像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宝儿靠在一边的书架子上,眼皮子直打架,听见声音,茫然地抬头。
容定倒是警醒:“娘娘,外边——”
江晚晴把书往旁边一丢,用几块碎布盖住,镇定自若:“小容子,你出去瞧一眼。”待容定出去了,她让宝儿伺候着穿上了鞋子下榻,又指着窗外一处,问道:“永安殿是在这个方向,我没记错,对吗?”
宝儿不明所以:“是的,娘娘。”
江晚晴走到梳妆台前,拈起一朵早备下的白色绢花,簪到挽起的发髻里,又拿起屉子里的一串翡翠玉念珠,紧紧捏在手中。
院子里的脚步声渐近,依稀掺杂着水花溅起的细碎响声。
江晚晴深吸一口气,向着永安殿的方向,郑重跪下,脑海中飞速掠过穿到古代后,所遭遇的种种烦恼和辛酸往事,眼圈儿很容易就红了。
宝儿担忧道:“娘娘,您怎么跪下了?快起来,外头下这么大的雨,您也不怕跪伤了腿脚——唉呀!”
她惊叫一声,捂住嘴连退两步,退到了柜子边。
只见一只半大不小的狗儿,不知从何处跑了进来,身上湿漉漉的,尾巴摇的正欢,绕着她转了一圈,又走到江晚晴的身边。
宝儿急忙张开双臂,挡住主子,怒道:“小畜生,不准靠近我们娘娘!”
小狗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地望着她,呜呜叫了两声,像是在撒娇,见宝儿和江晚晴都不搭理它,便慢慢走到门外,抖动身子,洒出毛上沾着的雨水。
宝儿抿嘴一笑:“算你乖觉,没把雨水洒在娘娘身上。”
她走过去,弯腰抱起小狗,低头问:“小东西,你是怎么跑这儿来的?”
话音刚刚落下,外头突兀地响起容定的声音,少年一贯清润温和的声线,刻意的扬高了:“参见摄政王殿下,摄政王殿下万安。”
宝儿吃了一惊,脑子里嗡的一声,抱着小狗呆立了会儿,才手忙脚乱地跪了下来。
不久,一双男人的黑缎靴子就这么闯进了她的视线,停在目光所及之处。
宝儿的一颗心怦怦乱跳,顺着靴子往上,只能看见玄色的仙鹤祥云暗纹斗篷,下摆绣着金色的边,针脚都是无可挑剔的精细。
凌昭沉默地站立,衣袂纹丝不动。
窗外雨声渐大,雨点敲在窗棱上,一声声宛如击在心间。
七年了。
他终于名正言顺地回到这座囚笼似的宫殿,回到她的身边,于是整座门庭寥落、不复昔日气派的长华宫,他的眼里只有一人。
可那人留给他的,竟然只是一个清冷的背影。
江晚晴背对他,安静地跪在地上,头顶一朵白色的绢花摇摇欲坠,她的人也像是凄风苦雨中,一朵将坠未坠的白梅。
凌昭的目光停在素白的绢花上。
女人青丝如墨,乌黑的发丝间,唯有这一朵绢花白的刺眼,不仅昭示着她身为先帝遗孀的身份,也在提醒他——七年,物是人非。
曾经的两心相许,如今的相对无言。
斗篷下的手渐渐握紧,凌昭极力压抑暗流涌动的心绪,淡淡道:“雨天湿气重,起来说话。”
江晚晴动也不动。
倒是宝儿清脆地应了声:“多谢王爷!”
秦衍之扬了扬眉,见这小宫女憨憨傻傻的,不由低眸笑了一下。
宝儿怀里抱着小狗,空不出手扶江晚晴,只得把狗儿往秦衍之怀里一塞,也不管他是谁,接着快步走回主子身边,小声道:“娘娘,奴婢扶您起来。”
江晚晴数着手里的念珠,眉目不动,语气却是心如死灰的绝望:“心死了,身子便成了一具空壳,调养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处。”
宝儿心头一惊,从进长华宫到现在,她从未听皇后娘娘说过这么灰心丧气的话,就好像当真万年俱灰,不想活了。
室内分明飘散着清冽的冷香,但凌昭的鼻息之间,萦绕不去、辗转难消的,却是那一年的血腥气,他的一口血吐在衣襟上,斑驳淋漓。
他的双拳捏得骨节泛白,眉眼之间尽是冰霜:“隔着一副金丝楠木棺材,你以为他能听见?”
江晚晴轻轻道:“听的见如何,听不见又如何?总之先帝一去,我全部的盼头、活在世上的意义,也全都没了,只剩一个福娃……”修长纤细的脖颈缓缓垂下,语气染上了哀痛:“……他是先帝唯一的孩子。”
凌昭听得怒气上涌,气道:“又不是你生的。”
江晚晴轻叹:“福娃是先帝的骨肉,就是我愿意用性命相护的孩子。而王爷……”她回过头,红着眼睛,目中泪光闪烁:“……您会善待他么?”
穿过七年冗长的光阴,穿过北地的风沙和帝都的雨,穿过冷香凝织而成的无形巨网,她终于回头,再一次望向他。
多么熟悉的一双泪眼,曾无数次在他的梦境中徘徊。
钢铁练就的心,这一刻也软了。
然而,江晚晴的眼神是冷的,眸中的泪不是为了他,说出口的话语,更是字字如刀:“七年了,我一直记得,那年宫廷家宴,你匆匆寻借口回府,举杯饮酒而未有祝词,始终欠了我一句皇嫂。”
她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不相干的人:“……七弟。”
空气凝滞了片刻。
最后两个字落地,就连向来有笑面虎之称的秦衍之,此刻也变了脸色,暗中替这位勇气可嘉的江皇后,捏了一把冷汗。
宝儿却是听不懂的,看着摄政王比窗外的大雨更阴沉的神色,又是害怕又是奇怪——先帝比王爷年长,皇后娘娘是他的皇嫂,叫他一声七弟又怎么了?正琢磨着,隐约想起那天晋阳郡主闯来,好像曾说过……娘娘自小是一口一个‘七哥’唤他的。
凌昭眼底的冷霜,终于化成了铺天盖地的风暴,狂怒地吞噬一切。他动了动唇,声线紧绷:“——秦衍之。”
怀里的小狗都感受到了摄政王的雷霆之怒,不安地扭动着小身子,秦衍之抱紧它,对着宝儿挤出一丝笑容:“狗儿淋湿了,这位姑娘且随我出去,寻一块帕子擦擦它的毛发。”
宝儿自然不肯,她虽然懵懂,但也知道此刻的摄政王满怀敌意,不愿就此离开江晚晴身边。
秦衍之拧眉,不顾这小宫女的反抗,一手抱住狗,另一只手强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拽了出去。
宝儿挣扎不开,一步一回头,泪如雨下:“娘娘!娘娘!你放开我——”
直到她被拉出门,直到门关上,彻底隔绝了室内的两人,她口中的‘娘娘’依旧全无惧色,坦然直视执掌生杀大权的男人。
那双眼波流转之际,曾倾倒了多少世家公子的美目,波澜不惊的死寂中暗藏的……
分明就是纯粹的挑衅。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无所畏惧.jpg
男主每天都很想吐血.jpg
白得了一对猫狗,唯一的赢家小皇帝.jpg
第10章
门关上了。
穿成皇帝的白月光 第10节
宝儿还在外头拍着门,惊恐地叫着‘娘娘’、‘娘娘’。
但是此刻,宝儿的声音和窗外的雨声,都像隔着很远的地方,听不太真切。
凌昭冷着脸,极力维持的平静下,是死死捏住的双拳和额头上凸起的青筋,他走近两步,声音低沉:“你起不起来?”
江晚晴跪在地上,撇过头:“不是跪的你。”
凌昭冷笑一声。
江晚晴只看见他大步走到跟前,尚未反应过来,紧接着身子一轻,腾空而起,视线瞬间模糊,眼前的景致都颠倒了——等醒过神来,她已经被男人扛在肩头,头上簪着的玉钗掉到地上,一头青丝如瀑布散下,一朵白色的绢花也孤零零地飘落在地。
凌昭眼角的余光瞥见,状若不经意地走过,往那朵绢花上踩了一脚。
江晚晴一阵头晕,只来得及叫了声‘放肆’,就被男人轻轻放在榻上。她坐了起来,惊魂未定,脸色本是苍白的,又因怒气泛起了红色:“你、你胆大包天,目中无人,岂有此理!”
凌昭却笑:“……这话听着顺耳多了。”
江晚晴发髻乱了,黑发缠乱地落在肩上、背上,有几缕掉在额前,显得楚楚可怜,她捏紧了手中念珠,眉眼含怒:“无耻。”
凌昭原本弯着腰同她说话,干脆单膝跪了下来,平视她的眼睛:“大胆、无耻、岂有此理……七年了,天底下那么多骂人的话,你还是只会这几句。”
他叹了口气,双眸泛起一丝柔和的光,语气放软:“你这样子,宫里可有人欺负你?凌暄把你关在这里,你……受苦了。”
江晚晴方才被他简单粗暴的过肩扛吓的不轻,这会儿恢复了镇定,心跳渐趋平缓,不想同他演久别重逢诉旧情的剧本,见他抬起手,想替她拂去眼前的碎发,便冷冷打开他。
凌昭笑了笑,丝毫不恼:“生气了?”目光下移,落在她膝盖上,又问:“跪多久了,膝盖疼不疼?”
此时旁人若看见了,必会吓傻了眼,摄政王素来不苟言笑,七年来,只见过他冲着人冷笑,没见过他正常的笑一笑。
但是江晚晴只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我刚才说到——”
凌昭叹了口气,声音轻了下来:“你乖一点,听话,别使性子和自己身子过不去。”
江晚晴听他越说越不像话,沉积了七年的情意一旦爆发,只怕他连这里是皇宫都能忘光了,还以为是在尚书府,与她只是小情侣闹闹别扭。
她听不下去,缩回掉了一只鞋子的脚,用薄毯子盖住,正色道:“我是先帝的皇后,皇上的嫡母,你的皇嫂——晋阳郡主想必已经对你说过。”
凌昭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他站起身:“我不信。”
江晚晴冷冷道:“如今我亲口与你说,你也不信么?”
凌昭沉默。
江晚晴一双漆黑的眼睛,平静地凝视着他,不带半点旧情:“王爷,我自幼熟读《女戒》、《女德》,女子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从成为东宫太子妃的那一天起,我心里只有一个男人。先帝既然去了,我心已死,余生所求,唯有保全他留下的一点血脉,只愿皇上可以平安长大,直到亲政的那日。”
凌昭脸上的血色褪去,抬眸望向四周:“他把你关在——”
江晚晴淡淡打断:“先帝同我如何,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其中内情,不必与外人言明。王爷只需知道,无论我的夫君怎么待我,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凌昭点了点头,哑声道:“好一个心甘情愿。”
江晚晴沉默了会儿,掀起被子,本想站起来,可右脚的鞋子落在另一边,她只好穿着一只鞋子,右脚点地,走了一步。
凌昭道:“坐下。”
语气无甚感情。
江晚晴迟疑片刻,也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凌昭已经走过去,捡起那只绣花小鞋,又折回来,弯腰替她穿上。
江晚晴低头看着他。
这男人站直的时候,像一座小山岿然不动,独立于世。
相比七年前,他的眉眼更为深刻,褪去了所有的少年气,只在俯身低头的一瞬间,依稀能找回从前的影子。
——那个宠着她、爱护她,把她看的远远重于他自己的少年郎。
人生在世,奢求越多,失去越多。
所以从她穿到古代,成为书中的‘江晚晴’开始,她就确立了这辈子的首要目标,也是唯一的目标——完成任务,重回现代。
因此,对于这里的人,始终不动心、不交心才是正理,省的日后因为产生了牵绊,而优柔寡断。
福娃可以是例外,凌昭却不会。
她一早知道他是小说的男主,他心心念念的‘江晚晴’,不过是她一字一句斟酌着扮演的角色,相遇相处直至所谓的两情相悦,步步为营,全靠逼不得已练出的演技,其中谋划为多,真心……少的可怜。
凌昭站了起来。
江晚晴退开两步,保持安全的距离,看着他:“王爷,皇上会有亲政的一天吗?”
凌昭不曾犹豫,答道:“不会。”
这本就是意料中的答案,江晚晴松了口气,直截了当问:“你想当皇帝?”
凌昭坦然道:“是。”停顿一会,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目光清明而坦荡:“我不欠他……晚晚,我们不欠他什么。”
江晚晴知道他指的是凌暄,不是小皇帝,只道:“晚晚不是你能叫的,即便你欺皇上年幼弱小,来日篡位为帝,我也是你的皇嫂,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长幼有别,你尽早认清事实。”
凌昭气得容色惨淡,冷笑连连:“当年凌暄在东宫迎你为太子妃,我奉命戍守大夏边境,遭北羌部族围困,血战一月,身负重伤轻伤共有二十六处。后来凌暄即位,帝都皇城歌舞升平,靠的是什么?还不是我带将士苦守北地,拿命去拼,换回来的盛世繁华?”
他逼近神情冷漠的女子,微低下头,慢慢的、低而缓的问:“多年苦战,换得北羌退兵,如今天下太平,我不该拿回我应得的么?”
江晚晴神情不变,心静气和:“你拿回你应得的无错,但我身为先帝的皇后,也有我应当守护的。”
半晌无言,她抬眸时,已然换了另一种表情,眼底尽是凌厉的锋芒:“保不住皇上的帝位,是我的错处,我愧对先帝,无颜活在世上,就请王爷赐道旨意,了结我的性命罢!”
凌昭从进来到现在,受的气比这七年加起来都多,气得他觉得自己准得折寿十年,可再怎么生气,也不像这一刻——她最后的那句话,如晴天霹雳,他不可置信地问了遍:“你说什么?”
江晚晴笑了笑:“后妃自戕是为大罪,王爷他日登基为帝,请赐一道旨意,恩准我追随先帝而去,这于我于王爷,都是解脱。”
终于说到正题,她内心高兴起来,面上也格外庄重:“你是摄政王也好,使下作手段称帝了也罢,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忘记提醒你,你的皇位是怎么名不正言不顺偷来的!即使你不见我,我也会每日诅咒你,你怎么得到的皇位,就会怎么失去,总有一天不得善终!”
凌昭很久说不出话来,斗篷掩盖下,手都在颤抖,最终,他怒极反笑:“从前毒咒我的北羌人不计其数,如今多你一个又有何妨!”
他看着女子冷然相对的眉眼,又笑了一声,话里话外满是自嘲和失望,声音低了下去:“晚晚,我在外打了七年的仗,总想着无论如何,都要留下一条命回来见你……你就只有这些与我说?”
不问他在外过的如何,不问他可曾受伤、可曾遇险。
她只说,别无所求,只求他赐一死足矣。
江晚晴淡漠道:“为人臣子,带兵打仗、平定疆土,本就是王爷分内之事。”
凌昭怒极,狠狠将桌上的一盏茶砸下,随着一声突兀且尖锐的脆响,茶杯四分五裂,冷茶泼了一地。他胸口起伏,双目泛红:“既然这就是你所求,本王成全你,难为你一片痴心向着他!”
江晚晴心中大喜,为了不让他看出来,赶紧转过身,装出高傲不屑一顾的模样。
凌昭猛地一脚踹开门,扬长而去。
江晚晴听见声音,终于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深呼吸好几次,才平复下激动又兴奋的心情,谁料转身一看,那男人竟然又原路折了回来,立在门口,阴沉着脸:“还有一事。”
江晚晴差点吓出了心脏病,急忙收敛笑容,清清冷冷地睨他一眼:“何事?”
凌昭面无表情:“那只狗本是送去泰安宫的,下头的人粗心大意,任它跑进殿内,本王才来带它回去——”他别过脸,语气又冷又硬:“——并非刻意来这一趟。”
说完,转身就走,把门摔得震天响。
江晚晴望着门上簌簌落下的尘屑,看了好久,才嘀咕了句:“……神经病。”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吵架吵输了,最后的这点面子,本王还是要的tat
第11章
宝儿焦急地守在门外。
刚才秦衍之强行把她拉出来,门一关,没过多久,就听里面传来娘娘的惊呼,隐约能听清‘无耻’两字。
宝儿只觉得心胆欲裂,眼泪直往下掉。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怎么个无耻法?
难怪王爷要撵她出来……娘娘可是他的皇嫂啊!岂止是无耻,简直就乱了伦常,大逆不道,天打雷劈!
正想到这里,天边传来闷雷一声响,轰隆隆,轰隆隆。
宝儿吓的魂飞魄散,一颗心挂在主子身上,也不管会不会遭摄政王责难了,双手用力拍打门,哭着大叫:“娘娘!娘娘!”转过头,想去求秦衍之,却见容定站在门边,也不知站了多久,听了多久。
他的神色平静,无声无息往那里一站,就像个不为人知的影子。
宝儿看见他那么冷淡的模样,不禁悲从中来,骂道:“小容子,你个死没良心的!娘娘待你那么好,如今你亲见她受辱,竟连一滴眼泪都不流!”
容定听见了,看她一眼,轻描淡写道:“你眼泪流了不止十滴,有用吗?”
宝儿气结,扯着嗓子大哭起来:“娘娘!呜哇……”
倒是一旁的秦衍之,闻言略带惊讶地偏过头,看了看那名沉默而清秀的小太监。
又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摄政王一阵风似的走出好远,又转身走了回来,对里面说了句话,这才铁青着脸,向殿外去。
一直安安静静的容定,忽然出声:“天气闷热,长华宫不供冰,娘娘睡不安稳。”他没抬头,依旧是低眉敛目的姿势,沉静得好似从未开口。
宝儿呆呆地看着他,一时没留神,打了个哭嗝。
小容子是傻了吗?
他看不见摄政王的脸色?这般凶神恶煞,简直可以止小儿啼哭了……他还敢提什么供冰的事,还敢问王爷讨冰,怕是活的不耐烦了。
凌昭脚步一顿,随即走出殿门,并未说什么。
秦衍之回头看了眼容定,抱着狗跟了上去。
摄政王走了,宝儿见江晚晴站在里面,披头散发的,顿时心酸不已,泪流满面地飞奔进去:“娘娘!奴婢没用,您受苦了……”
江晚晴拍拍她的背脊,微笑:“还好。”
宝儿兀自抱着她哭得伤心。
容定没有进殿,只是抬起头,望着雨雾中,那两人逐渐模糊了的背影。
震怒是表面,内里……只怕失魂落魄了罢。
上次瞧见凌昭这幅不人不鬼的死样子,还是父皇过世那年,宫庭家宴,凌昭回府后没多久,密探传来消息,燕王吐了口血,把自己关在演武场,练了一晚上的刀剑,彻夜未曾合眼。又过了一天,听说凌昭高烧不退,卧床不起。
他这个七弟,从小是铁打的身子,突然发病,八成是心病所致。
凌昭走的极快,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视线的边缘。
容定笑了一笑,不无恶意的想,不知这一回,他又要吐上几口血,病上几日了?
*
等大雨停了,回府的路上,凌昭坐的轿子。
穿成皇帝的白月光 第11节
秦衍之想,这样也好,若是让王爷骑马,他在气头上,没准一挥鞭子,驰骋到城外发疯去,这雨虽然暂时歇了,看天色,晚上还是要下一阵的,淋着他就不好了,毕竟眼下不比在北地的时候,多少事情等着王爷处理,片刻不得松懈。
可不好的是,凌昭非得叫他一起坐在轿子里。
秦衍之内心叫苦不迭,他对摄政王忠心耿耿自是不假,但此时此刻,他实在不想待在王爷身边,怪吓人的。
凌昭沉默了一会,忽然道:“传本王的话,送进宫的那只猫,赐名忠勇。”
秦衍之愣了愣。
忠勇,中用?
他斟酌着开口:“王爷,您不是嫌弃那只猫不中用,办事不利,反而是今日的狗儿,颇为懂事吗?”
凌昭冷笑一声:“太能干了,就成了祸害。”
秦衍之暗自长叹了声。
这算什么事呢?
王爷在长华宫受了气,不舍得恨那个伤了他心的人,倒是迁怒到了狗身上,恨那只狗跑的太快,害他满心喜悦去了这一趟,却落个情场惨败。
凌昭的目光移到他身上,淡淡道:“本王分明说的是那侍卫不中用。”
秦衍之敛容正色道:“是属下糊涂,记差了。”
无论何时,凌昭的背脊都是挺的笔直的,平常他坐在轿子里,必定端端正正,此时却靠着轿中软枕,沉默良久,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还有,天气炎热,长华宫早中晚的冰盆,不可断。”
秦衍之惊愕地看过去。
凌昭脸上不带表情,冷淡道:“夜里太热,她若睡不着,定会胡思乱想。”
他又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心态。
这七年来,凌暄在江晚晴面前,都不知道是怎么抹黑他、挤兑他的,以至于江晚晴对他误解如此之深。
是了,凌暄心思深沉,手段卑鄙无耻,既然能横刀夺爱,为了得到江晚晴的心,他肯定会使尽诡计,花招百出,直到江晚晴和自己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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