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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荐河山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退戈
“看看这时辰,哪里还有时间任你慢慢想?”卢戈阳音调拔高,问出了一股怒气:“你真要想,在向陛下陈情之前就该想,在不计后果闯祸之前就该想,在你所谓的舍身正道之前就该想!现在晚了!”
方拭非只说:“硬查是查不出来的。”
手下全是不听她指令的士兵。京城偌大,夜深人静之时,她能去哪里查?难道一家家一户户地去查吗?就算一家家问过去,他们说的就都是真话吗?
只有一个晚上,别说掘地三尺,连掘个草皮都不够。
远处竟然响起了鸡鸣声。
卢戈阳轻微一颤,低声道:“你听见了吗?”
第131章 有仇
的确有鸡鸣声, 可还未到卯时。天际一点亮光都没, 星辰也尚未落下。
其实也不必拘泥什么卯时。只要顾泽列还在京城, 只要自己将他找出, 那是不是卯时有什么差别?
卢戈阳垂下肩膀,一副大势已去的神情。
方拭非说:“别急。”
卢戈阳苦笑:“那该什么时候急?有人会替你说清, 为你作保, 却没人肯为我说话。”
方拭非提着刀,刀身一下下点着地面,抬步往前方走去。





力荐河山 第126节
天气开始逐渐转暖,可这靠近早晨的时候还是有股阴寒。
空旷的街道, 冷风穿梭。
方拭非就见一道黑影直挺挺站立在前面,又很快晃过街角。
卢戈阳擦着鼻子,并未看见这一幕。
“北狂?”
方拭非已快速跟了上去。
“谁?”卢戈阳茫然,下意识地起身追赶。可追到一半,发现方拭非的速度他完全跟不上,不出一条街,二人已拉出一半的距离。
方拭非足尖点地,轻巧似燕, 不见她怎样跨步,可人就是远远飞了出去。
卢戈阳不敢大喊扰民,只能中途停下, 看着她身形融入黑暗。
落寞站着。
片刻后,前方一队金吾卫走过来,确认是他, 回报道:“未有发现。”
卢戈阳才注意到他们,想要开口,偏偏欲言又止,唇角发涩,皱着眉头不坑一声。
方拭非追着黑影一路赶去。
前面那人起初怕她跟丢,还停下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方拭非轻功的确不错,便加快了速度。
二人避开巡夜的街使,与正在执勤的金吾卫,沉默而默契地在街道中飞奔。
夜间传来细微而急促的脚步声。
待来到一处隐蔽的院落后,黑影就不见了踪迹。
前面左右各是一户人家。
看门面与地处不算大富大贵,却也是比下有余。在京城这样的地方,的确是不易引人注目。
方拭非将长刀贴近上身,谨慎在门口观察了片刻,随后绕到侧面,攀到墙上,往里观察。
院中都无人看守。
也是,若还命侍卫在院中留守,未免太过嚣张。摆明了就是告诉金吾卫此屋不寻常。遇到硬脾气的人,指不定就要将自己给坑了。
方拭非先选了一家跳进去,在院中仔细看了一圈,觉得这家是正常,又跳出来,跑去搜另外一户。
第二户人家的后院,显然比门面看着要散乱一点。
杂草不曾处理,后院的东西也胡乱摆设,可见平时没什么人会在这里多留。
后院几间仆人房子全都空着,无人打理,亦无人居住。
她从走廊绕过去,到了该是主人住的寝具。
哪怕现在时间尴尬,屋里头依旧亮着烛火。门窗上倒映着晃动的黑影,里面应该站了不下三个人。
方拭非屏住呼吸,从侧面靠近。蹲下身,躲到墙后。
里面的人正在说话。
一人说:“父亲真要抓我?那方拭非究竟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药?竟还将千牛卫都借调给他?那可是千牛卫!御刀宿卫!你看看里面哪个不是贵胄良家的出色儿郎?方拭非算什么东西?父亲是疯了吗?!”
另外一人道:“凭他的确难以服众,几名将士都不是真心听他役使,现在正在街上随意走动消磨时间,发现不了我等踪迹。”
“此事关键根本不在千牛卫。从我第一眼见到方拭非起,就觉得他是个祸害!仔细想想他做的事情,就好似与我有深仇大恨?他是……他究竟是受何人指使,才处处针对我?你说是为什么?若非他屡次坏我好事,我怎会落到今日?他肯定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何来清清白白?我不信!”那人语气危险问,“我叫你们去查他的身份,结果呢?为何到现在半点消息都没有!要我怎么信任你们?”
几人一时语塞。
“公子……”
墙后方拭非也反思了一遍。
她觉得自己没有针对。这完全是污蔑。
不过是刚上任时,处理荆州一事,断了顾泽列的财路,还要他赔了十万两白银。之后让他手下官员被贬,又叫他被夺转运使一职,随后被顾登恒派去扬州自省。再就是这次自己检举他往日罪行,全城搜捕……而已。
她也好奇,为什么什么案子都跟他有关?顾泽列怎么就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犯错?
所谓因果相报,他不是该是什么?
都不是自己先动的手!
方拭非继续旁听。
“为何他连死人的事都能查出来,你们却连他的来历都翻不出?!嗯?”里面的人暴怒道,“他是从土里长出来的吗?还是你们的脑子想给埋进土里?我给了你们多少时间?浪费了多少人力?竟都还比不过一个柔弱书生!枉你那些所谓江湖名号,何来的脸面?”
“公子。那方拭非的确心机深重,想必陛下也是一时不查,受他蒙骗。此人步步为营,手段谋略委实恐怖。身在局中,根本防不胜防。”
一人情真意切道:“江南道已不同往昔。先是方拭非一封检举信,致使江南道所有官员皆被牵连。人心惶惶,官员被绑住了手脚,不敢出格放肆。然而这并未结束,几年来,御史台与户部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弹劾官员,就连吏部跟着惹事,背地里早借着各种名义将那些人调离原职。”
当初他们高高兴兴地一起赚钱,其乐融融。后来出事,虽说没有被一窝端,却是被一个蛋一个蛋地掏干净了。
“再者,自何山县节度使被歹徒所杀,贪腐鱼肉一事暴露,陛下更是加大动作。江南东西两道的主事官员几乎全部被更换。如今,先不说一州长史为王长东,是王声远那老贼的侄子,这京城调派去的新节度使,与御史公等人关系也是密切。面上说是毫无关系,左右都是一伙儿人。加上运河对民的口子一开,河道上全是顾琰的人,管理运河的又多半是户部的人。方拭非凶名在外,这江南道的官员草木皆兵,自然不敢听从我等指令,动作若是大了,怕被对方警觉,告知京官。多般顾忌,我等实在难以施展拳脚。”
这时第三人开口道:“或许原本,他就是王声远的人。照情形来看,几人是想将江南道划归自己所有。实在是用心险恶,叫人胆寒呐。”
听他们这样一说,越听越像那么回事。方拭非也不由点头。
南方一带曾经是顾泽列的地盘,毕竟顾泽列任京畿转运使,因职务相关,时常要去往南面与各官员应酬。身为皇子,还可监督检举各地粮仓。
江南水乡,最是富庶。贪墨成风,决疣溃痈,尽是蠹虫。
可今非昔比啊,如今他也没落了。
“都是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都是一群狗东西!”
里面传来清脆的陶瓷碎裂声。
“等着吧,看看今后是谁家天下,等我得势,岂能放过他们?!”
方拭非握紧刀柄。
你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一人说:“公子请先冷静,不要为这等事动怒。现在街上金吾卫与千牛卫不停走动,可见陛下还是动了心。虽然他口说只有一晚,可毕竟不知会不会改变心意,我等还是谨慎为上,天亮之后,找准时机离开京城。”
“怎么?你以为他真要杀我?他真会对我下死手?方拭非真能蛊惑得他是非不分?!”里面人显然不愿听他劝告,“他是我爹!他是我父亲!他能将我逼上死路吗?”
“公子,小不忍则乱大谋,您何必在这里较劲儿?”
“你说我为何回京?”对方坚定否决,“此时离开京城变故重重,岂非叫我先前努力尽数作废?不行!绝对不行!”
方拭非没有继续偷听,而是悄悄撤走。
等她回到城中,散出去的侍卫与士兵大多也已回来。众人聚在树下,等她前来。
一人抱拳,带着不明意味道:“方御史,已是卯时。”
方拭非说:“那走吧。”
“宫门在那边。大理寺在那边。”千牛卫指了两个方向道,“你是想先去复命,还是先去请罪?”
方拭非指着自己前面道:“三殿下在那边。我想先去捉人。”
众人脸色皆是一变,不敢置信。
“什么?”
“我当千牛卫为南衙十六卫,大多出身贵胄,是将来的朝廷重臣,近身护卫陛下。见多识广,家学深厚。自是与普通将士官兵不同。结果……”方拭非也嘲讽了下,“不过还好,我方拭非向来不指望比自己无能的人。”
“你是何意!”
“尔等巡街时是什么态度,心中应该清楚。于你们来说这不过是一夜执勤,可对我来说却是性命攸关。”方拭非冷声道,“先前我不求你们,现在自然也毋须给你们面子!”
多耽搁时间,闹出动静,可能又会出现变故。
方拭非不欲多说,直接抓过旁边街使的坐骑,翻身上去,夹紧马腹。
“驾!”
第132章 清白
马不多, 只有少数金吾卫牵了几匹。那几人迅速上马, 起身追赶。其余人迈开两腿, 艰难跟上。
好在卯时街上已有不少摊贩出来叫卖, 可会策马奔驰长街的却没有。一路过去,遇到岔口便询问路人, 倒不至于跟丢。但人却是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几名金吾卫没想到方拭非一个文官, 驾马技术却很是高超,在街市中依旧游刃有余。怕失去了踪迹,步步紧跟,很是出了一把冷汗。
等方拭非奔到屋子前的时候, 里面的人似乎是听到了马蹄声,已经有所行动。
大门是开着的,而不知道对方是否已经离开。
方拭非跳下来。大步冲到院里。
其余金吾卫快速反应,当即喊道:“包围这个房子!各个侧门开始排查。附近百姓一律盘问,不可错漏!”
里面的人果然还没走。方拭非看见主卧的一扇木门还在晃动。
她继续往里走去,又一黑影从前方窜过,快速闪进看不见的小路,逃向后院。
这一出出的空城计。
方拭非抽出长刀, 径直上前。
走进屋内,视线四面一转。
里面一人头上围着一块黑巾,正要跳窗而逃。对方一只脚跨在窗台上, 方拭非也举起手中长刀就要飞去。
她出手的那一刻,心底闪过一丝犹豫。
只要偏差一点,恩怨就此两消。
这个人, 他真是该死。
“方拭非!”后面追上的千牛卫吓得魂飞魄散,伸出手喊道:“勿要伤人!”
那把刀紧贴着顾泽列的头部飞了出去。
顾泽列头上黑布掉落,缓缓顺着方才在耳边呼啸的风声望去,最后焦点落在地上的长刀上。与死亡近身擦过的恐慌,让他愣在当场。
等后面的金吾卫也赶了进来,才指着她大喊道:“你大胆!你明知本王是谁,你竟敢谋害于我!”
方拭非冷漠挥手:“拿下!”




力荐河山 第127节
顾泽列:“谁敢拿我!”
屋外负责引开视线的侍卫,此时也都跳了出来。护在顾泽列身前。
一间原本算做空旷的屋子,此事逼仄得叫人透不过气。
金吾卫抱拳上前:“殿下,臣等奉命行事,请勿见怪。”
“他……”顾泽长指着方拭非,眼神凶狠得似乎要咬死对方:“那他呢?他方才要杀我看不见吗?!”
“那边是大理寺,那边是皇宫。”方拭非也淡淡指了两个方向,说:“你是想要先去请罪,还是想要先去告状?”
顾泽长气急:“你——你真是反了!”
金吾卫上前想要拿人,顾泽列激烈挣扎:“放开我!你们想做什么!谁都不要动我!”
几名将士也不敢真的动手,只等着千牛卫过来收拾残局。
方拭非冷眼相看,又对着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惹得顾泽列更是大怒。
双方僵持之际,被甩在后头的千牛卫终于赶到。他们看清顾泽列,神色变化不定,惊讶居多。
“还真是——殿下?!”
顾泽列自知已是在劫难逃,二选一中,自然是先去面圣。
顾登恒还在休息。昨天喝过药之后缓过来一些,但太医嘱托了,不能再动怒或激动,需要静养。
鉴于先前方拭非对他造成的巨大影响,以及方拭非每次出场便惊天动地的举措跟建议,太医强烈建议,远离危险,远离方拭非。
方拭非可以被赶走,顾泽列却是不行。
现下没有官署敢拿他,顾登恒未曾给他定罪,可众人也不敢放他出宫。处境极其尴尬。
今日早朝未开。
顾登恒在醒来后,听说顾泽列正跪在门外,方平静来下的心绪又一次震荡。躺下准备小憩片刻。翻来覆去地辗转,最后还是放弃了,起身道:“把老三叫进来。”
内臣听命。
顾登恒被扶起,披上外袍,平静地坐在床上。
两只手按在膝盖上,浑浊的眼睛里闪动过些许泪花。
顾泽列被人领进来,二话不说,“扑腾”一声,便跪在他的面前。
“你肯出来了?”顾登恒疏离说,“还肯向朕跪下,朕还有两分欣慰。”
“没有啊父亲,没有!您听我说——”顾泽列哭得一把鼻涕,万分悲恸道:“是儿子听说您病重,实在放心不下,又怕请求调回京师会被官员驳回,还会引起您的猜忌,所以才未告知您,想偷偷回来看一眼就走。”
“嗯。”顾登恒声线依旧平坦,可话里讽刺的意味已是暴露无遗:“看来你以为朕病的是脑子。”
“真是如此,我只想看您一眼就走!”顾登恒,“父亲,您不能听他人谗言,却不听我辩解。我不是您儿子吗?!”
顾登恒没有回话。顾泽列跪在地上,一面卑微狼狈地痛泣,一面又说着自己多日的反省,以及对父亲的关心。
许久后,顾登恒听他持续哭声里假意惺惺的音调已经开始变味了,才半是好笑又半是无奈地问:“你说朕,是该信你,还是不该信你?”
顾泽列膝行爬到他面前,抱着他的腿殷切道:“父亲,父亲莫要听了那小人谗言。你我父子深情,相伴近四十年,我怎能骗过您瞒过您?又怎舍得叫您失望让您难过?!血浓于水,哪是他人肤浅能懂的?”
顾登恒缓缓低下头,看着他儿子的脸说:“你怎舍得?你叫我失望的,哪只一件两件。除了朕这条命你不敢要,还有什么你不要?”
顾泽列面色苍白地一震。眸中闪过受伤与绝望。
他用力吞了口唾沫,那一刻悲伤蜂拥而至。顾登恒看他,都信这份感情是真的为了自己。
“父亲——您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顾泽列脸上仍挂着鼻涕,却无暇关心自己的仪容,他哭诉道:“父亲,是儿不孝,处处办事不力,叫人抓住把柄。您说得对,儿子无能啊,若非无能,岂会沦于今日?为何大哥处处就受人喜欢,偏偏到我不行!我日日为您忧心,只望能替您分担,可偏偏成了别有所图。倒请问,真是儿子别有用心,还是他人早就心有偏颇?”
“你为朕分忧?”顾登恒点头说,“你为朕分的这忧,将朕大半生的基业险些尽数操毁。朕在前面治贪,你在后面同污。朕在前面劳形,你在后面享乐!你这忧分得甚合朕心呐,朕真是辛苦你了。朕对你的确不够宽容,不够理解,不够关心。朕应该让你去大理寺,跟着御史公好好学习分忧。”
“父亲您何必对我阴阳怪气?”顾泽列深吸口气,用力点头,表情决绝道:“好!大哥当时一死以证清白,父亲就念了他半生,也成了他一世贤名。儿子现在身上一无所有,能叫您信的只有这一颗心。我今日就给了您!”
他后半句话已哽咽难以成句:“您若能一直记得我……不,不求像大哥,能偶尔记得我,就不算我白活。孩儿这一生,最崇仰的就是父亲。您……保重!”
说着冲过去打碎案上瓷瓶,抓起碎裂的瓷片,就要往脖子上抹。
第133章 上郡
因为手指抓得太过用力, 顾泽列的手还未碰到脖子, 已经先有血水渗出。
可在他手指发力前, 一道寒光先打在他的手背, 瓷片应声掉落。
从始至终,顾登恒都坐着未曾动弹。
“父亲……”顾泽列脱力趴在地上, 手心朝上, 声声泣血道:“不用拦我,何必拦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与其一辈子受您猜疑,不如干脆一些, 我也能给自己留点尊严,父亲,您……”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顾登恒。一刹那望进对方的眼睛,仿佛落入无尽的寒渊。
他从未想过顾登恒会这样看他,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仿佛自己一切所谓都不过是个笑话,他在看自己闹这个笑话。
后面的话,再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像块石头哽在他喉咙里。
卧房里安静异常。
侍卫蹲下身,在旁边收拾碎瓷片。顾登恒挥挥手,示意他们先退下。待人全都离开, 才重新审视起自己面前的人。
两父子互相对视,小心地猜测对方的心思。
顾泽列求败认错,向他乞怜。
顾登恒扯起嘴角, 露出苦笑。
每次自己做好决定,以为能狠下心,强硬起手段,叫顾泽列长长教训,到了最后,看见他,都会忍不住开始动摇。
哪怕知道是假的,可还是想信。
自欺欺人多简单呐。也叫人舒服。他是皇帝,有什么不能做的?
顾登恒仔细想想为什么,大抵是每次顾泽列都能抓到他的痛处。
他可以对你孝顺,对你甜言蜜语,对你说尽所有你想听的话,迷惑心智,要你忘乎所以。也可以直戳你的秘密,勾起你的同情,叫你无法反驳。
他多聪明?窥觑得一清二楚,连自己都要输了。
顾登恒时常想,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却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正因为他是皇帝,所以他有许多事情就是不能做。
他往日的纵容,未能将他拉回正途,终于,报应来了。
如果顾泽列不玩所谓的以死相逼,或许他还不能如此清楚地认识到,有些事情,已经是无可挽回。
现在,他心中仅余下无尽失望。
“你不愧是我的儿子。”顾登恒说,“还好朕这皇位得来容易,大哥不欲与我争抢。你算计朕的功夫,要是能去谋算天下,这皇位朕给你也不算什么。可你如今的德行,你满嘴的谎言,你口口声声之词,朕问你,你拿什么和你大哥比?”
顾泽列猛一抬头,听到后半段的时候,原本悲戚的表情变得复有攻击性。目光狠狠刺向床上老人。
“哈哈哈……儿子?这个身份,我没有享受过。您今日说了,我就告诉您。”顾泽列指着心口问,“从小到大,您何曾认识到自己偏心?”
顾泽列说:“您年轻时,为人严肃,不容辩驳。我等在您身边凡事都要小心翼翼,生怕犯错。可您偏偏讨厌怯懦。我等又要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只有大哥,无论他做什么,您都要称赞两句。他可以自由自在毫无拘束,我们却要处心积虑地讨好你。”
顾登恒皱眉。
“您是真心关爱我们吗?怕不是吧?”顾泽列咧开嘴角狰狞笑道,“试问您几个儿子,有谁与您关系亲切?没有。为什么?您以为都是我们凉薄?是您自己的啊。除却大哥,你何曾有第二个儿子?您对我的宠爱,是施舍。您这父亲的身份,也是施舍。”
顾泽列喊道:“你心中只有大哥没有我,从小就没有!您从来没拿我当过儿子!你没有!大哥死了你才能将目光稍稍转给我,可我是我,我顾泽列,从不是为了比别人差才生到这世上的!你看清楚,我也不比你儿子差!”
顾登恒闭上眼睛。
脚步声响起,侍卫从外面靠近。
顾登恒道:“将汉王革除所有职务,押入御史台。责命大理寺与刑部,及御史台,共同审理案件。务必将汉王所做之事查个清清楚楚,水落石出。”
内侍弯着腰怔住,待顾登恒抬眼阴霾扫向他,才匆忙回道:“是!”
顾泽列抿着唇角,倔强地看着他。听他说完,似是真的放弃了。
顾登恒说:“我总以为你长大了,你也的确长大了。是朕的错,朕一直觉得你还是个孩子。朕自以为了解你,错了。人是会变的,只我一人没有意识到。”
“直到现在,朕都根本分不清楚,哪句话是你的真话,哪句话又是你的权术。”顾登恒说,“既然如此,看事实吧。”
顾泽列被侍卫压住,带出寝宫。
内侍立在床侧,看顾登恒瞬间苍老下去的容颜,担忧喊道:“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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