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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奸宦是佳人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谨鸢
当年的事情,天子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不然也不会有布防图何在一问。
郑父脑门的汗还没擦去,如今又细细密密再冒出来,沿着他眉毛滴落,腌得双眼辣疼。
他沉默良久,赵祁慎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案:“朕不着急,你慢慢想,想清楚了再说。”
顾锦芙站在他身后心头也跳得十分的快,同时意识到赵祁慎问的话有另外的出入,她隐隐察觉父亲案后可能还有什么,他怎么知道布防图失踪了?!
之前他也没有说!
她不知怎么就想到郑元青先前说的那些话:那么多年,你以为他就没有查到什么吗。
她眼前的身影似乎就有些发虚,恍惚了片刻才再敛神。
郑父一直都没有说话,冷汗都湿了背,秋日的衣裳不算薄,都被渗出一片阴影来。
赵祁慎还真的就不着急,闲闲坐在太师椅里喝茶。
他看着年少,却有这分定力,让曾经的戎衣卫正使都倍感压力。当年郑父经历的风浪可不是一星半点,如今在这位少年天子跟前竟不敢出声,或者是怕说出的话被发现错漏。
厅堂里气氛一再凝滞,赵祁慎转头去看唇线抿得发白的顾锦芙,站起身去拖过一把椅子放在侧边,把郑家当自个家一样让她坐下,顺带在她耳边轻声说:“你是不是在编排我?你信不信我?”
顾锦芙被他按坐在椅子里,对上他清亮的凤眼,扯出抹不太像笑的笑来:“我一直信任你,但你说过再没有别的了。要是还有,我们回去再论。”
他也露了笑,话说得好听,却已经给他定罪了吧。
天子让随从坐下,郑父此时抬眼,发现是个唇红齿白的男子,眉宇清秀俊美......这是内侍?
看了一眼,便觉得有些许眼熟,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赵祁慎重新坐下,再度开口:“不知你想好说辞了吗?”
郑父当即再跪倒:“陛下,臣当然是知无不言的,只是......”
“只是那图是你们郑家弄丢的,你们也不知道图的下落对吗?”
他猛然抬手就砸了茶杯,碎裂的瓷片溅得一地都是,茶水顺着地砖淌到郑父脚下,让他脸色十分难看。
顾锦芙也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郑父。
——是郑家栽赃她父亲的?!
“臣冤枉!”郑父喊冤,心头狂跳,“陛下,臣与顾家当年结着亲,即便是臣丢了图,又怎么可能会诬陷到亲家身上。那样郑家也会受牵连,要叫猜忌。”
“你郑景明有多狡猾朕大概是知道的。”赵祁慎根本不听他这种分辩,冷笑道,“顾家当年是与你们郑家有亲,但你们脱罪的办法多了去,顾家获罪,你们郑家只是从正使降到副使。这就是牵连了,你倒是再试试怎么圆这个荒。”
“不是......”
“那你告诉朕,如今戎衣卫手里掌管的禁宫布防图,为什么是新制的。朕看过那份图,用的纸是十年前新晒成的,纸质比京城其它舆图来得细腻,那一年正好是造纸上有了新近展。如若那就是从顾家搜出来的图,怎么可能是新纸?”
郑父哑口无言,一道声音却是从外头传进来:“父亲,你难道还准备瞒着吗?”
顾锦芙向外看去,见到郑元青被许志辉拦着,神色晦涩地也朝她看过来。
短暂的对视,她撇开头,双手死死握着。
赵祁慎示意让人进来,郑元青一撩袍子跪在父亲身边说道:“陛下,臣先前就已经阐明会为陛下效忠,当年之事是郑家之过。臣的父亲年迈糊涂,连臣都瞒着,臣是昨晚找到那个宫女的尸首才知道她身亡,并非回乡。”
说罢,又哀求似地与父亲说:“您把当年的事情经过都说了吧。”
他那样子竟是不知当年事情真相,顾锦芙眸光闪动,是在观察他的神色。
“我哪里知道为什么会从顾家搜出布防图!当年的图是我们家丢的不错,但确实又在顾家搜出一份临摹的,就是如今戎衣卫存档那份,那是证物不能销毁,所以才会还在戎衣卫里保存着。”
郑父闭了闭眼,终于道出当年真相。
“可是付家不知为何把当年的卷综毁去,只留着一份白纸在里头,偏还留着那份已经失效的布防图。这么多年了,你也一直在查这事,我劝过你多少回不要再查,这里头恐怕还有暗藏的勾当,你倒是不听!”
“——那个宫女为什么会有肃王私铸的银子。”
顾锦芙终于说话了。
郑父闻言看向她,越发觉得她眼熟,但顾忌她是天子的人,只能回道:“本就是肃王的人。”
“那你为何留她在府里?!”
她再度一针见血指出问题关键,郑父颓败地说:“我怀疑那图是被肃王的偷走了,她是我暗中发现她是肃王案里漏网的,所以让她进府,派人一直监视着她,想看看能不能再找到图的下落。可是肃王死了,这么多年她也没有异动,前些日子元青与我说陛下要人......我就把她杀了。”
“所以你们郑家明知我父亲极可能是冤枉的,却没有替他申冤,而是让他来结这个案,来掩盖你们犯的错!”
她激动的站起来冲上前,双目通红去揪住了郑父肩头的衣裳。
郑父在她一句‘我的父亲’中愕然,郑元青忙站起身想去拉开,赵祁慎却是先将人拉回身边,冷冷盯住这两父子。
郑父终于认出她来了,本来该成为他郑家妇的顾家女!
他就去看儿子,见到儿子垂了头,没忍住站起来甩了他一巴掌:“你居然瞒着我她还活着的事!”
郑元青被一巴掌扇得歪了头,郑父手都直抖:“你这个逆子,怪不得你最近越来越反常,暗中查当年的事情那么要紧。怪不得陛下会问你要那个宫女,你却一字也不跟我说!”
“父亲!当年你亏欠了顾家,你一直不告诉我真相,我查怎么了?她是我未婚妻,我想查清错了吗?!”
屋里一时间就闹了起来,许志辉听到顾家女、未婚妻的,回头就见到他们的魏公公被天子护在怀里,眼皮不断地跳动着。
魏锦......是个姑娘家?!
第41章
郑家父子恼得面红耳赤,顾锦芙则气得面红耳赤,要不是赵祁慎死死抱着她,恐怕要冲上去和郑父拼命。
至于赵祁慎,心里膈应死郑元青那句‘她是我未婚妻’,抱着人冷冷地在父子对峙间说道:“你们父子要动手随意,今日朕来还有一事,顾家与你们郑家的亲事不做数了,当年的定亲书和庚帖都取来吧。”
这也是他今日来的要事之一。
经他一提,顾锦芙亦想起自己的庚帖还在郑家人手上,轻轻推开他示意自己冷静了,朝一边脸肿起的郑元青说:“郑副使的妻是谢家女,我一介罪臣之女高攀不起。”
郑元青双拳瞬间紧握,她知道自己已娶亲的事。他神色哀伤地看着她,被她冰冷的眼神狠狠剜了一下,他猛然闭上眼。
是郑家先有愧于顾家,即便不是他本意,可父子一体,家族一体。更何况......郑元青想起跪在天子跟前应下的事,在家族面临倾扎的时候,容不得他的儿女情长。
郑元青轻轻笑了一声,睁开眼的时候把所有情绪都敛入眼底,与她说:“当年的定亲书已经烧了,我亲手烧的。”还有写有他生辰八字的庚帖,在她的牌位前。
“你嫌恶郑家也是正常的,你写一份退亲书,我......签字。”
说到这里,郑父注意力才放在顾锦芙身上,看明白天子对她的态度,也看明白了儿子可能和天子达成某些交易。
如今的局势,不外乎就是事关家族。
郑父惊疑不定,赵祁慎那头已经让郑元青去准备笔墨。
顾锦芙几乎是抖着手写下的退亲书,写完后把笔一拍,冷眼让郑元青上前。
言而有信这点郑元青还是能做到的。在落下自己名字的时候,他脑海里那个巧笑嫣然的小姑娘仿佛就被抽离了,只余空荡荡的一片。
她收过退亲书,面无表情折好放入袖中,抬头与赵祁慎说:“我们走吧。”
她一刻也不想再留在郑家,她怕自己控制不住,真干出杀朝廷官员的事情。事情已经很明白不过,她父亲获罪,一是郑家丢图在前,二是有付家在后边推动。
家里搜出来的临摹图纸来历肯定有问题,极大可能是付家为了一同打击与顾家有姻亲的,毕竟当时她父亲是大理寺少卿,郑家出事从大理寺经手也正常。结果郑景明为了脱罪,把好友彻底推了出去,牵上反王一案上!
但不管是哪一家......她都不会放过!
赵祁慎拥着她出门,离开前用眼神警告郑家父子,顾锦芙还活着的事定然是不能暴露出去,量郑家也没有这个胆。
随着天子离开,郑父才精疲力尽一般瘫坐在椅子里,良久才问儿子:“你究竟和天子说了什么?”
“父亲,陛下已经查到郑家来,除了保郑家,儿子还能如何?”他嘲讽地笑笑,心里头却明白,顾锦芙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郑家。
郑父沉默,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思量了,但他却说不出儿子这样做是错的。毕竟......他终归一叹气:“希望你这步没走错。”
怎么能错,他还想着有朝一日......他撇过头看已经空空荡荡的院落,叶尖枯黄的竹丛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在地面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在父子都在前厅出神的时候,一个丫鬟从前厅侧边的小道慌慌张张离开,回到东南边的院子焦急地说:“夫人,奴婢刚才见到世子爷了。”
“怎么,世子被什么事情绊住了不能往后院来吗?”





朕的奸宦是佳人 第47节
谢柔正歪在罗汉床上,轻声细语的。
丫鬟摇头又点头,语气里有着惊恐:“前院来了客人,奴婢还看到画相上的人!”
画相上的人?
谢柔不解,丫鬟顺过气来说道:“就是世子书房里挂着的那幅画,谁也不让碰的那幅!但好像那人穿的是男装,还被一个英俊的少年拥着,走路踉踉跄跄的。”
谢柔一下就坐起来,因为动作过急,身子不争气地又咳嗽起来,想到中元节过后她去过书房一趟。她夫君那个小暗房里牌位不见了,她为此还愣了一下,然后郑元青匆忙前来,她问了几句却说不要她多问。
她在回忆中又记起先前说要拜祭顾家女的时,郑元青说不必了,以后都不必了。
所以,那句不必和牌位不见是因为那个顾家女还在人世?!
她心里慌了一下,又软倒靠着迎枕喘气。
顾锦芙被赵祁慎一直拥着上了马车,窥听到秘密的许志辉神色复杂,终于恍悟为什么天子总对她迁就,还不许他们这些家将过多接触。
原来她是个姑娘家啊。
他突然就想起之前还给顾锦芙开过玩笑的事。当年她瘦弱,被赵祁慎拽着硬跟他们练武强身,她每回都是被|操|练得快昏倒,他闹着玩儿让她喊哥,说要认她当妹妹以后就放放水。
本来是想激发她身为男人的尊严的,即便太监净身也是男人啊,结果她咧嘴一笑真喊了哥哥,反倒让他下不来台。
而且男人一言九鼎,他也只能背着赵祁慎给她作弊。
现在想想,本就是姑娘家,认了又怎么样。
许志辉一拍脑门,也不知道该说顾锦芙装得太好,还是自己太粗心,主要是她还没有耳洞!
哪个姑娘家会没有耳洞的,偏她就没有!
马车上,顾锦芙难得那么安静缩在他怀里。他搂着她,退过亲心里一块大石头也落下,是欢喜的,可见她受打击又高兴不起来。
平时张牙舞爪一个人,却被郑景明气蔫了。
“锦芙......”他叹着气喊她,她却是突然抬头,唇就那么送了上来。
像是找慰籍一样,紧紧抱着他脖子,吻得毫无章法,甚至还磕到他的牙。
他哼哼一声,在喘息间轻声唤她,她突然就又离开了,用一种凶狠的目光看他。像是要吃人凶兽一样,甚至是舔了舔唇,看得他直毛骨悚然。
“肃王反案里还有什么,除了郑家和付家!”
她极敏锐,敏锐到他都不知道哪里露了端倪。赵祁慎拉着她手笑笑,心中居然还骄傲了那么一下,他心爱的姑娘多聪明呀,可高兴劲儿还没过去手背就传来一阵疼。
顾锦芙抓住他手就狠狠地咬了口,疼得他直抽气:“还得批折子,轻点!”
她不但不松口还加重,他只好说:“你父亲可能还有受我父王的牵连,当年我父王到封地前发生过一场斗争,那件事情与先帝、肃王都有关。当年先帝还是太子。”
与皇子们相关的斗争。顾锦芙想到的只有夺嫡二字,后来肃王不就是为了帝位造反!
她眼眶一下就红了:“所以从顾家里搜出那份布防图,就是付家放的,付家是受令先帝!所以付家最后顶替了正使,郑家不受牵连除了把我父亲推出去之外,是因为先帝知道根本与郑家无关!”
事情瞬间就清晰无比。
她父亲曾经帮过还未到封地的建兴王,最后还是遭到先帝的记恨。
“你个骗子!”
她猛地推开他。
有关于建兴王这事肯定不是他今天才知道,他还是瞒她了!
赵祁慎被推得直接后脑撞到车壁,疼得他哎哟一声叫唤。许志辉正想着接下来两人要去哪里去,正好从帘子缝隙看进去,结果就看到天子被施爆了,他头一缩又坐回车辕。
算了,他还是当自已耳聋眼瞎。
顾锦芙恨得直咬牙,赵祁慎死皮赖脸又贴上来,委屈地看着她:“我要是不瞒着,你一气之下就冲回京城怎么办?我瞒你,你都冲动得要杀回京城,难道我就眼看着你去送死?建兴是我地头,你怎么横行霸道都可以,但京城不是,你回京只有绝路一条。”
“那既然现在进京了,你为什么不说?”
他摸鼻子,她一巴掌就拍他脑门上。
她这么些年奶妈子一样照顾他,还天天装狗腿子讨好他,结果他瞒着自己的事多了去了!
在皇帝头上动手,她也是第一人了,可赵祁慎理亏在先,他能怎么办,认打呗。这事就是他错了,即便是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他知道自己对不住她。
“你说啊!”她又是一掌,他只好闷声闷气地说,“我当时还没确定郑家有问题,我说了,你跟着郑元青跑了怎么办。你又没良心惯了,转眼就丢下我的事不是没有。”
在建兴的时候有一回到效外她非要吃果子,结果他爬上树,她远远看到有狗过来就跑得飞快。等他一回头,只有树下狂吠的狼狗,那片果林是有主的,他一个王府世子狼狈地蹲树上小半个时辰。
到现在都还能清楚记得种果子的农户那张憋笑憋成酱紫色的脸。
顾锦芙简直被他的理由气笑,他倒是够霸道啊,够理直气壮的!
她狠狠瞪他一眼,直接就撩了帘子跳下马车。赵祁慎没想到她会转身就跑,忙跟下来,许志辉在愣神间没闹明白,转眼她就挤人群里不见了。
赵祁慎这瞬间心头拔凉一片,仿佛回到遇刺那天,她转身就替他引开追兵,那一瞬是他这一生最害怕的时候。
怕再也见不到她,连死都不怕,就怕她死在他前头了。所以疯了一样追上去,在刀落下来前把人拽了回来,如今她又不见了......他忙问许志辉:“她人往哪走了?!”
许志辉也没看清楚,摇摇头。
“快喊人找呀!”
她不会真撇下他吧!
赵祁慎眼前发黑,他怎么不回宫了再说,这满街的人要怎么找,她对京城应该是熟悉的。
许志辉忙吹了个口哨,沿街布的暗哨都现身,一听说魏公公走丢了都面面相觑,想问什么见天子阴沉的神色转身就跑得飞快。
而挤到人群里的顾锦芙并没有走得太远,借着人流挤到离马车不远的一个包子铺边上,往炉子那里一蹲,赵祁慎一众就都以为她走远了。
她气得眼珠子都跟兔子一样,就那么盯着也在街上乱撞的赵祁慎,今儿不收拾他,真对不住这么些年对他的真情实意!
“嗳,客倌你怎么蹲这儿了?买包子吗?”
顾锦芙头顶传来声音,她抬头,老实的伙计正低头瞅她。她冷冷地说:“不买!”
伙计一愣,又见她红着双眼,以为她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居然开始叨叨地说:“看客倌的样子是读书人吧,进京考试的?是不是盘缠用完了?你这样的举子我见多了,你也别灰心呀,天无绝人之路,要不我介绍你去帮人抄书赚点钱,温饱和落脚地都能解决。”
顾锦芙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更觉得双眼又酸又涩。一个路人都那么心善,赵祁慎个王八蛋是怎么能瞒她这么久,那伙计见她居然要哭,吓得忙抓起一个包子偷偷塞她手里:“嗳,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偷偷吃,别叫我们当家的看见了。”
手里的包子热乎乎的,直暖到她心里去,这时又有一个声音传来:“你也不容易,他的包子我付钱。”
她就听到伙计忙说这位客倌是好人,又问他还要些什么,给的银子买十个包子都够的。
顾锦芙捏着包子抬头,正好对上一张还算熟悉的脸。
她心惊地要低头,但那年轻人已经见着她脸了,惊地喊一声:“魏公......子。”
她抿抿唇,心想怎么就能那么巧,只好硬着头皮咧嘴露出个难看地笑来:“黄主事。”
怎么就遇上大理寺的主事了。
“您怎么蹲在这儿?”黄主事确实是被惊到了。他是从胡同里出来听到伙计唠唠叨叨说考试什么的,回头一看就伙计一个,好奇之下就探头才看到还蹲了个人,然后见到伙计给她递包子。
不想居然是在宫里跺个脚地都得抖三抖的魏公公!
顾锦芙只能编造一个理由:“出来办点事,钱袋子丢了。”
“跟着您的人呢?”
当朝最得权的宦官怎么可能只身出宫来办事。
“那个......走丢了。”
黄主事眸光闪了闪,又问:“下官雇车送您回去吧,不然家里得担心。”
顾锦芙闻言心里有就有一个主意:“如若黄主事方便,到你家里蹭杯茶喝可以吗?”
她这个时候一点魏公公平时的威仪都没有,看着居然还有那么点可怜兮兮的,黄理略一思索说道:“魏公子赏脸,有何不可。”
伙计看着两人说话,青年还被喊主事,又对这个落魄举子客气,一时就傻愣愣看着两人转身往胡同里走了。
“原来黄主事住这胡同里,我记得另一头有家卖芝麻饼的,里头有豆沙馅或是香酥五香的。”
她走在胡同里,倒是十分的熟悉,黄主事略有诧异,旋即点点头说是:“这家铺子开了有近三十年了,原本的东家孙儿都老大了。”
“我倒是不知道东家情况。”
顾锦芙感慨。她只是知道这饼铺有名,她父亲下衙的时候会给带上几个,她爱吃五香的。
黄理一听觉得她对京城也不是太熟悉,笑着走到胡同中间的一条小巷子,再往里头深走才到家门。
“寒舍简陋,叫您见笑了。”
顾锦芙跟着他进去,是个小两进的院子,门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伯,见到恭敬的喊大人。
黄理请她在厅堂里坐下,黄家摆设都十分的朴素,有读书人的文雅。
她捧过一个留头的丫鬟送上的茶边喝边打量,莫名觉得温馨。
看惯了王府和宫中的富贵,一看普通人家,居然十分亲切。
“黄主事家里不错。”
黄理看了眼墙皮都剥落的厅堂,嘴角抽了抽,这是夸他廉洁吗?
“老一辈积攒许久,才落了这么个院子,下官只是享了长辈们留下的福。”
他也真真假假的回话,不然实在不知道怎么回。
顾锦芙闻言心里一琢磨,没忍住笑了。也好在黄主事平易近人,不然非得觉得她是在埋汰人家,索性也不再解释,转而道:“前阵子多亏黄主事在边上帮衬,才能顺利找着陛下要看的卷宗。”
她去大理寺第一回遇到的人就是黄理,说来两人还算挺有缘份的。
黄理也想起她带着戎衣卫来大理寺,清清冷冷发号施令的样子,威严得让人喘不过气。如今这样一看,倒是觉得之前都是幻觉似的。
他笑:“下官只是按令办差,哪里要公公一个谢字。”
大理寺的人多少骨子里都有着傲气,心中更是向着公道二字,她父亲就是这样的,她对大理寺的人都有好感。
她也跟着笑,捧着茶再喝一口,很快看门的那个老伯气喘着跑进来,手里拿着油纸包:“大人,您吩咐的芝麻饼买回来了。”
她诧异看过去,黄理腼腆地笑着打开给她:“您尝尝。”
他笑容一点也没有宫里那些讨好她的谄媚,就是单纯的请她吃饼。
“谢谢黄主事了。”
她捏过一块放到嘴里咬着,还是以前的那种味道,让她心头又泛酸。咬过一口她就把饼攥手里,不知怎么地居然问道:“如果一个人为你好,跟你说了谎,但那个谎言背后又牵扯着你在意的事,甚至伤害了你的利益,你会怎么办?”
拿利益比喻是不对,但她也不能说得太过明白。
黄理迟疑着说:“如果结果还是为着您好,并且您如今确实是好好的,损失的利益是能补回,那下官认为那人可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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