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大人不准跑

他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她身上的每一寸，手上的毛笔也随之细心温柔地描摹她的每一寸肌肤，五官。所谓是，画最能体现出作画着当时的情绪，而莫子君此时的情绪，很复杂，但也很简单，温柔的，欢喜的，依赖的，平静的，都是他作画时的心理状态。所以，这副画最后完整的成品体现出的，是温柔的情愫。
这种情愫只有一点点，但总有一天会成为参天大树，一定会的。
最后一笔落下，完成。
他抬头望着眼前的少女，看见夕阳蜂蜜色的光辉濡染着她的长睫和脸颊，如梦，如花。
“凤小姐，已经好了。”莫子君轻声道，唯恐破坏了如此美好的画面。
凤玉璇动了动有些酸痛僵硬的身体，才缓缓起身，走到书桌旁，仔细观摩那幅画，可是，那一瞬间，她惊讶地不能动弹
像，太像了，一笔一划，都是她的容颜，都是她的微笑的弧度。更难得的是，他画出了神韵，画出了属于她的气质。还有，深藏在画中的每一笔的浅淡的温柔的情愫，却更给人震撼之感。
“怎，怎么了”莫子君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
“太好了”凤玉璇感叹道，她想，莫子君的画技，是真的出神入化。他的画，是有灵魂的，这最是难得。而且，她体会得到，那种感情。
凤玉璇难得地脸红了些许，她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却也不看莫子君。
他们才认识几天而已，竟然就互相有了好感，这可是要怎么办才好啊。
凤玉璇的年纪只有十六，虽说已经认清现实，但也难免少女怀春。何况眼前这人，丰神俊朗，目光纯良，最重要的是，一点都不嫌弃她，或许，他真的是她的良人。
那么，她是多么幸运啊。
“那个，你喜欢吗我拿去装裱一下，明日便送给你。”莫子君轻声说道，比起自己收藏，他还是希望凤玉璇能够收藏它，他希望凤玉璇能常常看着这画，然后，时常想起他。
“好，谢谢。”凤玉璇低头应道，他能够送她，她亦是欢喜。
“嗯。”
突然，气氛陷入了沉默，与其说是尴尬，不如说是有些暧昧。两个年轻人共处一室，又有如此之画，两人皆是心中逐渐明朗，不得羞地如何开口是好。
幸好，张妈来解围了。
“小姐，夫人让你带石公子去用膳。”张妈眼观鼻鼻观心说道
“嗯，就来了。”凤玉璇慌忙放下画应道。
莫子君结果小心翼翼地卷好，有些意外道：“那个，夫人要见我”
凤玉璇点点头，对他说：“嗯，不过没关系的。娘亲是个很和蔼的人，你放心在这住下便是。”
莫子君点点头，但他下意识地知道自己要表现出好的一面，是凤小姐的娘亲呢。
凤玉璇和莫子君一同进了膳厅，凤娘照例早就坐在了位置上。
“娘”凤玉璇叫地很是亲热，凤娘笑了笑，嗔了她一眼，凤玉璇干嘛夹了一筷子菜到娘亲碗里，恐怕娘亲已经知晓了石头下午作画的事情。
“凤夫人，在下石头，住在贵府，多有叨唠了。”莫子君下意识地，就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表情也十分正经，声音沉稳，更不论气质，完全不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凤娘心中有了想法，她见的人可比女儿凤玉璇见地多多了。这石头，恐怕失忆以前，也不是什么一般平民百姓，瞧着这身气质，和说话的口音，仪态，家世必定不一般。这样的人，若是一开始伤好了送回去便是，现在这情况，有些难办啊。谁知道他什么时候突然恢复了记忆，还有就是，关系到自己女儿。
如今一见到女儿和这个石头，她就瞧出了几分不对劲来，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女儿突然显露出了小女儿的情态，这石头又生地如此俊美，再是下午听张妈说石头给女儿画肖像，她就觉得这事情，有谱
按这势头发展下去，璇儿恐怕是要动心了
她是过来了，并不想做棒打鸳鸯的坏人。其实啊，这石头看着，她也知道，其实是个生性纯良的，定不会害人。但若是他本来就是如此就好，可惜是个失忆的人，再结合他那不简单的谈吐，今日因女儿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便一心相许，和女儿情投意合。若改日有记忆了，翻脸不认人怎么办或许他就嫌弃女儿的身份了，或许家里有了妻儿。
那么，她的璇儿也逃脱不了被抛弃的命运。
到底，该怎么办呢凤娘突然有些头疼，她觉得她需要好好地和女儿谈谈。
再次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凤娘的眼睛里也多了几分思量：“石公子不必客气，请坐吧，这只是家宴，随意聊聊便是。”
“谢凤夫人。”石头的礼节挑不出一丝错。
虽然石头失忆，但凤娘还是和石头聊了一些话题。想不到的是，他的知道的东西，竟也如此多，对风雪楼经营的意见，许多都可以落实，这让凤娘对石头的心情又复杂了几分。这小子的情愫也是藏不住，哪怕他自己觉得他藏地住，那眼神，时不时就往璇儿身上瞧，像个毛头小子似地，不过他现在就是个毛头小子。
“石公子画画像的那个想法我觉得很不错，过几日，等石公子身子好了，便来风雪楼里帮姑娘们画画吧。这几天，就让璇先画着。至于抚琴，石公子若是有兴致，就去抚上几曲罢了，你且在府里安心住着便是。”凤娘笑得和蔼说道。
“多谢凤娘。”莫子君点头道，又看了看凤玉璇。
“那石公子先回去休息吧。璇儿，你啊，都好久没和娘亲好好聊聊了，张妈，去拿些点心茶水到我房里来。”凤娘说道。
张妈点头应允，转身就去厨房拿茶水点心了。
凤玉璇有些疑惑地看着母亲，往日从没有这种情形过，其实她们母女还是经常在一起谈心的，更没有很久之说。不过，她还是很敏感地察觉到，娘亲似乎有什么别的事情要说，突地，凤玉璇想到了石头。
凤娘带着女儿到了卧房，张妈拿了茶水点心来就遣散了下人给母女两留下谈话的空间。
凤玉璇先开口问道：“娘，究竟是什么事情”
凤娘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自己的女儿，是真的长大了，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出落地如同一朵娇花一样。也，留不住了，她沉吟了一会，才稳声道：“你，是不是喜欢石公子。”





宰相大人不准跑 004 有女婉婉
凤玉璇没想到会这么快谈到这个话题，顿了顿，其实，她隐隐察觉到了自己对石头的感情。只是，还没有那么明显，可是，她是真的感觉地到：“是。娘，我喜欢石公子。”
“诶”凤娘叹息。
“石公子也喜欢你，我也看得出来。”凤娘轻啜了一口茶。
凤玉璇听到娘亲这么说，耳朵有些红，连娘亲都看出来了吗
“你们是两情相悦，其实我也不想做棒打鸳鸯的恶人。”凤娘的下一句话就让凤玉璇笑不出来了。
“你要知道石公子现在的情况，他是失忆了，谁知道，他以前是个什么样子若是有了妻子，你说，你要怎么办何况，你瞧出了吗，这石公子的身份谈吐，可不是个平民百姓，若是高门大户，你觉得，你原因进那高墙里生存吗你现在的春风一度，改日也只是做了别人没名没份的妾而已，他若记忆一直不回来还好。若是，有一天想起来了呢你知道，你要面对什么吗”凤娘沉声道。
凤玉璇沉默了，娘亲想的比她多，却也是为她好，但是，她暂时不能心甘情愿。
“你们现在好歹还没有走到那一步，你好好想想吧。”凤娘有些疲倦地挥挥手，“你若是真喜欢，娘亲便随了你，不会阻止你，娘亲只喜欢你幸福。
凤玉璇愣愣地点点头：“娘亲，我明白。”
凤玉璇静默了一会儿，起身，往门外走去。
月光如水，可是已经没有心情欣赏。娘亲说得对，如果就发展下去，那么她必定会沦陷下去。而石头，一个失忆的人，不是知根知底，若是和他在一起，很难得知以后会发生什么。
罢了。
凤玉璇悄步走回了卧房，躺在床上，渐渐入睡。
风雪楼，芙蓉阁。
青衣男子垂头握笔，书桌前端坐一位白衣女子，清纯美好，粉面含羞。
“夏姑娘，请勿动。”莫子君抬头道，这正执笔绘画的轻易男子便是莫子君，现在的石头。在宅子里休息了几日后，他便进入风雪楼开始工作，为姑娘们画画像。
所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换上一袭青色长跑，玉冠束发，一位俊美的翩翩儿郎便诞生了。虽衣着简朴，也不掩气质卓然，惹得楼里的姑娘们也羞怯赞叹不已。
“抱歉，石先生。”白衣女子微微颔首娇柔道。
莫子君只是微微一笑：“无事，坚持这么久，也是难免的。马上就好了。”
“没关系的。石先生，婉婉不累。”夏婉婉柔柔一笑，秋波暗送。
莫子君却垂头低眼，错过了她的媚眼。
夏婉婉见石头没动静，心中有些郁结。如此佳公子，才配得上她的才情容貌。虽说这公子无钱无势，但她所求不多，待赚足了银两，赎了身，便与石公子双宿双飞。
夏婉婉的心思也很是正常，任是哪个女人见了莫子君都得春心萌动，又是她们这些生长在小地方的女人，又是在青楼，能碰上个良人，就是极好命了。何况他原本就是京城贵女们趋之若鹜的存在，如果不是那日受袭击坠落悬崖，也不会藏到这镇上的青楼，早就在京城里，过自己丞相的富贵日子，娶一个门当户对的贵女，如此一生。
“石先生，婉婉闻您琴技了得，改日可否教教婉婉”夏婉婉轻声询问道。
莫子君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沉吟了一会儿了，才问：“夏姑娘，可是做表演之用”
夏婉婉愣了愣，还是点了点头：“每月十五便是婉婉表演的日子。”
“那些客人反应如何”
夏婉婉似有些苦恼：“不太好，那些客人已经有些厌倦，婉婉也不会弹些什么新曲。”
莫子君收笔，道：“夏姑娘，石某认为，可以将节目的形式稍微变换一下，吸引顾客。石某这倒是知道些新曲，若不改日石某写了谱子，夏姑娘来拿罢。”
听了莫子君的话，夏婉婉瞬间无比欢喜，石公子竟是愿意写曲谱给她，定是有机会了，她站起，微微福身，双眸带笑：“多谢石先生”
“夏姑娘不必客气。”莫子君笑了笑，不以为意。
夏婉婉又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才娉娉婷婷地走出隔间。
隔间外头有个屏风，屏风外坐着五六个姑娘，都是按照绘画的顺序依次进入，夏婉婉出去之后，另外一个姑娘就进去了。
剩下的五个姑娘瞧着夏婉婉粉面含春的模样，有些嫉妒，还有些不屑，这厮定是方才捡着机会和石公子说了什么，否则，石公子怎会被这狐狸精给迷住了。哼，什么清倌，还不是和她们是一路货色，谁都没比谁清高，平时就那么瞧不起她们这些卖身的，就她高贵了你高贵怎么不去做正经人家小姐拿什么乔
“喲，瞧瞧咱们的清倌大小姐这是要卖身了”一桃红衣裙的姑娘讽刺道。
楼里不少姑娘早就瞧夏婉婉不顺眼，明明就是个出来卖的，以前是大小姐怎么了人还是要认清现实，在楼里都偏要端着架子，瞧不起她们这些卖身，你以为你当了清馆就是清白的了呸
“桃红，别胡说八道我和石公子没什么的”夏婉婉羞涩一笑道，但越是如此越是让人来气。
“小姐带来的人你都敢碰，别怪到时候凤娘对你不客气。”绿衣女子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这绿衣女子也是个清倌，只是脾性不似夏婉婉，她和其他姑娘都处地不错，和凤玉璇的关系也极好。
其实凤玉璇带石头来的时候，那些在欢场上见多了的资历老的姑娘，就瞧出这对是有情有义，两情相悦。没人会不长眼地打石头的注意，大部分小的也提醒过了。无论怎么着，凤娘和凤玉璇都是她们的主子，她们平日里，对她们也是很不错。但若犯了事，不客气，是一定了。
也总有这么几个不安分的动了心思，比如这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夏婉婉。
做人，得安分，不然，就看她的下场如何了。
“石公子可还不是小姐的夫君，是你们想地太多。凤娘那么看重我，风雪楼也不能离了我，怎么会对付我呢到时候我去求了凤娘，她或许就应允我和石公子在一起了呢。”夏婉婉毫不在意道。
艳丽的紫衣女子磕着瓜子，好整以暇地瞄了夏婉婉几眼。这姑娘，还是太年轻了，凤娘能把你捧起来，也能让你摔下去，楼里漂亮姑娘多地是，捧谁不是捧
桃红姑娘脾气最是暴躁，她年纪小还只有十一岁，也是从小跟着凤玉璇和凤娘身边长大的，感情也极好。楼里的姑娘很少是被人牙子绑来卖的，多数是因为家庭贫困，或家道败落无路可走对凤娘点头之后进到楼里来。凤娘也不逼着她们接客，自有别的法子赚钱，最大的特色就是风雪楼里的表演了。
“狼心狗肺要不是当初凤娘收留你，你早就冻死在外头了”桃红叫道。
夏婉婉突然回头瞪了桃红一眼：“给我闭嘴”
夏婉婉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她始终不想承认，自己受了凤娘的恩情，她认为，自己只是暂时在这里工作，但不接客，只表演，做个清倌，给凤娘招揽生意。但绝对不欠凤娘什么，原本她也不想来青楼，凤娘带她进了青楼，她还巴不得当初不是凤娘救的她。
所以是想等时候到了，就跟凤娘说一声，带着自由身离开。而现在，也正好是这么个时候，她遇到了她的良人，石公子。
忽的，大门打开
“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中气十足的女声从外面传来。
几个姑娘望见是凤娘，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恭敬地对凤娘福身。而几人之中，夏婉婉却只是敷衍地稍微福了福身，实在算不上恭敬，显而易见，她对凤娘也没什么恭敬，感激的心理。她以为她自己表现的并不明显，可哪逃得过凤娘阅尽千帆的眼睛，夏婉婉是什么人，她心知肚明，只是她不做地太过分，凤娘就不挑明而已。到目前为止，夏婉婉还有利用价值。
事实上，凤娘并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她对楼里那些姑娘，也有一分真心相待。可她不是老好人，如夏婉婉之中不识好歹的，她也不会用什么好心对待，没让她自身自灭就很不错了。剩下的，完全就是利用，榨干她的生意价值。
如今，她把注意打到了女儿的心上人身上，无论女儿最后会不会和这个石头在一起，她都饶不了这个背主的姑娘。
“要吵出去吵，别扰着石公子作画。”凤娘皱眉道，又看着夏婉婉道，“婉婉，我早就说过了，画完了马上出去，不然怎么做生意，胡公子都在下面等急了。”
夏婉婉低着头，看不清她的神情，但语气中的确泄露出一丝不满：“是，凤娘。”她一点也不想去陪那个胡公子喝酒，哪里有石公子半分好了。凤娘竟然都这么说她，凤玉璇哪里比她好了，只是不过是在凤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而已，什么小姐，她才是真正的官家小姐一个青楼妈妈的女儿也敢叫小姐
夏婉婉不请不愿地出去了，外厅里只剩下凤娘和两个随身婢女还有另外五个等待的姑娘。不过，夏婉婉出去之后，厅里的气氛也缓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