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再临
作者:石肆
大唐,这颗曾经耀眼的太阳,如今也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 天边的层云飘过来,似乎也正要将落日的余辉掩盖。 不甘心啊。 不甘心听着贞观长歌归于寂落,不甘心眼见盛世大唐百孔千疮。 那就撕开遮蔽的云层,那就托起将落的太阳! ——帝国的阴霾终将消散,盛世的大唐会再度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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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再临 第一章 蓬勃的生命
韦仁实刚一出门,身侧便有一股温热的气流舒舒缓缓荡漾开来,划过指尖又掠过发际,悠悠然然从四周悄然萌发的春草上轻抚过去。
穿透云层的那一缕光,从枝桠间洒下斑斑驳驳的淡金色,带着柔和的暖意。
韦仁实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扫视着四周。
门庭虽小,却迎满了阳光,屋堂颇陋,倒也干净整齐。
家中剩下的唯一女婢端着木盆,脚步匆匆的进去屋内,又急急忙忙的跑去灶火,小小的院落里从韦仁实的身侧经过,对他展演一笑,犹如天上洒下的晨光一样暖人。
一身衣裳略显破旧但浆洗的即为干净的太夫人很是严格,出来对韦仁实说道:“吾儿快去洗漱,莫要耽搁了晨读!”
韦仁实报以笑容回应,过去走进极小的书房。里面书籍不算多,但都被翻看下许多痕迹,可证明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一个用心读书学习的好书生。
自他莫名其妙的成了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一周,也终于渐渐习惯这个时空的生活。
一个已然没落的小地主之家,一副尚未成年的身体,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外加一个略显死板的太夫人和一个瘦小的女婢。远离了现代生活的丰富和便利,的确让人很难适应,可反过来想想,也远离了那么多光怪陆离,生活变得更加纯粹。
韦仁实这般开解着自己,翻开书本看了几句,发现竟然是后世里自己上课讲解过的课文,嘴角不禁一扬,这汉字的魔力,隔着一千两百年的时光,也能在这里际会。
不过下一刻,粟米的香气就飘荡在了小小的院子里,韦仁实才泛起的时空感慨,就这么被这一缕淡香消磨的一干二净。
也不必抱怨命运的无常,让人穿越到已然没落的大唐。转念想想,好歹这时候已经是一日三餐,总好过穿越到再往前一天两顿饭的日子。
是以韦仁实端起碗来,向粟米饭的制作者说了一声:“兮儿的手艺愈发好了,真香!”
接着,便大口大口将碗里的粟米饭几下吃了干净。
“郎君慢些吃,还有呢。”兮儿得到称赞,很是高兴,又极其柔和的说着,边说边又推过来一碗。
虽然知道这声郎君喊的是对自家公子、少爷的称呼,但还是让韦仁实差点儿咬到了舌头。
没办法,后世人的概念里,这个词的意思,可远没有眼下这个时代里宽泛。
又何况是个单身一万年的老处男!
韦仁实摆了摆手:“不吃,饱了。”
总共就三碗,韦仁实是知道的。他若再接了这一碗,那就得有一个人饿着肚子了。
不过,这种事情哪里能难得住好吃嘴的现代人——尤其是一个在田间地头里度过少年时期,大学毕业后又回到农村教书的现代人。
时节正春,从外面找些野菜,去河里摸些小鱼,熬煮些鱼汤应是不难的。纵然没用盐椒调味,也至少比一碗粟米饭的营养价值高——这具身体正是急需营养来要茁壮成长的时候。且这时候的河水除了泥沙,恐怕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污染,里面的鱼必定不会少了。
福昌的河流不少,韦仁实家门外不远处便有一条。
刀辕川的水还略显刺骨,汩汩流动汇入洛河,那是在后世里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了的清澈。
甚至可以看得见鱼儿在水底嬉戏,这清净的河水着实诱人。
若非天气尚不够暖热,韦仁实便就要直接赤脚下到河里去了。
河边野菜不少,虽然也有许多采摘过的痕迹,但留下来的也够了。
清明菜是好东西啊,可以抗菌消炎。荠菜的味道也很好,营养价值也很高。能找到薤白更令人高兴,味道可太鲜美了……
不多时,韦仁实手里已经有了大把大把的各种野菜了。又顺道折了一把树枝,准备做个捕鱼的陷阱。
“仁实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喊。韦仁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那声音又喊了一遍,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现在就是韦仁实了。
回过头去,看见同样一少年郎君,骑驴从此间经过,正从驴背上跳下来,过这里走来,且走且问:“仁实兄在此作甚?”
看见他的一瞬间,脑海中关于此人的记忆随之滔滔而来。韦仁实愣在那里,一时间有些恍惚。
见韦仁实没有接腔,那少年走到近前,玩笑道:“仁实兄,你怎的不做声,莫非不认得我了?”
“你……”韦仁实有些口干,一种千年倒错的感觉出现在脑海里,仿佛时空在这里翻转际会。
那少年见韦仁实仍旧愣神,于是又笑道:“仁实兄近来可得佳句?”
这一刻韦仁实脑海中泛起里的,却是一首首的诗名——是《雁门太守行》,是《李凭箜篌引》,是《苦昼短》,是《辞汉歌》……是黑云压城城欲摧,是天若有情天亦老,还有……《送韦仁实兄弟入关》!
“李贺,李长吉……”韦仁实试着叫里一声。
“仁实兄今日是怎的了?”少年郎有些疑惑的问道。
李贺——老子的发小竟然是李贺!
竟然是“诗鬼”李贺!
亲眼见到活的超级历史名人——给我写过诗用我名字当题目的那种——该怎么办?急急急!在线等!
韦仁实——这本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名字。但这个名字竟然能够让时间的笔锋写下在岁月的洪流里,全赖一个名人,写下的一首名诗。
《送韦仁实兄弟入关》,某年某月某日,那时候还未曾被人称作诗鬼的李贺,提笔写下了给自己的总角之交送行的诗作,也使得这个普通人普通的名字,竟然也在历史上得以占据了一个小小的位置。
因为写诗的人是李贺,所以韦仁实这三个字,才在历史上有了一席之地。
韦仁实突然不禁有些好笑,当年自己讲语文课还讲过这首诗里面情真意切的兄弟情义,如今自己竟成了诗里的主人公,眼前站着诗的作者。
好一会儿,韦仁实才从这种时空交错,造化无常的感觉里面脱离出来,收拾了心神,笑起来对他答道:“捉鱼啊。粟米不饱腹,欲捉鱼择入野菜烹为鱼羹。”
“捉鱼!”李贺顿生兴致,一下招呼了为他牵驴的童子过来,将身上看着已经有些破旧了的锦囊交给童子,然后也挽起了长袖。
恒从小奚奴,骑巨驴,背一古锦囊,遇有所得,即书投囊中……韦仁实却脑海中莫名想起来了后来人对李贺的书写。这恐怕就是那外出觅句的古锦囊了吧!
转头就见李贺正要脱鞋,韦仁实便阻拦了他:“用不着下水,眼下水还太凉。且看我的!”
说罢,只撩起衣襟避开泥泞下到河边,仔细看了看,河里的鱼多有一指来宽,便将那些折断的树枝照比这一指宽更窄些插了下去。插成了一个椭圆,又在口处往内收,并逐渐变小,留成一个小的开口。
回头又将挖野菜时顺手捉的几条蚯蚓用石头轻砸了一下,扔进了树枝插成的椭圆里。
李贺看看那些树枝,问道:“你不是要捉鱼么?”
韦仁实答:“待会儿鱼会自己游进去,出不来。”
“自己游进去?”李贺奇之,又凑到近前,仔细盯着韦仁实做成的陷阱,想要看着河里的鱼儿自行游到里面去。
一边盯着河水,一边又对韦仁实说道:“你听说没有,吐蕃大相被俘,兵败如山!”
“然后呢?”韦仁实一边择着野菜,一边接了一茬儿。
“你说,朝廷会不会借此机会对付吐蕃?”李贺扭头过来有些激动的猜测道,两眼里面满是兴奋。
韦仁实笑了笑:“你想多了。相比吐蕃,大唐眼下的大患更在……算了,你才多大,想这些作甚。”
“大丈夫自当忧心国事,为君分忧。”李贺很有气概的将手一挥,说道:“更何况我乃……更应该心怀国事才是。”
韦仁实转头看看他,这娃娃估计与现在的自己同岁,也是一副瘦小的身板儿。便不由得想起来原本历史上他的遭遇。
历史上的李贺才华横溢,十五岁时便已然名满京华。只可惜考取进士的时候,因其父名为李晋肃,而晋与进同音,因此妒才者便以犯讳为由,使李贺不得科考。尽管韩愈“质之于律”“稽之于典”为其辩解,终也无可奈何,李贺不得不愤离试院,终生不能考取进士。
而后虽得韩愈惜才,又以宗室之后蒙阴入官,可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九品奉礼郎,终于不能施展抱负。
迁调无望,功名无成,哀愤孤激之思日深,李贺忧郁病笃,二十七岁,英年早逝。
历史上少了一个经纶治世的朝官,多了一个名垂千年的诗鬼。
韦仁实看着心中尚充满希望的李贺,想着历史上他原本的遭遇,一时间不禁大感同情。
又想到,李贺虽然胸中抱负未展,怀才不遇,但总比“韦仁实”要强,历史上只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姓名,还是全赖李贺的诗作才得以留下。
不过转念一想,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已经是日落余晖的大唐了,时局不稳,盛世不再。倘若能在这余晖里过好自己的日子,安安稳稳,衣食无忧,消消遣遣的度此一生,那身后之名,又算得了什么。便就是后世里连韦仁实这三个字都没有,只要我了过好当下,那也就足够了。
因为仕途不顺而忧郁焦思,搞得自己英年早逝,在如今的韦仁实看来,实在不值。
身后名算什么,仕途不顺算个球。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有质量的活下去,那才是我的追求。
李贺是名垂青史的诗鬼,我是活在当下的韦仁实。
韦仁实胸口一松,隔着时空的迷茫渐渐消失了。
站起身来,脚下的泥土开始变得松软,少了漫漫冬季里那一抹不近人情的冰冷和坚硬。
生命的温床是如此的平实,所有沉睡的种子都可以在这里得到孕育,化为自己独一无二的姿态,成就无数的生命繁华——无论是破土而出,还是含苞待放的,无论是慢慢舒展,还是缓缓流淌的,无论是悄无声息,还是莺莺絮语的,无论是平淡无奇,还是引人注目的。
那每一个,都是蓬勃的生命。
盛唐再临 第二章 耕犁
“嚯!鱼真的自己进去了!”尚在少年的李贺却心思没有那么多,兀自扭头盯着河里,见那些小鱼果然一条两条的钻了进去,却来来回回游不出去。当下便玩心大起,回头搉了一把树枝:“有趣!有趣!我也做一个试试——为何这鱼进来了就游不出去?”
“等你的陷阱能抓到十条鱼,我就告诉你。”韦仁实一边笑道,一边从旁边湿土里又挖几条蚯蚓,随手扔进陷阱里面,看着里面鱼一条条多起来,不禁食指大动。
“这里的鱼都不好吃,腥死了。”李贺见韦仁实高兴的去捞,于是说道。
韦仁实哈哈一笑:“那是你们不会做!”
话刚说完,又想起来眼下是唐代,不是谁家里都有油吃的,估计做鱼汤的时候肯定不会先将鱼油炸一下吧?
得嘞,自家也没有一滴油,幸而粗盐还有一星儿,总不至于喝白汤了。
所以努力提高生活质量才是第一位的嘛!
二人在河边抓鱼耍闹过去半晌,韦仁实用柳条编了小筐,又使得李贺惊讶一番,也要了一个,盛着自己的鱼。
用小筐端了鱼和野菜回去,韦仁实兴致高涨,准备露一手自己灶火上的手艺。走到门口被兮儿阻拦下来,死活不让他进去,也只好作罢。
家中的太夫人将这一幕看到眼里,便将韦仁实喊去屋内。说道:“汝乃士族之后,汝太祖、汝祖父、汝父皆为读书人。汝日后只一心进学,常思报效之意,方才不负先祖。切勿心有旁骛,这等事情日后不必再做。若嫌粟米不饱,只管言来,为娘总不至于教你作难。”
在如今的韦仁实看来,这个家中的太夫人是有些死板的。自己这般活在当下的理念,肯定与她说不通。因而本想点点头随口答应,糊弄过去便是。
可到了嘴边,却又多嘴,笑道:“哪个士族子弟会连饭都吃不饱,还要阿娘去借粮食的?我为长男,却拉不下脸来让阿娘去为自己讨饭吃!”
本是一句笑话,没曾想太夫人神色一黯,长叹了一声,说道:“读书考取功名,入朝造福百姓。乃是韦家祖训,终究是不能忘的。若非汝祖父与汝父皆早亡,咱家好歹也是本地大族,总不至于过到这般地步。便若此,吾家尚有几亩薄田,只可惜如今家中皆为妇孺,劳力不成,致使田中蓬蒿丛生,粟麦无收。是为娘持家之罪啊!”
韦仁实心里想想,一个妇道人家,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一个年纪不大的瘦弱女婢。若要是生而为农妇,到也能干的动田地里的庄稼活。可偏生又是半道中落的,的确是为难人家了。不过,既然自己如今成了韦仁实,这份责任就是自己的了。
韦仁实觉得这应该不算太难。毕竟自己比她们“多活”了一千两百多年呢。
却听太夫人又说:“话虽如此,地还是不能不种的。这几日咱们就需趁着雨过土湿,将地先耕出来。”
韦仁实不是没有耕过地,若有后世里那般方便的农具,耕出几亩地并不难。
但眼下就有些不好说了。
因此韦仁实又一次走出家门,循着田野地头过去。
已经有勤劳的农人在抓紧时间耕地,韦仁实见了他们手里的农具,心里头便顿时感到有些不妙——光靠那些农具,可没法让家里的妇孺轻松的耕出几亩地来。
走过田埂,韦仁实看着地头用力牵着耕犁,费力的在田中艰难前行的农夫。
“赵大叔,这耕犁沉不?”韦仁实站在田边,向地里的农人问道:“教我试一下罢!”
“这怕是使不得!”田里的赵老汉一笑,抹了一把汗,道:“韦郎君是读书人,一双手是提笔拿字的,将来定要显贵,如何能使这泥地里的勾当。”
韦仁实笑道:“圣人每年春上还要亲事农桑,下地铲两把土的,我算个甚么?”一边笑,一边脱了鞋子挽起衣摆,跳将下去,从赵老汉手里夺了绳来。
将绳子挽到肩头,用力一拉,根本纹丝不动。
这具身子还小,也太瘦弱了些,毫无气力可言啊。
赵老汉咧嘴笑起来,从韦仁实手里将绳子拿了过来,自己拖着耕犁,朝后面推犁的女婿示意一下,二人继续干活。
韦仁实则在旁边站着,仔细瞅起耕犁来。
这耕犁倒也是曲辕,只是犁辕太长,是长曲辕犁。而且上面比韦仁实在后世里用过的曲辕犁少了些东西。
比如说没有犁壁,不能直接在耕地的同时将前面的土推开。而犁铲太直,不容易入土将土铲起并铲碎。
另外,似乎也没有能调节犁铧入土深浅的结构,没法调节耕地的深浅。
后世里,在偏远山区,那里没有大面积的田地,都是小块小块的山田,现代化的机械到不了,有些地方就是拖拉机也过不去。牛耕的方式以及老式的农具,在这些地方仍旧大量存在。
而作为一名农村长大的,以及长大之后待在农村从事农村教育事业的特岗教师,后世的韦仁实对这些老式的农具并不陌生。
韦仁实可以肯定,若是将他在后世里见过的那些老式农具打造出来,那么耕种土地的效率,将会提升的不止是一星半点。
或许,就算是一家妇孺三人,也足能完成田里的耕种了。
又深深看过几眼,韦仁实就已经将赵老汉手下的耕犁的样子牢记在了心里。然后上去田埂,匆匆回家了。
家中就算只剩几间老屋,也照样给韦仁实腾出来了专门的书房。一到家,韦仁实便一头扎了进去,紧关了房门,提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幸亏从身体的原主继承了记忆,加之后世因为职业原因,寻常也练过几下毛笔字,这才很快适应拿毛笔来画。
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再怎么用力瞪大眼睛,也看不清楚纸张上的内容,以及浪费了厚厚一沓珍贵的纸之后,韦仁实终于如愿以偿,画出了令自己满意的图样——曲辕犁的原理和构造其实真的很简单,即便如此,韦仁实还是花去了不少功夫,才总算画出正确的,能够让匠人看得懂的图样来。
点灯之后,韦仁实又多了一个心思。
又用去了几张纸之后,他将曲辕犁上面几个关键的结构单独画了出来。
这样一来,一张完整的图样,就变成了几个部位的组合。
自己定好比例之后,写清长短深浅的规格,交给不同的匠人打造出不同的部分,回来之后自己将之拼装在一起,可以至少在短时间内,保持曲辕犁的秘密性——尽管曲辕犁的构造简单,一旦出现,便会无可避免的被仿制。但是至少在其他人搞清楚结构之前,还可以有那么一点时间,来给自己运作一番,靠它挣些个本钱,再去做些其他的事情。
将浪费掉的纸张仔细收集起来藏好,留待往后几日拭秽所用。之后,韦仁实离开了书房。
这等事情估计是不能被阿娘知道的,否则她又该说自己心有旁骛,不专心读书。
只能先设法弄些钱,私下去找匠人打造。
韦仁实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的那位总角之交。
盛唐再临 第三章 借钱
鱼羹当中虽然只撒下了几粒粗盐,但有赖鱼乃新捕,味道极鲜,加入野菜之后,也是稠乎乎的一锅,虽然不如面食吃下去有饱撑之感,但是营养肯定是够了。
喝了几日野菜鱼羹,总觉得好像气力都足了不少一般。
家中太夫人虽然称作太夫人,可也才将近三十——但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却已经开始自称老身了——她明显营养不良。韦仁实自己这副身体更不用说,更需要充足的营养。女婢瘦弱,也正是长身体的年龄。
一家人都需要吃得饱,还需要有营养,韦仁实倍感责任重大。
默默将碗往前一推,看看外面天色还没黑,又道:“我出门一下。”
李贺家就在另一头,顺着刀辕川的河水走,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走到。
刚到门外,不及上前敲门,就看见李贺骑在驴背上,由童子在前面牵着驴外出觅句回来,见到他便笑问:“仁实,你怎么这时候跑来?”
“想找你商量些事情。”韦仁实答了一声,二人一道进去,韦仁实先去拜见了李贺的母亲,又告退一声,这才又拉着李贺去了他的书房。
李贺家虽然也因其父早亡而败落,可李贺的父亲终究是做过县令的,家底还是要比韦仁实家中殷实一些。
“仁实,你找我何事?”李贺让童子去煎茶,之后问道。
韦仁实拿出自己的图样,铺开,对李贺说道:“我近来多观农人耕种,见其耕犁笨重,且耕地效率低下,因苦思几日,设计出这种改良的耕犁,我将其名为曲辕犁。这种改良之后的耕犁,犁架变小变轻,而且便于调头和转弯,操作灵活,节省人力和畜力。耕作起来,寻常一天才能耕完的地,可能几个时辰就可以耕完了。你知道现在一个壮丁若是配合牲畜,一人一日能耕出多少地么?”
李贺摇了摇头:“不知。”
“呃……”韦仁实没想到李贺回答的这么干脆,顿了顿,说道:“一个壮丁,一头耕牛,一天至多耕出两三亩地来。若是换了我改良的这般耕犁,一日就能多耕出六倍乃至十倍的田地!”
“挺多的。”李贺平平淡淡的点了点头。
不是——韦仁实挠了挠头:“长吉,你明白我说的意思么?”
李贺点头道:“自然明白,你改良的耕犁,让一个壮丁和一头耕牛,一天耕的地多了很多。”
“那你咋不激动?”韦仁实诧异道。
李贺更加诧异了:“我为何要激动?”
韦仁实一拍手,去休,地主阶级不明白劳苦大众的日子啊!
“仁实,你到底找我何事?”李贺一边从身上的一个布包裹当中取出一沓纸张放回桌上,一边问道。
“借你几贯铜钱,我要找几个木匠和铁匠,将此物打造出来。”韦仁实开口达到。
李贺点了点头,道:“我不掌家中财物,此事需过问家母,你且等等,我去问家母取些铜钱来。”
韦仁实答应下来,留在书房等候,李贺出门找此家中太夫人去了。
不多时,就听见脚步声来,李贺与他母亲二人一道出现在了书房里面。
李贺的母亲同韦仁实的母亲差不多年纪,也是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受了韦仁实的礼之后,便笑问道:“听说贤侄改良了耕犁,能让人一天多耕出六倍的地来,当真?”
韦仁实点了点头,坦言道:“当真。我今来找长吉兄,正是想要先借上几贯资材,去找几个木匠、铁匠,将东西做出来。做出来之后,我就能让这东西回本儿,将长吉兄的钱还了。”
李贺的母亲看看韦仁实,又往他的手里看看,忽而笑道:“回本儿?贤侄是想要用这耕犁去替人耕地,好收取些资财?”
韦仁实见她眼中似是有些笑意,因而问道:“小侄见识少,还请婶婶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