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的战争
作者:人兮
四方上下谓之宇,往古今来谓之宙。曷宇之有极乎?曷宙之有始乎?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一颗水蓝色星球上渺小生命的代表—人类却发出了超出自身认知极限的疑问。从地球到太阳,从太阳再到银河,人类不是唯一的生命存在,辉煌的文明湮灭在了时间之中,失落遗迹的哀鸣似乎在给人类警告。于是乎有人站出来呼吁我们生活在一个名为无知的平静小岛上,被无穷无尽的黑色海洋包围,而我们根本就不该扬帆远航,科学,每一种科学都按照自己的方向勉力前进,因此几乎没有带来什么伤害,迟早有一天,某些看似不相关的知识拼凑到一起,就会开启有关现实的恐怖景象,揭示人类在其中的可怕处境,而我们或者会发疯,或者会逃离这致命的光芒,躲进新的黑暗...
潘多拉的战争 楔子
楔子一
这里分不清楚上下,也不知道前后,仿佛漂浮在空中。周围的一切都是白色的,不是如纸张一样空无一物的洁白,而是那种仿佛纯银泛着微光。
这里广袤无垠,每走一步,都会在脚下激起一圈涟漪,向外荡开,却没有任何声响,仿佛走在一片澄清如境的水面上。
他就这样走着,走过一个个门,打开后看到一个个几乎一样的空荡荡的房间,然后继续走下去,虽然不知道方向,他心里却明白自己的每一步都在走向目的地,走向下一个时间点,就像是上了弦的指针一样。
他看不到自己,抬起手来,看到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流动的色彩。他又试着张了张嘴,发出“啊”的声音,一如他所想的一样,阒寂无声。
现在,他明白,这里的世界以自己为中心,任何信息的反馈都要通过非己来实现。有即是无,无即是有,可能就是这么个道理。
终于世界渐渐的有了变化,一处被数不清的房门围成的圆形的场地出现了,在场地的中央,一个比周围的一切更加明亮的物体出现在上方方。它悬浮在那里,大如珍珠,似乎在变换着形状,时而呈现螺旋状,时而中间凸,四周变得扁平,仿佛微型的星团。而就在它的旁边,他看到了自己。
“你终于来了。”另一个自己显然也发现了。
他啧了一声,这种对着自己说话的感觉还是有些奇怪,“怎么会这样?你是谁?”
“为什么不会?你现在应该能理解”,另一个自己回答。
“难道平行世界是真实的存在?”他有些警戒的问。
“嗯......”沉吟了一下,另一个自己犹豫的说,“或许还有更准确的说法。”
“那么我们是同一个存在吗?”他继续问道。
另一个自己只是静静的看着发光体,未置可否。
“你也是为了它而来?”他指了指悬在他们眼前的物体。
“不是,我是为了你而来。”
“什么意思?”
“为了阻止你拿到它。”
他有些不解的问:“为什么?虽然不知道怎样界定我和你的关系,但是看样子你对我不陌生,如果你了解我的话,你也应该明白,这是我一生追求的东西,不光为了我,也为了人类,你既然不想要它,为什么我也不可以动?”
“因为那样将会导致世界的灾难。”另一个自己如是说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只是因为你有着我一样的相貌?”他有些莫名的问。
另一个自己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人物,似乎对方的反应超乎了他的预期,难道重启之后的影响偏差如此之大吗?他暗暗的想到,然后眼神流转,平静的继续说:“因为我是先知。”
先知?他以为对方会给出一个充满了科学道理,更容易令人信服的理由,但是这个结果却始料未及。他不置可否的呆立在那里,没有回应。
另一个自己看出了他的犹豫,继续说道:“你之所以回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证实你自己的想法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的想法是正确的,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所以你可以回去了,这样世界就会继续平静的运动下去,一切归于平静。”
“可是为什么?我们人类追寻了这么久的答案,终于触碰的真相,就这样放弃吗?你不也是人类吗?难道甘心让人类的未来就此止步吗?”
另一个人听到这样的质问,眼神迷茫的看向头顶的光体,幽幽的说:“有些秘密需要掩盖,有些禁忌不能打破,人类的未来来讲,平庸是最好的结局,你们不知道外面有着什么?”
他刚说到这里,突然愣住了,“怎么会这样?”他惊慌失措的看着对面的自己的说道。
那个悬浮在他们眼前的物体,此时变得越来越模糊,与此同时,整个空间似乎在被抽离生命一般,剧烈的晃动了起来,攸忽间,它发出的光圈一闪而逝,消失在了两个人面前。
两个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终于其中一个开口说道:“赫托克斯的意志吗?看来宿命之轮又转动了,难道因果的诅咒真的无法打破吗?还是说赫托克斯已经对我失望了呢?”
楔子二
一辆中型客车巴士,在环山路上缓缓行驶,从城市到山水环绕的乡村,可能是旅途寂寞,巴士的司机养成了一种热爱与人聊天的习惯。他先是与熟识的乘客聊着家长里短,当熟人下了车,他便与靠近他的乘客攀聊。随着车上的乘客逐渐减少,他说话的对象也所剩无几,这时候,他将目标锁定在了坐在后排的一个年轻男人身上。
其实,当年轻人上车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他。男人三十上下,长得高大魁梧,面相和善。他时不时的指着玻璃窗外飘过的景色逗弄怀里抱着的孩子。那个孩子似乎也就一岁多,长得十分可爱,尤其那双眼睛,像是镶嵌在白玉上的宝石,闪烁着光芒。
“临川要到了,要下车的可以准备了。”司机提醒到,他记得男人上车的时候说过自己的目的地。
年轻*了起来,在行李架上拿下自己的东西—一个长方形的背包,将它背在身后,一只手抱着孩子,站到了车门附近。
“来探亲的啊?”司机趁机询问。
“算是吧。”
“以前没见过你啊,是临川人吗?”
年轻男人看着司机,微微一笑,“没错,好久没回来了,大概十多年了吧。”
汽车转过巨大的山阿,停了下来,年轻男人下了车。
时值晚春,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万物欣欣向荣的气息,微风和煦,山坡上盎然生长着毛榉树、野核桃、五角枫、百年松,它们那绿的油亮的枝叶,在风中轻轻的颤抖,仿佛一个个在被人搔痒一般。
一条小路从他的脚下延伸,两侧绿草如茵,各色的野花随风摇曳。小路的尽头是一条河流,在明媚的阳光下,泛着鳞波,光彩明亮耀眼,他越过河流,望向对面的寂静的村落,心中感慨万千。
一切开始的地方,就让它成为一切结束的地方吧。他如是想着。
世界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几乎人人都感觉到了,自己的身边总会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但是只有极少数的人才意识到了这意味着什么。也只有他们用心铭记了这些隐藏在人类命运中的转变,这些足以改变历史的关键。以期望着在将来,未来的人们回头追溯源头时,使得他们可以在翻阅了数以千计的史实篇章而仍然毫无头绪之时,可以在残简断章中窥见某些线索,无论他们会怎样称谓这些奇言怪语,是史诗、梦呓亦或者是传说!
潘多拉的战争 捕猎者
夕阳如巨大的圆盘挂在地平线上,天空的边际,红色的晚霞涌动,时而似山花烂漫,时而似彩绸翻滚,近处,云流如解,白云苍狗,瞬息万变。炎炎烈日的余温犹在,蒸蒸而上的水汽使得这个夏日傍晚变得氤氲潮湿。
“咩,咩......”青翠的山谷中,一只羊羔舔舐着地上绿油油的稗草,时不时的抬起脑袋看一下逐渐黑暗下来的四周。
不远处的山坡上,在一片山核桃树的茂密阴影下,两个人趴伏在草丛中,其中一个人用手拨开挡在眼前的狗尾草,透过缝隙,望了望山谷中孤单的小羊,“喂,我说,程业,今天看来又没戏了,要不回去吧,明天再来!”
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抹了一把脸上密密麻麻的汗珠,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前方,“别急,再等一会,回去后,今天的酒由我管。”
“呵呵,也该你大方你一次了,不过那可得管够,这燥热天里,我陪你待在这里抓什么奇怪的东西,要不是多年的交情,谁跟你来遭罪!”韩安富,也就是刚刚开口的那个中年男人,长着一双精明的小眼睛,嘴巴上留着一撇棕黑的胡渣,他收回拨开狗尾草的那只手,侧头看着程业。
“您可别跟我寻开心了,这可都是您的主意,我看你韩二哥还不是在山海市享福享够了,想出来寻些刺激才非要跟过来的,我倒觉得你应该给我这个线人报酬呢!”五短身材,尖头圆脸的程业,趴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不以为然的回答。
“呵呵,”韩安富咧嘴一笑,瘦薄的脸皮堆上几个褶子,“你小子知道就好,最好别唬我,要是我们抓住了你说的那个奇怪玩意,我亏待不了你,金钱女人,有你二哥的就少不了你的一份。”他停顿了一下,眼角看向上方茂密的核桃树枝叶,眯起眼,手指在空中挥动,“我题目都想好了,就叫做‘知名探险节目制作人,深入荒山,孤胆寻怪’。想一想,山海市的民众争相购买印有我消息的报纸的样子......啧啧啧,过瘾,说不定我还能够一举拿下今年的普利策新闻奖呢,不过......”他话锋一转,再度转头看向身边的程业,有些冷冷的说:“如果我们什么都抓不到,或者是我知道你只是拿我寻开心,不但所有的费用由你出,而且报道的题目可能就换成了‘知名探险节目制作人,深入荒山,孤胆跟踪盗猎者’了!”
“我明白,我们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没有十分的把握,我哪敢惊动你,你是形,我是影,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我没理由得罪你这财神爷。”程业又抹了把脸上的汗,“再说了,飞毛腿—我养的那只黄色的狗的尸体你也看过了,不是也觉得非常奇怪吗?而且你还专门托了关系,把尸体送去了检查,当时,你不愿意告诉我结果,看你严肃的表情,我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了,怎么样二哥,现在能告诉我尸检的内容了吧?这回反正就咱俩,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韩安富偏瘦的脸上,笑容的褶子舒展,眉毛紧皱,面容严肃,“嗯,结果是很奇怪。当时,我拖的医生也不可相信的问我在哪里发现的那具尸体,并说那是他见过的最奇异的尸体。我问他奇异在什么地方,他便将一份厚厚的结果报告给了我,示意我自己看。我莫名其妙的翻看着那些报告,虽然有些专业术语我不太懂,但是结果栏里那一行行的正常与未检出几个字,我还是知道的。所以,看完那份几十页的报告,我抬头有些怀疑的问:‘怎么可能,一切正常?’那名医生苦笑着点了点头,‘没错,一切正常,没有任何损伤,体内没有任何毒物残留,器官组织鉴定上表明这是一只5岁六个月左右,身体强壮的中国狼犬,所以它的死很奇怪,就仿佛是......’‘仿佛是什么?’我问,‘仿佛像是被直接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医生表情严肃的说。‘怎么可能?有那样的技术或者生物吗?’我有些疑惑的问。那名医生抿了抿嘴,眼睛眨了又眨,最后有些丧气的说:‘很抱歉,我们尽力了,就我们所知,还没有这样的技术,也许你可以再去别的检测机构,但是相信我,我不认为那样能起到作用!’听完他的话,我想他可能误会了,便解释道:‘不,我没有不相信你们的技术的意思,我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果而已,也就是说,这可能是一个新的发现?’‘没错,至少在我们的研究领域,它可以称得上是一件举世罕见的研究标本。’那名医生点了点头。‘那好吧,非常感谢你。’我起身与那位医生握了握手,然后转身离开,就在我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刚才医生那不自然流露出的一丝兴奋,于是,我又转身折回,那名医生有些惊异的看着我,我微微一笑,说道:‘最后,我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跟您确认,你知道,这是我非常喜爱的一只狗,我为它的死感到非常难过,所以才来带它尸检,现在我想把它带回去好好安葬,同时我希望这件事情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可以吗?’那个医生面容黑了又红,红了又黑,沉默了一会,终于答应道:‘当然没问题,我们的使命就是为尸体找出隐藏的秘密,既然你的爱犬身体上没有秘密,我们当然不会阻拦你带走它,而且为客户保守秘密是我们的职业操守之一,这一点你更不用担心。’‘再次感谢。’我挂着笑容说,然后才离开了那间房子,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找到了你,把飞毛腿的尸体还给你,并且计划了这次狩猎行动,不过,我还要再问你一遍,你确定飞毛腿出事的时候,你来的是这里吗?不会记错地方吧?”
听着韩安富的讲述,程业对于自己爱犬的尸检结果似乎毫不惊讶,因为他趴在那里,头也没有歪一下,他语气轻而稳的说:“放心吧,韩二哥,不会弄错的,我常年在这些荒山野地里跑,认路的本事,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而且你仔细看看核桃树干的中间位置上是不是有三道刮痕?”
韩安富按照程业的指示,眼角略微向上看去,发现在碗口粗的深色树干上,确实有着三道窄而深的略微泛白的痕迹,仿佛是被锋利的工具割开的一样,他收回目光,看向一边的程业,“没错,那是你做的标记?为什么昨天不跟我说?”
程业的嘴角上扬,侧脸形成一个骄傲的笑容,“你不是也没有问吗。那一天,我带着飞毛腿来到这附近,布置好捕兽的陷阱后,我让飞毛腿守在附近,然后自己爬到了对面山头一棵梧桐树上,那上面有着一个鸟巢,我看到里面有四五只野鸟的雏儿,毛茸茸的黄色羽毛,在头顶附近还长着红色的花纹,当时我心里一乐,想着这一趟没有白来。就在我准备伸手的时候,我听到下面草地上的飞毛腿疯狂的嚎叫了起来,我急忙转头看过去,发现它草地上来回打着滚,口里的吠叫声听起来让人非常的恐惧,似乎它正在极力抵抗着某种东西,我愣了一会,因为我看不到是什么在攻击它。渐渐的飞毛腿的动作越来越小,口里的吠叫也变成了无助的呜咽声。我听着心里一酸,心里面一股狠劲上来,便下了树,拿着我的土枪朝它跑了过去,准备救飞毛腿。然而,当我向它靠近时,飞毛腿却朝反方向艰难的跑开了,我追它,它便后退,突然间我明白了它的意思,它觉得我也会有危险,它不让我靠近,它正在保护我......”说到这里,程业的话语有些起伏,这是来到这里后,他第一次情绪上的波动,“我当时不知所措,愣在原地,飞毛腿回头看了我一眼,那时候我发现它的眼神里是担忧,它朝我使劲的吠了两声,我明白这是在让我离开,有时候,动物的直觉比人类的自以为是有用的多,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帮不了飞毛腿,于是,我转身跑开了,再次藏身在那棵梧桐树上,我看到飞毛腿趴在了原地,吠叫声也停止了。我等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当我差不多确信袭击飞毛腿的东西已经走了的时候,我才小心的靠近飞毛腿那趴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身体,它好像只是睡着了,身上没有一点的伤痕,我尝试着叫了几声它的名字,没有反应,然后我鼓了鼓勇气,用手去摸了摸它的身体,才发现它的身体已经变凉了。我瞬间觉得后背凉嗖嗖的,似乎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我,我感到腿脚有些软,趁自己还没有完全被恐惧压倒以前,我用颤抖的手掐了大腿一下,刺痛感驱走了部分恐惧,然后我抱起飞毛腿的尸体,跑着离开了,一路上我愣是没有回头看一眼,但是,在路过这棵核桃树时,我鬼使神差的刻下了三道划痕,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存的什么心思......”
“你是不甘心吧。”韩安富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嘴角一边向上勾起,“当时你找到我,要我帮忙查明飞毛腿的死因时,我就看出来了,你那时候单纯的就想知道是什么杀了飞毛腿,虽然你嬉皮笑脸的将真实的想法进行了掩藏,但是你那双像死了亲人的无神的眼睛,却告诉我你不单单是想借这个机会大捞一笔,”他将头伸向程业的脸庞,眯起的眼睛似乎射出的是洞悉一切的光芒,接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我看到你的众多杂念之后,一个清晰的念头呼之欲出,它告诉我你想要报仇!”说完,他的眼睛睁开,那种凝视的神态消失不见,他淡淡的问:“所以当时我不提出要来查明真相,你也会自己来,是不是这样?”
程业没有否认,他以前会掩饰自己的想法,那是觉得自己是那种不适合与“复仇者”这样的词语联系到一起的人,他没有背负某种正义或者伟大的使命。而对于韩安富这个同行者口中隐隐包含着的那种自己被欺骗的诘问,他觉得也没有回答的必要。他们称不上朋友,只能算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彼此互相利用的关系。韩安富有着可以在青天白日下、甚至是闪耀的聚光灯下生存的权利,可以带给他许多自己的力量无法企及的东西,而自己则替他在光芒照射不到的旮旯里,收集他的欲望与野心继续扩张所需要的“燃料”,利益与生存将他们两者联系在一起,就像是狼与狈。这一次也是一样,他本来想自己一个人来,可是韩安富的野心再一次的看到了巨大的利益,他主动提出了两个人的合作,那么他又何乐而不为呢,更何况,如果没有他的帮助,自己又怎么会弄到身上穿的这套顶级装备的呢?现在唯一需要协调的只有一件事了,他缓缓的舒出一口气,微微侧脸看向韩安富,黝黑而宽大的脸上带着一丝坚决,“韩二哥,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它,我这次任何的报酬都不要,但是只有一点要求,那就是我要亲手弄死那个东西,”他的语气猛地一沉,仿佛整个身体都被一股愤怒填满,只有极力的克制才能将即将吼出来的声音压低,“所以,如果韩二哥想要那东西活着,恐怕我帮不到你了,不过,我话也留在这,这件事我的确做的有些不地道,但是过后,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但凡你再有需要,我会免费为你做一次!所以,也求你答应我一次,这个杂种的命就让给我吧!”
西边天际绚丽多姿的云霞渐渐变得暗淡,天空的湛蓝色转成灰白,山谷的莹绿转浓,此时的天地仿佛将要被裁缝缝合到一起的两片褐色的布,只余下一道豁口远远的留在西方,微微泛着冷冷的红光。“没关系,那东西是死是活,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价值,”韩安富说着,转头冲着一脸严肃的程业露出一个无关紧要的微笑,“而且,说实话,听完你的话,我倒是突然觉得说不定那东西死了比活着要方便处理,至少不用我冒风险把它弄回去不是!”
“谢谢了。”程业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下来,然后再次趴低上身,双眼紧盯前方。
潘多拉的战争 一条蛇?
韩安富也将瞥向程业的目光收回,然后轻轻的翻了个身,仰面平躺在了地上,十多厘米高的杂草在他的身下倒伏侧弯,仿佛高级的绿色地毯一样柔和的托举着压在自己身体上的重量。韩安富半睁着眼睛,将两只手交叉后放在脑袋后面,微弱的光线通过山核桃树叶的间隙在他的脸上形成点点的光斑,山风徐来,树枝摇曳,沙沙声中光影斑驳。“有一点挺让我惊讶的,”韩安富突然开口说,声音不大,似乎没有带着任何的感情,“你一个专门做动物生意的人,居然会为了一条狗拼命。”
“在你们眼中,它可能只是一条狗,但是在我看来,它倒是更像我的同类。”程业有些冰冷的说。
“怎么讲?”
“我是一个孤儿,从小就是从垃圾堆里讨生活,有时候也会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所以挨打挨骂是经常的事,那时候我就知道了,人是有命的,有的人生下来就已经注定了要过锦衣玉食的生活,而有些人则注定要生存在社会的底层,要么奴颜婢膝像狗一样的乞怜救生,要么任劳任怨的被别人踩在脚下,成为别人的踏脚石。但是这都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也想有尊严的活着,所以在得不到别人尊重的情况下,我选择了另一条路,我要别人有所畏惧。我开始打架斗殴,拼勇斗狠,渐渐的,没有人再敢招惹我,而我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我变得孤单,直到我遇到我的师傅,他把我带入了这一行,他告诉我,这一行虽然也是下九流,但是比起其他作奸犯科的事情还算是存些天良,毕竟“天生万物以养人”,如果人实在走投无路了,那也只能打些动物的注意了,现在这社会,人多了,命就贱了,有时候连动物都比人值钱了,可是仔细想一想,那些珍贵的动物有哪一个是进了我们这些人的嘴或者被圈养在了我们的破落宅子里?说到底,我们这种人就是那些人的影子,他们表面上不能做的事情我们替他们做了而已,所以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存在的原因,没有什么贵贱,也提不上什么善恶。从那以后,我便开始跟他学习偷猎,后来我觉得自己确实很适合干这个,倒不是我完全认同师傅的话,而是我发现这一行来钱快,和人交流的也少,这一点令我满意,因为这么多年后,我已经不太愿意跟人打交道。再后来,我就遇到了飞毛腿,那天,当我第一次看到飞毛腿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小狗,当时天下着小雪,一群流浪狗围着它,它们个个都比它大,有的呲着尖牙,有的疯狂吼叫,但是在狗群包围圈中的它却毫不退缩,紧咬著嘴里的骨头就是不松,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在垃圾堆里被一群流浪者追赶的样子,我救下了它,可是它的腿由于受伤感染变得有些跛,我没有在意,反而觉得这样更好,它会因为腿有残疾而被被它的同类排斥,就像我孤立于人类社会之外一样,这样我们两个才能成为最佳搭档。”讲到这里,程业才侧头看向仰躺着的韩安富,面沉如水的继续说:“这就是我跟飞毛腿的故事,我们后来也的确做到了相依为命,有时候我会想,我与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就比如说韩二哥你之间,所有的联系似乎就概括为我们都被称为‘人类’这样一种生物学意义的同族关系,除此之外,我们毫无共同之处,甚至于从社会学的某种意义上讲,我们之间存在着一条巨大的鸿沟,它渊深无比,深到足以将我们分割成两种不同的物种。你和另外的那些人站在深渊的一边,另一边则站着我和飞毛腿,你说我该认同谁作为我的同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