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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鸾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八宝豆沙包
回鸾
作者:八宝豆沙包

傻白甜的下场就是垫脚石,这一次该收拾渣男,讨回血债了吧,她可不想再给送入虎口,再当小绵羊了。





回鸾 第一章 你只能疯了
香案上摆着几碟子果饼,哀家梨已经萎黄了,也没有人换下去。案几上两只白烛爆了灯花,烛泪也从盘中溢了出去,落在了那张孤零零的灵牌前。
守灵的婢女已经不记得要剪一剪烛花,倒是支着下巴靠在香案上打起盹来,直到听到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国公回来了,往灵棚来了!”
她吓得一个激灵爬起身来,忙忙在香案边跪好,抓了一把草纸往火盆里添。
灵棚外一个高大的男子大步走进来,灵棚中婢仆拜伏一地,他却径直走到香案前停住了步子,望着那张灵牌久久没有移开眼。
“取香来,我给殿下上柱香。”他声音低沉醇厚,听不出喜怒,吩咐守灵的婢女。
婢女连忙取了香来,送到他跟前。
只是还没等他接过去,灵棚外已经传来一把娇媚的声音:“……连个拜祭的人都没有,偏生还要费这些功夫,你们去禀报国公,魏王府可是设了宴等着他的,难不成还让我等着。”
鲜艳的宫装下是云头丝履,娇柔的身子扶着婢女一步步进了灵棚来,却不肯往前去,就等在门口:“这样大的风雪,骆郎就舍得让我这样等着?”
持香的男子停了停,终究是把手里的香给了婢女,转身大步向她走去:“走吧,魏王殿下怕是等得久了。”
那娇媚的声音咯咯笑了,带着呼之欲出的得意:“四兄说了,骆郎不至,宴席不开,等着的可不止四兄一人,还有那许多人呢。”
她说着话,松开了扶着婢女的手,软软靠向男子:“前几日,四嫂还问起骆郎府里的事来,说是阿晗过了,这府里也没个主事的女人,要我帮着安排,只是我可不答应……”
话语声渐渐远去,灵棚里又是一片冷清,婢仆也松了口气,各自懒散地散了。
只留下那桌寒酸不起眼的香案,还有案几上的灵牌。
大周怡宁公主李氏丽晗之灵位。
“……呼,呼!”从小榻上惊醒过来的李丽晗坐起身来,煞白的脸上的惊骇之色还未褪尽,身上的单丝罗襦裳也已经湿透了,许久都不能回过神来。
“殿下,这是又魇住了?”大婢女丁香快步上来,扶着李丽晗,吩咐宫婢端了茶汤热水进来,自己上前小心伺候李丽晗换下了衣裙,擦去了额上的冷汗,才担忧地退到一旁:“这一月已经是第三回了,还是让太医署来人瞧一瞧吧。”
换上了干爽的衣裳,靠在小榻上的李丽晗已经清醒多了,她摇了摇头:“不必了,要让太医署来,又要惊动了阿娘,让她担心。”
终究是心病,谁也治不了。
看着丁香满脸忧色,她淡淡一笑,不再多提这一桩,问起丁香来:“阿娘可醒了?”
丁香替她散开发,梳作双环髻,簪上素雅的珍珠发冠,又从小婢手中捧了粉霞金银绘落梅撒花披帛为她披上,轻笑着道:“皇后娘娘还未醒,白芍和赤芍在跟前伺候着。”
李丽晗点点头,像是漫不经心又问道:“偏殿里那一个呢?”只是言语中再没有半点温度,让跟前的丁香不安地低下了头。
“先前哭求了一阵,说是要求见娘娘,后来在殿中闹了一阵,怕她吵闹惊动了娘娘歇息,赤芍已经让人用堵了她的嘴,捆在偏殿里等候发落。”
李丽晗听完,眉间微微蹙起,扶着小婢起身来:“杜尚宫呢,让她随我去偏殿。”
丁香脸色变了变:“殿下,那是……”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下去,那样的事怎么好宣之于口,何况是在公主面前。
李丽晗却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你要等到阿娘来过问这件事吗?”
丁香身子一颤,忙忙拜伏下去:“诺。”
她虽然伏在地上,却像是感觉到了李丽晗那阴沉冰冷的目光,让她心都有些发颤,不敢再多说一句。
直到她退出殿去,听到的却是李丽晗那略显稚嫩的声音淡淡吩咐木香:“把这八宝璎珞圈收起来,阿娘还病着,我怎么还能做盛装打扮!”
丁香更觉得冷汗津津,脚下的步子都有些乱了。
杜尚宫带着宫婢到了偏殿时,已经看到一身淡雅宫装打扮清丽却是小脸绷得紧紧的李丽晗高高坐在榻席上,下面地上歪歪斜斜伏着一个人,被捆敷着双手,发髻凌乱看不出模样,麻布堵着嘴只能发出呜呜咽咽地声音。
她心里不由地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脸上却是笑容端庄依旧,屈膝拜下:“殿下。”
李丽晗看也不看地上的人,白皙的小脸上是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杜尚宫来了。”让一旁的宫婢端了一张榻席出来与她:“赐座。”
杜尚宫诺诺谢了恩,小心翼翼坐了一角榻席,扯出笑容来:“殿下唤臣来,不知是……”
她也不敢看地上那个人,好像多看一眼都是犯了忌讳。
李丽晗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望着杜尚宫,笑容更深了几分:“昨儿百合犯了疯病,我让人把她关在了偏殿,阿娘让杜尚宫打理立政殿的诸事,尚宫不会全然不知此事吧。”
她说罢,接过了木香端过来的扶芳饮,吃了一口便搁在一边,似笑非笑看着杜尚宫。
杜尚宫这会子却是如坐针毡,在榻席上不安地挪了挪身子,欠身下去忙道:“是臣的疏忽,方才才知道此事,不曾想到百合居然病了,还请殿下责罚。”
“人是昨晚便关在这里的,你不会连少了人在殿前伺候这样的事都不知道吧?还由着她在这里大呼小叫,也不怕惊扰了阿娘静养?”李丽晗抬眼望了望越发坐不住的杜尚宫,“看来阿娘病了这些时日,立政殿里人也怠慢起来了?”
她点了点地上那抽噎着起不了身的人:“可是都打量着阿娘病着,连本分都忘了?”
杜尚宫哪里还能再听得下去,忙起身来拜伏在地:“臣不敢。”她身后的宫婢也呼啦啦拜了一地,殿中一时间落针可闻,人人都提着心不敢有半点举动。
为首的杜尚宫这会子心里更是打鼓,怡宁公主明明不过十二三岁,跟从前一般还是一副天真无邪几乎有些木讷的性子,可是如今却是恍若变了一个人一般。
眼前的人明明没有什么不同!杜尚宫忍不住悄悄抬起眼,飞快地看了一眼李丽晗又低下头去。
李丽晗却是没有理会她的惊讶猜测,转过脸看向地上的人,娇艳如同含苞欲放的花蕾的脸上泛起了清浅的笑:“百合是阿娘身边贴身伺候的人,生得伶俐,模样也好,阿娘也常夸她。”
“只可惜犯了疯病,杜尚宫你说是不是?”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惋惜,望向杜尚宫,等着她的回答。
宫中的女官都是人精一般的,能够打理立政殿的杜尚宫更不会是个蠢钝的,怎么会听不出李丽晗的意思,她伏在地上动也不敢动,恭恭敬敬地道:“是。”
只是那个被捆敷着伏在地上的人这时候挣扎了起来,拼命要抬起头来,睁大眼满脸泪不住地摇头,口中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麻布堵得严严实实,只能呜呜作响,像是要辩解却又无能为力。
李丽晗望着她,却是扶着木香的手从榻席上起身来,缓步走到那个人跟前,微微弯下腰:“若是阿娘知道了你这样,会伤心的。”
地上的女子虽然容貌清丽,却已经是面色憔悴,神色惊慌,再没有了从甘露殿悄悄回来时那样的娇艳妩媚,只是瑟缩着身子,目光闪烁。
李丽晗摇了摇头,垂下眼帘,小脸上无悲无喜,声音低不可闻:“所以你只能疯了。”
那个人身子一僵,猛然抬起头满眼惊恐地看着眼前小小的人儿,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鸾 第二章 偏偏就是她
李丽晗看着她,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殿中尽数变了脸色的女官宫婢,许久都没有开口,直到那些伏在地上的宫婢都战战兢兢心乱如麻,她才缓缓道:“杜尚宫,如今该如何处置?”
杜尚宫哪里还敢迟疑,忙道:“百合犯了疯病,不能再留在宫中,臣这就让人送她去病坊。”
她说着,忙忙想起来又补了一句:“定然让人好好照看诊治。”
李丽晗咯咯笑着,接过丁香手里的团扇扇了几下,语气淡淡地道:“这倒也罢了,只是阿娘那里……”
她拖长了话音没有说下去,只是笑眼盈盈望着杜尚宫,望得杜尚宫心里七上八下,忙回话道:“娘娘身子不好,不敢让娘娘为些许小事伤了神,传扬出去更要坏了立政殿的声誉。”
李丽晗娇嫩得还带着些婴儿肥的小脸上挂满了纯真的笑容,伸手掩着嘴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一双乌黑的眼眸忽闪着:“那就有劳尚宫了。”
全然没有半点先前的冰冷威严,分明还是个单纯无邪的小女娃儿。
偏殿的门吱呀呀关上了,瘫在地上的百合也已经被宦者拖走了,没有人知道她被送去了哪里,更没有人敢开口问。
李丽晗带着丁香与木香二人向着正殿而去,身后跟着的宫婢垂眉顺目,恭恭敬敬地袖手而行,半点嬉笑之意都不敢有,她们可是知道身前这位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公主,方才谈笑之间已经将皇后娘娘跟前得脸的百合发落了,甚至连一点声息都没留下,又还有谁再敢怠慢。
连跟在李丽晗身边的丁香与木香也都紧绷着小脸,跟着李丽晗一路行来。
这样一行举止端肃的人中,却只有李丽晗懒懒洋洋的,步子也慢吞吞,转过回廊路过开得五彩缤纷的花圃时,一时兴致来了,还亲自卷了衣袖解了披帛,让人拿了银剪子来,进了花圃剪了几支开的正好的木槿。
“那一朵儿比这一朵瞧着更好,又大又鲜艳……”木香年纪小些,虽然方才的事让她有些心惊,但看着眼前又把那些害怕丢在了脑后,跟着李丽晗在花圃里笑闹起来。
丁香看着她们两个在花丛里穿来穿去,嘴角也露了笑容,只是心里还是余惊未了。
方才的事,绝不该是李丽晗能做出来的。
可是偏偏就是她!
丁香一时心乱如麻。
“阿晗,你这是在做什么?”远远地传来一个惊讶地声音,一位身着青碧藕丝半臂襦裳碧纱裙的小娘子带着宫婢过来,瞪着花圃里的李丽晗,满脸惊愕。
李丽晗回头一眼看见她,目光落在那张精致的脸上,那小娘子明明与李丽晗年岁相当,不过是个未长成的女娃,可容貌里的妖艳妩媚之色已经隐隐可见,与她那一身素净的打扮着实有些不相称。
她望着那张脸好一会,才收回目光,淡淡笑着:“你瞧见了,在折花。”
丁香与木香见了那小娘子,忙起身拜下去:“常阳公主殿下。”
小娘子身后的宫婢也给李丽晗行礼:“怡宁公主殿下安好。”
常阳公主李丽瑶摆摆手,不理会丁香与木香她们,上前几步到花圃边站定,皱着眉头:“你怎么自己动手了,那花圃里又是泥又是土,不怕脏了手和衣裙。”
说着,一脸嫌弃地盯着李丽晗挽着衣袖的手:“也不怕失了身份!”
李丽晗笑了笑,全然不在意她的话,将折下来的木槿交给木香拿着,这才从花圃中慢悠悠地出来,用丁香捧过来的银盆净了手,披上了披帛,才望了她一眼:“走吧,咱们去给阿娘请安吧。”
李丽瑶却是瞪大眼看着她:“你也要去?圣人不是……”
又察觉到自己失言一般,忙忙掩了口,脸色有些不自在,讪讪道:“你往日都不会这时候去的。”
李丽晗看着李丽瑶慌忙掩饰的样子,一缕冷笑从眼中闪过,又很快消散,依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她转身向着正殿走去:“我正想去见见阿娘。”
李丽瑶又惊又气,却又不能说什么,只能耷拉了嘴角一脸悻悻地跟在她身后走着,眼瞧着到了殿门前,又加快了步子,越过李丽晗几步抢先进了殿去。
正殿里四下闭着门窗,落下重重帷幔,纵然有粗如儿臂一般的巨烛昼夜照映,也终究是显得昏暗,殿中的药香更是久久不散,更是让人觉得不安。
内殿宽大的凤榻边,圣人望着榻上脸色憔悴苍白的皇后,眉头紧皱:“……吴世中开的汤药也不济事吗?你怎么又瘦了许多,听说连饭食也不大用了。”
语气里有责备,更有担忧。
皇后却是望着他,眉眼弯弯:“圣人不必为我挂怀,我这几日不大克化,听太医令的话,倒是清清静静饿几天才好,只是天热得紧,身子难免倦怠些。”
圣人叹口气:“你也不必哄我,自打生了怡宁,你的身子便时时不好,这二十多年夫妻,我怎么能不担心。”
皇后盈盈望着他:“是我的不是,不能为圣人打理六宫,反倒要圣人为我担忧。”
帝后正说着话,白芍进来拜下:“怡宁公主、常阳公主殿下来给娘娘请安。”
皇后瘦削的脸上漾起了笑容:“阿晗她们姐妹来了,快让她们进来。”
圣人却是皱了皱眉,坐在一旁没有开口。
李丽瑶快步进来,看着凤榻边的圣人露出甜甜的笑容,举手及额工工整整拜下去:“阿瑶见过圣人,娘娘。”
待起身后,又乖巧地到凤榻边踞坐下来,满是担忧地望向皇后:“娘娘今日身子可好些了?阿瑶很是放心不下,今日还去归真观上香,求保佑娘娘平安康健。”
圣人看着李丽瑶乖巧明艳的小脸,脸色也柔和许多,微微颔首:“阿瑶有心了。”
李丽瑶眼中闪过一抹欢喜,起身谢了圣人,才又端端正正坐回榻席上。
李丽晗带着木香进来,也瞧见了坐在凤榻边的圣人,低下头行礼:“圣人,阿娘。”
皇后让赤芍扶着自己坐起身来,看着李丽晗笑着唤她:“阿晗过来,到我跟前来。”
圣人却是皱着眉看着李丽晗,脸上满是不虞之色,只是看着皇后欢喜的模样,终究只是沉了脸:“你阿娘病着,不见你在跟前尽心侍疾,却是整日不见人。”
他一眼望见木香手里捧着的几支木槿:“这又是什么?”
李丽瑶眨眨眼,一脸无邪的笑容:“方才我来给娘娘请安,正巧瞧见阿晗在花圃里折花,便拉着她一道过来了。”
圣人的脸色更是阴沉:“你居然还有这样的闲心!”
看着李丽晗的目光里没有半点温和,只有责备与厌恶,连皇后都不安起来,忙岔开话去:“阿晗一早就过来陪着我说话,用了饭才回去的。”又对着李丽晗使眼色,让她摒退木香。
李丽晗却对圣人的责备全然不理会,从木香手里接过那几支木槿,吩咐一旁的赤芍:“去把阿娘喜欢的那支青玉花斛取来。”
她就那样坦然地在榻席上坐下,从容地将花一支支插进花斛,折去多余的花蕾与叶,起身送到皇后的凤榻边案几上摆好,偏着头看了看,这才笑着与皇后道:“阿娘喜欢木槿,放上这样几支鲜艳的在殿里,瞧着也欢喜起来不是?”
皇后笑弯了眼,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你倒是鬼精灵。”
圣人一时脸色也有些僵,却是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女儿,他印象里的怡宁明明是个胆小怯弱木木愣愣的模样,见了他只会畏惧地躲在一旁低着头,从来没有这样活泼大胆的样子。
这样的李丽晗他还真是没见过。
只是一想到那一句乩语,他的目光又冷了下来。
最惊讶的莫过于坐在榻席上的李丽瑶,她惊讶地盯着李丽晗好一会,才勉强收起来气恼,微微昂起头,看也不看与皇后笑语晏晏的她。




回鸾 第三章 至亲至疏
皇后的身子终究是太过虚弱,不过坐了片刻,脸上便有了倦色,唤了白芍端了参汤来养着精神。
李丽瑶看着坐在皇后榻席边的李丽晗,撇了撇嘴,脸上却满是关切之色,起身来:“想来娘娘也乏了,阿瑶不敢扰了娘娘歇息,这就告退了,明日再来陪娘娘说话。”
她小小的个子,行礼却很是端庄,颇有大家之风,连圣人都点了头,微微含笑:“阿瑶是个贴心的,事事替皇后想着。”
皇后难掩倦容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向着李丽瑶点头:“好,阿瑶有心了,明日我让他们备下你们爱吃的蜜汁山楂糕,你们再来好好陪我说说话。”
她又看了一眼坐在眼前的小女儿,见李丽晗眼中尽是忧色,虽然未有开口,却一直望着她,紧绷的小脸努力摆出小大人的模样,却还是藏着不安。
皇后的心霎时柔软了下来,伸手握住李丽晗的手:“阿晗也去吧,你们姐妹一道去玩去,不必都拘在我这里,明日再过来就是了。”
李丽晗哪里愿意,正要开口,却是感觉到了皇后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向她轻轻摇头,眼神坚决地望着她,示意她退下去,她只能应下了:“是。”
看着两位小公主都屈膝行礼告退,圣人才转回头望向皇后:“你这里太过冷清了,偏偏你又不愿意教若兰她们在跟前,如今有阿瑶她们陪你说说话,也能解解闷。”
皇后温婉地笑着,半垂下眼帘:“我病了这些时候,不能打理六宫之事,已经是失职,只能辛苦贵妃她们几人帮我,哪里还能再让她们为了我费心,那我更是不安心了。”
圣人皱了皱眉,看着她瘦削的面容摇头:“你是皇后,她们是妃嫔,伺候在跟前本就是她们的本分,你又何必如此挂怀。”
他的话中满满是不在意,皇后也只是一笑,说起别的事来:“前两日宁国公夫人进宫觐见,说是才得了几匣子上好的安息香,惦记着我从前喜欢摆弄这些香呀粉呀的,便全部送进宫里来了。”
她说着又是无奈地一笑:“只是我如今身子不济,哪里还有心思再去弄香,倒是糟蹋了。”
圣人看她往昔圆润的脸颊瘦得没了光泽,只那一双乌黑的眼眸里还是柔柔润润的光,也是惋惜一叹,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朕记得你从前便是最擅调香,当年阿娘都喜欢用你亲手调的莲清,他们既然有心讨你欢喜,你就收着,待你身子好了再摆弄就是了,说什么糟蹋不糟蹋的。”
他转头吩咐在一旁伺候的御前太监刘伏安:“让尚宫局把前些时候安南进贡的奇楠香送来立政殿。”
皇后惊讶之中,要坐起身来:“圣人这是……”
圣人按住了她,不教她起身来:“不过是几匣子香料,你瞧着喜欢就好,你是皇后,不必太过自苦了。”
皇后这才温婉地谢了恩。
看时辰不早了,刘伏安问在何处摆膳,圣人漫不经心地颔首,与皇后道:“今日就在立政殿吧,陪着你用饭。”
皇后轻笑,吩咐一旁伺候的白芍:“去让尚食局备膳,汤药晚些再送过来。”
白芍答应着出去,不过片刻又进来屈膝拜下:“承香殿送了白龙臛和玉露团来,说是让尚食局采买了新鲜鳜鱼作了淋膾,想请娘娘去尝个鲜呢。”
皇后笑了起来:“宋妃有心了,只是太医叮嘱我忌生冷,怕是没有这口福了。”
她眉眼弯弯笑望着圣人:“圣人平日最爱用这些鲜美之物,倒不如去承香殿坐一坐。”
圣人看了眼白芍提进来的食盒,皱了皱眉:“已经说了陪你用饭……”
皇后含笑吩咐刘伏安:“让人摆膳去承香殿。”
这才笑盈盈转过头来与圣人道:“这天气燥热,听闻锦郎前几日还中了暑气,圣人过去瞧瞧也能让他们母子安心。”她抿了抿嘴,笑得有些无奈,“何况我吃着汤药,要忌口,怕坏了圣人的兴致。”
圣人看着她温柔的眉眼,摇头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朕再陪你说说话再去。”
皇后笑着点头。
待到圣人带着刘伏安一众人出了立政殿往承香殿去,皇后才敛去了脸上的笑容,满是倦意地躺在榻上,吩咐白芍:“把承香殿送来的那些赏了你们吧。”
白芍小心地上前放下榻边的金丝帷幔,将香炉里点着的香药埋了,这才轻声道:“娘娘,偏殿里的已经……”
她低着头,不敢看榻上的皇后。
皇后却是一惊之下,勉力坐起身来:“是杜蘅吩咐的?”
白芍摇头,声音低低切切:“是怡宁公主殿下,一早便带人过去,让杜尚宫处置了。”
皇后脸色更是发白,手死死攥着锦被犹不自知:“是阿晗,她……”
白芍一五一十地回着话:“方才已经让人将百合送去了病坊,说是得了疯症,要人好好看守着。”
赤芍端着汤药进来,正听见了白芍的话,愤愤道:“这样背主忘恩的就该乱杖打死,哪里还能再留下她。”
白芍低声叱道:“在娘娘跟前胡说什么呢!”
她说着,更是满脸忧色望着榻上的皇后。
百合死了不足惜,只是皇后怕是受不住这样的事,毕竟是在她跟前伺候多年的人,谁想到存了那样的心思。
皇后却只是叹了口气,神色怔忪,许久才道:“难为阿晗这孩子了。”
语气里满是愧疚之意,身为人母,不但没有庇护自己的孩子,却还要小小年纪的女儿替自己周全打算,她心中有愧!
白芍听她如此说,心里顿时放心了几分,忙轻言细语地道:“小殿下心疼娘娘,也是怕娘娘心里不好过,娘娘也要体恤殿下的心意,好好养好身子才是。”
皇后露了一丝清浅的笑:“阿晗长大了,开始用心思了。”笑容苍白,虽然有欣慰,更多的却是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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