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劫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焦糖布丁
胤禩抚额,这个小十就是脾气躁啊:“小十……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小九也皱眉思索道:“可是……弟弟并未从旁人口中听到反贼风声,是不是——另有缘由?”
胤禛道:“八哥这样做,也是以大局为重。江南刚历经水患,人心思定,这个时候大肆搜捕乱党,容易逼得那些人狗急跳墙。”
胤禩点点头,道:“何况这些人根基在那里,并不似江湖草莽那般居无定所,若是有朝日时机到了,轻易就能将其连根拔除。”
小九小十点点头,这时气氛也渐渐又热络了起来,不似方才那般冷凝。
小阿哥们都纷纷上前轮番着给八爷敬酒,口称‘八哥吃苦了弟弟们都帮不上忙’,或是‘八哥吉人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类话儿。
八爷酒量般,之前就已喝下不少,如今自然顶不住这样车轮战,却又不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来者不拒地尽数喝下肚子。
不刻功夫,八爷便面色酡红,醉醺醺几乎连坐都坐不住,偏偏倒到地当场就要趴在桌上睡过去。
胤禛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喝止几个弟弟胡闹行为,又转头对高明道:“家主子醉成这样了,今夜就歇在这里了,横竖不过多间屋子罢了。苏培盛,去交代下面多准备个屋子。”
高明‘喳’声,上前扶了胤禩,由苏培盛引着往西厢客房走去。
十四与小九对视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笑。小九转头对胤禛道:“四哥,弟弟也喝得差不离儿了,八哥醉得这么厉害,不放心,那弟弟就先下去了。”
胤禛点点头。
十四也‘噌’地站起身来,急道:“还有!四哥看,弟弟衣服都被酒泼s-hi了,那也先下去步。十哥小十三们继续啊,喝不醉别回来!”说罢也急急忙忙跟着胤禟下去了。
十三看着十四离开背影,不满道:“也是哥哥,凭什么叫‘小十三’,没大没小。”
几人又心不在焉得喝了几巡,胤禛瞟了眼两人心不在焉样子,开口道:“可是醉了?醉了就去歇着罢,明日可不能误了上书房。”
小十面上露出急不可耐神情,拉着十三匆匆忙忙给四爷行了个礼。胤祥只来得及给四爷做出个身不由己表情,便被急吼吼胤俄给拽着袖子退了下去。
四爷冷静喝完杯中最后滴酒,抬眼便看见苏培盛安置了八爷、九爷和十四爷他们回来。四爷扫了眼苏培盛纠结异常面色,扔下杯子,起身弹弹衣袍,道:“也罢,还是去看看吧,这几个也是不省心。”
苏培松苦着脸,亦步亦趋地跟着四爷往西厢胤禩他们歇下屋子。
胤禛刚到门口,便看见高明手足无措守在胤禩门外,急就差抓耳挠腮,副想进又不敢进屋样子。
胤禛冷下脸来,斥道:“怎么回事?家主子醉成这样,为何在外面偷懒却不进去侍候着?”
高明‘噗通’声跪下,都快急哭了:“是十四爷他们把奴才赶出来,爷还在里面……里面还有九爷他们……”
胤禛只觉额角突突直跳,这几个小果然凑在起就准没好事!这肚子坏水儿都是跟谁学?近墨者黑,如今连十三也被带坏了吗?
胤禛示意高明退到边,自己上前轻轻将门推开。西厢这几间客房都是为贵客备下,因此颇为宽敞,分外间和里间,里边是主子休息地方,外面是给随侍太监或是下人休息,如此也好方便主子夜里随时传唤。
胤禛动作刻意放轻了,里面人倒也时没察觉有人进来,还在专心致志得‘忙’着手里头事。
“九哥,是这样吗……怎么觉得不大对劲啊?”
“嗯……不就是女装么?莫非是因为没上妆所以看着不像?”
“上妆?要不然再让下人拿点白粉过来?”
“拿了白粉过来有什么用,难道们有人会上妆不成?”
“这个……不如捉个丫头过来吧。”
“嗯……”
“九哥……还是不要了罢,八哥知道了会杀了们……”这是小十三有气无力声音。
胤禛听不下去了,重重地咳嗽声,掀开帘子进了内室,看见四个弟弟表情各异围着醉倒在榻上胤禩。而胤禩身上似乎已经被歪七扭八得套上了套旗装,显得不伦不类。
“四、四哥……”几个阿哥见闯祸被碰了个正着,都低下头诺诺不敢看那个冷面四哥。
胤禛皱了眉头,冷声道:“们这是在做什么?还知不知道自己身份,是皇子、是阿哥?想过这样做可是们该做?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四爷火气如此之大,几个小阿哥连声都不敢吭,十四把将十三推到前面,在他耳边小声嘀咕道:“去,四哥素来最疼。”死贫道不如死道友哇。
十三无奈,都被推出来了,要算账也是四哥走了再算账,眼下总不好再退回去呀,只好低头认错:“四哥,弟弟错了……”
胤禛看着十三,道:“在外面都听见了,十三是有错,错在明明知道兄弟们做不妥却不加劝阻,反而为虎作伥。这个问题,们日后再谈,先退到边儿去!”
十三松了好大口气,按着胸口往旁边挪了挪。另外三个罪魁祸首目光斜着扫过来:没义气!
十三反瞪了回去:是谁先不讲义气?谁把推出来?
小九小十小十四齐齐转头,看屋顶,看地下,看陈设。
胤禛酒意也渐渐涌上,抬手用拇指撑撑额角,头痛道:“今日已晚,们几个先回房休息吧,免得明日误了上书房。这件事情,等们八哥醒了再找们算账。”
十四与胤禟对视眼,十四瞬间垮了张脸,他与胤禛同出母,自然是兄弟中长得最像,只是胤禛严肃冷淡,长大后眉眼都越发凌厉了起来,相比之下,如今还未长开胤祯,就显得更肖似德妃些。
胤禛看见这张与德妃相似脸,果然头痛起来。十四更是得寸进尺道:“四哥偏心,大家都看了就不罚十三。难道就能看,弟弟们就不能看吗?反正八哥他又不会知道……”
胤禛嘴角抽,扫了眼榻上醉不知今夕何夕八爷,忽然y-in笑起来:小八自己瞧瞧,这些就是死命护着弟弟,哪个有十三乖巧?既然这样,爷就让瞧瞧顺着他们后果……(四爷明显酒j-i,ng上头了)
胤禛几步走上前去,拨开小十,伸手指指点点道:“衣服不对,当时是汉家女子装束,头发是这样……苏培盛去偏院里给爷取些东西过来!”
小九:……
小十:……
十四:!
十三:=口=|||| ……四哥。
……
这天晚上,身在乾清宫老康接到眼线递上来——四贝勒府上‘生辰筵’密报,捂着肚子趴在御案上笑得半死,差点喘不过气儿来。值唬得梁九功又是端茶又是抚背,忙活了大半天。
喘过气儿来,老爷子临时改了主意,着人通报良妃准备接驾,今夜万岁爷就打算在储秀宫歇下。
良妃恭恭敬敬地迎了老爷子入内室,奇怪是老爷子这个晚上什么也没做,只是偶尔看着良妃脸笑得歪倒在榻上。良妃莫名其妙,却又个字不敢多问。
第二日胤禩因宿醉头疼欲裂,早晨撑着额角差点起不了身,因此忽略了高明欲言又止纠结神情。而几个小阿哥,早就在天还未亮时候,就心满意足得赶回宫里去了。虽然昨夜闹得狠了大家都没睡上几个时辰,但几人眼里尽是j,i,an计得逞畅快。
四爷,如既往面色冷淡,大早儿就去书房继续‘奉旨读书’去了,连胤禩回府都没露面。
于是,十三生辰,就这么过完了。
第40章 福全
十三生辰过后,北京城的街道也渐渐飘满黄叶。甭管是百姓还是黄带子红带子们,都换下了夏衫,穿了夹袍。
胤禩在老爷子的首肯下,复了工部的差事,不过眼下汛期已过,他似乎没什么可忙的,整日里乐得清闲起来。
这样的悠闲中,胤禩却莫名得回忆起了前一世的一些片段来,他知如今紫禁城里看似一派平和,但其下的暗涛早已势成。若是要求自保,必然不能坐以待毙,有许多棋,他都可以斟酌着先行一步。
于是,连着几个休沐的日子,胤禩着了青色长衫儿,手里都拎着个鸟笼儿,往天桥上面那么一走……高明跟在八爷后面直犯嘀咕:怎么爷好好的却非要装那什么纨绔?
话说这天桥,自明代开始便有了,到了明末,茶楼、酒肆及卖艺、唱曲、说书的场子日益增多,越发得繁华了起来,才渐渐有了今日的规模。如今老爷子将东华门灯市移至天桥西侧灵佑宫,每逢上元时节,游人之多,几无c-h-a足之地,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这里也有个鸟市,露天的摊子,有卖笼子的,卖鸟的,卖鸟食的,卖小金鱼的,卖花的什么都有,东西很全。人来人往,真是好一个‘酒旗戏鼓天桥市,多少游人不忆家’。
胤禩前世都忙着扮好儿子、好兄弟、好皇子,忙着经营去了,哪里有过这样的功夫挥霍时间和名声。
这样做了闲散纨绔贝子几次,还真让他碰着了想见的那人。
那人正在天桥一家茶肆的二楼上喝茶,一偏头居然看到自己想不到的人拎着鸟笼儿闲逛,立马扔了一颗书生米到胤禩头上:“你小子不在家好好儿呆着,怎么上这儿来了?”
胤禩摸摸被砸到的头,笑眯眯啊笑眯眯地看着那人,叫道:“二叔怎的也在此?”(大家知道是谁了吧,就是裕亲王福全啊)
裕亲王身着赭色常服,一把象牙骨柄水墨绫绢聚头扇扇得呼呼作响,似乎回头和什么人交谈了几句,有转头对胤禩笑道:“还不快滚上来!”
胤祥笑眯眯得上了楼来,进了雅间,一眼就看见坐在窗边的裕亲王福全,他身边还坐着一个青年人,面目有些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胤禩一边笑着见礼,嘴里也不闲着:“叔儿,您老儿可千万别告诉我阿玛呀。上回被骂还没过多久儿呢。”
福全收了折扇在手心敲敲,笑骂道:“怕你还往这儿溜达?你叔儿我多大年纪了来这里逛逛也不稀奇,你这才多大点儿呀,就跑这儿来了——亏你叔还在你阿玛面前说你是个好的!”
胤禩面上讪讪地笑着,心中可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就是为了这个来的,福全皇叔待他那是真的好,也是真心欣赏他,才在前世多次在老爷子面前称赞自己,说自己忠厚,堪称是大位的不二人选。这事儿在前世,胤禩知道了自然是沾沾自喜,觉得老爷子定然也会因此高看自己一眼,毕竟福全皇叔地位超然,老爷子对他很是信任。
后来裕亲王病故,自己与周遭的人也渐渐不为老爷子待见,他起先还叹时不我与,奈何皇叔故去得太早,若他能多活几年,也许自己到了最后不至于如此下场。
如今历经两番红尘,胤禩逼着自己跳出了那个浮华一世的圈子,才知道那些做法,在老爷子眼里,无疑是自取灭亡。只怕皇叔一番好意,最后也成了自己‘结党’、‘钻营’的证据。说到底,自己还不够多疑,无法知道那些多疑之人的心思。在这点上,四哥倒是做得比哪个兄弟都好,也许他真是最肖似老爷子的那个。
胤禩先是赔了笑说了几句自罚的话儿,一边招了小二给自己续个杯子,一边道:“叔儿,你可千万别生气啊,我下次不来了还不成吗。只是你刚才的话可没说对呀。”
裕亲王一瞪眼,道:“说说叔儿哪句话说错了?若是说不出来,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胤禩笑道:“一来么,二叔你可是一点儿也不老,你和我阿玛可是不差那几岁的,我阿玛还年轻着呢,所以二叔自然也不老。”
裕亲王忍不住执起扇子敲了敲胤禩的肩膀,斥道:“你怎么从江南回来了一趟变得油腔滑调的?该打!这第二呢?”裕亲王听得笑眯眯啊笑眯眯,嘴里一套,手里一套。
“二来嘛……”胤禩卖了个关子,转头看向之前一直看着他们叔侄打趣不吭声的那青年:“叔儿,您这位朋友可是与我一般大小啊,怎么他能跟着你来溜圈子,侄儿我就不行呢?”
裕亲王‘啊’地用扇子敲敲自己的头,连道:“忘了忘了,小八,这是正黄旗副都统星辉,我看好的后辈。”
胤禩连忙作势与星辉见礼,一边寒暄一边还在琢磨着:“这位副都统看着好生眼熟,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的?”莫非是前世什么时候打过交道不成?
那名叫做星辉的年轻人即便一开始不认识胤禩,如今也从裕亲王口中核实了,不是鼎鼎大名的‘八贤王’还有谁?这人在江南走了一趟,据说当地百姓都对他和四阿哥感恩戴德。他见胤禩不住打量自己,索性也就直说了:“八爷没见过我,不过必定见过我妹子的。”
“令妹?”胤禩有点忍不住天马行空起来。
裕亲王咳嗽两声,用扇子拍拍胤禩的头,道:“星辉是正黄旗包衣佐领费扬古的长子。”
正黄旗费扬古?那不正是老四福晋的阿玛吗?那这星辉不就是老四的大舅子咯?
“原来是四嫂的大哥,怨说不得我觉得如此眼熟。我们兄弟可都知道四哥娶了个好福晋,都羡慕的紧。”胤禩笑着寒暄道。
星辉尴尬的笑笑,这八爷实在是随和的过头了,都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方才看他与裕亲王的对应,也是随性自若的,怪不得裕亲王老夸这个八阿哥,把别的阿哥都比下去了。如今单单就这几句话看来,确实为人圆滑,却不会让人觉得过头;加之他在江南的差事得当,据说连于成龙那个犟驴子都收服妥帖了——这人的手腕,在阿哥之中果然算得上是上乘。
胤禩如果知道别人怎么想,估计就会找个墙角抱着痰盂吐血去了。
这边胤禩与裕亲王又随口聊着,裕亲王旧话重提,暗示道:“你阿玛前阵子也是逼不得已,如今不是复了你的差事?你如今应该多想想如何更上一层楼,多在家读读书练练字,免得你阿玛知道了……你二叔也保不了你。”
胤禩笑嘻嘻地呷了口茶,道:“阿玛英明神武,我这个做儿子的怎会抱怨?就是前些时候,每日读书写字,脑仁儿都快疼了,这才来散散心么。何况……说不定我阿玛若是公务不那么繁忙,也会多多出来溜达。”
裕亲王说了句‘你呀……’便住了口,转眼聊上了别的话题,偶尔也问问星辉。胤禩知道,太子如今虽然势微,但只要还没做出犯上作乱的事情,那么在外人眼里看来,他的地位就还算稳固,那么剩下的皇子阿哥甭管多贤能,日后都是个亲王郡王贝勒贝子什么的。因此要像老四那样一板一眼也可,像自己如今表现出来的这样闲散,也可。
福全皇叔是聪明人,那些胤禩没说出来的意思,他都懂。
聊了一晌午,三人又寻了天桥下的小食吃了,胤禩才与两人作别。临走了,还意犹未尽得暗示裕亲王下次去哪家馆子,或是听哪家的说书的,也要叫上自己——裕亲王听罢,笑着用扇子将胤禩拍走了,口中道:“你还是管好你福晋吧,别倒时候叫了你,你又不敢出来。”
胤禩:……他这怕老婆的名声还真是名扬整个八旗圈啊。
……
转眼又是月余过去,年节将至,毓秀终于可以归家了!
或许是远香近臭,整整一年未见,胤禩最近总是回忆起许多毓秀的好来,前一世一直到尽头的陪伴、自己被圈之后敢跟四哥拍板骂人,以及,最后的挫骨扬灰……
这是孽缘,说不清是谁欠谁多一些。两个本不应该在一起的人,因为自己的一时贪念被绑在了一处。这一绑,就是两生两世。
京城飘下第一场雪的那天,毓秀乘着蓝顶小轿回来了,胤禩带着几个府里的侍卫出城迎了很远。
毓秀一路都很沉默。北风偶尔卷起轿帘,她从缝隙处看见胤禩骑马在前修长矫健的身影,和他肩上落下的一层雪花,微微地笑了。
然而好景不长,两人还没来得及甜蜜两天,老爷子就横c-h-a了一脚:借口胤禩成婚已近两载,然府中仍未有所出,着内务府调拨了两个易生养的女娃,送到胤禩府上给八贝勒做格格。
胤禩看着眼前两个红彤彤小圆脸羞答答的小秀女,顿觉眼前发黑。前一世老爷子后来看不惯自己媳妇儿,也是这样塞了两个格格过来,结果毓秀一怒之下居然跑到宫里与老爷子呛声,彻底激怒了老爷子,当众给自己难堪说连女人都关不了,还谈什么别的?连‘大清江山决不能落入此等妇人之手’,暗示若是自己继了位,大清也会被‘武氏’那样的妇人把持。
想到此处,胤禩碰了碰毓秀的胳膊,示意她与自己赶快磕头谢恩,前世的错,今世可别再走一遭儿。
他本是极担心毓秀突然发作,正好又中了老爷子的圈套,刚一回来就坐实了‘妒妇’的罪名,这样的打击对女孩子是何其诛心。
毓秀听完上面的口谕,身子晃了晃,一回眼正看见胤禩递过来的担忧的眼色。奇怪的是,她虽然耳边嗡嗡作响,但却能分辨胤禩的担忧是对着自己的,而不是旁的。
也许是胤禩那日出城迎接她的举动让她仍记忆犹新;也许是这几日的耳鬓厮磨让她心思稍定;也许是在自己礼佛的这段日子里,胤禩并未添置任何一名侍妾格格的事实让她仍然记得胤禩的好;又也许是近一年的礼佛生活让她看淡了许多事情……总之,毓秀在稳住了自己身子之后,规规矩矩得同胤禩一道磕头谢恩。
两个格格,也被她依着规矩,安置在了后院,与张氏的院子相邻。
太监离去之后,胤禩回了屋子,将毓秀搂在怀中安抚,却没看见毓秀低着头在他怀中露出艰涩的一笑,黑白分明的瞳仁里,眼神清寂一片。
第41章 夜宴
转眼间,康熙三十八年的新年很快便到了,此时北京城已经下过第三场大雪。年年岁岁花相似,人却是在默默的改变着。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温暖。
除夕当晚赐宴的时候,胤禩远远看见良妃衣着得体、面色红润得坐在妃位上,与其他几个同列妃位的母妃偶尔闲聊几句,很是和乐的模样,心中莫名的喜悦。
阿哥这边坐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都和和乐乐的,至少表面上是如此。尤其是小十三与小十四,那日胤禩同胤禛提及两人课业的问题,之后胤禛果真时常请安之后出入永和宫,亲自教导两个小阿哥术数算学。德妃似乎偶尔也会问问老四最近又读了什么书,差事办的如何一类,虽然面上仍是淡淡的不见得多热情,但却好过上一世两人此时的关系。
胤禩随口与五阿哥聊着,偶尔照顾一下吵起嘴来的小九小十,心思却又转到了阿哥福晋们的那一桌上。
唔……下午的时候就觉得毓秀神色有些疲惫,刚刚瞥了一眼,似乎脸色更差了些,莫不是身体不适,病了?只是今日是年夜的家宴,所以近臣和皇亲国戚都要参加,先行离去只怕是不妥的,坏了规矩就更让老爷子不待见了。
正走神着,忽然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
“八弟?”五阿哥胤祺用胳膊轻轻碰了碰胤禩,让他略略回过神来,一抬眼正看见身着象牙白底金绣裉边箭袖锦袍的太子胤礽,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太子如今正是二十七岁(虚岁)的年纪,正是介于青春年少与成熟稳重之间的年纪,继承了爱新觉罗家特有的细长眉眼,据说也拥有了传承自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的美貌,兼之胤礽刚满一周岁便被老爷子立为皇太子,自小被老爷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亲自教他读书,六岁时又特请大学士为师——这番j-i,ng雕细琢下来,胤礽文通满汉,武熟骑s,he,自身的气度自是非凡少有兄弟能与之比肩,即便光是微微笑着坐在那里,也如同一颗熠熠生辉的华美明珠一般,让人无法忽视。
只是万事皆有正反两面,老爷子这样无所顾忌的的独宠,却造就了太子日后骄纵、暴戾、有恃无恐的性子。自小的区别对待,致使他几乎没把大阿哥之外的任何阿哥看在眼里。兄弟?笑话,在他眼里这些所谓的兄弟都是奴才!在第一次废太子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失败,也从未想过自己所作所为可能的下场,被索额图稍一撺掇,便数次做出了大逆不道的行径。
“太子哥哥赎罪。”胤禩连忙起身,略带懊恼的对太子请罪道:“弟弟方才贪杯多喝了些,方才有些走神了,没能听见太子哥哥唤弟弟。”
胤礽一双琉璃般的狭长凤目微微眯起,怪嗔道:“大过年的,咱们兄弟之间还说什么怪不怪的?小八……你这是狭促你二哥罢,该罚!”
胤禩苦笑道:“二哥要怎么罚,弟弟都认了,只是这酒……”
“诶?”胤礽转头看向一边置身事外的胤禔,笑道:“你看你这个弟弟,被惠母妃调教的就是不一样,刚才说了要认罚,可转头就开始和我这个做哥哥的讲条件……”
胤禔抿了一口酒,横了他一眼,道:“我弟弟难道不是你弟弟?”
胤礽拍拍头连连称是,起身振了振衣袍,端起桌上的自己的酒杯,几步走到胤禩面前。胤禩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要知道这个太子哥哥平素可都不怎么搭理自己的,偶尔在老爷子面前装装兄友弟恭而已,但更多的是清高与倨傲。
胤禩一愣之后,明白过来只怕太子这是为了江南官场的事,不好找老四撒气,都冲着自己来了。
还未等胤禩想出对策,太子已然笑着对他道:“二哥方才也失言了,小八不会恼了二哥吧。”
胤禩诚惶诚恐道:“二哥说哪里的话,弟弟怎么会生这个气?”
胤礽道:“既然不生气,就喝了二哥手里的这杯酒罢。”见胤禩还要开口,胤礽抢先道:“若是小八还要寻些托词,那便是瞧不起二哥了。”
胤禩笑的更苦了些,看来这杯酒是不得不喝了,于是顺从得从太子手中接过酒杯,仰头喝下。
胤禛在一边面色冷淡如常,只是从刚才开始,便一直微微有些隆起眉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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