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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客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慵不语
异客
作者:慵不语

《异客》作者慵不语【完结】文案夜雨寒凉时,与君共剪烛。十八线边镇少年陆有矜怀揣收复失地梦想。在父亲去世后进京,成为闪亮亮的新晋京漂然而””京城的土著大腕们(包括受)都一佛到底””收复失地?对不起,下一位佛系受我就想没事了喝喝茶写写字,高兴了上街纵马拔人发簪练马术”””京漂攻“你你你!竟敢当街拔gt;/p





异客 分卷阅读1
异客作者:慵不语完结
文案
夜雨寒凉时,与君共剪烛。
十八线边镇少年陆有矜怀揣收复失地梦想。在父亲去世后进京,成为闪亮亮的新晋京漂
然而京城的土著大腕们包括受都一佛到底收复失地对不起,下一位
佛系受:我就想没事了喝喝茶写写字,高兴了上街纵马拔人发簪练马术”
京漂攻:“你你你竟敢当街拔我发簪,难道二代就能耀武扬威等着咱们没完”
攻:不让我横刀立马,索性跟随霸总扯大旗造反吧
受:霸总他是我亲爹,但他当了皇帝就开始虐我我想上一任皇帝舅舅呜呜呜
从此,某人掉到攻手心
攻:呀,落毛凤凰,我最爱吃,剥了美餐n顿
受:唔你陆有矜你对得起你名字和曾经的梦想吗
貌似老实正经实则老谋深算攻vs与世无争却总被虐受
总之,这是几个倔强坚持自我的人,彼此遇见后,互相扶持度过艰辛的故事。
也是一个受被虐后,攻为受脱下灰衣,助受再次策马的故事。
看文指南:攻受恩爱两不疑,1v1,主受虐受受腿残过一段时间
副cp是 被赶下台的倔强太子vs山匪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临陆有矜 ┃ 配角:冯闻镜沈均顾同归 ┃ 其它:
第1章 进京
陆有矜骑马进入京城的时候,日头正懒散的升起来。
一路风尘的少年忙整整衣衫翻身下马,让自己尽量走得从容。一路策马扬鞭的疾驰蓦地融在这绵软俊雅的富贵乡里,像是场遥远的旧梦。
马儿的鼻孔正焦灼地喷洒热气,在这光滑的青石板上,马蹄总止不住地打滑。
陆有矜抚抚局促不安的爱马。仅在几日之前,他们也不会想到,在刀剑矢石之外,还有如此春光。
一人一马,都和这静谧悠然的京城格格不入。
不少人注意到了陆有矜,他硬朗的眉骨,舒展挺拔的身躯,走路的姿态都让人侧目,在绵软的南国,人们能轻易地察觉出他身上的凛冽。
本朝已近百年,当初的金戈铁马过后,便是春来长日闲。这也是历史的怪事。嘉宁帝南巡至此地,本只想逗留几日,却不想笙歌酒影如柳枝般缠住了年少君王的心,“京城重地,不可轻移”的奏疏被束之高阁。继而便建宫迁都。此事一向为江南的才子们所乐道,创作出许多曲子,民间日夜奏之,未及两月,此事传遍江南。成了一段佳话。
因此,当今的圣上和先帝,都是在江南烟雨浸泡中长大的,在京城里,多得是有闲钱的人家,日子平静惬意,人一有家底,自然就一日日的风雅起来,先是附庸风雅,到下一代,那就真开始有雅气了。
兵部尚书府里,章沉站在阶上逗画眉,京城里最近时兴玩鸟和养小倌,但谁也没有章沉玩得好,玩得精致。他卸甲回京之后,累升至兵部尚书,以纯粹的武人出身而位居此职,在本朝极为不易。他的食不厌精,似乎是对以往的弥补。
他的笼子也和别人的不同,是在花园里让木匠用木头细细地密封起来了一小片儿,鸟儿们生活的地儿有山有水,日日忽闪着翅膀。
章沉总喜欢带人来这里,指着那几只毛色艳丽的鸟儿道:“这样养鸟才有意思,每天把它们锁在笼子里多没趣儿。我呀,就喜欢看它们飞的欢,其实呢”他说着用手一比划:“哪只都飞不过这片圈起来的天地。”
比起欣赏被束缚的东西,手里肆意玩弄鲜活的生命当然更具有趣味。
等那只棕褐色的画眉啄完食物,章大人才迈着步子慢悠悠地往跨院中走去。
陆有矜沉默地等在这里,他因连日赶路很是疲惫,却依旧背脊挺直的立在花厅中央。
年将不惑的老管家面露诧异,这个清劲的少年,不知为何唤起了他多年前的军中记忆,他守规矩不是因为有所求,只是因为习惯使然。他的身形是军中之人的挺拔,不热情,不机敏,也不曲意奉承。
和那些人不一样,他心里一动,上前去倒了一杯茶:“公子,请坐下稍作歇息吧。”
陆有矜忙接过道声谢。也不就坐。便端起那杯茶水一饮而尽,侍候在厅堂的婢女们头次看到如此豪放的饮茶之人,毫不避讳的窃笑出声,陆有矜仿佛浑然不觉,老管家却发现他轮廓清晰的耳廓浮现出了一层红晕。
“咳咳”低沉的一声咳嗽随着脚步声响起。房内外侍奉的仆人们都敛了声色,章沉负着手缓步走过来,撩起袍襟坐到厅堂正中的花梨木椅上,不动声色地上下审视这个多年未见的晚辈。
当年分别时稚嫩的孩子已长成肩膀宽厚,体格魁梧的模样。章沉感叹道:“长高了,也壮实了先前我还怕你身量不足,担不起这个差事。如今看来,你正合适嘛”
章沉把一纸轻飘飘的文书放在陆有矜手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别嫌我给你的位份低,你还年轻嘛再说这可是关系到宫城安危的大事,弄来也不容易。”
陆有矜看看手里的文书,是右银台门的守将。文书上盖了一个亲军府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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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沉端着茶杯,沉吟道:“知道这上头写的是什么意思么”
“知道。”陆有矜仰起头,守护宫城的职责让他收敛了神色,但他又不似大多数人急切地表示忠心,只简短而郑重的答道:“拱卫宫门,严守宫禁。”
章沉看着面前年轻而坚毅的面孔,把茶盏放到了桌案上,笑了一下:“说的好不过京城不比甘肃,凡事都有章法,你既来到了京城,就要按章法行事。”
陆有矜沉默地站在原地,眼眸中有一闪即逝的疑惑和不安,然而这丝毫改变不了他骨子里带给章沉的端方沉稳之感。
“比如说你进京的事儿吧。”章沉斜一眼陆有矜,一脸好为人师的模样:“这是你父亲生前的意思,我和他共事一场,自然要把他临终的嘱托办妥当。但是若没有谢将军的首肯,要让你任一个宫门的守将,进到皇家禁卫府中,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巧妙地停顿了一瞬:“你知道怎么谢这份恩情吗”
陆有矜看着章沉,十年时间,记忆中精壮而强健的身躯已松垮,但他的面庞却保养得宜,眼里闪着陌生而精明的光,和父亲的沧桑迥乎不同。
这两种面庞,似乎是两条路摆在了他的面前。陆有矜心里一颤:“明白了。”
章沉点点头,颔首笑道:“你知道怎么办就好”
“拱卫宫门,严守宫禁。”少年抬眼望向章沉,缓缓地道。常年在甘肃风吹雨打,让不到二十岁的陆有矜从初进京城的那刻起,就有一丝腼腆和拘谨。但是在方才的一瞬,他极为确定,自己要选择什么。
章沉眯眼盯着独自立在厅堂中的少年,陷入沉思。
陆有矜双手递过那张文书:“章大人,这个,还是放在你这儿吧。”
“这是什么话,你能为朝廷着想,当然是好的。”章沉淡淡地说:“明个儿你便去就任吧”
“叔”陆有矜还未走远,一个圆脸青年便从屏风后走出喊道:“天下还有这等不晓事儿的人咱们这不是媚眼抛给瞎子了”
“这才是陆廷卓的儿子”章沉道:“陆有矜从小长在甘肃,不明白京城状况嘛,慢慢来。”
“哼我只是不明白何苦要舍近求远”章召已答应好友为他争一个守将的位份,但叔叔非颠颠地把职位留给陆有矜。
“你懂什么”章沉看了眼侄子:“将军那儿有你一个饭袋就够了,难道还要把你那等不中用的朋友都叫来充数”
“呵”章召不屑一顾:“朝廷上,京卫营里皆是我们的人,皇帝眼看要咽气,要成事还不是探囊取物般”
“禁声”宛如平地一个惊雷,章沉猛然立起身厉声告诫:“这天下还姓顾呢,谁容你这般放肆”
章召悻悻地闭上嘴巴。
“你务必和陆有矜处好关系。”章沉缓缓道:“日后必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章召点点头
隔着斑竹帘,章沉张望着那只扑棱翅膀飞在假山假水上的画眉,沉声发问道:“教太子骑马的人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总归还是我们的人,让冯闻镜去”
冯闻镜也是从边境退下来的人,章沉道:“是我们的人便好”
“不过谢家老六也跟着去。”章召一耸肩,撇撇嘴:“他是真的要姓顾了”
“由他吧。看住太子便好。”
陆有矜沉思着走回家中,他十几年来和父亲一起栉风沐雨,守卫甘肃,对朝廷斗争并不深谙,但他方才没来由一阵心惊。
陆氏的先祖是随高祖开国时位份不高的武将,待到开国后过上太平日子,即便偶有战事,也是由通晓兵法的文官和少数将领统筹作战,领受封赏荣耀。几代传下来,重文轻武已成定局。功臣的后代或寂寂无闻,或早已如章沉等人转战官场声名鹊起,像陆有矜他爹一样在边境喝风死守武职的寥寥无几。
陆廷卓对陆有矜的教导却甚是严厉,尤其是骑马和箭术,他经常对儿子说道:“居安思危,方能长久。”
陆有矜非常相信他爹的能力,在他记忆里,陆廷卓每天练武,日日不断,苦读兵书,常至深夜。但是居安思危了一辈子,只打了一场仗,且向陆有矜讲述了无数遍。
战事平定后,除了当今谢将军谢铎和少数大将外,那花名册中成千的人名,除了皇帝兴奋的一声赏赐外,便归于沉寂。
几十年来,边境的匈奴除了抢点沿途的商队和村落外安分守己。朝廷也有命令,除攻城掠地外,皆按兵不动。于是,年轻将军只能吹着年深日久的冷风,一片热血赤诚,却从未冰凉。
边境的风霜没有成就陆廷卓的雄心,反而摧残了他的身子。自两年前起,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终是没挺过去,他临终前把陆有矜叫到了床边,拉住了儿子的手:“矜儿,丁忧一过,你便进京吧,我和章沉说好了,让他给你安排个差事。”
陆有矜谨遵父命,把父亲的吉穴安置在北漠的边际。大漠孤烟之中,人若有灵,想必定能在一片苍茫中辨认出匈奴的马蹄声,遥望到北方的狼烟。
陆廷卓的死对于远隔千里的京城来说,波澜不惊。人们压根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名字,至于这个人的年少壮志,这个人的隐忍坚持,这个人的壮志未酬,和北方的匈奴一样,都离京城太远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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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陆廷卓的马儿绝食而亡,它一生跟随主人卧沙饮冰,每日操练,每月演习,从未停歇。在它死亡之时,毛发依然乌黑,通体有伤痕五处,却全为演习所得,奔劳一生的马儿,一身绝技,却连上战场受伤的机会都未曾获得。
陆有矜把马的尸骨也埋葬在父亲的不远处,胡马嘶风,古木连空,陆有矜一个人在斜阳日暮中注视着两个墓穴,站立了很久很久。年少的他似乎想了很多,似乎懂了很多,却又觉得像阵风一样,不可捉摸,无法描述。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新人,大家多多支持。脑洞开了很久的文,想把感动自己的故事分享给大家
这一章涉及到攻来京的背景以及受的身世,回忆性的文字较多。下章受出场~
在有些圈子里,我们都是异客
第2章 平安帖
明媚的春光照拂在东宫的飞檐之上,几只鸟儿掠过树梢,拍打翅膀的声音在寂寂的宫中清晰可闻,恰这时,东宫书房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个哈着腰的小内侍走了出来。一旁侍立的太监见了,忙上前问道:“殿下和公子还在里头写字儿呢”
刚出来的小内侍拉着那人下了台阶,才压低声音道:“轻着点儿,别看只有几个字儿,可费功夫呢”
那太监哀叹一声:“外面的那些官儿就别再送古帖了,拿到一幅就不吃不喝的没个日月,这算是什么事儿呢”
东宫书房
窗旁的莲花香薰内散出一小圈极淡的轻烟。北墙上挂了幅画,水面澄碧,倒映几片薄云,几从水藻,在这明净的涟漪中央,是两个纵舟远去,衣带轻扬的少年。明眼人一望便知笔意深远,用色已入神品。
这幅画是顾同归入主东宫那年仲夏,表弟谢临送他的。
只因谢临常住宫中的高台榭中,四面邻水,只有驾舟方可出行,太子常陪伴表弟纵横于碧水上,画中少年即是他们的写照。
画的左下方落款一行小字“永德四年八月廿八日谢临下”。
这行不引人注目的字正是“放鹤体”,为当今皇帝开创,此后逐渐成为皇室的拿手好戏。
“放鹤体”潇洒清爽,最适合笔法独具一格的少年。谢临擅长此道,因而当今朝堂上暗中传着一句话“若得一纸倾国色,还须看取谢家郎”
这句话是谢临十六岁那年流传开的。那年京中的曲园修建完工,皇帝和众人都去游园赏景。芳荫佳木,伊水纵横。谢临也出了面。臣子们都知道皇帝钟爱这小外甥,都夸赞几句。
一来二去,就说到了字上,众人起先还带着赞赏孩子的心思附和。直到当今首辅沈熙也抚须说道:“本人有幸也见过谢公子的字,少年写出如此有功力的字,令人叹服,假以时日,不在名家之下。”
沈熙书法造诣很深,又不轻易夸人,众人这才信以为真,一个官员忙凑趣道:“陛下,首辅大人既然如此说,想必公子的字定不是凡品。不知臣等今日能否一观”
皇帝用手一指谢临笑道:“朕做不了阿临的主你们且问他愿不愿意”
官员们顺着皇帝手指的方向望去,风日晴和,垂柳依依,谢临背朝清溪,始终在专心致志的剥手中的荔枝。
身后盛放的芙蓉迎风摇曳,有几朵随波而来,优雅的徜徉在水波之上。谢临却正急切地把整个儿荔枝塞进嘴里,他的腮帮鼓起,整个白净的脸颊竟一如荔枝白嫩香甜的果肉,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大家竟都注视着自己,澄澈如春水的双眸登时睁大了。
在座的官员们见到如此懵懂青涩的孩子,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谢临在笑声里红了脸颊。但他丝毫不怯场,当即会意,站起身子走至案前。忙有人布置好了笔墨,谢临看着那官员问:“写什么”
那人一怔,拱手道:“臣不敢为公子布下题目,公子可请陛下出题,臣可为公子提韵。”
谢临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一瞬,随即皱皱眉头,抬起下巴望着那官员哼道:“真麻烦,还要作诗么我只说了要写字,未答应作诗吧”
那官员被硬生生的顶在当地,在本朝,答应人写字即是题诗,因为本朝人都自认风雅,写诗是极为平常之事。也只有这样,才称得上一句诗书双绝,但谢临竟不准备当场赋诗一首,让在场众人都不知要写什么了。
谢临双眸伶俐的一转,问道:“这位大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一怔,回道:“吏部侍郎梁泽。”
谢临略一沉吟,衣袖低垂,乌发落到肩前也不去管,只提笔挥毫落下“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
从谢临执笔落下第一个字开始,周遭便响起低声的惊叹,一字见功力。少年的笔法老道,似是无意之间的落字却在散漫中可见筋骨,虽像草书,却少了狂乱,干净利落的行笔收捎,别有格调。
一行诗句写完,众人哄然叫好。
谢临掷笔,凝目看了看这张字,觉得还算满意:“梁大人,这幅字你收下吧。”
梁泽一听,欢喜的嘴巴都合不拢,忙双手接过。撇开身份不提,这幅字多年之后,必是珍品。
众人都不再提起谢临未作诗的事儿,这一缺憾和不合时宜,已经被他的字迹和身份填补的满满当当。有些人也趁机上来求字一副,谢临却摇头婉拒,不再为宴会中人书写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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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后,谢临名声大噪。京官都知道当今陛下的外甥儿,大将谢铎的儿子,写了一笔好字。
因谢临高居王府,出入深宫。一字难见,众人更是将其视为珍品。
直到最近,一次退朝之前,皇帝对众臣道:“听说你们对阿临的字很赞赏,想尽办法求一字一书的,是么”
众人面面相觑,缄口不答。
皇帝:“朕有个绝妙的主意,还要靠诸位配合谁家有珍藏的唐宋之前的名家字帖,都可呈上一观。让朕,太子和谢临合力摹写,之后交与你们辨认,若选错了,摹写的仿品你们拿走若选对了,两份你们统统拿去”
皇帝话音一落,大殿里顿时响成一片,议论纷纷
皇帝轻咳一声:“朕不会强人所难此为雅事,但凭自愿”
不出三日,此事在官员中已是人尽皆知。众人纷纷拿出自己珍藏的古帖,一来官员们极好风雅之事,如今与皇室雅集频传,说来也是一段佳话。二来他们对珍贵的古帖早已日夜观看,连折痕都烂熟于心,要想以假乱真,谈何容易到时白赚贵人们的字便好
半年之后,众人的劲头立减。三人功底颇深,对各种字体信手拈来,又吩咐宫中的匠人们制印,且特意把纸做成年深日久的样子,就连折痕,也细细的做了出来,绝不疏忽任意细微之处。
诸臣收藏的真迹常常有去无回,有人不敢冒险,有人却也愈挫愈勇。
此时书房之中的紫檀宽条案上甜白釉的瓶中插着几束新采的海棠。旁边摆有两方砚,一方砚为玉制,砚首高翘,内凹成凤池,薄而轻滑。另一方端石制成,砚面有青花和纹。几只玳瑁笔摆在砚上。
谢临坐在正中的椅上,正是初春,他身上穿了件月白底水蓝暗纹的长衫,正低头沉思,目光深深地陷在案上的绢本古帖中。
谢临身侧还站着一个略大的少年,眉目清雅,穿着一身长袍,正是太子顾同归。太子同样低眸凝神,但是目光却无法完全集中在古帖之上。案旁的海棠花影浸润在身侧少年的半张脸上,让他垂下的视线不受控制的停在谢临翘起的长睫上。
自从五日前沈均偷偷送来他爹珍藏的平安帖之后,两个人就没再走出书房的门。
谢临对周遭的一切都似无所见,似无所闻,他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眼前的这幅字上,时而沉吟不语,时而伸出手指,微微的描幕字的轮廓和形态。
这张梦寐以求的平安帖既到了他手里,他就一定要把它留住。
等到海棠的光影终于从他的颊上移开,落到条案左边儿的墙上。他终于开了口:“表哥,可以写了”只是他的目光依然灼灼地定在那张古帖上,丝毫未动。
侍立的小太监听了,忙把备在一旁的白釉里飞凤麒麟纹盆端来,谢临挽起袖口,把右手整个浸入到盆里的冰水之中,闭上眼睛,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直到右手的颤抖在冰水中得到完全的遏制,整个人归于沉静,才从水里拿出手来。侍候的小太监忙仔细地为他把手擦干。
谢临稳稳地拿起笔,眼里透出肃然,他执笔挥毫,片刻便挥洒而下,四十几个字墨色淋漓。这幅字看了整整三天,写到纸上,却不过眨眼之间的事儿。
太子仔细端详这新鲜出炉的赝品,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谢临的笔下功夫,笑道,“你啊,也只有这时候能耐得住心思只是可怜了沈熙,过几日想必要抱帖痛哭了。”
沈均是首辅沈熙的小儿子,和谢临最是要好,经常偷老爹的珍藏和谢临打赌。
谢临把玳瑁笔交给小太监,方才的肃然已然消逝,放松身子躺在椅背上笑道:“愿赌服输这平安帖在沈熙家藏了十几年,若他还辨认不出真假,那便是和逸少无缘了。”
顾同归淡淡道:“我只怕首辅一着急厥过去。”
谢临斜睨顾同归一眼:“把我这幅字拿回去,再过百年,也不算亏了他家。”
这是少年人说出的痴话,顾同归暗笑摇头。
谢临挺挺腰背,笑道:“好废精神,我要去看他们压箱底的私藏养养眼。”
顾同归一笑,和谢临相伴走入内室。
这是一间简洁的内室书斋,天花板上没有金箔装饰的藻井图案,却真正的价值连城三面没有门窗的墙上尽是名人书画,这是他们并肩赢来的世间绝品。
谢临和顾同归走进这不过数尺的书斋,踱步凝望,时而面色含笑,时而若有所得,像两位得胜后视察地盘的将军。
谢临眉眼中尽是掩不住的喜悦:“表哥你说等平安帖到手,收在哪儿合适”
沈熙一定不知道两个人已经开始算计他的帖子了。
“你说呢”
“挂蔡襄左侧”
顾同归却沉吟道:“挂你书房吧,这个帖难得名字寓意好。”
微风吹动了书房的门帘儿,琉璃脆儿的帘钩丁丁当当作响。
谢临声音低下去,沉吟道:“岁忽终,感叹情深,念汝不可往。世人都叫它平安帖,表哥,为什么我读起来却总觉得有几分无奈。”
顾同归一怔,伸手轻轻在谢临额上点了点,笑道:“平日什么都不想的小脑袋今天想得倒还挺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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