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品世子妃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晴时有雨
黑衣人中有个身材特别高大的,他见此情形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疑惑。可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管是龙潭还是虎穴总要闯他一闯。于是他暗一咬牙,将手一挥。便有几人跟着他一起摸进了黑乎乎的营帐内。
营帐里的烛火早就被吹熄了,里面一片静寂漆黑。过了好一会,众人的眼睛才适应了营帐内的黑暗。粗略看去,营帐内的陈设非常的简单。除了一张堆满书卷,地图的书案,就是一个挂着衣袍的衣架,然后是一张临时搭起的床榻。
床榻上还铺着厚重密实的羊毛毡。温暖的锦被高高隆起。可以看出有个人影缩在里面。被面随着那人的呼吸,还在微微的上下起伏着。
为首的高个黑衣人眼睛亮晶晶的,里面露出讥讽恶毒的笑意。就见他大手一挥。立刻有两人蹑手蹑脚的朝着那张床榻靠近。他们一人高高举起弯刀,一人猛的一拉锦被,一道寒光从上而下,划过了众人的双眸。
就听一声让人牙龈发酸的闷哼。随即就是一道温热的鲜血飙出。“得手了。”有人高兴的低呼。
那个高个首领却发觉不对,他立刻快步上前掀开锦被仔细看去。才发现锦被下根本就不是那个骄傲的年轻将军,而是一个穿着军服,四肢捆得结结实实,嘴还被牢牢堵住的普通士兵。
只是这个士兵的头已经被劈断了三分之二。瞬间就断了生机。就算死了,他的双目依然惊惧的大睁着,眼球似乎要从布满血丝的眼眶里掉出来了。他喉头的鲜血如喷泉般不断的往外涌着。瞬间就濡湿了身下的羊毛毡子,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慢慢飘了出来。
“糟了!死的是丹贵。咱们上当了。”动手伤人的黑衣人后退一步,用契丹话愤怒的小声叫道。
丹贵还有一队人马本来应该负责乔装后守在营地的北面,等着他们抢了粮车往北边突围时,再起奇兵的作用。此刻他却被人俘虏来绑在床榻之上。岂不是意味着他们今晚的计划已经被人识破,北面的那些奇兵也被人消灭殆尽?
高个首领眼神一缩,厉声低喝道:“快走,咱们中计了。”
几个人刚刚蹿出营帐,一根金色响箭从远处飞来,带着凌厉的啸声“噗嗤”一下,插在那高个首领的脚边的泥土里,雪白的羽翎还在微微颤动着。
“杀呀!”原本安静的帐篷猛地被掀开,无数穿戴整齐,举着大刀,背着弓弩,打着火把的士兵从四面八方的帐篷里杀出,将这十几个穿着黑衣的不速之客团团围住。
黑衣人也抽出各自的弯刀毫不示弱的与士兵们对弈着,跃跃欲试。虽然黑衣人在人数上明显处于弱势,可是他们的眼睛里非但没有一丝怯意,反而散发着野狼般凶狠残暴的光芒,让人心惊胆战望而生怯。
无数士兵持着火把将他们团团围住,并没有立即上前擒拿。他们只是沉默的等待着,等待着最后一道命令的下达。
“武显将军到......”有人厉声喝道。沉默的士兵们立刻散开一条通道。顶盔束甲的郭承嗣背着一张巨大的金色大弓,腰佩宽柄腰刀,骑着高大的卷毛乌稚马缓缓而来。他的脚边还有一只箭筒,里面满满装着一壶金色羽箭。看来那支天外飞箭就是出自这位骄傲的武显将军之手。
一触即发的形势让周遭一片寂静,高个首领眼睛微眯,透出毒蛇般阴冷的光芒。他冷冷的用契丹语快速的说了一段话,在场的士兵有些面面相觑,估计没有谁能听懂,就连缓缓而来的郭承嗣也是一脸茫然。
忽然一个清亮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犟驴子,你明明会说中原话。在这个时候,你又拿契丹话糊弄什么。”高个黑衣首领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双眸不由一缩,瞳孔几乎缩成了针尖大小。
郭承嗣忽然咧嘴一笑,他长腿一跨,卷毛乌稚马缓缓让到了一边,露出了他身后骑着一匹踏雪良驹的钟紫苑。
钟紫苑高高的坐在马上,身上穿着一身普通士兵的军服,外面却披着郭承嗣的玄色缎面羽纱斗篷。瘦了一圈的小脸紧绷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黑衣首领,缓缓道:“我说的对吗?犟驴子!”
那个黑衣首领沉默了片刻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在狂笑声中他一把扯掉了脸上的黑巾,露出了他那张黝黑却棱角分明的脸。果然是犟驴子。
山风吹乱了他本就凌乱的头发,漆黑的眼中闪过桀骜不驯的光芒。他紧紧盯在钟紫苑面上,用一口流利的中原话自嘲道:“本以为我是扑食的螳螂,原来你却是那只在后的黄雀。不知你是从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钟紫苑眼中闪过一丝内疚,不过在国仇家恨面前,这点内疚真可以忽略不计。就听钟紫苑缓缓道:“其实从你抢我的伙食开始,我就对你有所怀疑了。在这里每个人的食物都是定量的。偶尔吃不饱。抢一个馒头或是一碗粥我都能理解。可是你顿顿都要抢,简直就像个填不饱的无底洞。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根本就不是这个军营的士兵。所以你并没有属于你的那份口粮,只得靠抢我的那一份才能填饱肚子。可是我故意让你吃了有毒的染料后,你却不见了,那时我还以为是我多心弄错了。谁知今晚你又出现了。居然还悄悄给了我一块烤的金黄流油的兔腿......”
犟驴子冷冷插嘴道:“我给你吃的,。难道还是我错了?”
钟紫苑摇摇头道:“若只是兔腿我定然心怀感激,可是你在兔腿上抹了迷-药。我是大夫,对这迷-药的气味十分熟悉,所以原先对你三分的怀疑。此刻却是十分的确定。所以我连夜找了将军,说出了我心中的怀疑。”
犟驴子紧绷的面上露出一丝懊恼,他磨着森森白牙。恨恨道:“没想到一个月的周详计划,居然败在了一只兔腿上。”
钟紫苑露出一丝歉意。道:“我知道你给我一只掺了迷-药的兔腿就是真心把我当成了朋友,想让我昏睡过去错过今晚的厮杀。不如你束手就擒吧!我可以保证你还有你身边同伴的安全。”
犟驴子嘿嘿一笑,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他挪揄道:“你身边的武显将军,难道能够容忍你对别的男人胡乱许诺?”
郭承嗣原本一直含着微笑静静的倾听着,忽然听闻犟驴子这番话明显带了调戏之意,他面上一紧,立刻厉声喝道:“不用啰嗦太多!不管你是谁,如果不束手就擒,就别怪本将军对你不客气。”
此处处于鹰狭谷的正前方,故而有山风吹来。风很大,吹着众人的袍子猎猎作响。所有士兵的目光都紧紧盯在这十几个穿着黑衣的契丹人身上,只等郭承嗣一声令下,便群而攻之。
“想抓我,就要看将军有没有这个本事。”犟驴子静默半响后,忽桀骜的狂笑起来。他用契丹语高声叫嚷着,随着他的叫嚷,那十几个契丹人也举起手里的弯刀如野狼般嗷叫起来。郭承嗣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将手一挥,厉声命令道:“将他们拿下。”
“是。”周遭发出震耳欲聋的应答声,无数的士兵举起手里的兵器开始朝这十几个契丹人逼近,一场胜负毫无悬念的生死厮杀瞬间展开。
钟紫苑坐在马背上视线极为开阔,她有些抱歉的看着被围在中间,举起手里弯刀,严阵以待的犟驴子,有些干燥起皮的小嘴抿得紧紧的。
忽然她鼻子动了动,寒冷的大风中隐隐带着一股异样的气味。她心中一惊,忙侧头对郭承嗣说道:“我闻到这风里似乎带有*草的气味,要将士们小心些。”边说话,她边掏出一块锦帕蒙住了自己的口鼻。
喊杀声震耳欲聋,那边的士兵已经与那十几个契丹人交上了手。这些契丹人不但凶猛,也很有章法。他们背靠着背缩成一个小圈,将重新戴上面巾的犟驴子护在中间,然后抱成团往外杀去。围住他们的军士虽多,却有一种狗咬刺猬无从下嘴的感觉。
郭承嗣见犟驴子那边一时拿不下,忙大声喝道:“敌人用了迷烟,传令下去,让所有将士蒙住口鼻。还有,让他们各自守着自己的营地,没有本将军的命令,谁也不能越界追敌。只要守好了自己的营地,在本将军这里就会给他记上一功。”说话间,他同样扯下颈间的汗巾蒙住了自己的口鼻。
“是。”他的命令立刻由传令官一级一级,有条不紊的传了下去。
他又厉声吩咐道“邵都尉何在?”
已经遵命蒙好口鼻的邵都尉,听到郭承嗣的召唤忙踢马出列,拱手道:“卑职在。”
郭承嗣继续命令道:“你点五百轻骑立刻顺着风向往北而去,找到他们点迷烟之处,不管是谁,全都格杀勿论。”
“是。”邵都尉得了命令,立刻拉动缰绳拨转马头,快速点齐兵马往北而去。
一切都是那么有条不紊,整个大营并没有因为这十几个闯入者而混乱不堪,也没有因为那些忽然飘来的,越来越浓的迷-烟而发生恐慌。有来不及蒙住口鼻的士兵被迷-倒后,立刻就有已经用汗巾蒙好口鼻的士兵补上位置。
随着契丹士兵的慢慢减少,被围在中间的犟驴子心中也越来越紧张。他发现这个年轻的押粮将军与他以前接触过的,那些刚愎自用,自私自利的守城武将有很大的不同。就连他手下的这些将士也和以前不一样。自己最初定下的那几条脱身之计,也不知道能不能奏效?
忽然有军士惊恐的叫道:“快看,粮车那边着火了。”果然,远处堆着粮车的地方忽然冒起了黑烟,一道橘红色的火焰腾空而起,几乎照亮了半边天际。
犟驴子心中大喜,终于起火了,这是他最后一条保命之计。希望上天保佑,只要军心一乱,他才能趁机逃命。
郭承嗣和钟紫苑也看见了大火,钟紫苑一双明亮的眸子里似乎也燃烧了两簇明艳的火焰,她大怒道:“粮草若是烧了,那咱们这趟就算是白走了。巨涌关的百姓,还有那些将士岂不是要挨饿受冻?这些契丹人太可恶了。”
郭承嗣皱皱眉,道:“那边有荣喜亲自守着,应该不会轻易让他们得手。来个人,去荣都尉那看看,有什么情况速速回禀,其余的人呆在原地不许乱动。”
“是。”一个骑兵得了命令,立刻一拍马屁股,快速往起火的方向而去。
犟驴子所期待的骚乱并没有发生,他终于绝望了,于是举起弯刀一起加入了搏杀。可惜契丹人再勇猛,终究是以一敌十,以一敌百,没有丝毫的胜算。于是不断的有契丹士兵先是被一把钢刀砍翻,然后是无数士兵簇拥向前,将倒地的契丹士兵砍成肉泥。
犟驴子身边的人越杀越少,他的身上也被溅满了鲜血,当他身边最后一个契丹士兵也倒下后,无数柄寒光闪耀的刀尖抵在他的胸前。
他苦笑一声,暗道:我命休矣!(未完待续。)
医品世子妃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捷还是小胜
一夜的骚乱让所有人都夜不能寐,不过战绩也算不斐。不算被活捉的犟驴子,还有逃走的一批契丹人外,另外有三百多个契丹人被割了脑袋。这些脑袋郭承嗣都让人拿石灰拌了,整整装了两大马车。
这可不是郭承嗣有收集脑袋的怪癖嗜好,他要将这些脑袋送到长安城去,在朱显面前为自己的部下讨要封赏。这些人头都是实打实的功劳,谁都赖不掉。
当所有幕僚,都尉,书吏在郭承嗣的营帐内聚集时,里面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当然那个被同伙砍掉了半根脖子的契丹人尸体已经被抬走,被鲜血浸过的锦被和羊毛毡子也被卷出去烧了。要不是这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血腥味,没人可以感觉到昨晚这里发生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郭承嗣身穿绯红的将军服静静的高坐在书案后,其余的人按照官职高低,分成两列在他面前站立。就见荣喜居中禀报道:“启禀将军,昨晚咱们将士共死亡一百七十余人,重伤三百余人,轻伤二百余人。”
一个幕僚闻言,颤抖着嘴唇,不可思议的道:“死了三百多个契丹人,咱们才死了一百七十余人,重伤了三百余人,这是大捷呀!”
郭承嗣一皱眉,满脸不赞同的道:“以众敌寡,以有心算无心,还死伤了这么多人,哪里称得上是大捷?勉强算是小胜罢了!到底是出来的太匆忙了,操练的时间还不够呀!”
“这还是小胜?以往每次与契丹人大战,咱们哪次不是以超出对方数倍的死亡代价,才能换来一场惨烈的胜利。昨晚的情形,虽然是以有心算无心。可是这样小的伤亡比例,就算是先皇在世,也很难做到。武显将军可真是用兵如神。”站在他案前的众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尤其是那些自负胸有丘壑的幕僚们,更加是恭恭敬敬,再无一丝轻蔑。
荣喜瞧在眼里,笑在心里。想二十多天前,这些幕僚刚到郭承嗣帐下听令时。仗着有些阅历。又上了年纪,便对他这钟少年勋贵,又是皇亲国戚。内心充满了不待见。总觉得郭承嗣这种靠着祖荫庇佑的二世祖定然没有什么真本事,所以才会被指令押运粮草。
这一趟走下来,郭承嗣的雷霆作风,还有整个军营内的风气都让他们有了巨大的改观。再加上昨晚这一战。这群老狐狸对郭承嗣总算是刮目相看,也多了几分臣服之意。
郭承嗣一抬手打断了他们的奉承。只皱着眉头对荣喜询问道:“清点出来昨晚那场大火的损失了吗?”
荣喜收敛了心神,抱拳回禀道:“清点出来了,那场大火只烧了一车粮食而已......”
“怎么可能?那么大的火,怎么只会烧了一车粮食?”立刻有一个幕僚不信道:“那火可是把半边天都给映红了。怎么可能是只烧毁一车粮食就能弄出来的?可见荣都尉的话不尽不实。”
荣喜笑道:“先生不用着急,还请耐心听我将话说完。”
那位幕僚抚着胡须,傲然道:“请荣都尉为老朽解惑。”
虽然被人当面质疑。荣喜却并不着恼,他耐心的解释道:“因为将军早就提醒过我。要防止那些契丹人狗急跳墙,纵火烧粮。所以我将喂马的糠饼草料堆在了外围的马车内,然后在表面放了几个粮袋。那些契丹人虽然泼了火油,也点燃了七八辆马车,可里面的粮袋加起来也不过一车的数量,其余全是喂马的糠饼草料。再加上灭火及时,被烧毁的粮食也就一车而已。如果先生不信,尽可以去查查那些火烧后的灰烬,应该可以看出端疑。”
荣喜说的这样斩钉截铁,那幕僚呵呵干笑了两声,道:“既然荣都尉这么说了,就一定是事实,哪里还需要老朽前去查看。荣都尉说笑了!”
荣喜嘴角抽了抽,暗暗腹诽:这群老家伙,说了又不信。让他们自己去查,又说是说笑,还真难伺候。
不过郭承嗣的心思并不在这里,他拧着眉头问道:“诸位先生对契丹人的了解都比本将军要多,请问你们有谁知道那个自称犟驴子的人,究竟是何身份?”
他的问题立刻将这些幕僚难住了,他们个个沉思起来。郭承嗣见他们半响没有反应,不由皱眉道:“看那些契丹人如此舍命保护他,再加上他那口流利的中原话,想来他的身份不会低才对。诸位先生真的对他一无所知吗?”
契丹人虽然常年与中原为敌,可是他们也倾慕中原的悠久文化。尤其是他们的皇族,最喜欢学中原的诗词歌赋,抢汉人女子为奴为妾,自然也以会说中原话为荣。
那个犟驴子虽然身材高大,五官却没有契丹人那么粗狂,隐隐带着汉人女子的精致。而且他所说的中原话非常的正宗,一点听不出异族口音,想来他的身上必定有着汉人的血统,他身边也有汉人在悉心教导。
其中一位年纪最大的幕僚一抱拳,苦笑道:“将军有所不知,契丹皇族里有汉人女子为妾的不在少数,诞下的孩儿更加数不胜数。按照年纪推断,起码有二十多个人符合,所以咱们一时真不能确定他的身份。”
郭承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沉声道:“既如此,那就带他去巨涌关好了,总有办法弄清他的身份。想必一个活着的契丹贵族总比死了的契丹贵族有用的多。”
有幕僚忧心忡忡道:“若是带着他,只怕这一路上都不会太平。”
郭承嗣冷冷一笑,傲然道:“怕什么,如今咱们还是在关内,又有一万大军压阵,难道还怕那些契丹人的小打小闹吗?行了,我心意已决,你们都退下吧!
......
犟驴子被挂在一个肮脏的营帐中。半宿的拷打审问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此刻他的脑袋无力的耷拉着,浑身伤痕累累血迹斑斑。这就是战争,人命贱如草芥。不管你有多高贵的身份,落到敌人手里就会比狗不如。
钟紫苑端了一碗黑漆漆的药汁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听见脚步声,犟驴子浑身便是一僵。勉强抬头见是她进来,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怒火。
他盯着她。冷冷讥讽道:“来看我死了没有?”被严刑拷打了这么久他都没说一个字。没想到看见她就怒火烧心,忍不住要出言讥讽。
“怎么跟咱们贾大夫说话的!想死不成。”守在营帐里的两个士兵面露狰狞,挥动着手里的皮鞭啪啪几下。全抽到了他身上,几滴鲜血随着鞭子的挥动散落在了营帐的地面上。
他本就残破不堪的身子猛一激灵,所有痛呼都被他咬牙吞进了肚子里。额头却因为隐忍而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眼中滔天的怒火以及怨毒让钟紫苑感到心惊肉跳。
一直端坐在一旁的郭承嗣冷冷一笑,道:“本将军敬佩你是条汉子。何不爽快告诉我你的身份,还有这军营里究竟谁是你的内应。也不至于受这零零碎碎的皮肉之苦。”
犟驴子虽然伤痕累累。却依然犟的很。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冷笑道:“成王败寇,既然落到你手里,我也没打算留着这条烂命。你要就拿去。何必这么多的废话。”
钟紫苑心中有愧,根本连头都不敢抬,更加别说开口搭腔了。她疾步走到郭承嗣面前。将药碗放在他手边的几上,小声说道:“这是你要的止血药。”
“伤员都处理好了?”郭承嗣随口问道。
钟紫苑小声道:“幸好赵大夫还有他几个交好的大夫都学了缝合术。有他们帮忙,伤员都处理的差不多了。”
郭承嗣点点头,道:“那就好,辛苦你了。”这语气,还真够官方的。钟紫苑讪笑两声退到了他身侧。
郭承嗣这才对其中一个士兵招呼道:“你过来,将这碗药给他灌进去。”然后对犟驴子冷笑道:“你想死,本将军现在偏不让你死。等到了巨涌关,再将你交给那些饱受契丹人荼毒的百姓,让他们来决定你的生死好了。说不定他们会恨到每人来咬你一口肉,到时,你可别后悔今天没求本将军给你一个痛快。”犟驴子冷哼一声,闭紧了嘴唇,看来郭承嗣的话并没有吓唬住他。
“是。”那名士兵抱拳领命,将沾满血渍皮肉的鞭子胡乱插在腰间。然后端起药碗来到犟驴子身边,捏着他的鼻子就往他嘴里灌去。
士兵的动作非常粗鲁,漆黑的药汁顺着犟驴子的嘴角不停的往下流淌着。他狼狈的被迫吞食着药汁,两只要喷火的眼睛却紧紧盯在一直低垂着头的钟紫苑身上。那怨怼灼热的目光,只恨不得在她身上烧出两个大洞来。
这种场合下,钟紫苑连眼角都不敢瞥过去,只悄声对郭承嗣说道:“我走了!”
郭承嗣知道她的不自在,便点点头。她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快速逃出了这个快要让她窒息的帐篷。
林立密集的大营就扎在一条川流不息的河边,金色的阳光,肆无忌惮的洒在波澜壮阔的河面上,反射出七彩的光芒,虽然没有热量却也同样潋滟夺目。
钟紫苑径直来到河边蹲了下来,撩起冰冷刺骨的河水洗了一把脸。一个晚上精神的高度紧张,还有辛苦工作,让她此刻疲惫不堪。还有那一张张年轻却痛苦的脸庞,还有一声声惨痛的哀嚎,痛叫,总是在她混沌的大脑里徘徊不去。直到被这冰冷的河水一刺激,才让她恢复了一些精神。
洗了脸,她便在河边的一块大岩石上坐了下来。带着寒意的河风吹在她的脸上,拂起她的额发,弄得她的脸,她的颈都是痒痒的。她却没有理会,琥珀色的眼眸久久的注视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郭承嗣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从后看去,她的身姿修长,却又纤瘦,仿佛被风一吹就会被折断了。郭承嗣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一路的辛苦艰难可以想像得到。也不知她一个弱女子是如何咬牙坚持下来的。
她没有回头,只是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把石子,用力抛了出去。看着那些大小不一的石子划出无数道完美的抛物线后,“叮咚叮咚”如下雨般落入了水里,她才拍拍手上的泥土,回头笑道:“本来胸中憋着一口闷气,这下好了,都丢了出去,我胸中总算是畅快了。”
郭承嗣深如子夜的双眸隐隐露出笑意,他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将近一个月的担忧,变成了关心的薄嗔:“我早就对你说过,战场就是修罗地狱,是无数的尸山血海堆积而成。普通人的心理根本就承受不了。昨晚上只是小打小闹而已,是不是已经让你的心里觉得不舒服了?”
钟紫苑眼中有了涩意,她索性倔强的抿紧了唇,假装没有听到他的话。心里却在委屈嘀咕,就知道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打击她的信心,然后将她送回长安城去,所以这一路将自己藏起来就是对的。
郭承嗣没有等到她回话,不由诧异的偏头看了她一眼。却不小心撞进了她晶莹的,蒙上一层雾气的眸子里。他不由一笑,道:“罢了,都到这里了难道我还能送你回去不成?你就老老实实的跟着我吧!”
钟紫苑“嗖”的一下回头,满脸惊喜的道:“大丈夫一言九鼎,可不许反悔。”
郭承嗣见她原本蒙着雾气的眸子突然变得神采奕奕,明亮动人,显然是喜极了。他心中一软,伸手抓了她的手在自己的掌心里,满是宠溺的说道:“不反悔,不反悔,你爱怎么跟就怎么跟!”钟紫苑好不容易得了他的保证,心中得意,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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