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把盏问长安

    很多个漫漫长夜，她都在床上辗转反侧，回想着自己从年轻走到年老的艰辛道路。她盼着春霖和春曦能像她一样，在上海滩珠宝界继续叱咤风云。可是，她已经很清楚的看到了，春霖和春曦根本拿不起来。俩人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少爷，自小养尊处优，哪里经过什么风浪呢

    曹太太想到这里，不由得红了眼圈。她感慨了几番，觉得袭来的寒风吹得身子骨阵阵寒凉。她随手关上了窗户，




第61章 他对她的痴梦
    那天晚上，在许公馆的中西合璧的大俗客厅里，许家太太还在絮絮叨叨着，引得许先生心烦意燥。凝萃早都回房里。自从母女俩人从曹家回来之后，凝萃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里。晚饭还是老妈子端到房里去的。

    这会儿，凝萃正在卧房里徘徊。她穿着一双紫红色的绒毛拖鞋，飞快的走着。突然间，她的小腿抽筋了，她只好金鸡独立、一步一步的跳回到西洋钢管床边，瘫坐在了上面。她用手揉搓着小腿，好不容易放松了下来。接下来，她就一直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回想着自己在曹家受到的戏弄。

    谁能想到，春曦竟然弄到最后才被迫说出了实情。他竟然已经有了女人，并且和那个女人同居过三年了！这简直太荒诞了！凝萃知道，春曦是从香港留学回来的。她不得不怀疑，和春曦同居的那个女人是他在香港的女同学。凝萃的心里咒骂着春曦，也咒骂着他喜欢的那个女人，更把董槐园骂了个狗血喷头。

    她心里憋着的那股气简直太大了。她抓起枕头，拼命的朝着地板拍打着。一边拍打着，一边悲戚的哭着。等到她发泄完了，随即一头栽倒在了软绵绵的褥子上。她用手指拼命的戳着被褥，恨不得能在上面戳出几个孔洞！

    许家公馆的两边都有紧邻。左边的公馆里正传来了麻将声。哗啦哗啦的麻将声夹杂着男女们的嬉笑声，简直让凝萃觉得心烦气躁。偏偏那赢了钱的女人发出了一阵尖细的叫嚷声，简直像是锥子似的扎进了凝萃的心里。等到稀里哗啦声和尖细的叫嚷声停歇了，右边的公馆里又传来了钢琴声，有初学者正缓缓的按着琴键。那人还不熟练，像是用单个手指摁着琴键，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凝萃恨不得能穿过墙壁，一下子合上那钢琴盖子，夹断那双笨拙的手。可那断断续续的钢琴声照旧传来。偏偏，那位练习者开始弹奏婚礼进行曲。那叮叮当当的乐音破墙而过，简直要将凝萃击垮了。凝萃愤然的走出卧房，来到了公馆的天台上。天台上很空寂，石围栏边的晾衣服架子上搭着几条晒干了的薄羊绒毯子。

    凝萃懊恼的从那几条羊毛毯子的缝隙里钻过去，来到围栏边，望着漫天的星辰。那晚，月亮是下弦月，只有那么简单的一撇。凝萃望着那一撇月亮，恨不得能立即拉展了它，让它变成一轮非常圆满的月亮。

    她抱着胳膊，仰望了月亮好久，心里萦绕着很多的想法。总而言之，她绝不肯认输，不能白白的让曹春曦瞧不起她！

    许太太上楼了。她看到凝萃的房门大开着，里面压根就没有凝萃的身影。她不由得心里焦灼了起来。她不由得大声喊起了凝萃。凝萃听到母亲的呼喊，急忙答应了一声。许太太来到了天台上，看到凝萃安然无恙，终于放下了心。她走过去，叹息道:“你怎么不在房里”

    凝萃道:“隔壁公馆里太吵了，又是麻将声，又是练琴声，简直吵得我头都炸了！所以，我到这里来散散心。”

    许太太道:“依照我的想法，你就把曹春曦当成一坨臭狗屎！你何必为那种男人伤心呢！哼！我早就看出来了，他简直不是个好东西，花花肠子那么多，在外面养野女人……这样的人渣简直配不上我们许家！”

    凝萃道:“白白的浪费了我的一番心血！弄到最后，竟然被曹家看了大笑话！我必须要出这口气！”

    许太太道:“你何必认真呢！你越是往心里去，越是让曹家的人得意！依照我的主意，你要是想给自己争一口气，就尽快找到一个合适的男孩子结婚！”

    凝萃看着天幕上的那撇白森森的如同镰刀似的月影，叹息道:“妈说的实在轻巧！可我毕竟已经相亲过好几次了，哪有人家要我！”

    许太太抬头看着那轮镰刀似的月亮，觉得那把镰刀正割着自己的心，吱呀吱呀，吱呀吱呀。她觉得疼痛难忍，随即抱怨道:“你的命可真苦！我就不信，上海滩这么大，竟然给你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男人！我就不信这个邪！”

    凝萃听到母亲的话，愈发的觉得心里委屈了，道:“妈！你不要说了！我的心里正烦着呢！你非要嚷嚷的让左邻右舍都听到不成！”

    许太太忍气吞声的垂下头。她刚才只顾着嘴上说的痛快，哪里顾得上左邻右舍凝萃搀扶着母亲的胳膊，匆匆的出了天台，回到了房里。麻将声和钢琴声照旧，一左一右的夹攻。凝萃道:“平日里也没见折腾！偏偏今晚轮番轰炸，简直不让人活了！”

    许太太道:“你小声点儿！左邻右舍的都是多年的邻居，谁也不是故意的！你偏偏喜欢多想！”

    凝萃噘着嘴，道:“我们下去吧！这里太吵了！”说完，便气鼓鼓的下楼了。许太太叹息几声，跟着凝萃下去了。凝萃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捏着几张旧报纸，呼哧呼哧的扇着。

    许先生看到女儿那副愤懑的模样，看了看太太的脸色，道:“那天，我已经看出来曹家的人压根没有诚意的！偏偏凝萃还不死心，今天非要跑去曹家！”

    许太太瞪了先生一眼，道:“你就不要多说了。女儿的心里已经够委屈的了！”

    许先生偏偏没完没了，一个劲儿的絮叨着曹家的各种不是。说到最后，他竟然还怪罪许太太！许太太也跟着上火了，反而和先生吵了起来。俩人闹的面红耳赤，场面十分的嘈杂。这会儿，凝萃又有些后悔下楼了。她站起身，又气鼓鼓的冲到了楼上，丢下吵闹着的父母不管了。

    在熙攘繁华的南京路上，卢懋琦正开着那辆军用吉普车。他一直折腾到这会儿才从大帅府里出来。刚才，在大帅办公室里，他受到了从未经历过的羞赧。大帅简直把他骂的狗血喷头。懋琦规规矩矩的站在办公桌前，大气都不敢出。他由着大帅发完了脾气。本来嘛，懋琦的所作所为简直给大帅府丢人现眼了！他身为堂堂大帅副官，竟然欺辱妇儿，实在丢人至极。

    大帅终于发泄完了心里的怒火，对懋琦丢下一句话，道:“这件事情肯定已经传遍上海滩了！我竟然没有想到你有那么大的胆子！你必须给我好好的反省！”

    懋琦道:“大帅！学生知错了。其实，我当时给了那受惊的孩子很多钱！姚长安怎么没有说这件事情呢另外，说心里话，我每次见到姚长安的时候，都情难自禁！”

    &



第62章 迷人的笑
    春曦收拾打扮好，从盘旋曲折的镂空栏杆楼梯上下来。翠喜正好端着一只金漆托盘上来。她其实早就看见了春曦，可却故意耷拉着粉嫩的眼皮，看也不看春曦。等到春曦从她身边走过去的时候，她故意用手一扬脑后的那只油亮的黑辫子。那只打着发蜡的黑辫子的发梢正好甩到了春曦的脸上。他不由的哎呀了一声。翠喜急忙站住脚，抬起粉嫩的眼皮，故意惊慌失措的问道:“二少爷没事吧！”

    其实，春曦故意发出了那声“哎呀”！刚才，翠喜的辫稍的发丝顶多在他的脸上摩挲了一下，哪里可能让他的脸上掉下皮肉呢这会儿，他故意装腔作势道:“你是不是准备杀了我”

    翠喜迎着春曦眸光里闪烁出的温怒，以为春曦真的生气了。她不由得伸出手，翘着兰花，在春曦的右半边脸上摩挲了几下。她的动作很轻柔，声音更是轻柔，道:“二少爷，你的心里恨不得能杀了我，对吗”

    春曦任由她的那只散着冷香的手在他脸上摩挲着，道:“我已经在心里把你杀死成千上万次了！”

    翠喜缓缓的放下手，眸光里涌出浅淡的悲伤，声音也变得苍凉了，道:“所以，这会儿站在你跟前的是魂！”顿了顿，意味深长的呢喃道:“即便我死了，我的魂还是会守住你的！所以，我对二少爷的这片痴心简直惊天地泣鬼神！”

    春曦眼瞅着她的那副悲凉的神情，忍俊不禁，道:“至于吗！什么死呀活的！大清早的，你也不嫌忌讳！”

    翠喜立即收敛了眸光里闪烁的晶莹泪滴，回报给春曦一个粲然的微笑。随后，她缓缓的别过脸去，看着棕褐色的楼梯扶手，低声道:“分明是二少爷先说的死呀活的……这会儿，你竟然又偏偏赖在了我的身上！你这人简直不讲理！”

    春曦正仔细的端详着翠喜侧脸的轮廓，笑道:“算我的错！这会儿，我们谁也不要说谁了！你快忙你的去吧！”

    翠喜道:“我哪里还顾得上忙别的呢你难道没瞧见，我的手里正端着奶油蛋糕和巧克力！不是给你准备的，还会想着哪个”

    春曦看着那只金漆托盘里的早餐，笑道:“多谢你的费心。可我现在不想吃这些。赏给你吃吧！嗯”

    翠喜回过脸，看也不看春曦，故意耷拉下粉嫩的眼皮，道:“真是的！总喜欢浪费人家的一片苦心！好像这蛋糕里有毒药一样！”

    春曦含着嘴里的笑，道:“那你先吃一口，然后我再吃！”

    翠喜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噗嗤的笑出了声，道:“你还真以为你是太子殿下，要我这个答应给你尝膳食！”

    春曦道:“那我就当一次太子殿下，你就当一回答应吧！也许，等到哪天，你会从答应变成常在！”

    翠喜果然拿起叉子，切下了一小块儿蛋糕送到了嘴里。她细嚼慢咽着，扑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春曦的那张洋溢着坏笑的俊俏脸。春曦笑的拍着巴掌道:“哈哈！你上当了！你吃过的东西，我肯定不会再吃了！那你就吃完吧！”说完，便得意洋洋的吹着口哨，飞快的下楼了。他脚上的那双铮亮的系带皮鞋发出了嗒嗒嗒的声响。

    翠喜居高临下的看着春曦，道:“你这人真坏！总喜欢我欺负我！难不成，你以后没有事情有求于我了吗”

    春曦听到她话音里的意思，不由得转身，双手插在了笔挺的咖啡色背带裤口袋里，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就捏着我的那个把柄吗我打赌，你肯定不敢说出去！你要是告诉了太太，我就把你也拉下水！”

    翠喜急的直跺脚，道:“你这是什么话！人家清清白白的，凭什么要和你一起背黑锅呢”

    春曦抬头仰望着正撒娇的翠喜，愈发的觉得开心了。他刚要说什么，却猛然看见母亲已经走到了翠喜的身后。他立即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了。翠喜其实早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凭借她在公馆里做事多年的经验，她立即察觉到身后那人肯定是曹太太。可她却故意装作没听见，对春曦笑道:“你的心里其实还是很惧怕的！对不对”顿了顿，故意嘲讽道:“二少爷肯定准备去戏班子看姨太太。你的心里千万别装着心事，免得引起那位姨太太的误会！”

    曹太太听到这里，笑问道:“你们说什么呢一个在楼梯上，一个在下面，真有意思，都老大不小了，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翠喜急忙回转身，眸光里也显出了浓浓的笑意，道:“太太，还说呢！二少爷跟我开了个玩笑，哄着我吃了他的早餐。我刚才跟二少爷说，我准备去告诉太太呢！二少爷竟然害怕了，反过来跟我说好听的！”

    曹太太信以为真，道:“春曦很会欺负翠喜！等你们将来成就了花好月圆，你们打情骂俏的时候多着呢！这会儿，我还要使唤翠喜呢！”

    春曦还没听完这句话，早就一溜烟的跑出了客厅。曹太太和翠喜眼瞅着他的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这会儿，春霖和长安正好走到了楼梯口。俩人自然都听到了曹太太刚才的话。曹太太转身看到了春霖，叮嘱道:“你去字号店里逛一圈。要是有客人，你跟张成学着应酬！”

    春霖其实本来就打算去家里的字号店，听到母亲的叮嘱，自然满口答应着。曹太太想起了什么，道:“张成的六十大寿眼瞅着就要到日子了！我安排的园会筹备的怎么样了”

    春霖道:“前些日子，我已经交代给红白事行的徐掌柜的了！吩咐他筹划张叔的六十寿诞！”

    曹太太道:“我想着，给张成过六十寿诞自然要正统一些。可来客里有很多留洋回来的年轻人。所以，我想着这次园会还是分成两部分吧。一部分是中国传统特色的寿诞宴席，另一部分是西洋风格的游园嘉年华。这样能照顾所有来客们的情绪。”

    春霖笑道:“妈想的真周到！我就照这个主意办吧！等会儿，我就去夜总会里请管弦乐队，然后去像样的西餐馆子里请厨师！”

    曹太太道:“你这会儿就去吧！”扭头对长安道:“你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吧，不要再出去招惹是非了！上次的事情也就罢了。我实在经不住你再生出什么新闻了！”

    长安的心里憋着一股子委屈，把卢懋琦恨得要死。要不是姓卢的多事，她怎么可能被婆婆禁足呢事到如今，她也不能分辨什么，毕竟婆婆说的都是道理。曹太太察觉到长安脸色的微变，道:“我突然间想起来了，你那兄弟快要成亲了！自从你嫁到我们曹家，我还没有去看望过你母亲呢！今天，我们不妨就去看一看，免得你闷在家里心里不甘！”说完，便带着翠喜下了那道盘旋曲折的镂空栏杆楼梯。

    春霖抿着嘴笑看着长安。长安故意调皮的皱了皱眉头，低声笑道:“我已经被小型慈禧太后禁足了！”

    春霖低声道:“你先听妈的



第63章 乔迁之喜
    春霖下了汽车，眼瞅着旁边没有熟人，低头快步走进了弥散着消毒水味道的教会医院里，见到了为他诊疗的那位洋大夫。那位洋大夫看到春霖的气色比前段日子好了许多，知道他开的药方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春霖说了很多感激的话。洋大夫按照先前的处方，给春霖开了一些口服的药物和针剂。他叮嘱春霖每天来医院里打针。这种针剂是国外最新研发出来的，对春霖的病有很大的帮助。

    春霖自然感恩戴德。他取了药物，去注射室里让修女护士给他打了针。那种针很疼，可春霖的心里因为憧憬着未来，所以也不觉得那短暂的痛苦有多剧烈了。他打完针，又去跟那位洋大夫聊了一会儿天，便匆匆的走出了那座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教会医院。

    他开车去了家里的字号店，见到了正在木柜台后面专心拨打着算盘珠子的管家张成。张成刚才接到了曹太太的电话，知道春霖要来了。这会儿，他看到春霖进来了，急忙走出木柜台，上前热情的招待。春霖喜气洋洋的把给张成过寿诞的事情讲了一遍。他问张成还有哪些要求。张成笑眯眯的道:“哪里还有要求太太和少爷亲自花费心血操办着，我哪里还有什么要求呢”

    春霖笑道:“张叔叔放心。到那天，我肯定会让你热闹一整天的。”

    张成说了一些感激的话，问道:“大少奶奶没有来我还想着给她请安呢！”

    春霖叹息了一声。张成眼瞅着春霖眸光里涌现的难过，不由得关心的问道:“怎么了大少奶奶是不是生病了”

    春霖摇了摇头，把长安经历的事情讲了出来，引得张成也义愤填膺的。后来，春霖告诉张成，他母亲和长安已经去大帅府里讨回了公道，让那仗势欺人的军阀卢懋琦受到了很大的难堪。张成听说之后，终于让心里的愤慨平息了。他和春霖汇报着这些日子的账目流水。俩人叽叽喳喳的说着话，俨然一对父子。

    这会儿，春曦已经去了欢喜月戏班子。他接上了细烟，俩人去了新买的那所花园洋房。昨晚上，细烟准备好了两只大皮箱，把自己的衣服首饰都统统的带到了那所新房子里。她是那么庄重的走进了那所房子。这会儿，她正在楼上的卧室里小心翼翼的整理着衣服。春曦坐在窗前的摇椅上，眼瞅着细烟的那股子庄重的样子，忍俊不禁。

    细烟正蹲在粉红色的落地衣柜跟前，手里正捏着湿漉漉的抹布，很仔细的擦拭着衣柜里面的尘埃。她听到春曦的笑，不由得扭过头，问道:“你笑什么还不赶快过来帮忙！你瞧，这衣柜里到处都是灰尘！”

    春曦照旧仰躺在摇椅上，笑道:“你何必亲自打扫呢！完全可以让老妈子来打扫！我们肯定是要请佣人的！”

    细烟道:“我不！我偏偏要自己打扫！这是我的家，我是这里的女主人，我必须要亲自把这里收拾的整整齐齐、一丝不染！”顿了顿，道:“你知道吗我盼着这一天有多久了吗你难道不想成全我的这个念想”说到这里，眼圈竟然变得湿润了。

    春曦听到细烟的这句软绵绵的话，急忙从摇椅上站起身，走到细烟的身后，把双手搭在她的美人肩头，道:“好好好！你不要分心了！我就在这里静静的看着你拾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