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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经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如清欢
心经
作者:如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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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经 1.Chapter 1 西原
西原开车离开山南,快要到泽当的时候,一个穿着藏袍的女人忽然跑出来,神色焦急地站在路当中朝他们挥头巾。
“好像是想搭车的。”
西原熄火停车。
顿珠看着西原的脸色不好,小心地说:“西老师,我下去看看”
“嗯。”西原点了点头。
顿珠一下车,藏族女人立即朝顿珠跑过去。
身体有些不舒服,西原按下车窗,摘下墨镜捏着鼻骨。
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感觉舒坦多了,西原点了根烟,左手夹着烟搭在车窗上,右手抵在方向盘上轻叩着。
隔着淡淡的烟圈,从后照镜里看着后面交谈的两人,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女人笑的那一瞬间,一嘴大白牙,粗糙暗红的脸颊上写满自豪。
西原心中一动,收回眼神,专心抽烟。
西原接连抽了两根烟,顿珠才一个人回到车上。
西原捻了捻已经熄灭的烟头,弹掉烟灰,摇上玻璃,望了一眼站在路边挥手的女人,声音低低地问顿珠:“不搭车”
“她不是搭车的。”顿珠摇摇头。
“那她干什么”
顿珠举举手里的布包,从里头拿出一沓钱,观察着西原的脸色说:“她叫索朗央金,家就在附近,拦下我们的车想问我们是不是要去拉萨,她的弟弟在拉萨中学上学,想请我们帮忙带七百块钱给她弟弟。”
西原轻皱了皱眉,再没有说话。
习惯了和西原的相处方式,顿珠也不觉得尴尬,继续解释道:“她说我们是她拦到的第四辆车了,前几辆车的人都以为她是骗子。家里的牛羊离不开人,她也去不了拉萨,害怕我们不帮她所以拉着我说了一大堆。”顿珠挠挠头,很不好意思地道:“我看她挺着急的,就答应帮她了。对不起啊西老师,这件事没有经过您的同意,我们到拉萨的时候能不能去趟拉中”
即使知道西原不会拒绝,顿珠还是为自己的自作主张感到愧疚。
西原专注地开车,并不在意顿珠的歉意,只抽空转过来看了一眼那沓钱,一张一百,其余都是零钱,整整齐齐地用编头发的麻绳绑好。
西原直接问:“怎么找到她弟弟”
“我就知道西老师您一定会帮忙的。”憨厚的顿珠嘿嘿一笑,继续道:“央金说她弟弟叫白玛,学习很好,是拉中高二年级组的第一名,学校的人都认识他。她一直托人给她弟弟带东西,让我们去把钱放到门房的警卫那里就行了。”
“你们认识”西原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不认识,第一次见。”关于这一点顿珠也十分意外,藏地很多地方交通不便,他给很多人捎带过东西,今天却是第一次给陌生人稍钱,顿珠憨笑道:“我问她害不害怕我拿着她的钱跑了,西老师,您猜她怎么回答”
“她说怕。”西原又看了一眼钱,移开眼神说:“可她还是交给你了。”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西原绝对不会相信,人和人之间会有这种信任。
“西老师您真厉害!她说这些钱都是她一块一块攒下来的,她必须托人把钱捎给她弟弟。”想到了什么,顿珠笑着问西原:“西老师,我像是一看就是好人的样子么央金说她一看我就是好人,哈哈。”
“像。”西原终于弯了弯嘴角。
车里的气氛难得缓和,顿珠趁机掏出一个手工编织的羊绒护腕,对西原说:“高原上的藏羚羊每年夏季都会脱毛,这上面的绒毛都是那些孩子们放羊放牛时一根根收集起来的,我把它们编成了护腕。您的手腕上有伤,带着这个,保暖。”
西原从来不接受他们的馈赠,怕被拒绝,顿珠赶紧劝说:“西老师,您要走了孩子们舍不得您,这些都是孩子们对您的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西原没有多说话,直接把右胳膊拿起来控制住方向盘,左手从右胳膊下面穿过伸到顿珠面前。
顿珠看着西原的胳膊愣住了。
半天没动静,西原侧过头说:“不是说送给我的护腕么,帮我戴上啊。”
“啊哦!好!”顿珠回神,小心翼翼地将绒毛护腕套在西原纤细白皙的左手腕。
“西老师您怎么戴在了左手”他们都知道西原的右手有伤,顿珠后知后觉想起了这个问题。
西原朝顿珠挥了挥戴着羊绒护腕的左手,握住方向盘,笑了笑说:“谢谢你们。我只有这一只手,不保护它以后还怎么画画。”
一个倔强的,善良的,用左手画画的女人。西原的侧脸线条很美,是那种干净清冷的美,一刀下去不拖泥带水的美。顿珠默默收回了眼神,低头去数那一沓钱去了。
西原忽然问:“这附近没有银行或是atm自助机吗”
顿珠摇摇头,“好像没有。”
西原再没有说话,聚精会神地开着车。
就快到泽当了,顿珠无聊地数着那七百块钱,忽然“哎”了一声。
这里路况不好,西原也没有回头。
顿珠扬着手里数了两遍的钱,对西原说:“不是七百块钱,六百八十一,西老师,这钱少了十九块。”
西原专心开车没有说话。
顿珠又一块一块地开始数,一路上念叨了好几次。
到泽当后,西原把车开到加油站,加满油后钱包里只剩八百三十几块钱,西原数出七张递到顿珠手中,“等到拉萨你把这七百送到学校去。把那一沓零钱给我。”
“啊”顿珠一时没反应过来。
“七百块钱整,白玛的姐姐肯定数错了。她这么急着给白玛送钱说不上是学校有什么事,缺了不好。”
顿珠一听立即掏出二十块钱来说:“就是十几块钱,西老师,我补齐就行了。”
西原摘下墨镜,深陷的大眼显得非常疲惫,揉了揉太阳穴,“如果上学的是你,你希望拿到学校里的是一沓零钱还是整钱。”西原没有想太多,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顿珠被说得哑口无言,默默收下了西原的整钱,他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在最虚荣的年纪却一无所有,那种幼稚的心理他能理解。
泽当到拉萨不到200公里,顿珠有事要替西原去趟桑耶寺,西原身体有点不舒服先留在泽当,两人约定在拉萨见面。而西原在旅馆里住了两天,第三天早上才到拉萨和顿珠碰面。
西原到达拉萨,吃过午饭就开始吐。
最近几天都这样,整个人瘦了一圈。
实在没有精力开车回去,西原直接把那辆12款霸道转手卖给几个自驾游的驴友,自己抽出两千块钱作回去的路费和花销,其余的钱随手就给了跟来送她的顿珠。
顿珠没有拿西原的钱,倒是无比惋惜那辆被超低价转手的新车。
西原把钱推过去,顿珠拒绝,“不要,这是西老师您的钱。”
“又不是给你的。”
西原托着下巴,浅笑诱惑道:“这么多钱,又能多建几间教室。”
“西老师,这一趟我没帮上您什么,您想画的东西也没让您画成,这钱我更不能拿。”
“这没什么联系。”
顿珠抬起头,对上西原的眼神,他最终还是接下了那些钱,感谢的话这五年来他们已经说得够多了,西原决定的事情,很难作更改。
顿珠把钱塞进了贴身布包里,又从里头掏出了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递给西原。
西原收拾好背包,接过东西,平静地问道:“还是不能找到这个镯子的主人”
顿珠遗憾地摇摇头,“我去桑耶寺里找到索昂仁波切,索昂仁波切今年九十八岁,也只能确定这是老藏银,大概是清末才有东西,出自藏地,但却没法确定谁是这镯子的主人。”
西原垂下眼帘,她的皮肤很白很透,没有化妆,所以眼角细细的纹路都暴.露在空气中。西原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把红布包着的镯子装进了口袋。
“其实像这样的银镯子,掺了藏铜,制作工艺又不太精细,搁到现在也不值钱了,年龄大点的藏族人家里都会有。”顿珠并不知道西原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普通的老镯子这么感兴趣。
“嗯,我知道了。”
西原点了点头,顿珠并没有感受到西原微不可察的黯然。
“对了,西老师,索昂仁波切说这镯子上的字不是制作镯子时鎏上去的。”
想起了什么,西原眼睛一亮,弯长的睫毛微微一颤,“上面鎏着什么字”
顿珠耳根一红,避开西原美丽的明眸,清楚地道:“吾爱西原。”
西原先是一愣,心口忽像是被一只手猝然紧扼,疼地喘不过气。
顿珠眼疾手快扶住快要跌倒的西原,担心地道:“西老师,要不您今天别走了,这症状不像是高原反应,我先陪您去趟医院看看。您来藏区不是一回两回了,怎么忽然就起了这么大高原反应,可别是生什么病。”
西原缓了缓,摇摇头,脸色略带苍白。
“西老师,这个给您,希望能帮到您。”
西原一挑眉,接过了顿珠手里的u盘,她大概能猜到里面的内容。
顿珠挺怨恨自己的,西原帮了他们那么多,可他却什么都帮不到西原。画画,查镯子的下落,西原这趟要做两件事一件都没完成。老实敦厚的康巴汉子跺了跺脚。
西原还是坐上了下午六点的火车。




心经 2.Chapter 2 天葬
火车一走西原就昏昏欲睡,将近三十个小时都没清醒而且还总干呕,一路上什么都没吃,就喝了几口水,可西原还是想吐。
西原从不晕车,这回也许是一个人走川藏线折腾地有点狠,身体承受不住。
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还有两个小时才到站,西原有了点精神,坐起来喝了几口苏打水,然后从包里翻出电脑,将临走时顿珠给她的u 盘插.进.去。如她所料,u盘里只有几张照片,是顿珠专门给西原照的。
第一张照片上是直贡梯寺的天葬台,那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天葬台之一。
第二张照片上有一双苍老的手在转动经轮,深浓的天际,青寥的桑烟,漫天的五色风马旗迎风烈烈,这些背景将铜银色的经轮映衬地清晰深浓。
西原知道,那里正在举行天葬,那双转经轮的手,是老天葬师在为逝者诵经往生。
诵完渡亡经,天葬师会将逝者的肢解,人骨敲碎,糅在糌粑里,然后煨桑引鹰鹫前来将逝者的、身骨一一食尽。身骨被鹰鹫食尽,灵魂才能上天堂。这就是天葬,藏区迄今为止都在信奉的古老而普遍的丧葬仪式。
西原在藏区不止一次遇见过天葬,也都仅限于远远观望,她从没有举起过相机,这是对逝者最起码的尊重。
顿珠给她的这些照片亦很含蓄,没有过多天葬台上的画面构图,只有蓝天、旷野、煨桑青烟、白头鹰鹫,配上她设置的播放模式,就像一幕电影的分镜头脚本。
这些照片是顿珠给她的画画素材,但她不打算用。
每看完一张就删除,这是她所能做到的尊重虔诚。
一个月前,西原一个人开车跑到直贡梯寺,她想画一期天葬。
可一个月后,西原毅然放弃这个想法。
因为顿珠告诉她,直贡梯寺没人同意。
顿珠还说,虽然藏区有法律明文禁止网络上传播天葬图片,禁止无关人员观看天葬过程,但这些年随着游客的增多,就是法律也抵挡不住游客们的猎奇心理,他们无所不用其极,致使网上大量流传着有关天葬的视频,图片。
西原听完后沉默了。
顿珠以为西原是被拒绝后的失落,想带她去别处。
而此时西原却毅然谢绝了,她看得出来顿珠其实也并不乐于做这件事。
最重要的是她以为她是怀着对生命的敬畏之心对文化的传承之意来做这件事,可这一个月的走走停停,她承认她错了,除了敬畏与传承,她还是抓住了人们的猎奇心理想去打开商业化市场。
画笔临摹不出那片绛红铅黄,文字记述不尽那卷千年经幢,有些东西,沉默和沉淀才是最好的传承与记忆。从她有这个念头的时候,这件事就背离了她的初衷,西原想,她这么做和那些用尽手段偷拍的游客又有何异所以西原果断放弃。
顿珠不知道西原的这些想法,为了不使西原太失望,特地给西原拍了这些照片。
西原只把这些当做风景来欣赏,每看完一张,就删除。
一共二十七张照片,西原浏览的目光停在了最后一张。
那是一个人的背影,大约是个僧人,身穿绛红袈裟。映衬着苍穹辽阔澄净的轮廓,绛红和铅黄,两种极致的色彩裹在那具身体上显得尤为深浓沉烈。很年轻健魄的背影,也很养眼,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审美观念,二十七张照片,西原保存了最后一张。
五行有相生相克之理,火生土,火色赤,土色黄,红黄相配相生相衍,古老的色调搭配,西原不由想起了怀里的银镯子。西原从红布里取出镯子,老藏银里面掺了藏铜,镯子通身透出一种黄铜古旧色。
这是伴了西原奶奶一生的藏银镯子,戴地久了,上头有陈年累月的污垢,那是洗不掉的时光印记。拈香合掌,转经轮响,每一种虔诚温度都浸染着岁月的风霜。
四字梵文都要被磨平了,西原摩挲着刻在镯子上的字,吾爱西原,有自己的名字,西原迫切地想知道这四个字后的故事,想知道这个镯子到底有什么秘密,以至于它可以有魔力唤醒自己昏睡两年的奶奶。
西原将镯子贴在胸口的位置,她听不到车厢里嘈杂的声音,只有镯子里的呼吸声随着她的心跳愈渐清晰绵长,又是一阵呕吐感袭来,西原合上电脑,喝了口水,压了压陌生的恶心感。
两个小时过得很快,火车晚点了,两点十五才到站。
西原回来没有告诉任何人,下火车一个人拉着箱子就出站了。
车站外有很多乞讨者,年轻的,年老的,残疾的,健康的,都有。写在他们的故事不尽相同,展现在别人眼中的姿态只有悲苦一种。
脚步匆匆的行人没有时间精力去分辨这些故事几分是真,几分是假,都是疾苦众生,西原也只是这芸芸行人中的一人而已。出站后准备过马路打车,西原不经意一转头,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穿着僧衣的小沙弥,半跪在城墙角落里。
西原猛然间就怔住了。
好像是冥冥中有什么在牵引,西原近乎受了某种蛊惑,她的腿不受自己自己控制,等反应过来之后她已经站在了小沙弥面前。
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明亮的大眼睛少了生气,整个人灰头土脸,僧衣也不合身,很脏。
小沙弥抬头,逆着光,眯了眯眼看着西原,他也不笑,只是眯眼抿唇,好像很不开心。
西原摘下墨镜,心脏有一瞬间的停滞。
西原弯下腰,能更加清晰地看见这个男孩,她还是不相信,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抿唇,西原差点伸出食指按上了那稚嫩的唇线。
男孩半蜷曲着腿挨着地面,双手放在腿面上,西原下意识就看他的手指,手很脏,但指甲修剪地干净整齐。男孩面前的纸牌上只有六个字话:“筹八块钱吃饭”。
七扭八拐地字体与小男孩齐整的手指不相符。
挨饿的滋味很难受,西原将手掌贴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她已经两天没吃什么东西了,没胃口,吃什么都吐。
小沙弥也一直抬头看着西原。
西原垂下眼帘遮起眼眶里氤氲出的水雾,从背包里翻出来十二块钱放到了男孩手里。
男孩先愣了下,伸手捏住了钱。
怎么就连怔愣的模样都这么像……西原忍住向前拥住男孩的冲动,想摸摸男孩光光的头。
不由自主的亲昵贴近,伸出手,却被男孩躲开。
西原深吸了口气,果断转身离开,上了旁边的一辆出租车。
西原从不相信前世今生。
“女子走哪”司机一直看着刚才的那一幕。
又是一阵恶心感,嗓子也不舒服,西原让司机把她送到离这里最近的一家医院。
师傅透过车镜瞄了西原几眼,操着浓重的当地口音好心道:“女子你不是本地人吧,以后出门可得小心点。车站边那些人都是骗子,我这一天都不知道要见多少个八块钱。”
“我们都看见咧,那男娃可是和女子你一前一后从出站口出来的,男娃前头的那张纸牌都是刚捡来的。”
西原了然点点头,她也觉得牌子上的几个字不适合那个孩子,原来是捡来的。
司机根本不知道西原想的和他要表达的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从车镜里看着西原,师傅赞叹道:“女子你长得真好看,就像是演电视的明星。对咧女子你为啥多给那男娃几块钱”
“八块钱不够吃一顿饭。”
“就是就是,现在车站旁边一碗素菜盖浇都要十几块!”司机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开始讲近几年物价是如何如何飞涨。
西原再没有答话。
司机心里只觉得这个初来乍到的漂亮女子太善良单纯而没有想过一个外地人怎么会清楚本地的饭价,就多讲了几个他遇见的上当受骗的案例。
西原没有听见司机后来说的话,只是一直盯着车窗外,由近及远的景物,淡蓝色的百合窗帘有点脏旧,温暖的光晕从褶折中透进来,星星点点斑驳在身上,西原觉得暖暖的,想睡觉。
她最近好像特别容易犯困。
二十五分钟后,司机将西原送到了离火车站最近的市军区第五医院。
西原拉着行李箱,挂号,办卡,充钱。
嗓子不舒服,看完呼吸科,大夫用很奇怪的眼光看了她一眼,直接开转诊单让她去妇产科做检查。
西原轻蹙眉,没有多想,去了妇产科。
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下午了。
b超单上显示着结果,西原原本就无血色的脸蛋更加苍白。
有种天旋地转的晕眩感,西原紧紧捏着手里的单子,深深吸了口气,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回意识。
五指插.进头发,把碎发全部缕到后面,西原在几间诊室前来回走了几步后推开另一间诊断室的门,把单子推到桌子上,静而冷地确认道:“医生您好,请问我是不是怀孕了”




心经 3.Chapter 3 怀孕
沈流年很忙,一周坐诊一天,一天只看三十个病人。
找沈博士的看病的,无一不是疑难杂症,虽然只有三十个病人,沈流年却看了整整一天。刚准备离开医院,诊室门就被撞开,没有见过这么无礼的病人,沈流年头都没有抬,冷冷道:“您好,我下班了,妇科请去前面304诊室。”
西原恍若未闻,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出于职业病,心情非常不好的沈流年还是看了一眼那张病例,显而易见的结果,沈流年皱了皱眉抬起头,入眼的就是一张苍白而美丽的面容。
他见过很多女人得知自己怀孕时的表情,可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的准妈妈。
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沈流年心里的火熄了几分,不由放缓声音确认道:“是的。恭喜,你怀孕了。以后要注意”
“谢谢。”再一次得到确认,西原还没站稳,转头就走。
“哎诊单”
西原返回来,拿着单子离开。
沈流年扶了扶眼镜,后知后觉地觉得这个叫西原的女人行为举止都很熟悉,可一时却想不起来他到底在哪里见过这样一个女人,沈流年摇摇头进去换衣服。
走出诊断室,西原就将化验单放进了垃圾箱。
一把揽起长发,西原深深地提起一口气,有种陌生的感觉郁结在心里,逼得她喘不过气,西原忽然很想深海潜水,想急速飙车,或是狠狠做场爱都行。
在过道里点了根烟,刚吸了两口,一个护士过来,礼貌提醒道:“您好,医院禁止吸烟。”
西原看了护士一眼,苍白的脸上没有其他表情,只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烟头,一捻,火红的烟头烫在指腹上,熄灭。
小护士受到了惊吓,不由向后退一步,心里骂了句“疯子”掉头就跑。
西原平静地来到厕所,将自己关进隔间。
一向能掌握自己的西原无法控制她此刻的情绪,无数气流在她的身体里乱窜,很多张嘴巴在啃噬她的身体,心口生冷,又有点微疼。
西原坐在马桶上重新点燃了一支烟,狠狠吸了几口,吸得太猛,呛出了眼泪。
一根接着一根烟,灭了再点,点燃狠狠吸……西原把烟雾全都咽进肚子里,然后趴在马桶上干呕。
沈流年明天要赶去外省参加一个会诊,收拾好东西,打了电话安排好行程,正要离开,门又被“啪”地一声推开。
西原的自我修复能力很高,潜水,飙车,做.爱都不需要,一盒烟她就能恢复如初。
西原站在沈流年面前,素手撑着桌面,迎上沈流年疑惑的目光,安静道:“医生,我要做人流。现在。”她的语调中没有刻意的冷清,只是很薄,很淡。
沈流年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
寇红的指甲,艳丽的妆容,浓烈的烟味……沈流年满带嫌恶地扫了一眼西原的肚子,心中却是悲悯一叹,又是一条无辜的生命,造孽。
西原不在意沈流年异样的眼光,她将身上所有的钱掏出来摆在沈流年面前,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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