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宋默然
殿下众臣三缄其口,面面相觑,李纲却是不为所动,朗声答道:“陛下勿忧,负责内廷卫戍的,是位忠直之臣。”
“何人?”赵桓赶紧追问。
“侍卫步军都虞侯,何灌。”当李纲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赵桓如释负重,长长吸出一口气后,坐回龙椅频频颔首。
殿外,衣甲鲜明的武士拄枪而立,目不倾视。一人身着戎装,手按剑柄,肃立而待。一行人匆匆而来,待走到近处借助灯光可以发现。是数十名内侍簇拥着一个身着锦袍,金冠束发的白皙少年。
走到殿门口,这群人直接就想往里闯。殿前武士得了命令,怎肯放他?将长枪一拦阻住去路。一名内侍勃然『色』变,尖声喝道:“你瞎了眼!看清楚,这是郓王殿下!”
武士们如泥胎一般,既无表情亦无言语,那内侍一怒,扬手一个耳光抽过去!你道小小内侍,阉割之人何以如此放肆?只因赵佶一朝,有两种人最受宠信,一是道士,二是内侍。君不见,那掌权二十余,手握西北兵权的广阳郡王,就是一个阉货么?
这一耳光打得响亮,旁边何灌一声冷哼,走上前去问道:“何故掌掴卫士?”
郓王赵楷不答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那打人的内侍居然连何灌也没有放在眼里,冷笑道:“这等有眼无珠的猪狗,不打他打谁?”
“那你来打我试试?”何灌欺身上前,咬牙道。
好歹是侍卫步军都虞侯,又主持步帅司日常事务,如今还负责内廷卫戍,内侍再骄横怎敢向他动手?但嘴上却不服软:“哼!何太尉没看到大王在么?再不闪开,打你……”话没说完,何灌反手一个大耳刮子抽在脸上。一声脆响,那阉人栽头就倒,竟被一耳光打昏过去。
几十名内侍大怒!纷纷上前张牙舞爪,何灌目光一凛,一把抽出匣中宝剑:“敢上前一步,死!”身后武士齐齐将枪头朝前,太尉都动手了,我等怕啥?那内侍们平时狐假虎威惯了,此时都把目光投向郓王。
赵楷轻咳两声,上前得前来,与何灌面对面站着,沉声道:“太尉岂不识楷?”
何灌却指着宝剑道:“灌虽识大王,但恐此物不识!”
赵楷闻言,紧盯着他,一言不发。何灌视若无睹,高声质问道:“大事已定!大王何故擅自进宫!新君已立,大王受何命而来!带领内侍冲击内廷,这叫内外勾结,意图不轨!”
赵楷一张白皙的俊脸顿成绛紫,切齿道:“何灌,你……”片刻之后,神『色』如常,不阴不阳地笑道“来日方长!”
何灌斜眼一瞄,冷笑道:“我是个武夫,只听得懂直来直去的话。”
赵楷一时为之语塞,点了点头,一甩衣袖带着一干内侍急急忙忙离开文德殿。何灌神『色』一紧,新君登基不能再拖!不能再按惯例挑选黄道吉日!还剑入鞘,大步奔入殿中。向赵桓据实禀报之后,提出建议,明天就登基,接受群臣朝贺!李纲等人纷纷附议,都言夜长梦多,应该早登大位,澄清寰宇。
赵桓骑虎难下,这龙椅不坐你也坐了,还能下来吗?遂答应下来。但这位新君对能否带领大宋军民抗击女真实在没底,便问道:“小王听闻女真人势大,攻破燕山,围困太原,眼下已经『逼』近黄河,旦夕之间便可抵达东京城下,可有此事?”[]宋阀81
给事中吴敏奏道:“陛下不必忧虑,京师地界,已集结大军四十余万。纵然女真人再骁勇,也绝不敢进犯天子之城!”
众臣都称是,赵桓却还是不放心,质疑道:“那女真人据说个个能征,人人善战,能在马背上几天几夜不下来。自燕山南下以来,如入无人之意,我大宋健卒真能战而胜之?”
这事大臣们心里都清楚,实话实说,他们对此心里也没有底。李纲见同僚沉默,遂奏道:“陛下,何太尉戎马一生,行伍征伐之事何不问太尉意见?”
赵桓又将目光转向何灌,没提问题,先夸一番:“太尉劳苦功高,又为三衙统帅,无论何等荣宠,都不为过。小王只问一句,我大宋能否战胜女真?”
何灌一时无言,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你要说能,万一战败,自己难逃干系。你要说不能,新君又学老子样,马上派遣使节求和。那女真人见大宋两朝君王都如此软弱,只怕会助长其嚣张气焰,变本加厉起来!今天一退,明天又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北方丢了往南方跑,南方还是再丢了,还能往哪跑?
左思右想,将心一横。这个时候不能给新君泼冷水,打肿脸也要充胖子!打不打得过,那是其次,人家冲到家门口来杀人放火,要是一味求和,我们这些带兵的脸往哪里放?后人说起来,只怕都要啐上一口!且把那患得患失之心放在一边,无论如何,也要与女真人拼上一拼!
一念至此,手就朝袖中伸去,那里面放着徐卫给他的书信。!~!
宋阀 第八十二章 出逃
那只手在刚刚伸入袖口时停住了,片刻之后,不着痕迹地抽回来。对赵桓奏道:“陛下,自古人定胜天,世事无绝对。女真人固然剽悍骁勇,又挟灭辽之威而来。我军不及防备,仓促应战,一时失利也在情理之中。然女真人也并非无敌于天下……”
方说到此处,一人打断道:“太尉此言差矣!陛下,臣闻女真人分两路侵入我境,一路由粘罕率领,眼下正围困太原。一路由金国二太子斡离不率领,攻破燕山府后,接连击溃真定中山两处援兵,前不久,由太尉长子何蓟率领的剿贼大军与金军遭遇,也溃散下来。如今两河之地,几乎无兵可用,这仗,还怎么打?”
赵桓闻听,低头不语,只顾叹气。老子留下的这个烂摊子,叫我这作儿子的怎么收拾?那斡离不斩杀宋使,收降郭『药』师,你就算想和谈也没有门路。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呐。
何灌看向那人,却是刚刚擢升户部侍郎的黄潜善。
“黄侍郎,你应该知道朝廷已拜种师道为京畿河北置制使,想必眼下已率军驰援。其弟种师中闻讯后,也必带西军南下勤王。况且,如今东京城外,云集各路勤王之师数十万,如何不可战?女真人虽然骁勇,不过是外强中干。日前,一部女真精锐追击溃散官军,于相州境内被我大宋一部乡兵堵住,将士们拼死奋战,几乎全歼敌人!一支乡兵尚且如此,你又何必妄自菲薄?”何灌反驳道。[]宋阀82
黄潜善一听,乡兵?大宋还有这等乡兵?莫不是徐九所部?
赵桓听罢,也感到难以置信,谁不知乡兵只是民间招募的勇壮,不过就是负责防贼缉盗等琐事,如何能与女真人作战?遂问道:“真有此事?”
何灌拱手拜道:“陛下,君前无戏言,此事千真万确。眼下,这部乡兵已经西进,寻找种师道部会师,阻击金军。臣请陛下,发布诏命,御驾亲征!并立即从城外各路王师中挑选精锐部队,渡河增援种少保。金人孤军深入,粮草已经不济,若见陛下亲征,又有大军驰援,还有种师道这等名将挂帅,必知难而退,如此,则京畿之危可解。”
赵桓还未正式登基,对军国大事毕竟有些生疏。听到何灌所言,信心稍涨,既然有可能击退金军,那何必再苦苦求和?只是这御驾亲征不是闹着玩的,金人已临黄河北岸,倘若东京有失,将会动摇国本。
正犹豫时,黄潜善又奏道:“陛下!万万不可!皇帝系天下安危于一身,怎能亲征?城外数十万勤王之师也不可轻动,有这几十万王师在此,金军必不敢渡河。如果派兵增援,万一失败,女真人必然借此机会,直扑东京而来。此为取祸之道,万不可听!朝廷宜按兵不动,坚壁清朝,想那女真人在河北祸『乱』一阵,自然撤军北归。”
何灌心头大怒!按兵不动?坚壁清野?整个北方都被金军搅得一团糟,那流离失所,四处逃亡的百姓正翘首以盼王师,你却建议陛下见死不救,任由金军烧杀抢掠?你这说的是人话么!
可他到底是个武臣,大宋数百年扬文抑武的国策已经让带兵之人少了几分血『性』,多了几分顺从。黄潜善满口胡言,他却只能忍下一腔怒火,切齿道:“朝廷养我等执枪带刀之人,不是光吃饭的!”
黄潜善见他面有怒容,俯首道:“太尉休怒,下官是为陛下着想,是为大宋着想,如今非常时期,必用非常手段。京畿重地,万万不能有半点疏忽。”
李纲在旁边听着,此时见何灌不答话,奏道:“陛下,臣闻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天下可得太平。唯今之计,陛下若不下诏亲征,不足以振奋军民士气,若不派兵过河,不足以威慑女真蛮夷。何太尉所言,实为万全之策,臣,附议!”
何灌见赵桓还在犹豫,请缨道:“陛下,臣虽不才,愿提精兵数万,过河抗敌!”
黄潜善又欲阻拦,上边赵桓已经听得头大,挥手道:“此事宜缓不宜急,太尉身负宫廷卫戍之责,不可擅离,再议吧,再议吧。”
再议?种师道虽被授以重权,但未给一兵一卒,即便他能征召到军队,兵力想必也是相当有限。徐卫手下也不过几千人马,如何与号称十万之众的金军抗衡?朝廷若不发援兵,种师道哪怕是孙吴在世,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让他拿头去撞金军?况且,郭『药』师已经降金,此人深知大宋虚实。一旦与种师道相遇,他必鼓动金军正面交锋,种师道要是一败,其影响将极其恶劣!到时,就连城外这几十万人马,恐怕也……
见赵桓已经起身,准备离开文德殿,何灌心急如焚!时间紧迫啊,战场上的情况往往是瞬息万变,谁能抢战先机,谁就有制胜的把握!
“何太尉。”正当他想劝留赵桓时,李纲叫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宋宣和七年最后一天,太子赵桓在内外交困的情况下,正式在资政殿登基,接受其父赵佶禅位,成为大宋第九代君王。新君登基,即宣布大赦天下,升赏群臣。尊其父为太上皇,迁居龙德宫。
可赵佶哪里还顾得了这些?新皇登基的同时,他便率领一干旧臣出逃,美其名曰“南巡”。赵桓命童贯留守东京,童贯拒不奉诏,率领数万精锐常捷军,追随赵佶而去。又命“六贼”之一的梁师成不得离京,也同样抗旨不遵。
太上皇的车驾行至东京东华门外,那城外将士听到消息,纷纷赶来阻止。将士们伏地跪拜,号哭之声惊天动地,请求太上皇留在京城,与臣民共同进退。赵佶早就被吓破了胆,充耳不闻。童贯仗着军队元老的身份出面斥责,可勤王将士们早就听到他抛弃前线军队,逃回东京的传闻,根本不搭理他。一怒之下,这老阉人竟然下令他的常捷军弓弩齐『射』!
可怜那各府州县巴巴赶来勤王的官兵,没跟女真人战死在沙场,反而倒在了自己人的屠刀之下。一时之间,京城谣言四起。勤王军队对太上皇和童贯这番作为,彻底寒心,赵佶出逃当日,城外王师竟锐减八万余人!!~!
宋阀 第八十三章 惊变
河北浚州境内,离黄河壁垒不远之处,一支骑兵正在巡逻。说到骑兵,人们往往联想金戈铁马,雄壮威武。可这支骑兵却有些怪异,战马并非不雄骏,装备并非不精良。但自古以来,哪个骑兵不是手持着缰绳,耀武扬威?你见过双手抱着马鞍生怕摔下来的骑兵么?
“听说女真人接连击溃我军援兵,已经进入相州了?”骑兵队前,一名武官缩着肩膀小声嘀咕道。
旁边一名同袍鼻头冻得通红,吸了吸鼻子,摇头道:“这世道,没法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且守着吧,真要来了,咱不是六条腿么?”
“可是,过了黄河,就到……”那武官下意识地往身后望了望。那里便是连接河北浚州和河南滑州的黄河浮桥。十年前修建完毕,横跨三山,如彩虹一般贯穿黄河。这黄河之上,只有两座桥可以通过,一处便是建于唐代的浦津桥,距此甚远。另一座,便是这天成桥。
“哼,怕个鸟!没听说么,官家,不,太上皇带着童太师都往南跑了。咱们能挡得住女真人么?至多把这桥烧了便罢……”刚说到这里,突然瞥见同伴张着嘴,瞪着眼,手指着前方说不出话来。好一阵,才惊叫道:“女真人!”[]宋阀83
猛然扭头一看,暗叫不好!一支军队疾速而来!难道真是女真人?队伍一阵慌『乱』,骑兵们紧紧抱着马鞍,相顾失『色』。等对方走得近了,这些“铁甲精骑”才暗呼幸运。来的不是金军,而是宋军,看这样子,约有四五千人马,本来以为又是哪里来的溃军。但这支部队装备虽然不济,但行进之时,颇有章法,丝毫不『乱』,不会是种少保所部吧?
“别瞎乍呼!你不怕扰『乱』军心?”这名武官喝道。再看去时,那支部队已经停止前进,并派出一骑飞快驰来,隔着一丈距离勒住缰绳,拱手问道:“我等是自大名而来的乡兵,敢问节级,可有种少保部消息?”
什么玩意?乡勇?看来局势真的恶化到无力回天的地步了,连乡勇都跑出来撑场面。两名武官对视一眼,红鼻头瞄着来人说道:“种少保?不是听说他老人家率领百万西军赶来勤王了么?我倒是盼星盼月地盼着他来,可至今连根『毛』都没见着。”
对面那骑兵听罢,再次拱手还礼,说声有劳,便打马回去,上报指挥使。
“不太妙!我们已经到了浚州城下,还没遇上种公部队,要再往西走么?”张庆神『色』凝重,前几天一战,部队伤亡较重。虽然一路过来收留残军,如今人马已达五千余人。可那从战场上溃散下来的士兵,大多丢盔弃甲,手里连根烧火棍都没有,装备是个很大的问题。
徐卫看着那座横跨三山的浮桥,若有所思。其实他比张庆更忧心,李贯去东京至今没有回来,种师道又不见踪影。金军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靖绥营只有几千人马,其中绝大多数是步兵,一旦在河北遇上金军主力,结局是显而易见的。日前一战,靖绥营虽然得胜。但却是胜在对方的轻敌,那支金军甚至没有过多考虑就直接发起正面冲击,企图一举冲垮靖绥营,甚至根本没有想过要用迂回,牵制等战术。如今宋军在河北的部队已经被金军击溃,种师道所部又不见踪影,靖绥营不能再在河北停留了。
“什么声音?”张庆突然皱眉问道。不光是他,靖绥营好些士卒都东张西望,寻找那突如其来的声音。徐卫猛然望向东北方,声音似乎是从那边传过来的。难道是种师道来了?不对,曲充不是说种师道被勒令致仕后,隐居在终南山么?那他应该从西北方向过来才是。
“黄河里水流声吧?”有士卒说道。
“你耳朵长后脑勺了?这声音明明是从东北方向传来。”同袍反驳道。
这边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后头的官军骑兵部队已经『骚』动。不多时,却见东北方向烟尘飞扬,遮天蔽日,那声音越来越清晰!
“马蹄声!”有人失声惊叫!
背后炸开了锅,靖绥营士卒回头一看,防守黄河北岸的马步军蜂拥南逃!拼命向浮桥奔去!北岸的城垒上,甚至有眼见逃兵太多,浮桥被堵的士兵,纵身跳下!只闻蹄声,不见人影,这些“精锐”就吓得仓皇逃窜!再看南岸,也是闻风而动,那一片连营里,无数士兵匆忙奔走,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真要打起来,指望他们?
韩世忠孙正二人打马上前,异口同声道:“怕是女真人!”这两个都是久经战阵的武官,可此时语气中也难掩惊慌!
当然是女真人!从东北方向而来,声势如此骇人,不是女真人,谁又有这么多的骑兵?徐卫也不免几分慌『乱』。历史上,金军进攻浚州,宋军数万精骑奔溃,南岸的守军也焚桥逃跑。金军抢夺附近民船,花了五六天时间才把全部军队送过黄河。进而直『逼』东京,现在,历史又要重演了么?费尽心机,难道也不能改变中原沦陷,北宋灭亡的历史?一时之间,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几名都头跑过来询问对策,杨彦见他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落寞神情,心里一惊,叫道:“九哥?”
徐卫没有反应,跨坐在马背上,低着头,看着黄土地,一动不动。杨彦往东北方向一望,烟尘已经遮蔽半空,金军片刻将至!一时情急,抓住徐卫肩膀使劲一摇:“九哥!你这是怎么了!弟兄们等你命令!”
一个激灵,徐卫像是做了噩梦醒来一般!对,我这是怎么了?我不是逢人就说“人定胜天”么?给别人说教那般理直气壮,到了自己身上就没用了?我不能慌!不能『乱』!靖绥营必须当机立断!往前一望,金军旗帜已经隐约可见,再往后一看,北岸宋军已经逃了个干干净净。徐卫一咬牙,将手中陌刀一挥:“过河!”!~!
宋阀 第八十四章 桥不能烧
天成浮桥上,无数宋军马步兵拥挤在一起,前胸贴后背,死命向南而逃。后面马蹄声越来越响,这些士卒亡魂皆冒,却苦于行走不动。突然一声惊叫,一名骑兵被人挤得从马背上栽落,直摔下桥去!根本没有人去看一眼,他的同袍们互相推挤,不断地有人被挤出桥边,落入黄河之中!
咒骂之声四起,有人甚至带着哭腔,让人不敢相信这就是大宋正规部队的禁军。靖绥营走在最后,或许是受了禁军恐慌的影响,士卒们有些忙『乱』。几名都头极力弹压下,才基本保持队形,缓缓向南撤去。徐卫领着亲兵在北岸壁垒下断后,用实际行动践行自己成军时的诺言,冲锋在前,撤退在后,绝不放弃一个弟兄。
借着这个当口,他仔细观察着两岸地势。这座浮桥架在三山之间,并非笔直一条,而是呈孤状凌驾于黄河之上,分为两段,总长约有近五百步。位于河中的那座山靠近北岸,明显是人为凿穿,使黄河分流。所以浮桥北岸的这一段较短,估讨不到两百步距离。三座山上都筑有城墙壁垒等工事,可谓易守难攻。但此时守军已经逃跑,历史上,斡离不率军赶到黄河北岸时,见不到有宋军,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金军渡过黄河后,斡离不对郭『药』师说,但有一两千人马守备,我怎能轻易过河,此乃天亡南朝也!
“看!”一名十五六岁模样的士兵失声叫道。
徐卫回头一看,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总算是见识到了草原铁骑的惊天阵势!他们此时立于北岸山上,居高临下一览无余。东北方向,大批金军骑兵风卷残云一般奔驰而来,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样,前后延绵数里,带起漫天烟尘!那雄浑的蹄声震动大地,如战鼓雷鸣一般压迫着每一个人的心坎![]宋阀84
这想必只是金军先锋部队,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面。看来女真人还是倾举国之兵前来!回头看桥上,拥堵的溃军仍旧没有完全通过,但因为有人断后的原故,秩序有了好转。可南岸的一片连营『乱』成了一锅粥,无数官兵都向西逃窜,看样子是投东京而去。
“九哥,撤吧。”杨彦是什么人?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可此时眼见金军军容鼎盛,声势震天,也不禁心生恐惧。何止是他?这里数百士卒哪个不是惊得目瞪口呆?从他们加入靖绥营那天起,何曾见过如此雄师?
蹄声震耳欲聋,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颤抖,不是似乎,而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杨彦突然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将右手曲刃枪换到左手。徐卫知道,这是人在极度紧张之下,连呼吸也忘了。
敌人越来越近!可以清楚地看见军旗,甚至骑兵手中的弯刀!
“他们直奔浮桥来了!”有人一声惊呼!士兵们开始窃窃私语!军心动摇!
徐卫猛地回头,将刀一举!迎着他凌厉的目光,没有人再敢出声,紧紧握着手中兵器。尽管,那双手已经开始颤抖。
杨彦的枪不知不觉间又换回了右手,紧紧盯着还有不到三里地的金军铁骑,牙关紧咬。罢了!不求同生,但愿同死!
“撤!我殿后!”徐卫一声令下,数百士卒齐齐后转,跑步前进。他与杨彦两个殿后,调转马头向南而去。就在这时,脑中没来由地冒出一句词来,“马蹄南去人北望”,岳武穆撤军南下时沉痛的心情,他现在倒是能理解几分了。
踩着宽近两丈的浮桥,脚下便是奔腾的黄河。听着那河水的咆哮,徐卫心『潮』澎湃,那张英俊的脸庞上,满是坚毅的神情。可突然之间,坚毅化作了震惊!因为他清楚地看到,南岸一队士兵手中拿着火把,抱着干柴,正焦急地等待同袍全部通过。
他们想干什么?难道是想烧桥?想到这里,沉稳如他,也不禁大惊失『色』!一旦浮桥被烧,虽然能暂时阻止金军前进。但此举必然『逼』得女真人用船渡河,到那时候,更难防守!绝不能让他们将浮桥烧毁!
“闪开!”一声大喝!士卒们立即闪出一条道来,徐卫纵马狂奔!眼见着前头部队即将全部通过浮桥,他心头大急!骏马奋蹄,耳畔生风,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南岸桥头!坏了!那些士卒已经将干柴堆在地上!
“住手!”徐卫暴喝出声,一刀斩去!那正把拿火把去点柴堆的士兵只觉一阵风过,手中火把不见了,就剩一截光秃秃的木棍!
那队手执火把的官兵呆了一呆,片刻之后,一人抗声喝道:“大胆!你想作甚!”
徐卫寻声望去,只见一身材高大,极其雄壮的中年武官正向他怒目而视。跃下马背,执刀在手,他大声说道:“桥不能烧!”
“这是上头的军令!快些闪开,否则军法……”那武官上前几步,立在徐卫面前吼道。
时间紧迫!徐卫不想与他纠缠,不等他把废话说完,手中陌刀一挺,厉声道:“你们要滚就滚!桥,绝不能烧!”
那武官登时大怒,一把抽出腰间佩刀,扯着嗓子嚎道:“弟兄们!给我绑了!”
徐卫脸『色』一变!暴喝出声:“弟兄们!”
“在!”南岸壁垒之后,突然整齐地爆发出震天的吼声。[]宋阀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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