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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宋默然
“陛下,李右丞所言极是。眼下要务,便是稳定局势,首要的便是稳住江淮。若『逼』迫太急,恐怕……”吴敏因为拥立之功,极尽荣宠,官拜少宰,也就是尚书右仆『射』。不但管了行政,还身兼枢密使管军事!从他身上可以看出,一来赵桓是在对拥立过他的大臣投桃报李,二来新帝身边实在没有什么人才可用。他这话虽说得含蓄,但恐怕就那执烛的内侍也听得出来。他是在担心太上皇在一班老臣的辅佐下,于江淮另立朝廷!一山二虎,一天二日!!~!





宋阀 第一百零六章 大动作
赵桓闻言,半晌无语。稳定。这的确是目前国家最需要的。可狼烟一起,黄河以北完全混『乱』,太上皇南逃江淮,并带走了许多朝中大臣。这些人都是身居高位,手握重权之辈,一个处理不当,就可能使得他们铤而走险。吴敏所言,未必就是危言耸听。
“卿等有何良策?”良久,赵桓开口问道。
吴李二人对视一眼,吴敏奏道:“臣建议,对追随上皇而去的大臣宜从宽,如‘六贼’‘十恶’等辈,暂不予处理,或从轻发落。借此稳定江淮人心,并以金军撤兵,东京无虞为由,请上皇回京。如此,境内可保无忧。”
赵桓听罢,沉思许久,又问道:“境内虽无忧,金国使臣又如何应付?”
吴敏面『露』难『色』。这件事情着实棘手,女真人胃口太大。一张嘴就要数千万财物!钱其实还好说,可这祖宗遗留之土地岂能轻易送人?至于要大宋天子尊金帝为伯父就荒唐了,如若答应,便是丧权辱国!不止官家,便是大宋千万臣民都无法抬头作人!可不答应又能怎样?谁叫咱打不过人家?看着自己挑头拥立的新君,他也不禁黯然神伤。[]宋阀106
昔日以富庶繁荣,文明之邦自傲的大宋君臣,此时深感屈辱。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现在黄河以北除西陲边境外,早就被女真大军搅得一团糟。金国要求割让的三府之地,太原被困,中山真定已在金人控制之中。虽然如此,但只要大宋朝廷一松口,其『性』质就将完全不一样!
“陛下,事已至此,别无他法,莫如……”吴敏话未说完,自感难以启齿,生生打住。
李纲闻听后,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几度欲言又止。赵桓见状,遂问道:“伯纪有话不妨直说,从前朝中大臣结党争斗,蒙蔽圣听,以至言路不通,下情难以上达。朕即位以来。广求天下之议,卿不必有任何顾虑。”
李纲得到官家鼓励,略一沉『吟』,大声道:“陛下!女真人狼子野心,今番背盟南侵,足见其毫无信义可言!虽拥雄兵据北,不过群盗而已!即便我朝与金人重定盟约,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必再度弃约来攻!臣认为,当放弃议和,驱逐金国使节!”
他一通慷慨激昂说完,赵桓沉默,吴敏皱眉问道:“之后又如何?”
李纲神情肃穆,嘴角不住扯动,好一阵之后,才咬牙嘣出两个字来:“备战!”
诚然,以目前大宋的情况,与金人开战实在讨不到便宜。但如果答应金国的议和条件,损失钱财不说,太原等三镇战略意义何其重要?一旦落入金军手中。大宋还凭什么来跟女真狄夷周旋?到时候,宋金边境将是一片坦途,女真铁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说打你便打你!更严重的是,如果此时大宋不拿出强硬的态度,女真人就会将我方吃定!明明能吃到嘴的肥肉,会因为你的示弱而只吃半口么?
吴敏摇头苦笑,赵桓不作反应。备战?说得倒是轻巧,睁开眼看看。战端一开,大宋的将领们畏战溃退,士卒们望风而逃,这仗还怎么打?
李纲见官家沉默不语,必是心中难以决断,再度说道:“陛下!女真人扫灭契丹,兵威正隆,决不会予我喘息休养之机。若议和,只会助涨金国气焰!宋金之战,事关危急存亡,胜要打,败也要打!”
赵桓闻听,神情为之一变!
吴敏不等官家表态,立即质疑道:“如你所言,金军兵威正盛,岂能与之硬碰?再者,其刚刚攻灭辽国,国内人心未定,若我与之议和,短期之内,相信女真人必不复来。到那时。大宋再休养……”他这番话,相信代表了不少朝中大臣的想法。
“吴少宰!宋金开战之前,满朝文武天下军民,哪个不是认为金国国内局势尚未稳定,不会急切攻宋?结果如何?女真崛起于山林之间,剽悍嗜斗,不可以常理度之!”李纲虽与吴敏同有拥立之功,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对这位挚友他也丝毫不留情面。
吴敏一时为之语塞,此时,赵桓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朝廷养兵百万,却不堪女真人雷霆一击,便连向来勇悍的西军也数度败北。诸如种师道等辈,国家历年来倚若长城,如今却是老迈不堪,国中无大将……”
李纲心头大急,若官家放弃抵抗女真的决心,与金国议和,那大宋覆亡之时,为期不远矣!思之再三,将心一横,慨然道:“陛下!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臣认为,当择熟知军务。久经点阵之人,授以专断重权,重组两河防务。并诏告天下,广求能征善战,忠义报国之人为将,如此……”坦白讲,李纲这个建议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因为大宋立国以来,就定下以文制武的国策,防止藩镇割据的局面重演。目的倒确实达到的,可其后果,便是“将不知兵。兵不识将”,上百万耗费朝廷无数钱粮的军队,却担负不起守土卫国的责任!神宗朝时,王安石变法,试图改变这一局面,可最后仍旧夭折。他今天重新提出,极有可能触动逆鳞!
“万万不可!”吴敏也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发言。“陛下!祖宗家法不可废!带兵之人决不能授以专断之权!”
赵桓却似乎根本没在听,正当两人争得面红耳赤时,突然挥手道:“你们退下吧,朕自有主张。”吴敏闻听收声告退,李纲还想复言,官家却已经以背相对,无奈,只得一拜后转身离去。
外头狂风呼叫,内侍见赵桓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小心翼翼地说道:“官家,起风了,是否回宫就寝?”
赵桓却没回答,喃喃念道:“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内侍听得一头雾水,官家怎么『吟』起这曹植的《白马诗》了?
这日,徐卫刚刚起床,洗漱完毕用过早饭,正准备出城巡检各路义军。小二入得屋内,打供作揖道:“徐官人,有位叫王彦的汉子求见,说是日前便与官人约好,是否请进?”[]宋阀106
徐卫不确定这个王彦,是否就是历史上那位。略一思索,摇头道:“不必,我亲自去见。”说罢,匆匆出门,刚一下楼便瞧见日前所遇那汉子立在柜台之前。上前叙礼已毕,徐卫也不客套,直接邀请他一同出城。王彦也是个爽利之人,并不推托。二人并肩而骑,出了东京城。便望见外头那不见边际的军营。越往外走,越是嘈杂,那各种勤王之师云集东京,没有统一指挥,日日生事,闹得不可开交。
徐卫一路上见士卒毫无纪律,寻衅斗殴随处可见,甚至欺凌百姓,抢夺财物,哪像保家卫国的样子?心里正感叹着,身边王彦愤然道:“官军残败如此,怎能上阵杀敌?若女真人不来便罢,一旦兵至,就凭这等草包,怕是望风而逃!”
徐卫苦笑一声,并不回应,继续前行。问起王彦情况,得知其为上党人,年轻时曾入东京谋职,隶属于“弓马子弟所”。后来得到官家亲自测试,任命为清河县尉。曾跟随种师道两次入夏作战,立有军功。后因家中变故,弃职返乡。近来闻听金军南侵,朝廷召师勤师,遂弃家来京。不料朝中大臣多数随太上皇南逃江淮,他遍寻各衙,也不得回应。
徐卫正听着,忽见一处军营里,士卒正忙碌地收拾行装,拆除营帐。又见数将并骑而出,为首一人,正是知济南府张叔夜!听李贯说,张知府率军从山东赶来勤王,入京后,被拜为签书枢密院事。他奉自己的军令前来东京面见何太尉,若不是张步夜相助,几乎进不了城。
正欲上前询问,张叔夜却已经看到徐卫,打马过来,语未出口先叹一声。心中一动,徐卫问道:“大人这是……”
张叔夜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对徐卫道:“随我来。”言毕,催马就向西行。徐卫跟王彦打了声招呼,随即跟上前去。两人奔出一箭之地,同下马来。
“刚刚收到朝廷诏命,任我为邓州知州,兼邓州南道兵马都总管。并限期到任,否则重办!所部兵马,也划归姚平仲。”张叔夜语气沉重地说道。
徐卫一惊,张叔夜带兵进京勤王,是有功劳的,再加上又是军中宿将,应该加以重用才是,怎么反而将他贬为区区知州?甚至收了他的兵权?
“徐九,时局多变,女真人虽然北撤,但我料想其必再复来。朝中局势也是浑浊不堪,你要小心行事。切记,切记。”张叔夜对这个后辈还是非常看重的,再三嘱咐道。
徐卫应下,张叔夜伸出手来按着他肩膀,嘴唇一动,想说什么。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唯有数声长叹,频频摇头。局面到了这个地步,有心报国,无力回天呐。
徐卫本想安慰这位老人几句,却不知语从何起。张叔夜忽地一笑,拍着他肩膀说道:“我到底没有看错人,你率领残军,却能坚守黄河浮桥,使女真人难以逾越雷池。徐九啊,好好干,我们这些老将已经不堪大用,抗敌卫国的重担,就落在你们年轻一辈的肩上了。”
听到这话,徐卫突然想明白了。不是老将们不堪大用,而是大位易主,新君要整肃文武官员。张叔夜虽然有功,但他是赵佶的老臣,又不像种师道那样威名赫赫,赵桓决不会重用。
“卑职谨记大人教诲。”徐卫正『色』道。
张叔夜投之以赞许的目光,此次金军南侵,果如徐卫之前所料。有洞察敌情之先机,又有率部死战之果敢,假以时日,此子必为中兴之将!
又说一阵,张叔夜才告辞赴邓州上任。徐卫目送这位忠心为国的老将离去后,陷入沉思之中。朝廷既然开始着手整顿勤王之师,那就说明朝堂上必然已经形成了决议!但是战是和,目前还不得而知。但不管战和,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和地位,都说不上话,必须尽快扩充。朝廷既然动手整顿防务,自己身为“两河忠义巡社巡检使”又兼着“大名靖绥乡勇营指挥使”,那靖绥营估计随后也会调到东京。正好借这个机会,从义军中挑选士卒扩编!
打定主意后,策马回去,在王彦陪同下检点各路义军。那两河之地的忠义民兵自进京以来,被放在东京最外围,意图很明显,就是拿他们当挡箭牌!
听闻朝廷派员前来视察,义军首领纷纷赶来拜见。痛诉背井离乡,妻离子散之苦,请求朝廷速速发兵收复失地,还我河山。徐卫好言安抚,并命众首领上报所部民兵人数,计有六万之众!多为两河地区的农户,因金军南侵,官兵溃败而自发组织起来。最先本是保卫桑梓,朝廷诏命各府州县进京勤王,他们立即赶来东京。没想到,来到天子脚下,朝廷不但未给一钱一粮,还时常受到官军欺凌。
“不错!徐大人,我辈本着忠义之心进京勤王,谁想却是这般境地!叫人好生寒心!”一名“忠义巡社”的社头大声吼道。
徐卫抬头一看,奇哉怪也,这天下还真是小,居然跟这儿碰上了。那社头见徐卫盯着他看,心头一时发慌,突然跪倒在地,拜道:“小人从前……”
不等他把话说完,徐卫上前扶起他,笑道:“旧事就不用再提了,如今你们都本着一颗忠义之心勇赴国难,便如我兄弟一般。”
那社头闻言,一时愕然!不会吧?我没听错?这话会从徐家老九嘴里说出来?待清醒过来,见徐卫还执着自己的手,心下感动,一言不发,再度一拜!你当他是谁?不是旁人,正是徐卫刚刚穿越过来时,在夏津县城跟他一番恶斗的赌坊东主,绰号“没角牛”的杨进!自当日事发后,他无法在夏津立足,便想投奔他处。没想到,金军骤然南侵,他便借江湖上的关系,组织义军,进京勤王。
正好言抚慰一众义军首领时,忽听背后一片嘈杂!那义军首领中,几人窜将起来,挺着朴刀长枪大声喝道:“那帮贼配军又来寻事,弟兄们,『操』家伙上!”话音一落,四周云集的义兵暴吼如雷,纷纷喊打。[]宋阀106
徐卫扭头望去,却见一员战将全副铠甲,手里提把屈刀,带着百十余士卒气势汹汹冲过来。嘴里大骂道:“昨日伤我两个弟兄,这仇如何不报?娘的,今天老子非活剐了那没角牛!”
义军们蜂拥而上,杨进提口朴刀身先士卒!两帮人马正要开打,王彦突然一声虎吼,窜到前头阻住两军,大声喝道:“强敌当前,你等还有心思内讧!”他身材极长大,长相又可怖,声若惊雷,一时间震住两帮人马。
但仅片刻之后,那铁塔一般的战将扬刀喝道:“滚开!轮得到你来聒噪!迟一刻,我这刀认不得你!”身后士卒齐声发吼,根本没拿王彦当回事。那义军们更是激愤难当,举着朴刀木棍,蠢蠢欲动。不多时,四周禁军士卒云集,非但没有阻止这场即将发生的械斗,反而交头接耳,嬉笑议论,安等着看热闹。
徐卫眉头一皱,走上前去。他身为“两河忠义巡社巡检使”,对河东河北的义军都有节制之权,遂先命义军稍安勿躁。那群官军见有人出来弹压,更加嚣张,纷纷出言辱骂挑衅。更挥舞着兵器作势欲攻!
一众义军怒火滔天,却只能强压住。徐大人虽为朝廷派员,怕是也不敢跟这些禁军官兵冲突。直娘贼,有本事上阵杀金贼去,却在这里欺凌百姓!难怪女真人几乎打到东京!
“你这群土狗撮鸟!以为扛把破刀就是兵?趁早滚罢!但走之前,你等社头必须从我那受伤弟兄的胯下钻过!否则……”手提屈刀的战将正说得起劲。忽见弹压义军之人转过身来,不急不徐地走向自己。二十岁左右,身长六尺有余,头戴青纱抓角巾,穿一领单青拈边战袍,五官俊朗,眉挑鼻高,极是英武。
这人一过来,那聒噪的士卒立时一片死静!有人小声惊叫道:“是徐九!”
徐卫直走到那战将面前,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那战将也算是熟人,当初靖绥营赴山东助战剿贼,已经击败王善贼部。便是这位兖州兵马刘都监率军欲抢夺战功。徐卫一转身,他就认了出来,心里暗暗叫苦。怎么在这儿遇上这个小霸王。听说他一力阻挡金军五昼夜,才让女真人没能渡过黄河,如今官居七品,比自己还高上一级。
刘都监嗫嚅着说不出话来,身后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士卒也没了脾气。知府相公已被调到别处任职,我等也收拾行装准备改投门庭,正想着临走之前来出口恶气,哪想到碰上徐九……
“我在问你话!”徐卫盯着刘都监,厉声喝道。
“卑职,卑职……”官大一级压死人,哪怕对方不是直辖上司,可到底官阶比自己高一级。刘都监脸『色』难看,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麾下士卒早在山东时便知道徐卫手段,哪个敢出声?!~!




宋阀 第一百零七章 怪事
果然如徐卫猜测的一样。从靖康元年二月开始,朝廷开始了一连串的动作。首先,赵桓的心腹,原开封府尹聂山早已经被任命为“江淮诸路制置使”,准备取代蔡攸的心腹宋焕。据未经证实的消息称,聂山往江淮,不仅仅是为了控制局势,还有一项特殊的任务,那就是秘秘密处死童贯!可突然之间,聂山的任命被取消,赵桓召宋焕返京述职。同时,大幅度减轻对蔡京、童贯、蔡攸一干人等的处罚。此举,可以说是赵桓在向太上皇示好,甚至示弱。以求稳定东南,进而请赵佶回京。
可儿子这番动作,似乎并没有得到老子的认同。赵佶对东京的示好不予理会,连向东南各地下了三道旨意。其一:截递角,也就是禁止东南各官府向东京传递任何公文,命令这些地区等候指示;其二:止勤王,不许东南各地的驻军进东京,东南各地的部队必须听从“江淮制置使司”的命令。赵佶甚至公然截留路过镇江府的三千两浙勤王兵将作为自己的卫队。其三:留粮纲。严禁东南各地向东京运送包括粮草在内的一切物资,各处关隘渡口,没有赵佶行营司签发的文书,不许通过!
这三道命令,明白无误地显示了赵佶确有抛开东京,在东南另立朝廷的用心!对赵桓而言,太上皇这一系列动作,犹如釜底抽薪!朝廷自此不能再完全号令江淮,此地的勤王之师和应急粮草也无法再输送东京。一时间,东京震动!那留守京师的官员也是人心惶惶,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官家虽然登基称帝,可太上皇手里攥着东南钱粮之地,又有一班掌握大权的大臣追随,咱到底该听谁的?
朝中有大臣指出,太上皇此举是新君步伐太快『逼』迫所至。但实际上,赵佶此举早有预谋。在他逃离东京之前,蔡京的一个儿子已经被任命为镇江知府,蔡攸的心腹宋焕也被升为江淮荆浙等路制置发运使。而东南之地,由号称“东南王”的朱面经营多年,赵佶此次南逃,朱面正在同行之列!
试想,赵佶才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虽然迫于形势传位赵桓。可眼下金军已退,他真甘心当个太上皇么?再则,手握重权的大臣们都在他身边。东京朝廷想要号令全国,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于是,他在东南左封右拜,左赏右赐,一刻也不停。以至于东南的文武官员搞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听从他的诏命而忘了东京还有官家。[]宋阀107
虽然收服东南遇到挫折,可赵桓在北面的动作仍旧持续着。首要一条,就是解除东京城的戒严,并严加管束城外勤王之师,并下诏命,诸军有敢轻动滋事者,长官贬谪,士卒连坐!若是『骚』扰百姓,横行不法,不问是官是兵,一律斩首!这对军纪败坏的宋军来说,无疑是当头一闷棒!同时,因“两河忠义巡社巡检使”徐卫向兼任兵部侍郎的李纲反应城外义军的艰难处境,朝廷拔下部分补给,使得数万义军人心大振!视徐卫为主心骨,父母官!
二月十七这一日。天未放亮,徐卫还在床上便听到轰然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打开门一看,门外立着一个中年汉子,并不认识。
“敢问是徐巡检使么?”对方抱拳问道。
徐卫点头,那汉子又道:“奉我家大官人之命,请徐巡检使移步一聚。”
“你家大官人是……”徐卫疑『惑』道。
对方并不回答,而是催促道:“徐巡检去了便知,时间有限,还请立即随我前往。”
你这是邀请还是绑架?若是绑架绑到徐九头上,还真算找对人了。见徐卫没有回应,那汉子有些焦急,稍稍大声道:“何太尉也正在前往途中。”
徐卫立刻意识到,这位“大官人”并不是寻常之辈,连身为步帅的何灌都能召集前往,足见其在朝中有一定的影响力。既然何灌也在受邀之列,想必就是他推荐的自己。否则,这些朝廷大佬们议事,哪能邀请一个七品武官?略一思索,点头表示答应,让那汉子先下去,自己去牵马。却听对方说,外面已经备好马车。
坐在车里,摇摇晃晃也不知驶向何处。徐卫猜测着这位“大官人“的来头。首先,他在朝中应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其次,从他召集何灌和自己来看,必然与军事有关。最后,他事情做得如此隐秘,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
正思索时,听得外头喧哗。徐卫掀开车帘一看。拜朝廷解除东京戒严所赐,冷清数月的东京城又再度热闹起来。那商贩们正忙碌地从车上卸下市面上早已多日不见的新鲜货物,提篮挎篓的百姓早早排起了长队,等待抢购。虽然刚刚经历了惊魂两月,但此刻,东京城再度有了欢声笑语。只是,老百姓们恐怕不会知道,再过几个月,金军便会复来。如果朝廷没有正确的应对之策,到那时这欢声笑语也会变成鬼哭狼嚎。
仔细一看,马车居然在向城外驶去。这位“大官人”天不放亮就来召人,又在城外聚集,想来事情小不了。过了汴河,一路穿行于军营之中,径投西南角而去。走了约莫盏茶时分,天已大亮,路上行人仍旧不少。眼下正值春季,徐卫见那漫山遍野一片翠绿,老树发出新芽,鲜花重新盛开。行过一片树林时,那树枝扫在车厢上,溅下无数玉珠,『露』水直洒在徐卫脸上。顿感精神一振。心里不由暗叹,多好的锦绣山河!难怪那么多忠直之士舍生忘死也要保家卫国,难怪宗泽临死也要大呼“过河”,难怪岳飞要手书“还我河山”。
又行六七里,竟拐入山间,路途非常颠簸,那赶车的马夫赔罪道:“小官人恕罪,这路委实太过崎岖。”
徐卫还没回答,那车后同行的汉子却说道:“休得胡说!小官人乃军中战将,枪林箭雨尚且不惧,些许颠簸算得甚么?”
又过一阵。马车终于停下,那跟在后头的汉子掀起车帘,笑道:“徐官人,请!”
跳下马车,徐卫未及细看,忽听一声晨钟。抬头望去,见面前是座大山,一条石板铺就的道路蜿蜒盘旋于山际,半山腰上,一座古刹竟似悬空而建。在那汉子的陪同下,徐卫抬阶而上,走得极快。刚走没到一半,徐卫已经听到背后气喘如牛。再往前走,便有前来礼佛的香客,见徐卫一身装扮,纷纷避让。那大姑娘小媳『妇』不时偷偷打量,好俊的少年郎!
乃行至寺庙之前,听得佛号响亮,见得宝相庄严,就连徐卫这等沙场上撕杀的战将也肃然起敬。正看殿上佛祖金身时,一个声音在旁响起:“徐官人,请随我来。”转头视之,正是何灌府中家人王大。
在他引领下,徐卫绕过佛堂,又穿过后面禅房,竟投后山而去。那山间羊肠小道极是坎坷,王大不时提醒他小心,万一一个不慎,跌落山涧,怕是要粉身碎骨了。一路爬行,未至山顶眼前便豁然开朗!一片平地就在山顶之下,依着山崖建有凉亭一所,长约丈余,均为木质,班驳的痕迹显得它已经有些年头。
凉亭中已有数人,或立或坐,却并未聚在一处。待走得近些。便瞧见几位熟面孔。步帅何灌,枢密副使徐绍,尚书右丞李纲,两河都统制姚平仲。还有几人不认得,料想也是身居要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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