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宋默然
何书莹那张欺霜赛雪的脸上顿时飞起两朵红霞,争辩道:“女儿只是觉得母亲的做法不是待客之道,若传扬出去,有损我们何家……”
“哟哟哟,说得好听!你那点小心眼为娘还不知道?只怕是……”何夫人话没说完,何书莹已经在她肩上连推几把,娇声叫了几下娘。
叹了口气,拉着女儿的手细细抚摩:“女儿,娘也是从年轻过来的。几十年来见得多了,你生得这般容貌,便是找遍东京城也寻不出几个来。莫瞧着那小子一副皮囊生得好,有用么?饿了不能当饭吃,渴也不能当水喝。娘打听过了,这回种少保带进京的军官都得到厚赏,加官晋爵不在少数。但那徐九却封了个甚么‘两河忠义巡社巡检使’,连个正经禁军军官都算不上,有什么前途可言?娘替你在京里官宦人家寻个……”
“娘!你说越不着边际了!”何书莹嘀咕一声,甩手就往外去。
“你给我站住?想追过去?哎,你站住!”何夫人连声喝止,女儿却快步奔出了偏厅。[]宋阀102
坐在椅上怔了半晌,暗思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可那小子官职卑微,朝廷里又没什么门路,听说有个叔叔在枢密院,可他这回立了战功也不见提拔,想来关系一般。婚姻大事,向来讲究个门当户对,我家官人身为步帅,好歹也得替女儿寻个京官。可女儿似乎瞧上了那小子,官人又对他极为欣赏,这可有些难办。但这事无论如何也得给他搅黄了,总不能眼看着女儿跟他去吃苦吧?
徐卫出了偏厅,越想越好笑。这何夫人真有意思,我到你家来一不是请托帮忙,二不是求亲下聘,你那副鸟样怎么搞得好像我欠你的一样?老子是有钱,官家现钱就赏了八千贯,还不说金银器物。可老子拿去分给弟兄们也不给你一个大子,这老娘们,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架势。
走出一段路,突然笑了一声,我跟个『妇』道人家一般见识干什么?就何夫人这种,放到自己生活的那个时代,估计也就是个开着名车的官太太,然后在街上打交警,打环卫工人,还吆喝着“咱上头有人”,最后被捅到网上人肉搜索。
这么一想,也就不气了。快步向外走去,经过一个小院时,听到里面有动静,徐卫不经意地朝里望了一眼,继续前行。忽又退了回来,我没看错吧?那院落里,杂『乱』无章地堆放着许多草料。院中央,放着一具铡刀,一张小凳。一个女子正坐在凳上,麻利地铡着草料,不是张九月是谁?徐卫跨入院中,她也没有察觉,仍旧专心地干着自己的活了。不一会儿,那铡刀一侧,剁好的草料堆得如小山一般。
“你还干这个?”
张九月抬起头来,见是徐卫,嘴角立马浮出一丝笑意,但片刻之后,笑容僵住。低下头去继续铡着,半晌,再度抬头仍是笑颜如花:“马房的马夫有事,我替他。”
上次来何府,徐卫就很纳闷。张九月管何书莹叫表妹,怎么说在这何府也不能是个丫头吧?可上回见到她在洗衣,这回又在铡草,这全是下人干的活,怎么回事?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何夫人那副鸟样。是了,就她那德『性』,想必是拿张九月拿丫头使唤。可就算是丫头,也不会干这种力气活才是。
正思量时,张九月说道:“徐官人打退了金军,真是了不得。”
“你也知道?”徐卫颇觉意外。
张九月的脸上似乎永远都有笑容:“城里都传遍了,我听沐屏说的。就是表妹身边那个使唤丫头。”这话却有些自相矛盾,既然城里都传遍了,你又怎会是听府里的丫头说的?难道你平常很少出何府大门?
见她虽然嘴上说着话,可手里的活却没有停下。徐卫遂问道:“为什么你要干这些活?”
“反正也是闲着,况且我也有些力气。总不能在姨父府上白吃白住吧?”张九月说得顺理成章,好像理所当然一样。可徐卫却从这句话里听出一些意思来。何太尉既然是她姨父,也就是说何夫人是她亲姨娘。她吃住都在何府,想必是寄人篱下。这么说来,她的父母……
猜测她身世估计很可怜,但从自己第一次见她开始,她就一直在笑,寄人篱下,还要被当成下人使唤,有这么开心?满腹疑『惑』不得其解,问道:“你一个女儿家,有什么力气?”
张九月此时已经铡完了草料,起身拿过一个大筐往里塞,一面回答道:“先父从前为武官,我也胡『乱』学了些。武艺没练出模样,力气倒是有一些。这些活还难不倒我,便是劈柴……”语至此处,她自觉说得太多,便匆忙停住。抬起头惭愧地冲徐卫展颜一笑,不再多话。(书友群:33701828,欢迎加入)!~!
宋阀 第一百零三章 无拘无束
张九月提着一大筐草料往马厩方向走去,徐卫几次想帮,她却再三不肯。眼看马厩就要到了,她停了下来,有些勉强地说道:“徐官人,那里是……”
“我知道,马厩嘛。”徐卫笑道。
“可你是……”张九月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有些难堪。
“我知道,徐卫嘛。”徐卫还是那副神情。
张九月不觉莞尔,她始终觉得徐卫怎么说也是当官的。堂堂朝廷七品武官跑到马厩去,似乎不太成体统。可这位徐官人好像脑子里压根就没有什么体统,身份这种东西,总是和和气气的,真难想象他在战场上指挥军队与女真人拼死搏杀的样子。[]宋阀103
“其实我也没地方去,到处溜达我还嫌累呢,再说了,不是人生地不熟么?”徐卫站在张九月身后,显得很随兴。到东京以来,甭管和谁说话,总要再三思索。而且说的都是些沉重烦闷的军国大事,难得跟个不相干的人,爱说啥说啥。
“徐官人是夏津人?”张九月一边喂着马一边问道。
点了点头,徐卫回答道:“嗯,夏津县徐家庄,好地方啊。”
这称赞自己家乡的话,不是应该由别人来说么?张九月闻言笑道:“的确是好地方,山青水秀,地灵人杰。本朝名将马仁禹的故乡,还出过一个步帅司都虞侯。庄外有片大麦场,一条小河直流向夏津。到了夏天,站在那木桥上,看河里鱼儿跃出水面,挺有意思。”
徐卫听她如数家珍一般,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家就在清河县,有个姑母嫁到你们徐家庄,小时候常去。”张九月喂完了草料,将筐子放在一旁,笑得很开怀,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欢乐的时光。
“难怪,清河和夏津就隔一条运河,都是乡里乡亲的。”徐卫笑道。
张九月频频点头,忽然问道:“哎,徐官人既然姓徐,又出自徐家庄,不知和那位禁军都虞侯徐太公是什么关系?”
徐卫一愣,何夫人和何书莹都在自己家住过,应该知道情况,怎么九月她……对了,何夫人把这亲侄女当丫头使唤,哪会跟她说这些?本想直接回答她,但又怕她拘谨,遂含糊地回答:“哦,徐家庄姓徐的多了去了,追根溯源总能攀上点亲。”
张九月也不疑有他,点头道:“嗯,那徐太公英雄了得,可生个儿子却是顽劣不堪,打小就一肚子坏水,横行乡里,为祸桑梓,被视为大虫,人称夏津小霸王。徐官人应该认得吧?”
徐卫那个郁闷呐!我说从前那徐卫名声怎么这么臭?那小子成天都在干啥玩意?不会得空就调戏良家『妇』女,欺负三岁小孩吧?尴尬地笑了笑,心虚道:“认得认得,那厮的确不是什么好鸟……”
“岂止不是好人,简直坏透了!我七岁还是八岁那年到徐家庄姑母家,给我表弟带了一个面人。表弟舍不得吃,一直拿在手里把玩,后来被那大虫碰到,硬抢了去!”时隔十几年,张九月现在说起来似乎都还义愤填膺,一双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怒意。
徐卫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还抢过小朋友棒棒糖?这么说来,还真是坏事干尽,标准的恶霸呀!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未及说话。张九月突然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我就纳闷了,她怎么就那么喜欢笑?她这情况要是摊在别人身上,只怕天天都是凄凄惨惨凄凄,她倒好,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可那面人大热天放太久,早就锼了,吃下去你猜怎么样?”
徐卫不禁也笑了起来,虽说那个倒霉蛋儿是自己,准确地说,从前的自己。两人就在那马厩里有说有笑,闲话家常。九月个『性』爽朗,丝毫不扭捏,不作态。徐卫本想着,这古代女子走路必是轻移莲步,说话必是声若蚊『吟』,看到男子肯定是脸上一红,转身就走。没想到张九月却是完全例外。
正说着,突然一个尖刻的声音喝道:“你还有空在这闲耍?”
张九月脸上如花般的笑容瞬间消失,赶紧拾起地上筐子,连声说道:“我这就去,这就去。”
徐卫回头一瞧,马厩门口,一个肚子比胸部还大的仆『妇』拉着一张肥脸,使劲将一双眼珠子鼓出来。一手叉着腰,一手提条围裙,死盯着张九月。那模样,好像恨不能一口生吞了她。[]宋阀103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喂几匹马用得了这么久?便是喂猪也该出栏上屠场了!好哇,你现在学会偷『奸』耍滑了是不是?衣裳还没洗,柴也没劈够!今天太尉要请贵客,耽误了事你是皮痒了?”那『妇』人一通呼喝,总算让徐卫见识到了什么叫泼『妇』。谁要是站她跟前,保管溅你一脸唾沫星子。
张九月本想出去干活,可那『妇』人一身肥肉,愣是挡住大半个门框。只得站在那里任由她讥讽喝骂。徐卫暗想,张九月在何府的地位恐怕连个丫头也不如。可不应该吧,就算她是寄人篱下,好歹也是何夫人的亲侄女,哪怕不当千金小姐养着,她这么勤快能干,也不该让一个仆『妇』这样对待?本想替她解围,但转念一想,自己只是个客人,而她一直住在何府。自己要是替她强出头,她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
那『妇』人骂完,侧开身让张九月出去。临走之前,还是回头看了徐卫一眼,报之以歉意的笑容。傻丫头啊,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徐卫真不知道该替她的乐观高兴还是悲哀。张九月一走,那『妇』人又转过头来,看表情似乎连徐卫都想一起骂了。突然瞥见他腰里系着的金带,脸上顿时浮现惊慌之『色』,转身就想跑。
“回来。”徐卫走上前去叫道。看来王大一再坚持让自己系上御赐金带,还是有道理的。
那『妇』人背向他立了一阵,缓缓转过身,福了一福,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这位官人有何吩咐?”
徐卫略一沉『吟』,从身上取出一小块碎银扔了过去。那仆『妇』慌忙去接,却没接住,赶紧从地上捡起,擦了又擦,千恩万谢。
“她不是何夫人亲侄女么?”徐卫问道。!~!
宋阀 第一百零四章 内情
胖仆『妇』有些犹豫,她不知道徐卫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些。可『摸』着怀里那直硌手的银块,牙疼似的咂巴着嘴,终于还是开了口。
张九月是何夫人的亲侄女不假,其父原为禁军军官,六年前征方腊时战死沙场,其母随后去世。临终前本想将她托付给嫁到徐家庄的姐姐,后来不知何故,托付给了妹妹,也就是何夫人,并嘱咐代为嫁出。可张九月到何府好几年,如今已是二十二岁芳龄,何夫人不但没有完成二姐的遗愿,替她寻找夫婿出嫁。反而对这个亲侄女横竖看不顺眼。张九月生在军人家庭,父亲长年在外征战,母亲是个『药』罐子,因此十分勤快。没想到何夫人看到这一点,竟然真的将她当成下人使唤,洗衣、提水、喂马,什么杂活都得干。
唾沫横飞地说完之后,见对方沉默不言,那仆『妇』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两步,靠近徐卫,尖着嘴,一脸神秘地小声说道:“听说九月她爹战死后,朝廷给了一大笔钱,怕是有好几万哩!她娘临死前将这笔钱拿出,本来是要给她当嫁妆,可拖到现在还没出阁,小官人明白吧?”
这还能不明白?就何夫人那德『性』,自己跟她非亲非故的,又不求谁办事,她都想敲一竹杠。九月要是带着笔钱来到何府,肯定是交给她。都二十二岁了还不让出嫁,用意不是很明显么?八成是想吞下这笔嫁妆!你说何灌也算是英雄一世,如今身为三衙长官,朝廷重臣,可他这老婆实在是……
“小官人,你可千万别透半点口风,否则我非被扒皮抽筋不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那『妇』人再三央求道。[]宋阀104
点头表示答应,徐卫挥手道:“去吧,我心里有数。”对方再三感谢,这才扭动着木桶一般的腰肢离开了。轻轻摇了摇头,他不禁暗叹一声,真是个苦命的丫头。父母双亡,寄人篱下不说,还摊上这么一个姨母。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自己问她有什么开心的事,随时都在笑。她说了一句“不笑还能怎么样”,当时自己没往心里去。如今想起来,才知道这句话里有多少辛酸,多少无奈。
跟张九月谈天说地,闲话家常,他本来一时心情大好。这时候却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心里一样,闷得发慌。
话分两头说,那边张九月急急忙忙地拎着筐子回到堆放草料的小院,就想去劈柴。从去年九月起,自己不但要干洗衣提水这等活,甚至连喂马劈柴也落在身上,自己好像没做错什么事吧?胡思『乱』想着,刚转身走到门口,忽闻香气扑鼻,一个人影出现在面前,正是表妹何书莹。后退两步,笑着叫道:“表妹。”
何书莹轻抬脚步,跨入门槛,看着表姐半晌,一句话也没说。张九月见状心里七上八下,强笑道:“表妹,你找我,有事?衣裳我劈完柴就去洗……”
一张毫无瑕疵,仿佛精雕细琢的脸上『露』出春风般温情的笑容,何书莹嫣然一笑,柔声说道:“表姐,苦了你。”
张九月一愣,表妹怎么突然说起这个?笑着摇了摇头:“不辛苦,都是我应该做的。”
何书莹闻言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拉着表姐双手轻轻抚着,脸上『露』出疼惜的表情:“其实,我也跟母亲提过很多次了,你是我亲表姐,又是她亲侄女,不应该……”
听到这话,张九月似乎有些慌,连连摇头:“不会不会,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再说,投奔到姨父姨母府上,已经添了麻烦,我哪能……”
何书莹打断了她的话,放开双手突然问道:“表姐今年二十二了吧?我记得你比我大三岁来着。”
张九月轻轻点了点头。何书莹打量着她,好像今天刚认识一般。见她一身布裙,不施粉黛,全身上下除了头上那枝木簪外没有任何饰物。轻笑道:“你生得这么标致,我该跟娘说说,得替表姐找个好婆家了。”
似乎有些不习惯这种氛围,张九月伸手指了指外头,笑道:“表妹,我还得去干活……”
何书莹侧开身子让她出去,忽又说道:“这种活就让别人干吧。”
“不用不用。”张九月说话间,逃跑似的离开了。何书莹在后头静静看着,若有所思。一阵之后,颇为烦闷地摇了摇头,跨出门槛。正好看到徐卫往这边过来。略一迟疑,还是迎了上去。
徐卫见她突然出现,也觉诧异,遂停下脚步。两人就那么面对面站着,谁也没说话,气氛有些尴尬。良久,徐卫开口打破了沉默:“听说你兄长已经回到东京?”
何书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随后,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
“那……”
徐卫苦笑一声,说道:“你先说。”
抬头看了他一眼,何书莹抱歉道:“我娘心直口快,有时候词不达意,你别往心里去,她没有恶意的。”说完之后,不等徐卫回答,又补充道“其实她也很,很感激你的,当日在夏津,若不是……”[]宋阀104
“没关系。”淡淡几个字,徐卫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何夫人怎么看我,那是她的事,与我何干?
何书莹似乎还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徐卫见状,也不想久留,便借故告辞,没走两步,背后何书莹却突然叹了一声。人家叹气叹得这么明显,徐卫也不好意思视而不见,遂回首问道:“怎么,何姑娘这是……”
“哦,失态了,只是我那表姐实在是个苦命的人,我一想到她总算快有了自己的归宿,心里感慨。”何书莹笑道。
徐卫一听,心中疑『惑』起来,刚才那胖女人不是才说张九月都二十二了,何夫人还拖着不给出嫁,怎么突然又有归宿了?只是自己到底是个客人,不好去过问人家家务事。正思量时,何书莹已经解释道:“已寻好了适合人家,只是最近不太平,所以才耽搁下来。等过些日子,想必就要『操』办此事了。”!~!
宋阀 第一百零五章 内忧
大宋靖康元年,女真东路军斡离不所部撤兵,沿途继续劫掠,将攻破城池抢夺一空,放火焚烧。并且,在撤退的金军队伍中,还有不少被强行掳往北地的南朝『妇』女,供女真人发泄兽欲。这一战,大宋王朝丢地,丢钱,丢人,丢脸。能丢的都丢了,若不是有只小蝴蝶翅膀在扇,恐怕就连皇帝也得丢了。
金东路军的撤退,让大宋朝野上下松了口气。没过多久,又传来消息,围困太原的金军西路军在屡败以折家军为代表的宋军援兵后,太原守军仍旧不肯投降,坚持抗战。太原经过大宋朝廷苦心经营,急切之间难以攻下,西路军统帅粘罕见东路军已撤兵,也还师北归。但临走前,留下宗室银术可领军继续围困。
正当大宋朝野暗自庆幸这些北方来的祸害终于走了时,一记闷棒直敲在他们脑门上。南侵的金军虽然撤走,但金国派出的使臣随后来到。要求很简单,就两样东西,钱和地,不外还有一条,可以忽略不计,那就是大宋皇帝要称金帝为伯父。钱要得不多,换算成白银也就几千万两。地就更不多了,只有太原,中山,河间三府。反正大宋朝廷有的是钱,幅员又还算辽阔不是么?至于尊金帝为“伯父”那就更不在话下了,反正也没皮没脸。
赵桓头大如斗。南方,他那逃到江淮地区的太上皇老子不住地给他添『乱』;北方,流民遍野,匪盗四起,连朝廷官军都敢围剿。小心翼翼地安排好金国使节后,急召所剩不多的朝中大臣商议对策。可这一来,他就更闹心了,以李纲为首的主战派和以李邦彦为代表的主和派吵得不可开交,只差没上演全武行。闹了十几天,愣拿不出一个主意来。
打吧,大宋天子之师的战力大家心里都清楚。就连素来被视为精锐之师的西军部队几次救援太原,都被金军击溃,即便西军名将折可求也是一败涂地;拖吧,惹恼了女真人,怕是今年下半年还会再来;和吧,好像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大宋立国百余年,一直力求收复祖宗之地。去年太上皇还在为收复燕云六州而沾沾自喜,以为一雪前耻。总不能今年把燕云丢了不说,还赔上战略要地太原,中山,河间三府。[]宋阀105
每每想到此处,赵桓气不打一处来!那广阳郡王童贯,重金赎回燕云六州,谎报军功进而封王。一旦金军南侵,身为西北军事统帅,居然临阵脱逃。逃就算了,竟然敢带走数万常捷劲旅!后来还不遵诏命,擅自追随太上皇南逃!
正好朝野舆论纷纷指向童贯,赵桓便立即下诏贬谪!撤销其郡王爵位,降为左卫上将军。贬了童贯还不解气,他又想起了还留在东京的大宦官梁师成。这梁师成自称是苏轼的私生子,赵佶在位时受到宠信,升为检校太殿,凡御书诏命皆出自其手,甚至模仿赵佶笔迹,伪造诏书,民愤极大,为“六贼”之一。更要命的是,郓王赵楷意图动摇赵桓太子地位,梁师成就是其得力打手,上窜下跳,摇旗呐喊。赵桓念这“旧情”,将其贬为“彰化军节度副使”,由开封府“保护”前去赴任,走在半道上直接勒死!
深夜,宏伟的东京皇宫矗立在寒风中。这座经历代帝王苦心经营的大宋中枢从未像此刻一般冷清过。显谟阁,为元符年间所建,收藏神宗御集。新君赵桓只披一件单衣立于书架前,背负双手,若有所思。一名少年内侍一手执烛,一手护火,立在后头纹丝不动。
“你说……”官家突然开口,那内侍趋身上前,侧耳倾听。良久,未见下文,只听得一声沉重的叹息。
“陛下,少宰兼知枢密院事吴敏,尚书右丞李纲奉诏晋见。”阁门外响起一个声音。
微微点头,身后内侍即宣二人入阁面君。吴敏李纲踏入阁中,行了大礼,随侍在君侧,不敢轻意开口。自新君登基以来,太上皇旧臣大多或开公或秘密地被处死!实在没有料到,官家年方二十出头,手段竟是这般……
显谟阁内一片死寂,只听得外面寒风呼叫,如洪荒巨兽嘶吼一般。突然之间,一声脆响骤然响起,阁内众人无不心惊『色』变!赵桓转身过身来,皱眉道:“风掀屋瓦,是何征兆?”
吴李二人俱不敢答,面面相觑。赵桓见状,也不强迫,笑道:“朕在东宫时曾听人说,太上皇梦白虎现于北方,问于蔡攸,答曰主得一虎将,即郭『药』师。如今郭氏安在?”
李纲心里一惊!听陛下此意,是又要对蔡攸动手了?太上皇的旧臣已经杀的杀,贬的贬,官家怎么还不罢手?思前想后,上前奏道:“陛下,如今上皇居于江淮,朝中大臣追随而去者十之三四。东京政令难以通行于南方,此时不宜『操』之过急。”
李纲这话没有丝毫夸张,赵佶抛弃京城逃走后,仅在第二天追随而去的大臣就达五十余人!随后通过各种渠道出逃的官员难以计算,如今的东京城内各个衙门,十有七八没有主事官员,三省六部各院各监几乎瘫痪!城外虽然云集着数十万军队,可天天寻衅滋事,没一刻安宁。昨日,两支从山东而来的勤王之师居然真刀真枪干了一场,虽然规模不大,但其影响极其恶劣!毫不客气地说,东京目前的行政军事一片混『乱』!当务之急,是稳定局势,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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