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宋默然
他沿着既定的路线信步闲游,与以往一样一无所获,没有见到有任何能与晴雯口中描述的那老疯子的特征相符之人,但他并不气馁,权当做了锻炼,于是便漫无目的地走起来,大抵保持着返回苏府的方向,并在沿途观赏起风景,待全身上下都冒起了微微的汗水,这才止步下来,取下顶在头上的黑色纱帽,抬头看看天色,竟已走了大约个把时辰。
再左右看路时,他却突然摇了摇头,讶然一笑,自言自语的说起来:“竟走到了这里来?”
不远处大道旁有两颗人腰粗的杨柳树撑起两蓬翠绿的伞朵,中间立了两具张牙舞爪的石狮,而后便显出一座规模颇大的宅子,林靖先前随意看了一眼,竟认出宅子门户正中高挂着的牌匾上刻写了四个大字:林国公府。
再远一些的地方,便是宝光刹修筑在城内供人进香的庙宇,这一带远离了十里铺坊市那边的喧嚣,四周尽是些规模宏伟的府院家宅,中间那条大道便是晋阳府城里著名的黎青街,显然这里便是晋阳府城东面那些达官贵人的聚居处。
苏府的位置大概与这里偏离了两条街巷,林靖返回时大概出了会神,竟阴差阳错的到了这里。
既然恰巧来了,林靖便没有打算立即离去。他向前走去,来到国公府门前的空地上观看起来。
两扇包了铜皮的大门这时紧闭着,似乎住在府里的人并没有早起的习惯,就连下人们也跟着慵懒起来似的。林靖倒是听说过,如今这所宅子,是被林氏家族内一个叫林纪元的人占了去。
这位林纪元,是少国公林纪勋同枝的族兄,但却非老国公正室所生,而是老国公所纳小妾所出,因此只能算是林族的庶系。
少国公林纪勋……林靖这一世已故的父亲。
而这位林纪元,则算得上是林靖的大伯父?
国公府修建的大约有了些年头,这从宅子外高耸的围墙上斑驳的痕迹就能看出岁月的影子,但整体看上去依然宏伟壮观,目光透过墙头便能瞧见里面修筑有数座宽大的房舍,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些假山林木的轮廓,由此可以想见当年老国公在世时国公府内是怎样一副辉煌的场面。
林靖在府门前驻足了片刻,心中并未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没有继承到那些记忆的缘故,既然没有回忆,又何来的感情,所以他的眼光是带着一丝好奇、一丝疑惑,但大多还是观赏。
站了一会儿,便已失了兴趣。
林靖便转过身,举步欲行。
却听到身后突兀的响起一阵哭声,那哭声尖利异常,倒是真真将他吓了一大跳。
转过头看去,竟是一个满面憔悴的中年妇人,突然扑到在了国公府门前嚎啕大哭起来,身后跟了个大约十五六岁年纪的女娃,见着中年妇人大声哭泣,也跟着落下泪来。
两人身上的穿着很朴素,都是普通的布衣罗裙,妇人头上盘着发髻,但这时已经散乱下来,唯一还算看得过眼的就是她虽是布衣平民的打扮,但形象中却又似乎有着三分掩不住的贵气,想来曾经或许也是出身于大户。
少女则是梳着刘海,不施粉黛。她生着凄凄楚楚的容貌,令人乍眼一看便不由生起一丝怜惜之意,但此刻却哭花了脸面,一头原本应该秀丽的青丝也是略见杂乱,虽然一同流着泪,但林靖却注意到少女的双眼却格外清明,而且还深藏了许多怨恨的神情,死死地盯着国公府的大门,洁白的牙齿咬在嘴唇上,刻印出两道深深的血印。
也不知到底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才能这般弄痛了自己也未有发觉,林靖耳中的耳膜像是被那两人凄厉的哭声震荡了一般,一时便也不想就这样离去,倒想看看为何会有人在晨日间跑来别人家门口嚎哭。
中年妇人一边凄凄的哭着,一边用手掌死命的拍打国公府那扇铜皮大门,发出砰砰的响声,就连林靖听着也觉得手心隐隐作痛,偏那妇人却丝毫不顾,这时口中一边‘呜呜呜’的哭着,一边痛骂起来:“林纪元你这天杀的,快快给我出来!林纪元!你就是个畜牲!你好狠的心呐!你这是想逼死咱们娘俩啊!林纪元,你别躲着不敢见人,你出来!”
“呜呜呜……”那少女见中年妇人哭的凄惨,更是掩不住的哀伤,一边哭着,一边苦苦的劝道:“娘啊,咱们回家吧,爹爹他……还病在家中,不能没人照看啊。”
中年妇人听了少女的话,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哭得更加厉害,尤其是少女提到爹爹二字时,妇人更像是被人戳中了心坎一般,就连话音也变得颤抖起来:“芷悦,就是因为你爹如今躺在家中生死难料,咱们娘俩才更加得到这里来寻个公道啊……林纪元这个畜生,要是还能念一些同宗同族的情分,就不该坐看你爹如此枉死啊!”
少女悲戚戚地劝道:“娘啊,大舅他……那人既然能强取了咱家仅余的那十几亩上等的肥田,又怎还会念及同族的情分?如今他是族里最说的上话的人,不过在族中使了些手段,族里那些老人便选了他做了这林家的家主,那十几亩肥田,明明是娘嫁给爹爹时,从那些嫁妆里附带过来的财物,咱们家这么些年都靠着这十几亩田地安安稳稳地活过来了。谁知等到他坐稳了这家主的位置,竟起了贪墨我家那十几亩地的念头,那人自己不好出面,却暗中唆使了许多林族之人出来闹腾,说那些田地历来便是林族的私产,早就应该收回来由林族之人掌管,后来竟还买通了县衙里的衙差,一起跑出来逼咱们家交还那些地契,爹爹气愤不过,说什么也不肯交出来,后来那些人竟还想要用强,爹爹拼了命的挡着,哪知那些个衙差突然变了脸,竟诬赖爹爹殴打公差,犯了王法……”
中年妇人听着少女的哭诉,红肿的双目中透出深刻的愤恨:“天杀的西铭县,光天化日之下竟也敢草芥人命,你爹爹被他们抓回了衙门,竟被一顿杀威棒生生打断了好几根骨头,如今地契被人抢了去,把你爹从衙门里赎出来又花光了家中的积蓄,你爹原本就病在家中无钱医治,这两日又染上了风寒……林纪元这畜牲,当真以为人人都猜不出那些田地一旦被林族收回,说是由林族之人共同掌管,实际上不就是由他这个做家主的侵占了去么?”
两人互相倾诉着衷肠,一边抱头痛哭,根本顾不得周遭已经围上来不少路人观看,林靖渐渐便被人群包裹住,一时间也走动不得。
他先前就被那阵阵凄凄的哭声深深的触动,这时听到这双母女的对话,顿时心中一凛,竟没想到这双母女竟还是林族中人,跟自己也算得上是亲戚了,就是不知是林族里的哪一房,更没想到堂堂国公府一族里除了自己之外,竟还有人也是活得这般凄惨。
“呜呜呜……呜呜呜……”
哭声引来越来越多人的指指点点,那国公府里的人终于听到了动静,先是院子里响起一阵好些人奔跑时发出的脚步声,而后没多久便有人‘喀吱’一声打开了国公府的大门,从门内立时奔出四五个青衣布帽的小厮出来,紧接着又有个身穿绸缎袍子的年轻男子奔将出来。
年轻男子先是被门口一堆看热闹的人吓了一跳,半晌才注意到在自家门前半坐在地上哭号的一双母女,林靖观察到那人的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面相倒还算俊朗,而且看起来颇有些油头粉面的意味,一双眼睛微显闪烁,像是尚未睡够,眼角还带着一丝朦胧,身上的衣物原本是上等的料子制成,但仓促间也未穿戴的有多整齐,想来先前大概是在睡梦中被人叫醒,还来不及整理行头。
等年轻男子一阵手忙脚乱的弄清楚状况,一时间就像是表演戏法一般,面无表情的脸面瞬间便变化成了一张冷脸,就像是一团火突然烧在了他的脑门上,他猛然朝着那双母女气呼呼的喝骂起来:“谁他娘的,大清早的……嚎丧啊!”
宋阀 第020章 雌儿蹙眉痛吟声
油头粉面的年轻男子先前明明早已看清来人,却假作没有认出人来,面上带着一丝傲气,语带戏谑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小姑母?怎大清早到了这边来,害得小侄误以为是哪里来的贼人……哟,王芷悦表妹竟也过来了?”
“林之远!”中年妇人看清来人,浑身猛然一颤,愤怒地喊道:“还不叫你爹林纪元出来!”
那林之远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明明称那中年妇人叫做小姑母,但却看不到他眼中有半丝恭敬。他笑了笑道:“我爹他……出了远门了,小姑母这么急着找我爹是有什么大事不成?是不是家里有了什么难处,要不然就先告诉小侄知道,小侄若是能帮的上忙便一定会尽力帮衬。”
中年妇人冷笑一声,伸手将脸面上残留的泪珠抹去,又在身边那个名叫王芷悦的少女的搀扶下起了身,她紧盯着林之远,一直默然不语,忽然一步步缓缓地走了过去。
林之远见到她眼中冰冷的目光,心中有些发毛的感觉,底气也不是那么十足,毕竟这女人是他的小姑母,辈分比他高,周围又有好些人围观着,也不好当众太过不敬,落了别人的口实。
他悄然退后两步,来到两名家中小厮的身边,方才有了些许底气。中年妇人走到林之远身前大约丈许的地方站住脚步,突然耻笑一声道:“好啊,想不到我林雨芝竟也有求到自家侄儿跟前的一天。”
她像是在对林之远说话,又像是自嘲般的抬头,仰天看了半晌,自言自语地苦笑起来:“哥哥啊,你在天之灵可有看见主家这一房今时今日的惨状?你倒是一甩手就走了,可曾想过小妹一介女儿家,又有何能力守住这份家业?我拼了命的寻那失踪多年的苦命侄儿,却也终究没能寻到半分结果,如今林纪元这一房欺我到这等地步,莫不是因为是哥哥你在埋怨小妹不肯尽力,连带着老天也要来绝了我们这一房……”
“娘……”王芷悦哽咽着劝道:“靖哥哥吉人天相,必然是被哪个好心人家收养着,女儿相信他一定会有回来的一天,女儿还可以替娘向舅舅证明,这些年娘为了寻找靖哥哥不知花费了多少的心思,就连头发也白了一半……”
少女一边楚楚可怜的说着,一边将两手合什,也学着林雨芝的样子抬头望天,口中哀怨地哭喊道:“舅舅,你可是芷悦唯一的亲舅舅,芷悦求你,求你在天之灵,不要再埋怨我娘,保佑我爹逢凶化吉,早日康复……芷悦答应舅舅,等我爹病好以后,芷悦便替娘出去寻找靖哥哥,替舅舅了却这桩心愿,不论有多艰难,芷悦也绝不会有半分放弃!”
母女二人那般虔诚的模样,顿时引起了围观人群的恻隐之心,而人群中的林靖这时候却突然睁大了双目,牢牢盯住那对母女,心头如翻江倒海般地震惊。
林之远耳中听到围观人群隐隐的躁动,再见到林雨芝母女二人这般疯癫模样,心中既是十分鄙夷,又稍稍有些忐忑。
堂堂国公府出身的林雨芝原本是这晋阳府中身份尊崇的千金小姐,到了如今却沦落成为泼妇一般的人物,当真是说出去都怕有些丢人。
但他却又深知,父亲林纪元借着林雨芝嫁给了西铭县王家的王承祖为借口,向族里的人声称,在她早年出嫁时,曾将国公府在西铭县的产业中的十几亩上等田地当做了嫁妆带去了王家,这十几亩地实际上就便宜了西铭县的王家人。
父亲便借此怂恿族人找了些由头去王家索取这些田地的地契,虽说最后竟还真的办成了此事,但实际上却名不正言不顺,说白了就是强取豪夺过来。
如今大宋朝的法制极为健全,强取豪夺这种事要是被官府查实,那动辄是要被抄没家产充军流放的,必须得想法设法找到个由头,才敢动这种心思。
他也很清楚自家父亲之所以敢如此作为,一是占了林族家主的名义,只要联合族人,一口咬定那些田地不能算作当年的嫁妆,那便怎么也说的过这个理。二是那西铭县王家的王承祖也着实太不争气,原本那户人在西铭县也算有头有脸的士绅,哪知后来王承祖却学人去做那不入流的商贾,起初几年还颇赚了些家产,前两年王承祖又在西北榷场买了大批辽人才有的上等毛皮等物,打算辗转运到京都那边贩卖,这本是一笔利润丰厚的买卖,谁料天不如人愿,榷场竟突然遭到大股辽人的洗劫,王承祖的货物也被当场抢走,剩下那些搬不走的东西也被辽人一把火付之一炬。
听说那一次就连晋阳府台的官家千金也不幸被人掳了去,更何况是王承祖的那些财货,那些辽人看似马贼,实际上却听说是辽国黑狼精骑所假扮!
王承祖钱货两失,自此欠下巨债,好不容易还清了,家中便只剩下十几亩田产,从此也就家境中落,那王承祖也变得一蹶不振,整日泪酒洗面,成了一个废人。
林纪元便是看出王承祖可欺,方才有了这些个贪念。想到这里,林之远心中不由冷笑一声,自家父亲那历来热衷敛财的心思,哪有他不知晓的道理,但说起来这中间也有他林之远的责任——想要整日流连那些个勾栏瓦舍、青楼画舫,不花银子的么?虽说自家这一房数年前侵占了祖上大部分的产业,但这些都是些田产地契,又不是可以生下金蛋的母鸡,林家又是老国公传承下来的名门望族,自然不会去学着那些商贾一般整日拼命的赚银子,年头长了,再多的家财都抵不住,自然就有些捉襟见肘。
想起小汾河上那些个整日里装做清倌人暗地里却一股子骚?劲的姑娘,林之远便隐隐觉得浑身火热,这时再看向林雨芝身后的王芷悦,一双眼睛便不自觉的泛起了红光,还真没想到,这小妮子竟已出落的这般水灵,不过才十五六岁,那身小裳罗裙下遮掩的身子竟已经有了玲珑浮突的雏形。正所谓小荷才露尖尖角,雌儿蹙眉痛吟声,这等雌儿恰恰是林之远的最爱,虽说王芷悦的身份实则是自家表妹,但那又如何,若是将这妮子弄上了床头,越是有这亲戚关系,就越有肆意蹂躏的快感,岂不更令人亢奋!每每念及自个儿花大价钱买来的那些开?苞夜,弄得未经人事的小丫头惊惧忐忑蹙眉痛呼的样子,林之远便再也没有了半点与林雨芝纠缠的耐心。
宋阀 第021章 仅余的两位至亲
“小姑母到底有何事,但说无妨,小侄这还急着回去补觉呢。”
林雨芝看向林之远,颇为愤恨地道:“你爹林纪元干的那些好事,你莫告诉我你会不知道?我今日来,便是要找林纪元出来还我个公道!我倒是要问问他,他的良心是否被狗吃了,竟做出这等不顾同族生死强取豪夺我家田地的丑事来?”
林之远面色瞬时一变,道:“小姑母,这些个话可不能乱说,我爹爹贵为林族之长,又怎看得上你家那点田地,只因那些田地本就归我林族所有,我爹方才替林族收回来,再放租给别人,得了利也是会分给林族里的人,到年关的时候可是人人都能分利,便是小姑母一家也能分得一份呢。”
林雨芝冷笑道:“拿了我家田地去换得银子,再拿来分我一份,倒成全了你爹的名声?你们一家子倒是好会做人。”
身旁的王芷悦也皱起眉头道:“之远表哥到底会不会分清青红皂白?哪能这般颠倒是非?我爹如今重伤在床,家里的银钱用光了也没能治好,要是去府城里请那些名医,又需花费更多的银子,表哥家里贪墨了我家的田地,害得我爹爹无钱治病,怎能这般不管不顾?”
林之远被当众质问,心头颇为不悦,道:“何需说这些没用的,若是你们有半分证据可以证明是我爹强取了你家那些地契,便可自去告官,何必到我家门口来闹腾……大清早的,当真是晦气。”
他说完,便不想再在此地纠缠下去,想要转头回府,林雨芝却冷不经将他拦住,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道:“不许走,叫林纪元出来,今日林纪元若是不给我个说法,你们谁都不许走!”
林之远顿时恼怒道:“小姑母,小侄敬你是长辈,不想与你多做纠缠,你可不要蹬鼻子上脸,自找没趣!”
他伸手想要扯开林雨芝的手,但林雨芝却死活拽着不肯松手,一时间两人拉拉扯扯的,只听到‘刷’的一声,林之远那身上等衣料缝制的衣物竟被撕扯开好大一条口子。
林之远见状,顿时火冒三丈,他猛然间挥起手,一掌掀到林雨芝的身上,林雨芝毕竟是个妇人,一不及防便摔到在了地上,将额头都磕出了血丝,王芷悦顿时惊呼着冲过去,急道:“娘,你怎么样,有没有摔着?”又转头向林之远道:“之远表哥,你还不帮我扶娘亲起来?”
林之远耻笑一声,眼中充满了不屑:“疯婆娘自找的,可怪不得我半分。”
林雨芝听了林之远的话音,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神情瞬时变得有几分凄厉,像是疯癫了一般,朝林之远扑了过去,口中连连怒骂道:“林之远你这畜牲,跟你爹一样没有半分同族的情分良心,我今日便跟你拼了!”
林之远见她这般模样,顿时吓了一大跳,慌忙向周遭那些小厮喝骂道:“都他娘的傻了啊?还不替本少爷拦住这疯婆娘!”
那些个林府小厮顿时惊醒,其中有几个身强体壮的立时便上前,将林雨芝从林之远身边拉开,有人甚至猛然推了林雨芝两把,哪知林雨芝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仍是不管不顾的冲向林之远,这一次还伸手过去,一边怒斥,一边还在林之远脸上挖出两道极深的血痕来。
林之远吃了痛,顿时怒火中烧,他伸手捂住脸面,血滴却从指缝间流了出来,他当下便失去了理智,口中连连喊道:“他娘的,给我打她!打死这疯婆娘!”
那些小厮们历来就是以林之远马首是瞻,这时候听到他的吩咐,立时便像是被人解开了束缚,纷纷朝林雨芝冲去,也不管她是个女人,一起围拢成一圈,手脚上丝毫不留情面的一阵痛打开来,林雨芝先是痛苦得闷哼了几声,没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便瘫倒在了地上。
“娘!”王芷悦惊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恸哭出声,拼命的朝林雨芝奔去,想要冲进人群护住她,但她的身子瘦弱单薄,又哪里能冲的进去。
这一切只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就连旁边围观的人群都未能反应过来,王芷悦心系娘亲安危,一急之下,便张开小口,狠狠地咬在小厮中的一人身上,那小厮痛得叫出声来,猛然伸手扯住王芷悦的头发,将她剥离开,同时又捏紧了拳头,就要击打在王芷悦的身上。
“住手!”这时间,两个声音突然同时怒喝出声!那其中一个声音,正是从林靖口中发出。
与此同时,又有另外一人也发出了大喝,将那想要动手殴打王芷悦的小厮喝止住!
听到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这一声呼喊,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林靖不由在心底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他一直将整个过程纳入眼中,先前因为听到林雨芝母女的对话时便不期然地陷入短暂的失神中。
从这对母女口中,他惊讶地听出了一丝含义,没想到这对母女竟跟自己好像有着莫大的关联!很有可能就是他在这一世仅余的两个直系亲人!
林雨芝是‘父亲’林纪勋的亲妹妹,那不就是林靖的亲姑姑,而那叫王芷悦的少女,自然就是自己的亲表妹!
他费了一些功夫将这层关系理顺出来,顿时有些被惊住,心头不可遏制的生出了极为矛盾的心理。
自己到底是否应该上前与这对与自己并无半分感情可言的母女相认?又或者说到底是否应该在这种时候上去相认?
要知道这一脚若是趟了下去,可就是进了一汪浑水,说不得连自己也会淹死在里面。
不要以为人人都会像武侠小说里那等义薄云天的猪脚,动不动就会奋不顾身的出面打抱不平,也不要用道德世俗的眼光来看待林靖,他绝不会是怀春少女心目中所仰慕的最佳情人。
他自傲,但从不挂在脸上,在他脸上永远是那副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他有热血,但骨子却不愿意为别人而流,尽管他曾经也热血上头不顾一切过,替人搭了子弹也一样没有后悔,但他依然不会喜欢去做那种耀眼于人前的英雄——
他一向是怕无端挨了飞刀的。
林靖心里十分清楚,如今他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无权无势,又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患,又有什么能力去帮助这对母女与人抗争?
至少他还没有傻到会用苏府准姑爷的身份出来招摇过市,相信不出一个时辰,自己说不定就会被苏宏筹那只老狐狸派了人来剐了肉挂在城头。
但这对跟自己总归有着关联的凄苦母女,就这么活生生摆在自己面前……
林之远在一旁捂着脸,痛的龇牙咧嘴,正是怒气冲天,这时见围观人群中竟有人替林雨芝母女出头,他这才警觉起来,不由向那些有些发呆的小厮喝骂道:“都愣着做什么,我林族的家事何需让这许多人来看热闹,还不快给我驱散了?”
那些个青衣小厮连忙应是,便纷纷弃了林雨芝,从大门外的台阶上奔下来,口中连连向围观的人群喊道:“都散了,都散了,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也不怕长了针眼!”
王芷悦见状,慌忙冲到倒地不起的林雨芝身边,哭喊着将林雨芝扶起来。
林雨芝身上尽是淤青,口角还溢出了血丝,大概是没有想到林纪元这一家竟无情到这等地步,一双眼目如同失去了人色般的冰冷,王芷悦心痛到了极点,将她牢牢搂在了怀中。
人群里发出一些哄闹,但好事者有之,怕事者也不少,许多人只不过是路人,不清楚来龙去脉,纯粹是打酱油的;而知道这件事的邻里街坊,又多是各家权贵府上出来采买的下人,这时见凶神恶煞般的主人家赶起人来,便纷纷作鸟兽散,各自议论纷纷的离去。
宋阀 第022章 为什么选我?
人群中仍旧有三四人不愿离去,林靖便是这其中一人,但他此时的脸面上却颇为无奈,大抵还是在埋怨自己这辈子怕也改不了这关键时候掉链子的臭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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