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宋默然
但看这年轻女子的作态,似乎又不是苏府上的奴婢,否则又怎能被安住在上等的客房里。
她独坐在桌前,先是看着那灯火出神,过了一会儿又读起桌面上原本摆放好的纸张来。只是她的背影却略显萧瑟,原本地方挺大的房子里面,却除了她之外便空无他人。
门外也是一片静谧,西厢这边大多是栽种着竹林,明明是晌午的时候,却像是陷入无边的黑夜中一般,连蝉鸣鸟叫声都听不到多少,宁静得令人感觉略显有些窒息,也不知她却为何能够处之泰然。
年轻女子看的不是书,而是一封家信。
她已经品读了许久,眼中隐隐含带了一丝泪花。待读完后又再读一遍,她才伸手摊开桌面上准备好的笔墨,又从房中一处取来一张宣纸,才拿起笔在纸上落字,写出一排娟秀的字迹:“
小妹一切安好,请兄长切勿挂心;一切谨遵兄长安排,兄长只管与马大哥小心谋划便是,小妹自有法子撇清了关系……”
她写下的字迹数量并不多,用辞也十分简约,没过多长时间便已快要写完,原来是在写着一封回信。
临到快要结尾,她在书信最下方的空白处紧跟落下几个小字,算是落了款,表明了回信人的身份。
——小妹莹莹敬上。
写完,她又顿了一顿,神采里泛起一丝不可言喻的哀愁,像是做了很大的一个决定,又再次提笔,在落款处郑重的添上一排字:
昭烈军敢战营护军中郎将、御前车骑校尉林靖之妻——未亡人赵莹莹,再敬。
未亡人,便是自称寡妇。
她张开檀口,吹干纸上的墨迹,缓缓放入信囊之内。
刚刚封好口子,一声焦急的女子声音这时从门外响起:“赵小大夫在吗?小大夫?婢子是大小姐房中的大丫鬟晴雯,有急事求助小大夫帮忙!”
赵莹莹用锦帕擦干眼角上的泪水,向门外道:“稍等片刻,我拿医囊。”
……
……
苏灿卓立在营门前,手下二十名第一都的府兵穿着制式的皮甲,个个腰间都配上了质地上乘的腰刀,在营门口齐刷刷一站,苏灿大喇喇地打眼望去,竟还觉得有了一丝当上了将军的错觉,只是等他望着去而复返的晴雯时,面上则生出一些淡淡失望的神情。
他原本以为府里出了什么大事,刚好他又正巧当值,说不得这一趟要是办得好了,便能立下点什么功劳,日后便也有机会得到大都将的赏识,哪知经过大丫鬟晴雯一阵述说,才知事情却并非想象中那般严重。
原来是府上那位准姑爷晨日里就出了门,却过了晌午还没回来,晴雯去了府宅附近找了一大圈也没找着人,这边就着急起来,后来就急匆匆地回府,过来找寻府兵帮忙,竟是要他们出府四散寻人。
晴雯正重新返回来,身边却多了一个女子,苏灿认出那是府上最近请来的一位大夫,心中不由暗想道:这晴雯办事当真周到,估计是担忧那位准姑爷在府外犯了病,竟连大夫也先请来跟着。
正想着,晴雯已经与那女子来到了近前,苏灿正自打量晴雯身边那女子,心头却被那女子绝色的容貌所震惊,胸口极不争气的‘扑通’狂跳了数下,正心神有些失守时,却听到晴雯率先开口道:“灿都将,婢子已经请来了小大夫,咱们这便出府寻人吧。”
苏灿赶忙收回心神,不敢再去看那女子,但那女子似乎察觉到了他眼中的异样,有些恍悟的伸出纤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走的太过匆忙,竟像是忘记了什么东西,而后她便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取出一张粉色的面巾,不着痕迹地戴在自己的脸上,将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容遮了起来。
她是个女子,又还是个大夫,遮住脸面不以示人,似乎也还说的过去,但她定然时常因为自己这张俏脸引来一些麻烦,所以才需遮遮掩掩。
苏灿这边,已是不敢怠慢,口中连连应道:“小的自然省得,但请晴雯姐与小大夫就在府宅附近寻找,以免到时寻到了林公子,却又寻不到你们二位了,小的会带人将府城上下寻上一遍,若是林公子人在府城内,便定然能够寻到。”
他这边爽快的答应着,晴雯的视线却放在了他身后的某处,还略略有些诧异地说了起来:“灿都将……我们只是出府寻人,好像用不着这般张扬?”
苏灿随着晴雯的眼神看去,忽然瞧及队伍中其中几个府兵时,心情便变得有些烦闷起来。
他走到那几个府兵跟前,面无表情地问道:“只不过是寻人,又不是去打仗,你们他娘的连库里的劲弓箭壶也搬出来?”
那几个府兵面带难色,纷纷说道:“都将先前那般急躁的模样,的确让人以为是要去打仗……”
苏灿立时有些尴尬,不由恼怒道:“一群贪生怕死的货色!晋阳府难道是龙潭虎穴?这些个弓羽箭矢尽皆是朝廷的禁器,你们是想人人都知道咱们苏家府兵还有这等精良配备不成?”
宋阀 第026章 我娘她只不过睡着了
林靖凭着记忆里曾经学到过的一些简易的救急知识,替那受伤小厮将那只断裂的右手小心扶正,但又不敢太过用力,毕竟自己不是专业的骨科大夫,而后又暂时用两层厚木板将那人的小臂上下固定,再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时,已花去许多时间,但他始终牵挂着国公府门前的那对母女,时不时有些担忧地看了过去,只见林雨芝倚倒在王芷悦的怀中,许久都有些回不过气的感觉,王芷悦年纪又不大,这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而一旁的林之远与那些小厮却丝毫不顾林雨芝的伤势,又吵吵着想要赶起人来。
林之远像是得了什么信儿,已经不再去管林靖到底如何作为,而是急着解决自家府门前的这场闹剧,林雨芝却倔强的吓人,说什么也要见着林纪元,找他出来讨要个说法。
林之远虽然恼怒,但又不敢再叫下人们动手打人,只能使人去寻几个林族里的老人过来劝说林雨芝,他自个儿便想先躲回府里去,心里打定主意,一切等州府衙门里来了人再说。
只是他正要躲回府时,国公府门前却响起一阵杂乱的呼喊声,他心头一喜,以为是衙门里的人已经赶了过来,但转身一看,却只看到是两个庄稼汉打扮的汉子打老远处奔了过来。
那两条汉子一边飞奔,一边在口中连连大声地呼喊着:“王家嫂子,王家嫂子,你是不是在此处?若是你在,便应我们一声!”
林之远正想着这里谁是王家嫂子时,一旁半坐在地上歇气的林雨芝却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少女王芷悦也面带惊异地看向那两个庄稼把式,这时林雨芝已经急匆匆地大声问道:“可是张大张二两兄弟?”
她一问出声,那两个汉子已经跑到了近前,其中一人顿时急忙回答道:“正是我们兄弟俩人,王家嫂子可看仔细些,是我张大啊……我二人正从西铭县王家庄子里过来,王家嫂子,你可得快快回去看看,你家里出了大事啦……”
林雨芝面无人色地急切问道:“是不是他爹出了什么事?”
那张大张二原本是林雨芝家里租地耕种的佃户,后来王家失了地,这两兄弟不耻那些强取王家田地的人那种无耻行径,便也没再替新的东家租种,近日里还时常抽空到林雨芝家中帮衬帮衬,却不知为何竟从西铭县跟到了府城来。
两兄弟先是喘了一阵粗气,那张大方才叹息一声道:“我听说你们进府城来找国公府的人讨要个说法,可也不能母女两个一起过来啊……你们前脚一走,没多久,王东家他,他便呕血了!那一汪汪的血泡子呕了一地,人也昏迷了过去,我们兄弟见势不对,连忙唤了乡里的人过来帮手,众人一起凑钱硬请了个郎中过来,可那郎中到了王家,只不过看了几眼,便摇着头走了,说什么也不肯动手替王东家诊治……后来我们追问了半晌,那郎中才说了……”
“郎中他说什么了?”林雨芝急切地问道。
“哎!”张大又是一声长叹,看着林雨芝的模样,半晌才极为不忍地道:“郎中说,王东家的伤病已经是拖了太久,连肺腑都遭了灾,已是无力回天了!”
“啊!”林雨芝乍闻噩耗,顿时惊若木鸡,像是觉得天崩地裂了一般,浑身变得摇摇欲坠,口中发出一声凄惨的惊呼,旁边的王芷悦更是战战兢兢地问道:“两位张家叔,那我爹,我爹现下如何了?”
那张大张二对视一眼,似乎不敢与王芷悦的目光碰到一起,两个老粗的汉子此刻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张大断断续续道:“我们兄弟出门时,王东家他已经气息紊乱,有进无出,不省人事,我二人赶来这府城里报信,路途遥远,又还要问路,等走到这里时,已足足花去了两个多时辰,这刻只怕王东家他,他已经……”
这话也就再说不下去,但在场所有人都听懂了那话里的意思,且不说林雨芝母女这时候已经手足无力地瘫软下去,就连在旁侧的林靖听了,也颇为觉得惋惜,心中更是担忧,也不知这两母女是否能经得起这等打击。
但有句俗语正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林靖这边才刚刚想着,那边林雨芝母女已经像天塌下来般,再也承受不住,王芷悦惶恐无助地连连摇头,口中发出一声声‘爹啊’的叫喊,但与此同时,众人耳中却又听到张大张二两兄弟发出了一声惊呼:“不好,王家嫂子背过气去了!”
他二人话音刚落,林雨芝已经面无人色地昏了过去,身子歪歪斜斜地倒在了地面上,王芷悦刚刚哭了爹,这时又唤起了娘,慌忙跪倒在林雨芝身前,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一旁的林靖终于忍不住,也顾不得自个儿身体上的不适,一下子就跑动起来,奔向那对母女,想上去看看林雨芝到底如何回事,心里迅速地努力回想遇到这种昏厥病患时应该做点什么,可想来想去却只想到掐人中、灌糖水那等简易法子。
但他刚刚没走出几步,却见那抢先奔过去照看林雨芝的张大张二两兄弟突然间变得面如土色,就连壮硕的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他心中顿时一沉,有种极为不妙的预感浮了上来。
果不其然的,片刻之后林靖立时听到了王芷悦的一声惊呼:“娘!娘你醒醒……娘?你怎么了?张家叔,我娘的脸色怎突然变得如此苍白?”
那张大张二也着急地围在林雨芝身前呼喊起来:“王家嫂子!王家嫂子!”
林靖面沉如水的奔过去,几个国公府小厮远远地便让开了路,俱是有些惧怕他,但他也顾不得这些,而是急匆匆地走到昏倒在地的林雨芝跟前,颇为焦急地察看起来。
只见林雨芝紧闭着双目,早已经不省人事,躺着地面上一动也不动,她的脸色已经变得刷白,手脸上多处都有着被殴打过后遗留下来的淤青。
林靖第一时间便注意到在她的嘴角处竟不知何时溢出了丝丝颜色微黑的血迹,而王芷悦与张大张二兄弟也弄不清林雨芝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只能一个劲地在旁边焦急地呼喊。
但已经半跪在林雨芝身前观察过一番的林靖,却有些怅然若失的收回了双手,他原本是想伸手去扶林雨芝起来,这时却乍然发现,似乎再也没有去扶起林雨芝的必要。
林靖的观察力自然不是王芷悦这些人可比,他接连仔细地确认了一番,才终于可以肯定,林雨芝竟已经完全没有了呼吸,她的口中溢出了黑血,胸口上也已经没有半丝的起伏波动,就连四肢也变得柔软无力,尤其是她那张脸目上,更是一直保持着一副颇为怨恨的狰狞神情,许久都不曾有过更改。
林靖极为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理智却逼迫他将自己右手上的食指与中指并拢起来,而后缓缓放到了林雨芝的鼻息之间……
旋即,他猛然收回两指,不由长叹一声,向王芷悦低声说道:“你娘她已经……过世了。”
王芷悦目光呆滞地看了看眼前这个头戴黑纱蓬帽,看不清到底长得什么模样的陌生人,似乎依稀还能记得这人先前帮过自己,虽未有所抵触,但却缓缓地摇了摇头,凄楚的脸面上尤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林靖又再轻叹道:“你娘四肢瘫软,全身多处皮肤青紫一片,又口吐污血,显是被人殴打之后影响到了内脏,而后又突遭打击,一口气吊不上来,此刻才会突然殒命。”
听到林靖的话音,周围的人顿时大惊失色,那林之远更是口齿不清的吼起来:“你这恶徒,胡说些什么?竟敢朝我们国公府的人身上泼脏水!当真以为我们会怕了你不成?”
王芷悦像是被雷击中般,表情突然变得极为诡异,许久之后,她突然毫无征兆地大笑起来,那笑声‘咯咯咯’地在周遭响起,立时让人感觉到极其既心酸悲凉,又怪异非常。
“呵呵……不会的,不会的,你一定是看错了……”王芷悦睁大一双泪眼,连连摇头:“我娘她,只不过是睡着了。”
宋阀 第027章 怒发冲冠为表妹
林靖感觉自己心底都被刺痛,不由伸出双手,将陷入无尽哀伤的王芷悦搂进了怀中,手掌轻轻拍打着她娇弱的后背,口中连连轻声安慰着:“不要再这样傻傻的笑,想哭就大声哭出来。”
他是真的担心这年纪不过将将算是成人的少女会承受不住这双层的打击,变得神智失常来,因为这种气极反笑的反应着实不是什么太好的兆头。
于是这一瞬间,他忘却了自己已经身在古时,反而做出现代人那样的做法,很自然的将少女搂在了怀中,希望能用这份拥抱带来的温暖稍稍抚慰少女伤痛的心灵,他知道这样的做法其实于事无补,甚至他已经开始埋怨起自己先前有着太多顾虑,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帮助这对母女,因此才会酿下这等恶果,但只要能暂时稳住少女的心神,将她从即将陷入癫狂漩涡之前拉回来,便已经是足够。
但他这样的做法,无疑是在挑动着古人的神经,周围的人已经被他的动作惊住,一旁的张大张二兄弟也已经是怒意勃发,就连在一旁因为林雨芝突然暴毙而心怀忐忑的林之远也面露嘲讽的耻笑起来,他没想到林靖的手段竟比他还要果断几分,先前出手打抱不平,这刻却露出了狼尾,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倒是看上了王芷悦这标致的小妮子。
也是,王芷悦这丫头虽说不是那等花容月貌的绝色,但那骨子里泛起来的清新气儿却着实令人心头微痒,再加上这副凄凄楚楚惹人爱怜的神情,那简直就是激发兽性的绝品,只要是个男人便会有忍不住将其弄到怀中为所欲为滋意亵玩的念头。
林之远颇为恶念的想着,看向林靖的眼神倒有了一分志同道合的趣味。
而一直在场中旁观的一个人却第一个爆发出了怒火,正是先前那女扮男装的雌儿,她与王芷悦一样同为女子,自然看不得竟有这等趁人之危的事情发生。
“好一个无耻恶徒,做法竟令人如此不齿!”
在她身边的折扇公子这时却摇了摇头,惋惜道:“此人当真好气魄,为了救人却不顾自身名誉,做事竟如此洒脱,我倒是自问没有这份勇气,反而有些佩服起他来!”
他的眼力非凡,明显看出林靖的那般做法其中并无半点邪念,而是发自真诚的想要安慰那位痛失双亲的少女,若非他看得出林靖与那母女二人并不相熟,险些还以为他们是真正的亲人。
但雌儿哪里懂得这些,顿时恼怒地看向折扇公子,愠怒道:“青文哥哥你是不是被惊傻了?竟还帮那等无耻之徒辩解?那姑娘又不像她娘亲那般遭了殴打,身上半分伤病全无,哪里需要人去救了?那人分明就是趁人之危,意图不轨!我恨不得立时上去将他揪出来。”
折扇公子有些不愉地道:“青雅,为兄记得时常有跟你提说,看人待物不可只取其表面,需注重其本质,你却从未能听得进去,需知此时那姑娘的心志才是最需救助的地方,一旦遭受不了打击,便是变成疯人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那被唤作青雅的雌儿却似不肯赞同,依然不依不饶道:“你们男人当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只帮着男人说好话,我看哥哥是不是也有上去抱抱那姑娘的心思?只是却没那人有胆量。”
折扇公子顿时无语起来,愤愤地扭头,懒得与她多做争辩,而是想看看这国公府上的人将如何处理此事。
眼下这情形,那中年妇人的死因,必然与国公府中人先前动手殴打脱不了关系,虽说那妇人乍闻噩耗,伤心欲绝,但若身体是上好的,定然也不至于当场暴毙,想来是先前就被人伤到了内腑,这刻才会一并酿出恶果来,而国公府的那些人也似乎知道自己惹了祸事,许多人面上已经有些惶惶不安起来,包括那林之远在内,似乎一时间都没了什么主意。
两兄妹正自各有纠结,府门前那里又有了新的动静,二人一起转头看去,才发现原来是那林之远身边,不知何时冒出来一个半大的老者,竟将府门前的林之远与一干手足无措的小厮全部聚拢到了身边,小声吩咐起了什么事情。
而后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先前原本有些揣揣不安的林之远便越来越显得镇定,到最后连那些小厮也不再惶恐不已,有人甚至好整以暇地看向了林靖和王芷悦这边。
王芷悦瞧见府门前跑出来的那个老者,顿时从一阵疯笑中停住,扭了扭她萧索的身子,从林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了过去。
但一旁的林靖却分明没有看出她眼神中有半丝清明,心头顿时石沉如水,他想起今日第一次见到王芷悦时,她正咬紧着自己的嘴唇,连唇皮破了流出血来也未有注意,反而眼中一直是充满了愤恨,那时她还没有经历痛失双亲的变故,就已经是那般执着,显见她的性子必然是非常执拗的,心里认定的事情便不太容易被改变。
这等人往往心志坚强,但却又最为可怕,最容易钻进死胡同,林靖多少还是懂得一些心理学上的概念,自然更加担忧起来,但等他看到那个老者突然出现,又人前人后的好一阵折腾,心情便变得更加糟糕,心知铁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林之远起先面上青红交杂,神色担忧,但老者出来跟他说了一番话之后,他便镇定下来,假惺惺地朝王芷悦关切地道:“芷悦表妹,你们这又是何苦由来?早劝了你们不要在此地闹腾,偏偏不肯听我的劝,这下倒好,先是你爹在家无人照看,就这么短了命了,而后你娘又……哎,如今你看着我们也是无用,不过我可要先跟你说个明白,你娘是自己心性太弱,一时悲痛,气怒攻心而死,可与我们国公府无关。”
王芷悦原本就深受打击,听了林之远的话,就更加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是用双眼死死地盯着他们,眼中尽是怨恨的神情,好半晌才从喉咙里逼出几个音节来:“你……滚!”
林之远自讨了没趣,悻悻地停住,这时在他身边的那名老者却走到王芷悦身前,装出一副关切的神情,开口道:“芷悦啊,还认不认得我?我是你大舅父啊!”
此人正是国公府如今的主人,林族的家主,林纪元。先前此人一直躲在府里,却让林之远谎称其出了远门,这时候自家门前出了大事,却比什么都及时的赶了出来,也正是因为他及时出了面,先前林之远那些人才像是寻到了主心骨一般,变得比谁都还要镇定。
林纪元跟王芷悦‘和颜悦色’地说着话,王芷悦却依然只是怒瞪着他,像是变成了哑巴一般不再开口,林纪元却不生气,反而不厌其烦地接着说起来:“芷悦啊,先前大舅父还不曾回府,这才刚刚回来,一回来就听到这等子噩耗,大舅父也是始料未及啊……”
他话说到一半,王芷悦却冷冰冰地打断他,嘶哑着声线,一字一句地道:“我、要、报、官,你们、林之远、西铭县、还有、大舅父你,都、要、偿命!”
“芷悦啊!”林纪元先是一惊,而后赶忙说道:“听大舅父一言,可别再在这里胡思乱想了,如今这首要之事不是急着去报官,而是要先替你父母亲办了身后事才是正理啊!”
“芷悦啊,你想想看,你家中如今就只剩你一根独苗,要是你去了官府,那谁来替你父母亲收尸殓骨?谁来替他们送终?你这样,可是大为不孝了,若是真的想要报官,那大舅父也不会拦着你,即便是你觉得大舅父与之远表哥都要对此事负责,大舅父也绝不会拦着你,只等你替父母安排好了后事,大舅父便亲自陪你到州府衙门,找青天大老爷替你找回一个公道!”
林纪元不厌其烦、苦口婆心的劝着,王芷悦却只在口中念叨‘报官、偿命’等字眼,但渐渐就有些力不从心,似乎连两只眼皮都有些坚持不住想要耷拉下来,毕竟从不论是体力还是心力两方面,她这时都已经是憔悴万分。
林纪元立时心头窃喜起来,他的目的已经是昭然若揭,就是想拖延时间,先稳住王芷悦再说,这刻更巴不得王芷悦突然晕厥过去,但林靖看着林纪元林之远这对父子这副无耻的面目,却是已经压抑不住心头的愤怒,他着实没有想到如今国公府中掌控着家权的林纪元一房,所做出的行径竟是如此令人不堪入目。
他可以不介意国公府明明知道自己回归的消息,却没有派过一人来看望过自己,因为他对这种事原本就是无所谓的,但今日所见,却完全颠覆了他对世人的看法,完全没想到林纪元一家与林雨芝母女本为同族中人,却可以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丑事来,而且在事发之后,不止是千方百计推卸责任,更是巧言令色地想哄骗已经成为孤儿的王芷悦,欺她年纪幼小,希望她不要去报官。
更何况原本他今日竟有幸他在这一世唯一至亲的亲姑姑,却没曾想,不过眨眼般的功夫,自己还未来得及与之相认,林雨芝就已经与他天人永隔,愤然离世。
想到这里,林靖心头的怒火便如同被浇上了火油一般激发出来:“林纪元,你这老狗!欺人太甚!”
宋阀 第028章 以民告官智斗府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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