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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法医辣手摧夫记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清歌一片
秦氏听她如此信口开河,气得浑身发抖,颤声道:“桑婆婆,我与你为邻多年,素日也有往来,你为何竟是如此诬陷于我?当日我分明是和阿牛出去了,我婆婆若真是被我逼死,我便天打五雷轰,叫我家阿牛亦是不得好死!”
那桑婆子听得秦氏发此恶咒,只自己低垂了头,不敢对视,刘三急忙亦是照葫芦画瓢说了一遍。
杨焕呸了一声,指着那桑婆子和刘三骂道:“你两个一瞧就不是个好东西,必定是收了好处才串通起来的,来啊,给我打,小爷我就不信你们不说实话!”
他话刚出口,那桑婆子和刘三便是面如土色,不住磕头如捣蒜,口中喊冤,严开大声辩道:“大人虽刚到本县没些时日,只如今合县上下,哪个不知道大人爱民如子,这样对证人上刑,只怕屈打成招,于大人清誉有损。”
许适容听他口齿如此伶俐,仔细看了他一眼,见此时仍神色自若,倒是有些佩服此人的心机了。
杨焕被堵住了嘴,眼睛一转,叫道:“来呀,把这刘三给我拖出去。”
他话音刚落,便有衙役上前拖走了死命挣扎的刘三,只留下桑婆子。众人不解,俱都是看着杨焕,连许适容亦是有些奇怪,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只忍住了瞧着。





女法医辣手摧夫记 第19节
杨焕一拍桌子,指着那桑婆子,骂道:“媒婆一张嘴,地火勾天雷,便是死汉子也能给你说翻过了身!怪道便是无罪也该杀!”
桑婆子见那刘三被拖走,只剩自己一人,不知道这县令要如何整治自己,本就吓得不轻,此时听他嘴里嚷着杀,吓得面如土色,连跪也跪不牢了,一屁股瘫坐到了地上。耳边听到严开咳嗽了一声,这才强打起精神,勉强应道:“大人这是在玩笑老身呢,老身胆小,受不住吓……”话说着,脸上那褶子里的白粉不住扑簌簌往下掉。
杨焕呸了一声,骂道:“你个老虔婆,小爷我见了躲都来不及,还跟你玩笑!”
桑婆子见这县太爷这话不似要打杀自己的样子,这才稍稍放下了心,急忙赔了笑脸,不解地看了过去。
杨焕拍那惊堂木似是上了瘾,啪地又一下,这才问道:“你方才说放心不下去叫了严开过来,路上又碰到了刘三,当时情景如今还还记得吗?“
桑婆子听问的是这个,这才放下了心,急忙赔笑了道:“记得,记得,自然记得十分清楚,若是不记得,如今又怎敢再做旁证?”
杨焕哼了一声,点头道:“既如此,你倒是给小爷说说,当日在哪里碰到的刘三,刘三当时又在做什么?”
桑婆子唬了一跳,那脸色更是难看了,吭吭哧哧了半日,竟是说不上来。
杨焕大怒道:“你这老虔婆,方才还口口声声说是记得清楚,如今不过问你这个,竟是答不上来了,可见你方才都是胡说八道,作的那证自然也是不可信了。来呀,给我重重打上五十大板,打不死再加五十大板,治她个诓骗上官之罪!”
桑婆子眼见着那衙役如狼似虎地便要上前按了自己打板子,吓得魂飞魄散,闭了眼睛胡乱嚷道:“大人饶命,老婆子记起来了,是在严大官人家巷子口碰到的。”
杨焕这才嘻嘻一笑,挥了挥手,叫衙役拖了桑婆子下去,带回了刘三,照样画葫芦地又恐吓了一番,那刘三亦是吓得面无人色,嘴里说出的却是自己路过那秦氏家门口,这才一道被拉了过去的。
他话音刚落,县衙门外便是一阵哄然,人人都摇头,指着那刘三和被拖回的桑婆子唾弃不已,这两人这才知道对不上供,吓得瑟瑟发抖,软在了地上。
许适容有些意外,看了杨焕一眼,见他正得意洋洋地扭头看向了自己,那神情便似在大人面前卖了乖的小孩,看着好笑,忍不住嘴角微微上翘了起来。
杨焕见自己不过略微使个计策,便叫这两人露了底,不止外面围观的人称道,连自家娇娘亦是面露赞许之色,心里欢喜得便似得了宝,只面上却是强忍住了,转回了头,板着个脸,喝道:“你这两个刁民,分明是受了严开的好处才串通起来诬陷那秦氏,再不招供,小爷我这回便是当堂打死你两个也无人啰嗦了吧?来呀……”
“大人,案发到如今也是大半年过去了,他两个一时记错也是可能的,大人怎能凭他两个的一时口误便下此论断?当日我那婶母悬梁时的光景,至今历历在目,小人绝无半分谎话,更不曾诬告她半分。大人若是不信,自可判我个诬告罪,便是砍了小人脑袋,亦不过大人一句话而已,只我便是做了那无头鬼,也是个冤鬼!”
严开眼见桑婆子和刘三已是扛不住了,怕他两个牵出更多,一咬牙,索性豁了出去,抢了杨焕的话头,一番话说得是义正言辞,正气凛然。
杨焕本以为自己已是拿下,未料这严开竟也是个厉害的,被他这样一说,反倒是一时词穷,愣了下,忍不住又看向了许适容。
许适容眉头微微皱起。那严开显见是个能言善辩的,又有几分胆色,此时若是拿不出凭据,那桑婆子和刘三便是承认被他收买作了伪证,只怕他也会抵死不认的,便是判,也只能判个诬告罪。只那李氏的死因,如今看来,绝非悬梁自缢如此简单。幸而自己为防他这一手,已是有所准备了。想到此,眼睛便朝公堂外看去,果然瞧见了史安正匆匆入内。
严开见自己这一番话下来,这杨知县便说不出话来,心中暗叫好险,正略微松了口气,不想耳边却又听人大声道:“大人,在下便是当日勘验李氏尸身的仵作史安。当日小人勘验之时,虽有诸多疑点,只碍于上官之言,仍以自缢身亡填入尸格。小人这半年多想起当日情景,仍是时时内疚。为还那冤死的李氏一个公道,查明其真实死因,将那凶手绳之以法,请求大人做主,开棺验尸!”
22、廿二章 ...
说这话的正是史安,青衣束袖,大踏步地朝着公堂走来,越过了严开诸人,跪了下来,朗声说道。
公堂里外之人听到“开棺验尸”四字,俱都是倒抽了口冷气,待反应了过来,这才交头接耳,不住议论起来。那声音虽嗡嗡一片,只仔细听去,还是听得出来,有赞成开棺,也有极力反对的,只慢慢那反对的声浪越来越大,十个有七八个在摇头的。
严开听得要开棺验尸,起先也是脸色一变,待听得公堂外的民众纷纷摇头反对,神色便渐渐镇定了下来,微微地垂头,一语不发。
杨焕有些踌躇,下意识又转头看向许适容,两人目光相接,见她对着自己微微颔首,想也未想,扭头狠狠便又拍了下响木,大堂里一下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都望了过来,他这才大声道:“此话有理,这便开棺验尸,查个究竟!”
“大人,杨大人,万万不可啊……”他话音刚落,便见一个杈子外的一个老汉跪了下来,不住摇手道:“自古人死为大,入土为安,这李氏已是入土,如今怎又能开棺?搅了亡灵,罪过不轻啊……”
老汉说完,边上众人便纷纷点头,只又有一人哂笑不已,辩道:“此话差矣。李氏若真是含冤而死,如此入土,莫说瞑目,只怕那亡灵到了阴间亦是怨气不散,不若开棺查验个明白,好叫地上地下的人都得个心安。”
这话听着亦是有理,倒也引来一片赞同的,一时两方人争论不休起来,吵嚷成了一片。
杨焕听这吵闹声越来越大,偌大的公堂竟似变成了个菜市口,啪一下又肃了回堂,这才板脸道:“小爷我阴人护体,自小就煞气重,百无禁忌。我说开棺,这盖子就开定了。择日不如撞日,晌午了就去挖坟开棺材!再吵吵就都掌嘴!”
方才还争辩不休的堂前众人立时便闭了嘴,面面相觑。杨焕也不睬众人,只叫衙役将秦氏和那严开、桑婆子、刘三各自拘押了起来,丢下一句退堂,拍拍屁股便朝许适容所在的那偏门去了。刚进了门,便一把扯住了她衣袖,压低了声音道:“你既是赞同那姓史的话,我便也依了你。只一条,等下开棺启尸那样的腌臜事情,都交给那史安,你自己不许动手!”
许适容看了他一眼,只略微笑了下,转身便朝内衙去了。杨焕见她不可置否的,也不知道自己那话到底听进去没有,待要再叮嘱,见她已是只留个背影了,气得跳了下脚,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转眼便是午时了,待杨焕和许适容到了那严家坟地,自己倒是先吓了一跳。不过这么会功夫,原本荒僻的坟地竟是引来了人山人海,连小土堆上都站满了闻讯而来要看热闹的人,个个都是带了好奇之色。待见到衙役鸣锣开道,知是知县大人过来了,一下便让开了条道,直通那李氏的坟地。
杨焕骑马,许适容坐轿,到了那李氏的坟地,见边上是几个手操镐子锄头的人,应是叫了过来的迁坟人,史安自也是早早到了的。坟前却是香烟缭绕,摆了些果品酒水,又瞧见几个和尚正坐在那里敲着木鱼闭了眼睛在念经。还未待杨焕开口,早到了此处的木县丞急忙上前解释道:“那严家的族长说挖坟不利,所以请了大师作法辟邪……”
杨焕眼睛一瞪,正要破口大骂,觉着有人扯了下自己的衣袖,回头见是许适容,这才歇了下来,只埋怨了道:“连京里那大相国寺的和尚都惯会交易买卖,个个比那俗人还要精,小爷最见不得这些耍花枪的。”
许适容见他一脸不耐,便低声劝道:“他们既是觉着如此要安心些,你便再等下好了。左右也快完了,耽误不了多久的时间。”
杨焕听她软语相劝,对自己的脸色竟也是难得的好,心中一下舒爽了起来,咳了一声,坐到了张边上早摆好的椅墩上,耐着性子等了起来。好容易才等到那和尚收了摊子,杨焕呼地站了起来,说了声开挖,那几个迁坟人便操起了工具,飞快地动起了手。
边上围观的人早也是等得不耐烦的了,此时见终于有了动静,精神一振,呼啦啦便都要围了过来看个究竟,只被那手操棍棒围成一圈的衙役们拦住了,这才作罢,只在十几步外的地围成了圈子,远远的瞧着。
这李氏因是挂梁而亡,那媳妇秦氏又被投入大狱,身后之事也是严开出面自己揽了过来的。只他哪里真会上心,那几个人刨挖下去没多深,便见到泥地里露出了紫红色棺材的一角,精神一振,又挖了起来,没多久,这整副棺材便被刨了出来,瞧着便是副薄木,漆面斑驳脱落不说,不过大半年的光景,那木头都已是有些腐朽的迹象了。
众人见棺材已是从土中露了出来,只等着开棺了,上千人的场地,竟是突然鸦雀无声起来,都等着杨焕下令开棺了。
杨焕看了眼许适容,见她眼睛望着那棺木,神情凝重,自己暗中咬了下牙,大声道:“开棺!”边上那等着的迁坟人听得县太爷已是下令了,用手中那铲子探进了棺盖与棺身的罅隙之处,轻轻一掀,便听咯吱一声,已是起了起来,再一挑,棺盖已是被掀开,落到了对面地上,立时,一股冲天的恶臭之味便弥漫了出来,几人当场便捂着鼻子后退了几步,只一个胆子最大的,探头进去只看了一眼,嘴里叫了声“我的娘哎”,立时便丢了手上的家伙,跟着另几个人赶忙退到了一边。原来他几个仗了胆大,平日里若是哪里有主家要迁坟什么的,便去接了活计捞个外快,只从前见到的都是些下葬经年甚至几十年早烂干净的枯骨,似这等埋了不过大半年便又要起棺的,哪里见过,方才不经意一眼,吓得不轻,再不敢近前了。
被拦在外围的人因了距离远,不大能闻到那恶臭味,只见这迁坟人亦是吓得脸色发白,心中好奇更甚,若非那些衙役拿了杨知县的命令死拦着,只怕就要冲了进来看个究竟了。
杨焕离那棺木近,此时早已是闻到了那股恶臭味,只觉腹中猛一阵翻腾,中午吃下的那饭菜差点都要呕了出来,好容易忍住了,抬头才见到这娇娘竟是朝棺木走去了,急忙叫了几声,见她置若罔闻,自己没奈何,只得也跟了过去。边上的木县丞和那县尉,早用手掩住口鼻,恨不得立马就溜的,只眼见这知县大人都朝棺木去了,只得硬了头皮也慢慢挨了过去。
史安已是下了坑,俯身靠近那棺材了,虽是脸色亦有些苍白,倒还支持得住,正有些犯难,不知该如何下手,抬头见许适容已是走了过来,一下便似有了主心骨,微微松了口气。
许适容亦是跳下有些湿滑的泥坑,到了棺材边上。此时那恶臭之味仍是甚浓,棺底平躺了具尸骨,此时看去,身上所穿的暗绿织物依稀仍可辨认,只那织料已是大面积腐烂。粗粗看去,尸体已是处于腐败的尾期了,头颅顶端发毛脱落,在棺底纠缠成一团,面部腐肉已烂得只剩些残余组织,此时眼部只剩两个空洞,仰面望着青天。
这李氏死于冬日,下葬不过大半年,按了常理,腐烂速度应没这般迅速。只当初下葬时葬坑较浅,棺木疏薄,加上此地地势低下,潮气很重,地虫活动频繁,棺底又渗透上来薄薄一层积液,所以才导致了尸身的迅速腐烂,不过短短大半年,便已是如此地步了。
史安见许适容眼睛看着尸身身上,似是想要掀开那层腐烂的织物,急忙抢了道:“夫人不必动手,还是让小人来吧。”说着已是俯身下去,用手上的尸钳夹开了覆在尸骨表面的那一层衣物,只那手却是有些微微发抖。
覆盖在李氏尸身之上的那层腐烂织物被掀了去,整个腐烂情况便更一目了然了。与她之前的预计相差无几,尸体除了双腿、双臀、双肩的残留组织厚些,其余大半已是化为骨骼,只上面沾留了少许腐肉,因了潮湿的缘故,靠近棺底的一侧腐肉之上还残留了大量的尸蜡。
“夫人……这该如何处置?”




女法医辣手摧夫记 第20节
史安虽是官府仵作,只还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尸身,此时虽尽力忍住了心中那异样之感,只说出的话却是带了丝颤音。边上的木县丞和县尉,虽是硬了头皮靠了过来,只消一眼,便已是脚底发痒,哪里还站得住,拔腿便远远退了回去,那木县丞是个斯文人,竟是俯身在地不住呕吐了起来。
杨焕只瞧了一眼,便也头皮发麻,不愿再看,只见许适容还在那里仔细端详着棺底,硬了头皮叫道:“娇娘,快些上来,仔细那味道熏了你!”
许适容听见他叫声,回头瞧了一眼,这才道:“叫人把这抬回县衙。”
23、廿三章 ...
杨焕大吃一惊,呆立了片刻,见她神色认真,这才苦了脸道:“一定要把这玩意弄回去吗?就在这里不行?”
许适容摇了摇头,道:“尸肉已是腐败殆尽,便是有伤也瞧不出了。须得运了回去清理干净后再查看下尸骨,看看能否得知死亡原因。”
杨焕心中虽有一万个不愿,只对着她那郑重的神色,一个“不”字竟是说不出来,半晌才叹了口气,皱着眉头回头瞧了眼木县丞和县尉,这两人本就脸色不妙,待听得这话,那脸更是扭曲得不行。边上本有的几个衙役,见杨焕看向自己,立马便低了头,那脚已是往后挪了去了。
杨焕骂了句酒囊饭袋,这才对仍站着的那几个迁坟人嚷道:“你们几个去把那东西给我起了出来,抬到县衙里去,小爷重重有赏,一人两贯钱!”
此时连他这万户大县里的县丞尉的月俸也不过十贯的钱,两贯确是不少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话音刚落,方才探头瞧过一眼棺底的那人便道:“不就一尊宝柩,连那夫人都如此胆色过人,我等再推脱,可就没了脸皮了。”说着已是拿了家伙,几步便到了坑边,扑通一下跳了下去。他那几个同伴见状,立时也是纷纷跟了过去。
方才那几个本已后退的衙役一听抬这东西竟有如此的进项,一下也眼馋了起来,巴巴地望着杨焕道:“大人,我们这就去抬,还有赏钱吗?”
杨焕呸了一声,正要骂人,那几个坑底的人已是高声叫道:“棺底都要烂了,须得多绕几圈绳子,再来几人在中间一道抬,这才稳妥。”
那几个衙役听得坑底叫声,不等杨焕开口,已是争先恐后地跳下了土坑,怕迟了被人占了位置。至于赏钱,这县太爷上任虽没多久,出手那是啪啪地大方,不愁过后不给银钱。
人多好办事,棺盖被合了回去,又有个脑子好使点的衙役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扇破门板,一干人一道将那棺材抬上了板子,又一圈圈绕了麻绳,密密匝匝的,这才吆喝一声,抬起了棺材,往那县衙去了。围观之人见热闹已过,虽散去了些,只仍有不少跟在后面一道往县衙去的。一路之上,只见七八个壮汉一道抬了个棺材开路在前,后面跟了一长溜的人,场面蔚为壮观。棺材从那偏门入,被抬进了县衙里的停尸房,众人又聚在县衙边上议论纷纷了许久,这才慢慢散了去。
一番折腾下来,天色也已是黑了。这停尸房在前衙的一个旮旯角落里,平日本就没有人气,此时放进了这么一尊宝柩,阖衙的人都是退避三舍,走路也要绕道过了。
已是戌时,晚风拂过,身上仍是能感觉到此时炎夏的几分暑热,许适容和青玉小雀几个正坐在院落里纳凉。青玉平日话也不多,此时倒都是小雀和小蝶在叽叽咕咕说个不停,无非都是些阿猫阿狗打架的话。
“夫人的见识和胆色,便是须眉也难比肩,青玉甚是敬佩。”
许适容正想着明日的事情,突听青玉这样说道,看了她一眼,见月光下她望着自己,神色间满是敬佩,只微微笑了下,没有作声。她自跟到了此地,虽以奴仆自居,只这县衙后院不大,人口简单,也没多少事情。她也是个沉静的,不大外出,见了杨焕更是躲得远远,到此一个多月,连个照面都未曾打过。
她说过便罢,却是引来了边上小雀小蝶的话头,也不说那阿猫阿狗了,只围着许适容叹道:“夫人随了小公爷到了此处,竟是比那男子还要了得。我听前衙里的丁小哥说今日坟场里连那男人都有吓白了脸软手软脚的,夫人竟是面不改色。夫人你当真不怕吗?听说那起了出来的就停在前面,我觉着心里有些发毛呢。”
许适容笑了下道:“起先自然也是怕的。只知道了这也是门学问,便没什么好怕了。”
小雀小蝶仍是摇头,正要再多问几句,突听后面响起了个脚步声,回头见是知县大人,急忙便收拾了东西退下。
许适容见杨焕来了,仍坐在那里没动,只对他微微点了下头道:“过来有事吗?”
杨焕拎了张小竹椅,坐到了她身边,盯着她脸看了半日,这才闷闷道:“你叫人在那停尸房外的院子里架起个大海锅,又搬了柴火,到底是要做什么?”
许适容看了他一眼,想了下,这才道:“我自有用处。你既是来了,便跟你说下,明日叫几个人把那院子封了起来,除了史安,谁都不许进来。”
杨焕一窒:“连我都不准吗?”
听他话里似是有些吃味,许适容摇了摇头,正色道:“不叫你来,是为了你好。你莫把我一片好心当驴肝肺了。”说完自顾起了身,便朝屋里走去。
杨焕跟了几步,还未到门口,便听她屋子门砰一声合了上去。呆愣了半晌,这才慢慢去了。
第二日许适容起了身,拿了自己用洗净的猪尿泡缝出的一双手套,朝那停尸房去了。见路口果然已经站了两个衙役在封道,史安也已是站在那里了,打了声招呼,便往里面去了。
史安与这县令夫人几次接触下来,知晓她是个不讲究虚礼的,便也跟了进去。见到院子里那架起的放满了水的大海锅和地上的柴火,虽是有些不解,只也不多问,跟着她便进了停尸房。未等许适容开口,自己过去便掀开了棺盖。因了天气炎热,仍有一股臭味传出,只比起昨日刚揭棺之时,已是淡了些。
史安看了眼棺底里的尸骨,抬头又见许适容手上套上了双皮样的指套,迟疑了下,道:“夫人,此尸身虽大部分已化骨,只腐肉仍未干净,这般勘验,怕是不太方便。”
许适容嗯了一声,走到了棺边,看了一眼道:“否则你以为我在外支了那锅做什么?”
史安看了一眼外面院子里的大锅,愣了半晌,吃吃地说不出话来。
许适容一边俯身下去翻检着已是脱落的臂骨,一边道:“等腐肉自行褪尽,需要较长的时日,我们没那个时间,也无必要等待。放进沸水里煮个把时辰,再用刷子刷下,骨头便十分干净了。”
史安脸色发白,似是有话要说,只又忍住了,瞧着神色却是十分怪异。
许适容直起身看着他,问道:“你是觉着将尸骨如此处置,对死者有不敬之嫌吗?”
史安一下被问中心头所想,面上有些发红,急忙摇头。
许适容微微一笑道:“人死灯灭。你既是仵作,日后又或许升为刑官,只要操此一日,有一点须记住,死者固须哀念,只哀念过后,在你眼中,尸骨便只是具尸骨。用尽一切方法,叫尸骨开口说话,还原其死前一刻发生在它身上的情景,将凶手绳之以法,这才是对死者最大的尊重。”
史安被她一番话说得心悦诚服,面现惭色道:“是我迂腐了。夫人一番话,叫人茅塞顿开。”说完便抢着要去捡拾那骸骨入锅,被许适容拦住了,从袖兜里另取了副特意多做的手套递了过去。
史安面上一红,接了过来,照她样子戴了起来,这才俯身去捡拾骸骨。那骸骨关节各处俱已是分离,轻轻一动便自行脱落开来。史安学了许适容的样,一一投掷入了水中,待捡到肋骨架时,翻了过来,见后背残留的一片腐肉之上蒙了层油腻的东西,口中咦了一声。
许适容看了下,便道:“你见到的这层东西叫尸蜡,是尸身体内的脂肪在潮湿中分解形成的油腻物,类似皂胰质地。通常可见于死后处于水中或类似潮湿地带的尸身表面,成年人肢体要形成尸蜡,至少要六七个月的时间。”
史安点了点头,又道:“尸蜡对验尸可有作用?”
许适容看他一眼,点了点头道:“你性敏好学,确是个可造之材。有经验的验尸人根据尸蜡和其它一些特征可以大约判断死亡时间。更重要的作用倒不在此,而是尸蜡能在较长时间内保存尸体身上的伤痕、体表特征,有助于识别死者身份,探究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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