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尘缘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荼靡未央
夕颜疑惑地看着这曾披风沐雨宠辱不惊的花甲老人,此时,却是这么忧心难掩,“爷爷是务实之人,又怎会突然有这种忧虑”夕颜宽慰道。
老人摇摇头:“天意难违啊!”
“虽不能说要逆天而行,但是事在人为。这么浅显的道理,爷爷久经风霜,应该比夕颜更明澈。”夕颜继续道。
“正是因为经历了,所以不得不信,不得不从。”老人轻轻勾起唇角,像在回忆很久很远的古老旧事。
夕颜看着这位难以琢磨的萧老爷子,忍不住问:“爷爷能否说的详尽些”
老人一直未将目光从那牡丹上移去,夕颜逆光望去,是一枝独干的寂寞花,虽已将是牡丹盛开的季节,却畏惧地裹紧绒衣。这位太老爷突然转过头来,凝神望向夕颜眉心的牡丹,和子逸初见这牡丹一样的眼神,那么欣喜。
他动了动嘴唇款款道来:“萧颜无人渡,牡丹带夕收。莫师傅曾是我萧府荣胤院的先生,本为修道之人,颇通神仙法术,逸儿八岁那年,他留下子逸二字后便匆匆离去。十年来,我一直不解,却慢慢发现逸儿的变化,本来就生性孤僻的他时常往牡丹园跑,往往一呆就是一整天,因为心疼,我便让逸儿搬进了牡丹园去住,换了更细心的奴仆精心照料,奇怪的是,自从逸儿爱上牡丹花,那园子里的牡丹就再未绽放过,总待含苞欲放时凋落,这让逸儿更寂寞了,逸儿是个乖孩子,八岁那年便没了父亲,又是我萧家的未来支撑,却过于谦逊忍让有失大局之智,正在我不知所措时,十日前莫先生的到来让我恍然大悟,却又是留下一句话后悄然离去萧颜无人渡,牡丹带夕收。该考虑子逸的终身大事了,这句话不正是说丫头你吗”
夕颜惊诧的听着这故事,垂睫低想“萧颜无人渡,牡丹带夕收。这是天意吗”
而后抬眼望着老人一字一顿道:“您应该知道我是有婚约的。”
老人笑了起来:“自然知道。”
“那您知道我早就心有所属了吗”夕颜继续道。
老人显然一愣,惊讶于夕颜的毫无顾忌,继而又是那意味深长的笑:“我只知道你现在是我萧家的孙媳,是我用对你父亲的承诺换来的。”
夕颜睁大双眼:“什么承诺”
老人摸了摸胡须:“去问你的父亲吧。丫头!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熟悉萧家,这个熟悉不只是对萧家每个人熟悉,还有我们萧家在都城与北苑国各大城所经营总铺财务的进出流向与状况,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好好学就是了。”
夕颜要开口继续询问时,老人接着说道:“别问太多,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明晰。丫头!这萧家得靠你啊!”
花落尘缘 第四章 萧颜无人渡,牡丹带夕收(下)
再次踏出这临溪园,夕颜心绪有些杂乱,落葵关切的询问道:“大少奶奶!您没事吧要不先歇息一下”
夕颜摆摆手,两人一路沉静的回到了牡丹园,刚一进门,就迎来了锦儿急切的身影:“小姐!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谁欺负你了吗”
夕颜笑道:“锦儿,别乱说话,萧家的人都待我很好。”说话间,落葵已经吩咐花蝶花素端来了洗脸水和茶果,花忍去交待预备午膳。
萧家的规矩,每月十五全家人在榆盘院的曲江亭欢聚,其余日子每个园子都由符合自己口味的厨子各自负责膳食。
夕颜隐约看到园子的东南边,一个汉白玉石亭若隐若现,走到近处,苍劲自如的笔法“杳云亭”,重檐攒尖顶,上层覆翡翠绿琉璃瓦,下层覆孔雀蓝琉璃瓦,上下层均以稀有的紫晶色琉璃剪边,蹬上云纹旋木阶到上层,是一间无窗遮掩视野开阔的厅室,厅室东侧一张鹤纹罗汉床,与正厅用榆木雕龙格栅屏风相隔,那厅上竟渲着一朵甚为鲜活硕大的牡丹,铺满整个厅顶,富丽而不失稳重清雅,夕颜仔细瞅着那勾勒曲笔那色泽轻重,像是在哪里见过,垂下的眼脸再次抬起,惊诧蹙眉地望着这再熟悉不过的牡丹。
轻身靠坐在玉砌栏上,悠悠地望着下面寂静的花圃,方才爷爷的话依旧回荡在耳边,“承诺”夕颜喃喃道,“难道父亲真的有什么难处不对,这位爷爷城府的很,方才那话分明是要我将来执家,乔家与萧府素未打过交道,以萧家的财力与人脉,娶到个皇亲国戚都绰绰有余,爷爷竟冒着与三王爷作对的风险,就为了那个疯言离去的莫师傅所说的一句话定有未如实相告的原因,执家又为何偏偏选中自己”
夕颜突然自嘲的笑了笑,她什么时候开始把人心想的那么复杂,或许是因为父亲,或许是因为他,让夕颜渐渐懂得了人心的善变。那位莫师傅的话也并不是没有根据的,这些年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事还少吗夕颜抬头又望了望那与自己眉心的牡丹如出一辙的恍如天物。
“大少奶奶!”一个有些焦虑的喊声打破了夕颜的沉思,“大少奶奶快下来吧!这后院与这亭子,他人是不得踏入的。”落葵有些着急。
“不碍事的,落葵。”轻柔低婉的声音从落葵身后传来。
“大少爷!”落葵福了福。又向亭上的夕颜望了眼,那一眼有些复杂,而后转身悄悄离去。
子逸转上亭子二楼,已换了一身暗纹青衫,外罩蝉翼烟纱,穿玉罗带束发,看上去并不像北苑国首富萧家未来的当家人,流水一样澄澈的眼睛看看夕颜又看看顶上的牡丹,笑了笑走到夕颜身边与她一同倚靠在玉栏上。
“都知道了”
夕颜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嗯”了一声。子逸突然笑的像个孩子,并不如太老爷口中所说的“孤寂”。
“知道什么是他与郡主的两小无猜,还是那句萧颜无人渡,牡丹带夕收他又在笑什么是因为随了爷爷的心愿,还是因为你我彼此都心有所属不必刻意遮掩或是......”夕颜心想。
细雨春帐漏,独树几欲轴。
两人静静地看着这悄然而至的绵绵细雨,入春已有些时日了吧!那后院的牡丹却为何依旧娇瑟微拢
十日前,同样的雨亭中,父亲一改往日的宠溺,义正言辞的告诉夕颜嫁入萧家之事,那严肃与不容周旋是她从未见到过的,夕颜不解,赌上父亲对自己的爱,夸张地哭道:“您曾经不是为了拆散我们已与三王爷定下婚约吗怎么突然让我嫁入这么一个毫无牵扯的深宅大院叫我今后有什么颜面见人!”
父亲站起身来怒斥:“多少女子梦想着嫁入萧家,颜儿啊!你怎么就不能认清现实。”
“女儿誓死不嫁。”夕颜加大赌码。
“如今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否则别说乔家你不能再踏入,就是这长兴城也休想有你的立足之地!”就是这句话,夕颜的心都碎了,旁边的母亲已泣不成声。没有过多的挣扎,夕颜只是收起对父亲没有丝毫影响的做作乞求,起身平淡地整了整衣裙:“几时出发”
出嫁的前夜,夕颜不敢对上那花架下深邃的眼睛,她逃避太久了,如今不得不做个了断。那简短的对话,夕颜已记不清也不愿去想起,唯独转身清泪满面的一瞬,他那掷地有声的几个字,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也罢,吾爱本寥寥。”
远处,锦儿和落葵撑伞不紧不慢地带着几个仆人往杳云亭走来。这偌大的萧府,能像亲人一样守候在自己身边的,就只有这打小陪伴着自己的锦儿了。
硬木嵌螺钿理石八仙桌上,满满的摆着八珍玉食,黄金雪蛤酿蟹盖、浓香狮子头、野紫苏蒸田螺、鸳鸯五珍烩、香映参鲍汤。夕颜拿起筷子,少少的吃了一些。
一个盛着参汤的缠枝牡丹纹碗被轻放在她的一旁,“多喝些汤”子逸微笑着。
“谢谢!”夕颜望了他一眼,也笑着答道。心念:为何对自己这么好是可怜自己只身他宅,还是因为自己眉心有着与他心爱之亭内一样的牡丹夕颜几次想问他为什么偏爱牡丹,却终觉两人还为熟络到刺探彼此秘密的地步,故一直相敬有礼。
膳后,子逸便独自往后院花圃走去,或许,在那里他才能真正的找到心之所求。一番沐浴后,夕颜坐在卧房的红木理石面鼓凳上对着铜镜梳理青丝,突然放下手中的玉梳,走到窗前,打开刻着花枝的碧纱窗,望向悬在天际的上弦月,这时锦儿进来了。
“今日初几了”夕颜关上窗,对着正在整理床幔的锦儿问道。
“小姐!已经初九了。”锦儿走出屋子轻掩上门。
“这一月过的还真是快,都初九了。”夕颜自语着掀开床帘躺到床上。“又要到月圆之夜了……”
缭雾漫天,琼池毓泉,走过玉砌桥身,来到一个石井旁,身后的人推了推她的肩膀,夕颜扭身寻望,一道耀眼的金光闪的她睁不开眼睛.“啊!”夕颜尖叫出声,那一瞬破骨钻心的疼,金簪刺向眉心的瞬间,她仿佛看到了那张脸和那狰狞的笑,却只觉身子一轻,被丢进了井中。
夕颜喘息着坐起身来,额上滴汗如雨,身后和枕边早已湿透,微风顺窗吹入,拂过她凉薄的寝衣,她不自觉打了个冷颤,是场梦。
她走下床,听到外房里锦儿和落葵的熟睡声,拿起丝绢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又是这个梦,出嫁前夜也是同样的梦让自己心有余悸,到底是什么意思回想着十六年来,根本没有过此番血腥的场景,那个用金簪刺自己的女子是谁而又是怎样的恩怨让她如此记恨自己,自觉这十六年来养在深院无忧无虑,并没有与他人结仇啊!还有那烟云,凡尘间也未见过如此浑然欲飘的仙境。
夕颜抬起皓腕,玉指轻抚上眉心的牡丹。与生俱来
花落尘缘 第五章 幽竹深处恰遇刁蛮女
浑浑噩噩的一夜睡去,雨散斜斜连日升,鹊鸣悠悠伴烟轻。
夕颜掀起薄被,走到窗前,爽朗的风轻抚上她齐腰的青丝,一夜的绵雨蜷入了泥土中,阵阵清香沁人心脾,这院子经一夜的沐浴更显鲜活灵趣,东南边上的杳云亭遥遥微露。
“大少奶奶!我们来伺候您起床了。”或许是听到夕颜房内动静,落葵忙来叩门。
“进来吧!”夕颜坐到妆台前,任落葵装扮,这里不比乔府,锦儿已不能如往日一般为自己梳妆,除了呆在牡丹园伺候自己的起居,往他处是都是由落葵跟随的。
转眼的功夫就已为夕颜绾起个简单的云髻,斜插东菱玉缠丝曲簪,簪头垂下一根齐耳的银色流苏,耳佩芙蓉环晶坠,细细的银链绕上玉颈,链子中心是一朵翠玉牡丹,黛青色刻丝祥云彩晕锦裙衫,织金染花凤头鞋微露,清肃而端庄。这个落葵还真是个有心的女子,知道夕颜不喜欢浓艳妆容。
“落葵还真是不落俗套,将来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有福气娶到咱们的织女。”夕颜一面整理云鬓一面笑对着落葵。
落葵微红着双靥:“少奶奶取笑了,这些都是萧府的奴婢们必须会的,而非落葵一人仅有。”落葵吩咐收拾的下人后,对夕颜说道:“少奶奶得快些了,别误了给大夫人太老爷请安。”
夕颜走出房门时似有似无的问了句:“大少爷呢”
“大少爷一早就请过安了,然后去了荣胤院,今日是萧府门生们品茗论诗的日子。”落葵关上门,跟在夕颜身后。
这老爷夫人们住的沐尘园位于萧府的西边,而太老爷的园邸在东侧,出了沐尘园前往临溪园,夕颜已觉双腿有些发酸,便在一个石凳上坐下小憩一下,落葵有些着急的踱来踱去却又不敢上前催促。
一位灰衣中年男子朝夕颜匆匆走来,“大少奶奶!太老爷吩咐了,您今后每日不用去他那边请安,免得往来劳累。”是萧府的庞管家。
“好的。”答应着,夕颜自觉这太老爷还蛮通情达理。
庞管家继续方才的话:“太老爷还说了,如果大少奶奶这半天没别的事,可以去荣胤院走走,和萧家的门生们多多交流。”
夕颜笑了笑:“好的”看来是萧老爷子想让自己尽快融入并熟络这个家。
荣胤院,位于临溪园的北边,稍作歇息后,夕颜便起身往荣胤院的方向走去,刚穿过临溪园院墙一侧的竹林,前方一个青色的身影映入眼帘,梨花青双绣轻罗长裙,衣衫环佩作响,走近细看,傅粉施朱,丹凤双眼,神色涣散却目光傲蔑,双臂横插在胸前,怒视着步伐窈窕的夕颜,“你就是大哥的新夫人”充满敌意的一句话。
“二小姐!”落葵像她行礼。
萧子遥未理会落葵,继续咄咄逼人:“穿的一身寒碜样,长的也不过如此,哪些个舌头长疮的人在那妖言惑众,什么天上的尤物,不过是一介贫女浑身俗气!”
夕颜满腔的怒气却因落葵的那句“二小姐”给压抑下去,这才重新细看了一番,原来她就是二小姐萧子遥,难怪见到自己如此满腔怒火,是恨自己抢了她表姐灵薇郡主的丈夫吧,有个这么厉害的主子,怨不得花惜会仗着她的势在自己面前明讥暗讽。也难怪,那个花惜,倘若是灵薇郡主嫁给了子逸,身为二小姐的人,终了也能做上个妾侍,在这样的大宅中,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而如今,她们所有人都因凭空出现的乔夕颜而弄的满盘皆输。
看来自己是免不了要趟这浑水了,夕颜苦笑:“二妹说笑了,你我本来就是凡家子弟,久经这世上的污浊,自然都是满身的铜臭气,谁也不比谁多一层高贵少一份恶俗。”
这笑与话激怒了子遥:“这偌大的萧家还没有你一个外姓人耀武扬威的份,不过区区一个太师家的女儿,就敢与本小姐叫板!今天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花惜!”
子遥大声召唤着,花惜从竹林中满脸堆笑地走来,手中拿着一个金柄牛鞭,夕颜怔怔的看着,她没想到初次见面的二小姐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怨气,子遥拿过牛鞭,一个挥手便簌簌的向夕颜甩过来,夕颜并未来得及躲闪。
“二小姐!不可!”是落葵为夕颜挡住了这七八成力道的一鞭。
夕颜回神时,迎上的是落葵从右耳下到左肩上一道清晰可见的鞭痕,罗衫撕裂处,鲜血缓缓的渗了出来,夕颜有些心疼,放下落葵张开保护自己的胳膊,绕过她向前踏了一步。
“大少奶奶!”落葵在身后慌张地喊道。
“哼!大少奶奶你也配”子遥扬手又是一鞭,面色却突然变了。
那一鞭不偏不移正好落在夕颜的手中:“二妹啊!这就是你送给嫂嫂的见面礼吗今儿嫂嫂心闲,就教育教育你待人的礼貌”夕颜悠然自若的吐出这样一句话,毫不畏惧的对上子遥愤怒的眼睛。
子遥奋力挣扎里几下,而后扔掉牛鞭,赤手空拳的向夕颜袭来,夕颜见招拆招,只防不攻,气喘吁吁的子遥见夕颜波澜不惊,一个翻身落地后,拾起地上的牛鞭又是一挥,夕颜在接住鞭尾的一瞬腕部稍稍带力,便把子遥摔向竹林的一个斜坡去,斜坡下是从榆盘院里曲江亭上游流出的河水,子遥重心不稳,带着坡上的刚被雨水浸润的泥土滚进了河里,幸好已入春有些时日,河水不算太凉,子遥在不深不浅的河中拼命的扑腾,夕颜犹豫着要不要拉她上来。
一个素银的身影飞驰,轻掠过河心便把子遥横腰抱起,在对岸稳稳落地。
子遥望着眼前这个风华正茂的男子,又想到自己的狼狈样,正不知所措时,听到花惜在岸边焦急着呼唤自己,便慌忙向那男子欠一欠身,一声“谢了!”后逃也似地离去。
“得饶人处且饶人!”男子无奈的拂了拂身上落上的柳絮浅笑着离去。
“好了,这回我倒成了个不饶人的恶人。”夕颜笑着转身对落葵说道,却发现落葵面色惨淡摇摇欲坠,夕颜望向一圈,竹林周围的仆人们听到动静后因为不敢招惹早已四散开去,于是夕颜搀着落葵折回了牡丹园。
因怕下人门粗手粗脚,夕颜亲自为落葵包扎,她用剪刀剪去落葵肩上烂开的衣服,接过用温水浸湿的白色手帕,沿着鞭痕一点一点的擦着,落葵紧咬唇瓣忍住疼痛,泪水在眼中打转,那泪并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好久没再感受过这样的温馨了。
“落葵几岁进的萧府”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夕颜问道。
“回大少奶奶的话!十岁时因为家变被太老爷收留进了萧府。”落葵的声音有些颤抖。
夕颜连忙接住她的话:“落葵啊!今后不用再回大少奶奶的话回大少奶奶的话这样跟我说话了,太生疏,我生来没有妹妹可以疼,锦儿是打小伺候我的,她便是我可疼的妹妹,你如果愿意,我会像对锦儿一样待你,在这偌大的萧府,咱们彼此遇到个大灾小难的也好有个扶持。”夕颜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落葵的不凡,方才为自己挡鞭,换作别的丫鬟,避之不及,此举在这各自暗怀鬼胎的萧府实在难得,自己不能错过这真情实意。
落葵望着眼前这个雪容花貌的大小姐,自己卑躬屈膝太久,久的都忘记了人世间的真性情,终于忍不住,泪水一滴连着一滴顺着脸颊掉落,她抬起眼帘目光坚定得点点头。
处理完伤口,已是晌午时分,简单得用过午膳,看着落葵满脸泪痕的睡去,夕颜轻叹了口气,交代锦儿好好照料受伤的落葵,便掩上外屋的房门进入自己的寝房。
坐着黄花梨石心画桌一侧,夕颜端起一杯馥郁吐气的茉莉清花茶,斟酌着这萧家二小姐,刚才对付自己招招狠毒,虽不敢肯定其本性如此,但因为自己插足于郡主和子逸的两心相悦,让本来就刁蛮的她处处言行相逼,可萧老爷子为何偏偏选中自己凭那位郡主家的权财,不是更能稳保萧家不倒吗
叩门声响,“大少奶奶!太老爷遣庞管家带话来了,您如果午膳后聊无他趣,可以去荣胤院走走,那边赏花品茶吟诗,您去了定会有不小的收获。”是花蝶的声音。
“知道了,回庞管家的话,我这就去。”看来萧老爷子是非让自己去一趟不可了。整了整云发,由于落葵不能起身,夕颜便带着锦儿随庞管家一同前往荣胤院。
花落尘缘 第六章 荣胤院惊逢无情郎
还未进日院门,
院内并没有像乔家父亲门生闲居时的端庄学厅,倒构成了个世外桃源,纸窗木榻,富贵不见,清幽多姿,玲珑山石牵藤引蔓,月形湖上,朱栏板桥曲折至湖心亭阁,湖心处便是门生们把酒品茗论诗放达不羁的热闹处.
望向那湖边遮天蔽日的繁花,夕颜喃喃道:“桃花已落尽,雪杏自浮沉,迎春不解情,扶摇天上人。”
“看来大少奶奶不仅手上不饶人,内心的才情恐怕也不是凡夫俗子能及啊!”熟悉的豪迈声在身后响起。
夕颜转身望去,是他,已换上了冰蓝色的衣袍,飘逸的头发用羊脂玉冠束起,腰间垂着纹龙血玉,手持象牙折扇,俨然一个风流倜傥的富家子弟,刀削的剑眉下目光深邃,高挺的鼻子,唇角幽幽的弧度勾起,相貌与众人不同,颇有些异域他国的风味。
那公子忽见夕颜容貌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继而归于深海般的平静,对她作了一揖:“在下裴申,想必小姐便是子逸兄的新婚妻子,萧府的少夫人吧”
“公子有礼了,夕颜正是。”乔夕颜笑着回礼,并未解释子遥之事,而不明所以的锦儿在一旁茫然的看着两个人。
二人一同踏入荣胤院门,夕颜与其一路浅谈后才知,裴申并不是萧老爷子的门生,而是二婶吴氏亲外甥的朋友。
萧老爷子微笑着,目光远远追随两人进入这亭阁。
亭子里的高谈阔论声渐息,子逸看到两人,走近夕颜,满眼柔情:“来了。”和方才裴申难测的深邃目光完全不同。
夕颜笑着点点头,便挑了一个靠近角落的地方端坐下,子逸返回到众门生中,对裴申问道:“尹兄还没到吗”
“他呀!应该快了吧。”裴申张扬地坐在亭侧的黄花梨透雕靠背玫瑰椅上,端起一杯施恩玉露,回答着子逸的话却时不时地盯向夕颜。
尹兄夕颜微微一怔,继而舒开眉心摇头笑了笑,天下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
这转瞬的变化被裴申尽收眼底。亭中又继续恢复了哗然,“这初春已尽,再不好好品赏可真是可惜了。”一个年约二十的男子感慨着放下暗纹青瓷杯:“既然有茶有景,自然就少不了诗了。既是品茗论诗,为何独独品茶,真是有失雅趣啊!”
听到那男子的喋喋不休,众人都忍俊不禁,萧老爷子开口了:“说的也是!那众人就各展其才各抒己怀吧!”
那男子继续说道:“咱们荣胤院每半月一次闲聚寄诗,对彼此的诗风诗趣也早已品不出什么味道了,不如今天让我们来点有意思的。”
“哦什么有意思的”有人听到那男子的话提起了兴趣。
“昔闻我们萧府如今的大少奶奶乃都城第一奇女子,容颜与幻花齐冠,才思较苍穹清远。方才众人已一睹芳容,不知是否能有幸捻酌二首,让我们也此生无憾。”那男子恳情恳意的表情再一次逗乐的众人。
夕颜也笑了起来。
“叶先生啊叶先生!你是有意为难我这孙媳妇了。也罢!丫头!你就赋诗一首吧!免得有的人又怨声截道。”萧老爷子竟没有责怪那人的放肆。
夕颜正不知所错时,子逸走到她跟前说道:“颜儿!这位是我们萧家众门生的先生,叶慕叶先生,年轻有为,深得爷爷的厚爱,既是他开口,就不要推辞了吧!”子逸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颜儿自己何时成了他的颜儿他不是有青梅竹马的郡主吗根本没必要总在他人面前这么大秀夫妻恩爱呀!看来柔情之人必有多情之处,这萧大公子也并不会是什么专一的人。”心念着,夕颜站起身来,对萧老爷子粲然一笑“好的!”
看着满园的落花,方才初进院时的失落再次油然而生,夕颜转身朝红榆条案走去,玉指轻托碎花衣袖,露出右手皓腕,紫毫在她手中如行云流水后戛然而止,夕颜抬头一笑:“好了。”
只见门生们都凑向那条案,一片唏嘘声,此诗笔法力道气势毫不逊于男儿,有人将诗念出:“冬尽未思银凋毕,春来偏好云复开。朝弄穷途有心露,不问堂皇沉浮怀。”称赞声此起彼伏。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