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尘埃
梨花落尽
作者:天下尘埃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的生命,会用这样一种方式,从这个美丽的梨园开始,他也不知道,从这一刻开始,雪白的梨花,在他的生命里,永远都不会消失,将成为永久的烙印,左右他一生的爱恨,一生的追求。
富贵,贫穷,天有不测风云……
欺骗,隐瞒,是谁在推波助澜……
谢家关怀备至只为报恩,他的众里寻她也为报恩;
他们的命运,一次又一次在梨花锦簇处交汇,他找到了自己的最爱,却伤害了最不应该伤害的人……
倾尽一生的付出,望穿秋水的等待,一次又一次的错过,他们,是否已经无缘再聚?
...
梨花落尽 第一章 褴褛行装府门遭羞辱 投亲
耀眼的阳光,直刺着人的眼睛,他一手挽着母亲,一手挎着包袱,站在高大坚固的城墙下仰望,城门上写着“白州城”三字,他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感受,满是未知的陌生,和忐忑的希翼。
他不由自主地又习惯性地搂了搂手腕上的包袱,那是他全部的家当,他舔舔因开裂而发干起泡的嘴唇,使劲吞了口唾液,喉咙里却依旧还是干得冒烟,低头看看母亲,一脸风霜,一脸倦容,他觉得有些心疼和难过,轻声道:“娘,我们到京都了。”
“哦。”母亲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悠悠地叹道:“终于到了——”
“喝水,娘。”他将水囊打开,凑近母亲嘴边。
母亲猛喝一口,又停住,递给儿子:“你喝——”
“我不渴,”他说:“您都喝了,反正就要到了。”其实,到了到底是什么含义,现在能不能说到了,他心里还没有底。只是,同是又累有饿的母子俩,他自认更应该照顾母亲。
母亲点点头,将本就不多的水两口吞下,两人又继续前行。
“请问府前路39号在哪里?”他搀着母亲,打听。
路人上下打量他们一番,脸上显出写不屑和惊讶:“你说的是谢府?”
“正是姓谢。”他喜出望外,终于找到了。
那人又上下打量他们一番,带着难以置信的口气又问:“你要找的是,吏部尚书谢端定,谢大人?”
“是!是!”他拼命地点头,真是父亲的同窗故交谢端定叔叔,没错!
路人狐疑地嘟嚷了一句什么,他没有听清楚,却见那人伸出手一指:“前面最大的那张门便是。”说罢匆匆离去,末了,还不忘喃喃一句:“有没有搞错?!”
欣喜之下的他,根本没有心思去揣想别人话里的含义,兴冲冲挽起母亲,就过去了。
直到站到了谢府大门外,他才猛然回味起那路人的话,一下子,心思完全陷入了低谷,毫无半点欣喜而言。
这是一张颇有气势的大门,虽然颜色暗红,没有一对石狮子坐镇,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修饰,连大红的灯笼都只挂了两个,不似别的高官府第气派辉煌,但开阔的门庭,洁净的台阶,依然彰显出主人的显赫身份。
他在门口绕了一个大圈,没见着一个人,抬头再看灯笼,写的的确是谢府二字。
“娘,就是这里了。”他低声告诉母亲。
哦,母亲的眼里焕发出难得一见的光彩:“到了——”
与此同时,他眼里的光彩,却暗淡了下来,低头看看自己,衣裳褴褛,风尘仆仆,又看看母亲,一脸蜡黄的菜色,不由皱起了眉头,吏部尚书谢端定?吏部尚书可是个大官啊,谢大人虽是父亲的同窗故交,可不通往来已经将近二十年,真的是非亲非故的关系,仅凭父亲的一封信,他会接纳我们吗?
可是,既然来了,还是去试试吧,也好让自己死心。他有些后悔,不该把家里那两亩薄田卖了,孤注一掷来京都“投亲”,如果“投亲”不成,他和娘,可就没有一点退路了,因为卖田的银两,路上已经全部用光了,他们现在,是身无分文。
“娘,您先歇歇,我去叫门。”他扶着母亲在台阶上坐定,就准备上前去叫门。
“若愚,”母亲叫住他:“千万不要失礼。”
他在大门外站定,默默地凝神,举手,正欲拍门——门,忽然“支呀”一声开了——“小姐,快点!”一个穿白底小红碎花裙子的女孩子从门里跳出来,一头撞在他身上:“哎呀,这是谁呀?”
他举起的手还悬在半空,眼睛却呆呆地看着这个女孩,她长得真好看啊,五官配得那样精致,大眼睛,微微翘起的鼻子,小小的嘴,左嘴角边有一颗小痔,更是增添了几分妩媚的味道。
那女孩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却并没有生气,回过神来,望着他嘻嘻一笑:“快点让开!”
声音甜甜的,让他心里感觉好舒服。
这时门大开,在家丁的陪伴下,一个穿淡绿长裙的女子徐徐地走了出来,他再一次呆住。
天,世上还有比这更美丽的女子么?
如果刚才的女孩应该用漂亮来形容,那么眼前的这位女子,只能用美丽的形容。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她肤如凝脂,秀眉如画,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顾盼之间,安详而带着几丝清高,椭圆形的脸,隐约可见几分倔强和严肃,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书卷味道,自是雅致。她给他的感觉,是端正的、清秀的、清高的、清新的,和傲慢的,还有,冰冷的。
“白颜,你怎么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她开口了,一下就破坏了他对她所有的好印象,因为声音虽然悦耳,在他听来,却是刺耳,跟她的人一样的冰冷。
“小姐,我是叫他让开。”那个叫白颜的女孩子偷偷地对他吐了吐舌头,辩解道。
绿裳小姐这才扭过头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道:“原来是个叫花子。”抬眼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冷冷地说:“有手有脚,年轻力壮,不去做事挣钱,反而好逸恶劳,钟意于乞讨,真是让人看不起。”
他何时,被人这样羞辱过,脸,顷刻间涨得通红,一时怒起:“你说什么?!”
“你们不要看我父亲心善,就天天到门口来讹钱!”小姐语气严厉地说:“本小姐是不会纵容你们的!”
说罢不容他解释,就吩咐家丁:“趁父亲还没回来,把他驱走,不要让父亲看见。”
“快走!快走!”白颜在小姐身后连连向他摆手,示意他赶快离开。
他执拗着,一把拖住小姐:“你是达官贵人又如何?!凭什么说我是乞丐?!”
小姐止步,用更加不屑的口气反问:“你不是乞丐?难道你到谢家来,不是有所求?!”
他一愣,我?!我难道不是对谢家有所求么?当下心虚气短,如噎在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颜连忙过来推他,冲他挤眉弄眼:“你的无礼小姐不会计较,赶快走吧,老爷就快回来了——”
她原来,是在提醒他啊,他感激地望望白颜,松了手,却不肯离开。
“他不肯走,怎么办?”家丁问。
小姐匆匆走向马车,漠然道:“只要不伤人,随你怎么办!”
家丁一拥而上,推搡着他,他拼命地抓住门框,不肯松手,台阶上的母亲见他莫名其妙地跟人起了争端,慌忙起身,颤颤巍巍地靠了过来,叫着:“求求你们,让我们见见谢大人……”
已经钻进了马车的小姐,忽然掀起了帘子,认真地看了跌到在地的老妇人一眼,似乎在思索什么,也没有命令马车开动。
“住手!”
一声大吼传来,家丁全都住了手,垂手而立。
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从青顶小轿里出来,威严地拾阶而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爷。”家丁叫一声,将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番。
谢大人脸上一派愠色,转身向小姐未开动的马车,低吼一声:“出来!”
小姐极不情愿地出了马车,低垂着头,走近父亲。
“道歉。”谢大人的话里,没有半点可商量的余地。
小姐犹豫了一下,走到他面前几步远,站住,面无表情地说:“得罪了。”
他搀起母亲,傲然地将脸别到一边,摆出一副根本不接受道歉的样子。
她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漠然。
谢大人见状,掏出一些碎银子,送到小姐手上,示意她交给他。
小姐不作声,但看得出,是很不情愿地,将碎银子递过来。
他从鼻子里,嗤了一声。
显然,他的态度激怒了她,小姐的眼里,有几分不快。而他,却很是快意,高高在上的你也有被人蔑视的时候?!
这时,她做了个令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举动,忽然向前,将碎银子往他手中一塞,扭头就走。
这是什么意思?真的当我是乞丐?!他全身的血都往上涌,愤而将银子往地上一甩:“廉者不饮盗泉之水,志者不受嗟来之食!”
梨花落尽 第二章 席对话知小院渊源
若愚洗完澡,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就进了院子,猛一下,停住,客房门口,淡绿襟裙的梨容,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他有心气她,眨眨眼,做了个夸张的笑脸,拐过她,进了屋。她也不恼,回身跟着他进了屋。
白颜正在屋里忙着整理若愚的行囊,不知道若愚进来,以为是小姐,头也没抬,就问:“少爷他们的这些衣服怎么处理?”
“扔了。”梨容在他身后淡淡地说,好似在将他的军。
“可是,小姐,是不是要问问他们?”白颜翻了一下,说:“也许他们还想留着。”
“扔了。”梨容冷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喂!”若愚不干了,别过头来:“你怎么还不如一个丫环懂事?!要扔别人的东西也不经过别人的允许?!”
他斜眼瞪着梨容,感觉到自己象个刺猬,已经面对强敌竖起了全身的刺。好你个谢梨容,我不过是在门口没有打招呼,凉拌了你一次,你也不用这么立竿见影地报复吧?!
“少爷你误会了,”白颜连忙上前来解释:“小姐的意思是,夫人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新衣服,这些衣服旧了,以后都用不着了。”
“扔了!”梨容加重了语气,潜台词很明显,你跟他罗嗦那么多干嘛?!
白颜见小姐生气了,赶紧闭嘴。
“嘿!”看见梨容借题发挥,若愚来气了,嚷嚷起来:“你凭什么对一个丫环撒气?!有本事你冲我来!信不信我告诉你爹去!”
最后一句话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梨容的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冷着脸甩袖而去。
白颜摊开两手,耸耸肩,又伸出食指,嗔怪地指指若愚,低声道:“你呀——”
“我不怕她!”若愚直楞楞地说。
白颜见他倔头倔脑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想错了,小姐是不会跟你计较的。”
“她当然不敢明里跟我计较,”若愚瓮声瓮气地说:“我可不是个软柿子!”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白颜嘻嘻地笑起来,嘴角的痣也生动地跳起来,很有些妩媚的味道。
“她要是再找你撒气,我帮你对付她。”他冲她挤挤眼,双手做了个掐的动作。
白颜笑得更加厉害了:“你跟小姐真是苦大愁深啊……”
他撇撇嘴,不屑地说:“你们家小姐的那张脸,才真是苦大愁深呢!”
白颜一怔,又咯咯地笑起来:“你怎么这么说啊?!”
“为什么不能这么说?”他反驳道:“难道不是?一看就是副刻薄相!扫把星!丑八怪!哪像你,这么爱笑,这么可亲。”
白颜忽然变了脸,认真地说:“不许你这样说小姐,我们家小姐不是丑八怪,她很漂亮,你不觉得吗?还有,你以后不要再这样说小姐,她是好人,只是,不太爱说话。”
他一下子就软了,口里还硬着:“你不用这么怕她。”
唉,白颜的脸色暗淡下来,忽然叹了一口气:“我呆的时间太长了,少爷,你休息一下吧,我要去找小姐。”
“我娘呢?”他叫住她。
“陈夫人在夫人房里选首饰,可能也快过来了。”
正说着,谢夫人就带着若愚的娘过来了,问白颜:“不是叫你们替少爷清理东西,这么长时间,东西丢了一地,还没整理好?”往里望望:“小姐到哪里去了?”
“小姐,小姐……”白颜可能是怕夫人责怪,不敢说出真相,支吾着又找不出别的理由来。
夫人已经猜到了几分,有些不悦道:“既算她任性,你也该劝着点。”回头对陈夫人说:“教导无方,让你们见笑了。”
“小孩子嘛,不要紧的。”陈夫人连忙开导。
谢夫人却不肯作罢,虎着脸,吩咐白颜:“去把小姐叫来!”
白颜应了,急急地转身,回头又是一愣:“小姐——”
不知什么时候,梨容已经站在了门口,还是那样平静漠然的一副神态,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而现在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这就是处理好了!?”谢夫人指指地上摊乱的物品,质问女儿,声音虽然低缓,但语气甚是严厉。
若愚原本以为,就算她不会告他一状,也会拼命解释,大倒苦水,却没有想到,梨容只是静静地看了母亲一眼,没有说话,低下头去。
“夫人,是我动作太慢。”白颜连忙替小姐开脱。
若愚担心地看了看白颜,生怕谢夫人责怪她,马上接口道:“都怪我,是我不让她扔掉。”话一出口,他就感觉到,脸上投来一道疑惑的目光,那是梨容的。现在他可没有空去理会梨容眼光里的含义,只是紧张地盯着谢夫人,惟恐她责罚白颜。
“不用紧张,”谢夫人并不知道他是在为白颜担心,还以为是自己对梨容的态度吓着了他,旋即换上笑脸,轻声说:“你想留就留着吧。”
“不了,不用了,还是扔了吧。”他连连摆手。
于是谢夫人对白颜扬了扬手,示意她动作快点,又问梨容:“梨园整理好了么?”
梨容点点头。
“走吧,走吧,我带你们过去。”谢夫人亲热地招呼陈家母子,一路说说笑笑地往梨园去,梨容带了白颜,默默地跟在后面。
过了前院,经过长廊,拐一个弯,只看见一面高度刚好过头的雪白墙壁,上面铺盖着墨绿色的琉璃瓦,一张半掩的黑色拱门,拱门上方一块方匾,上书“梨园”。
谢夫人在门外站定,望着他们神秘一笑,抬手轻轻一推——
顷刻间,若愚眼前,豁然一亮,出现的,是另一个世界——
满园梨树,怒放的梨花,层层叠叠,堆积如雪,一串串地拥挤在枝头,嬉笑着跳进他的眼帘,淡雅的香气,铺面而来,把他重重地包围,黄昏的落日透过枝桠投射过来的光芒,给每一朵梨花都滚上了一条金边,清雅而雍容。花间稀落的绿叶,淡淡的颜色,浅浅地显露着叶片的脉络,点缀得是那样的适宜,用一个词语形容,就是——无可挑剔。
原来梨花,还可以在这么寂静的院落里这么张狂地盛开,即便只是黄昏时的一瞥,也可以让人如此惊艳。没有牡丹的华贵,没有兰花的秀丽,它同样,也美到了极致,就这样直刺入他没有设防的心。
他就这样被深深地震撼,被无法抗拒地诱惑,被心甘情愿地俘虏,怔怔地忘记了一切,直愣愣地走了进去,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随同思绪一起飘了起来,仿佛也成了枝头的一抹雪白,微笑着怒放,微笑着盘旋,微笑着飘落,此时此刻,他已经,不是他了……
“喜欢么?”谢大人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响起。
他睁开眼,用力点点头,然后羞涩地摸了摸脑袋,憨笑。
“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谢大人欣慰地笑了。
他跳起来,得意忘形地搂住谢大人:“谢谢叔父!”
眼角余光,又无意瞥过梨容,只见她默然地站在墙角,望着这一幕,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是黯然,更多的是失落,还有淡淡的忧伤。
他在心里窃笑,谢梨容,你吃醋了不是?你那么清高的一个人,也有吃醋的时候?!
谢大人拉着若愚,缓缓地穿过梨园小道,园子中央,是一座二层的小楼阁,古朴浑厚又不失典雅,他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座小楼,端详了一阵,才啧啧地赞道:“听风而坐,暗香浮动,好一处世外桃源啊!”
只听见身后一声轻笑,他扭头过去,朝向白颜:“你笑什么?”
白颜只是不答,抬手一指,若愚顺着望过去,小楼正中,挂着的一块匾,行云流水的三个字“听香楼”。
当下,他不由得会心一笑:“香字倒是与这园子里的景合宜,却又显得俗气了些,偏偏安上这个听字,却有了别致的效果。要是常人,多数可能会用品字,可这个题名的人,却用上了一个听字,真是独具匠心,妙不可言啊。”
“可算是找了知音了。”谢大人笑道。
“原来是叔父的题名。”若愚不好意思地说:“我岂不是班门弄斧了。”
“那可不是我,”谢大人大笑道:“是梨容的手笔。”
他微微地愣了一下,复又看一眼匾额,“听香楼”是梨容的题名?用听字却也与她的性格匹配,可这行云流水的笔迹,洒脱豪放,却不似她的风格,她应该,是中规中矩的才对呀。
“走吧,进去看看,别光顾着愣在这里。”谢夫人推推他,他才如梦初醒。
“楼是小了点,只有两间,下面用做书房,上面用做卧室,如果你不嫌弃,”谢大人将手比划着,在听香楼里一环,对若愚说:“这里以后就归你了——”
他兴奋得跳起来:“好!好!”
“还有,”谢大人伸手指指壁橱:“那些书,也都归你了。”
“都归我了?”他有些难以相信,那么多的书,整整一面墙啊——
“梨容,”谢大人又转向女儿:“如果你以后想看什么书,可以找若愚借。”
若愚望着梨容嘻嘻一笑,梨容显然,没有他这么好的心情,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将眼光避开了去,好象在刻意逃避什么。
谢大人一行,将若愚安顿好,就领着陈夫人去前院客房了。
梨花落尽 第二章 满园惊艳是梨花容颜
“喜欢么?”谢大人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响起。
他睁开眼,用力点点头,然后羞涩地摸了摸脑袋,憨笑。
“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谢大人欣慰地笑了。
他跳起来,得意忘形地搂住谢大人:“谢谢叔父!”
眼角余光,又无意瞥过梨容,只见她默然地站在墙角,望着这一幕,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是黯然,更多的是失落,还有淡淡的忧伤。
他在心里窃笑,谢梨容,你吃醋了不是?你那么清高的一个人,也有吃醋的时候?!
谢大人拉着若愚,缓缓地穿过梨园小道,园子中央,是一座二层的小楼阁,古朴浑厚又不失典雅,他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座小楼,端详了一阵,才啧啧地赞道:“听风而坐,暗香浮动,好一处世外桃源啊!”
只听见身后一声轻笑,他扭头过去,朝向白颜:“你笑什么?”
白颜只是不答,抬手一指,若愚顺着望过去,小楼正中,挂着的一块匾,行云流水的三个字“听香楼”。
当下,他不由得会心一笑:“香字倒是与这园子里的景合宜,却又显得俗气了些,偏偏安上这个听字,却有了别致的效果。要是常人,多数可能会用品字,可这个题名的人,却用上了一个听字,真是独具匠心,妙不可言啊。”
“可算是找了知音了。”谢大人笑道。
“原来是叔父的题名。”若愚不好意思地说:“我岂不是班门弄斧了。”
“那可不是我,”谢大人大笑道:“是梨容的手笔。”
他微微地愣了一下,复又看一眼匾额,“听香楼”是梨容的题名?用听字却也与她的性格匹配,可这行云流水的笔迹,洒脱豪放,却不似她的风格,她应该,是中规中矩的才对呀。
“走吧,进去看看,别光顾着愣在这里。”谢夫人推推他,他才如梦初醒。
“楼是小了点,只有两间,下面用做书房,上面用做卧室,如果你不嫌弃,”谢大人将手比划着,在听香楼里一环,对若愚说:“这里以后就归你了——”
他兴奋得跳起来:“好!好!”
“还有,”谢大人伸手指指壁橱:“那些书,也都归你了。”
“都归我了?”他有些难以相信,那么多的书,整整一面墙啊——
“梨容,”谢大人又转向女儿:“如果你以后想看什么书,可以找若愚借。”
若愚望着梨容嘻嘻一笑,梨容显然,没有他这么好的心情,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将眼光避开了去,好象在刻意逃避什么。
谢大人一行,将若愚安顿好,就领着陈夫人去前院客房了。
第二天一大早,若愚是在听香楼二楼温软的被榻上,被群鸟的啼叫唤醒。驱赶了疲倦和饥饿,他的全身,充满了力量,并且感觉轻快。从床上一跃而起,大跨几步,以夸张的姿势扬起双臂,推开窗户——
清晨的梨园,带给他的,是于昨日黄昏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触目所及,都是梨树、梨花,他兴冲冲地推开了所有的窗户,每一个窗户里的景色都是如此雷同,他惊异地发现,如果把梨园比做一块铜板,那听香楼,就是铜板中央的那个孔,四周,无一例外地都被梨花包围,而他,此刻正置身于梨花的海洋,被雪白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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