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尘埃
冉冉的朝阳,绯红的云霞,纯净的天幕蓝得高远,绿莹莹的梨园就象一块翡翠,密集的梨花如同白玉,将枝头压低,更有空间容纳不下的,已经入侵了他的领地——听香楼。雪白的梨花,满园的铺天盖地,正以淡雅的美伦美奂,摄人心魄,他在宁静的香氛里陶醉,再一次迷失了自己。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的生命,会用这样一种方式,从这个美丽的梨园开始,他也不知道,从这一刻开始,雪白的梨花,在他的生命里,永远都不会消失,将成为永久的烙印,左右他一生的爱恨,一生的追求。他将来的命运,全然不是他和父亲、甚至是叔父谢大人所期望的那样,固然是从一片雪白中走入耀目的辉煌,却完全偏离了所有人的预想。
“少爷,您起床了。”白颜端了水盆进来:“洗洗吧,大家都在前院等您用早餐。”
他将水扑在脸上,感觉到温度正好,轻轻一笑,白颜丫头,很是细心呢。他微微侧头,看见白颜在熟练地整理床铺,又将他昨夜甩在床上的物件一一拾掇起来,放回原处,忍不住问道:“你好象对这里很熟悉啊?”
“当然,”白颜头也没抬:“除了昨晚,我每天都在听香楼里呆着的。”
他奇怪地望过来。
“这里以前是小姐住的地方,昨天老爷决定将这里留给你住,小姐才搬走。”白颜随口说道:“我是小姐的贴身丫环,不在这里呆着还敢到处闲逛?!”
他一怔,手帕从手里滑落,掉入铜盆中,溅起的水,洒落在地上。
原来,在他这个外来客没有入侵之前,这里,美丽的梨园,雅致的小楼,是梨容的领地。任谁,都会喜欢这里,对于她来说,也许不仅仅是喜欢,更是深爱罢,毕竟,“听香楼”三个字,还出自她的手笔,能这么用心,想必她对梨园和小楼的感情,非同一般。怪不得,当听到叔父要把梨园拨给他时,她会出现那样一副神情,她是心有不甘,却又碍于父亲的权威,对父亲的决定无可奈何。
忽然之间,他觉得她有些可怜,在自己的家里,作为独生女儿,完全没有说话的权利,就连自己最喜欢的住处,也是因为父亲的一句话,说没了便没了。他想到自己的父亲在世的时候,家境虽然一般,在家里,他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何曾受过梨容这样的委屈。
她在瞧不起他的同时,肯定会因为横刀夺爱更加恨他了吧。这个梁子,无疑是结下了,这个仇家,以后再也回避不了了。若愚这么想着,心情沉重起来。
“少爷,洗完了么?可以走了么?”白颜已经在催促了。
“走吧。”他直起腰,走了出去。
“白颜,你什么时候到府里来的?”路上,他随口问。
“五岁。”
“那么小,你家里舍得让你出来做丫环?”他好奇地问。
白颜低沉了声音道:“我没有家人。我很小就被卖到了妓院,那天,妈妈追着打我到了街上,被小姐看见了,她求夫人把我买下,做了她的贴身丫环。”
“哦,那你的名字,也是小姐起的了?”他问。
她点头。
“为什么要叫白颜呢?这可不象个丫环的名字,”他逗她:“应该叫春花、秋月什么的,或者叫梨花,也行。”
“去你的,土死了。”她不屑道:“小姐是梨花的容颜,梨花的容颜不是白色的么?我是她的贴身丫环,当然是叫白颜啦。”
“那你进府的时候,小姐多大?”他见她恼了,赶快岔开。
“小姐大我两岁。”白颜调皮地偏过头来,笑着拖长了声音:“我的少爷,你查户籍啊,还有什么要问的呢?”
“梨园……”他刚一张口,就被白颜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说:“梨园原本是隔壁李家的后园子,因为李家要搬去新宅子,就变卖隔壁老宅。之前夫人就一直心仪他们家的梨园,正好买下,与我们府里连起来。也就是在买下园子的那一年,看了很多大夫都说不能生育的夫人怀上了小姐。第二年春上,那一天,下了一场很大很透的春雨,雨后,梨花盛开,清香扑鼻,小姐就出生了,听说生下来时,就很漂亮,雪白粉嫩就象一朵梨花。所以,老爷给小姐取名梨容,就是雨后梨花的容颜。”
白颜说:“小姐自打生下来,就住在梨园,就是因为你来了,她就被赶出来了。”
“怎么这么说呢,又不是我强住进去的,我也不知道梨园是她的住处啊。”他也委屈。
“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老爷和夫人怎么那么看重你,”白颜对他翻了个白眼,为小姐不平:“原来还不觉得,你一来,怎么看怎么觉得小姐的地位还不如你。梨园归了你,那些书也归了你,小姐昨夜一宿没睡呢。”
“她肯定是在想怎么报复我。”若愚吐了吐舌头。
“切!”白颜哼一声:“小姐没那闲功夫。”她叹了一口气,说:“我猜她是心里难过。”
他点头道:“要不,我跟叔父说,把梨园还给她?”
“新鲜!”白颜说:“在这个家里,没有人敢违逆老爷的意思。”她瞥他一眼,轻声道:“不过,老爷对你,可是另眼相看。”
他呵呵一笑,又象想起了什么:“照你说的,小姐得来不易,你家老爷和夫人应该很疼爱她才对呀。”
“你说什么?”白颜瞪圆了眼睛:“你觉得老爷和夫人不疼爱小姐么?”
若愚指指梨园,又指指自己,耸耸肩。
白颜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正因为疼爱小姐,所以才更加严格地要求她。”白颜解释说:“老爷为人是很严肃的,夫人虽然温和,却对品行要求甚严,正因为只有小姐一个女儿,怕她恃宠而骄,所以一贯对她严格,有时候,连我们做下人的,都觉得是苛求了。”
“那你们小姐,岂不是很可怜?”他笑起来。
“可以这么说,”白颜点点头,叹道:“她是小姐呢,还必须每天早起,读书练字,作画弹琴,所有的功课一样不少,比你们这些当少爷的,还累呢。”
“怪不得你们家小姐那么挑剔,原来是因为你家老爷和夫人都是精致而追求完美的人啊。”他砸舌。
“挑剔?!”白颜哈哈大笑起来:“你这种奇怪的印象从哪里来的?”
他不服气地说:“难道不是,你看她那冰冷的眼神石头一样的脸,怎么都给人一种为人挑剔的感觉。”
白颜怔了一下,忽然点头道:“是了,其实,小姐做事是要求很高的,她自己还经常说,如果不能做到尽善尽美,还不如不做。不过,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也算挑剔?”
“她也是这样要求你的吧?”他嘻嘻地笑了:“你可惨了,我对你,深表同情啊。”
“你错了——”白颜再一次拖长了声音道:“小姐从来不责怪下人的——”
“鬼才信!”他扮个鬼脸。
白颜也回敬他一个鬼脸:“骗你是小狗!”
“咦——”他忽然用手指着白颜的脸叫了一声。
白颜紧张起来:“怎么了?”
他用手托住下巴,煞有介事地看了看白颜的脸,一本正经地说:“你这颗痣,生得好特别啊,象……”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说吧。”她做出一副不管他说出多么难听的话,都拼死接受的样子。
他迟疑了一下,犹豫着说:“象,媒婆。”
“是了,别提了,”白颜有些沮丧地一摆手:“那和尚就是说我这颗痣,生得不是地方。”
这下,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连连追问:“什么和尚?他说了什么?”
白颜的大眼睛忽闪了一下,注视着长长的回廊,陷入回忆中——
梨花落尽 十年之约天机道因果
白颜的大眼睛忽闪了一下,注视着长长的回廊,陷入回忆中——
梨容十岁那年,谢夫人带着她去归真寺上香,白颜也跟着去了。
上完香,谢夫人问寺里的执事弟子:“大师,请问正言方丈在吗,信女是谢府的,早些天就修书给方丈,约好了今天请他为小女的玉佛开光的。”
“方丈一早吩咐过了,请夫人跟我来。”弟子在前面带路,将她们领到后院槐园。
一棵粗壮的大槐树下,正言方丈正同一个和尚在下围棋,看见谢夫人进来,连忙起身:“夫人来了,请稍坐片刻,喝杯香茶,待老衲下完这局,再知会与您。”
“无妨,无妨。”谢夫人笑笑,在旁边石凳上坐下。
梨容在母亲身边站了一会,很是无趣,看方丈俩人酣战,好奇心起,便挪了过去,探头去看双方对弈。见到方丈一子落下,棋局已定胜负,忍不住高叫起来:“好棋!”
“梨容!”谢夫人制止道:“观棋不语真君子,你忘记了吗?”
梨容望着方丈轻轻一笑,眼睛眨巴几下,不好意思起来,方丈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说:“没有关系,已经下完了。”
这时,方丈对面的布衣和尚这才抬起头来,认真地看了梨容一眼,悠然一笑道:“十载春秋,梨容依旧,你,还记得故人么?”
梨容睁大了眼睛,不解地望着他。
谢夫人这时才望着和尚高叫一声:“恩人,是你啊——”
当场拜倒在地。
十多年前,谢夫人久婚未孕,遍访名医,更是每隔七天,必上归真寺朝香,次次许愿,捐功德修庙宇,只为求得子嗣,却始终无果。几年下来,不觉对此已经心灰意冷。
这天,谢夫人又到归真寺上香,求了一签,签书上云:
天仙遥望皎银河,所付心事奈何年;若如汲水近且远,神僧送子到门庭。
解签的弟子连声恭喜:“上上签呐,夫人,心愿可了了。”
她喜出望外,激动地问:“佛祖可有明示,是什么时候啊?”
弟子看了半天,搔搔光头,不好意思地说:“小僧道行太浅,领会不出来。”
谢夫人有些扫兴,旋即又开心地想,不管怎么样,佛祖都会赐我一个孩子的,早晚又有什么关系,顺其自然好了。她小心地收好签文,想了想,忽然决定还是去禅房找正言方丈问问详细。
“方丈,谢夫人求见。”弟子禀告。
正言方丈起身道:“有请。”
谢夫人娘家姓贾,父亲是当朝贾太尉,因为慧眼识英才,看中了出身贫寒却才华出众的探花郎谢端定,便将女儿许配给了他。贾老夫人笃信佛教,也深深地影响了女儿谢夫人,未出阁时谢夫人就常常随母亲来寺里小住,吃斋理佛,出嫁后来得也十分的勤,所以正言方丈对她很是熟悉。
“夫人,找老衲何事?”正言方丈将谢夫人迎进门。
谢夫人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张签文,递给方丈,用抑制不住的喜悦的声音急切地问:“方丈能否给我进一步的指点?”
正言方丈接过来看完,悠然一笑道:“夫人,水到自然渠成,不必心急。”
“可是……”谢夫人还是不甘心。
“莫说老衲不知道,就是知道,”正言方丈低声道:“也是,天机不可泄露。”
谢夫人泄了气,失望地与方丈告个别,就准备离去了。
“等等,”方丈却又叫住她:“看你的签文,好象与我的师叔汲远和尚有关。”
谢夫人闻言,又匆匆回转。
正言方丈指着签文上那一句“若如汲水近且远,神僧送子到门庭”说:“夫人,你看,这里出现了汲远的名号,而且还明确地指出是神僧,虽然老衲也不是很确定,但,应该没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他说:“我的师叔汲远和尚,是得道高僧,常年云游在外,鲜有归寺,就连老衲,也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三十年前,后一次是十二年前,前后两次见到他,他都是五十岁开外的样子,并没有多大的改变,人们传说他已经成佛,我也相信。”
谢夫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方丈,听得很是认真。
“老衲猜想,夫人您求的事,可能与我师叔汲远和尚有着很大的关系,但是内里详细,老衲还是说不上来,如果夫人一定要知道,老衲倒是有一个办法,”正言方丈低头思忖了一会,缓缓道:“遍访汲远和尚,找到他,或许可以给出夫人一个满意的答复,即便是老衲猜错了,以汲远和尚的通灵之术,也还是可以指点夫人的。”
谢夫人喜笑颜开,连声道谢。
“夫人不必谢我,汲远和尚行踪不定,找不找得到还难说呢,”方丈沉思道:“何况,民间知道他名号的人不多,我只能告诉夫人,我师叔方头大耳,浓眉大眼,声音洪亮,右额头上,有一块铜钱大的疤痕,他常年一席粗布僧衣,人称布衣和尚。”
谢夫人仔细记下了,才一路心事重重地出了寺。
“夫人,您不是求了个上上签么,怎么还是不开心的样子?”随来的丫环不明白谢夫人在担心什么。
“唉——”谢夫人长叹一口气道:“我要到哪里去找汲远和尚啊?”
“夫人不要着急,先回家再说吧。”丫环将她扶上马车。
马车缓缓地驶出昭山,前面,就要进城了。
忽然,马车停了。
“阿旺,怎么不走了?”谢夫人在车里问,掀开车帘,往外看。只见一个和尚,穿一身灰色僧袍,背向他们,立在路中央,身材比较高大。
“和尚,让开!”车夫阿旺在车辕上喊道,同时扬了扬手中的马鞭。
“阿旺,”谢夫人制止道:“你应该下去,问问师父有什么事,然后再请他让开,怎能如此无礼?!”
阿旺闻言,便下了车,走近僧人,低语几句,又匆匆回来,对谢夫人说:“夫人,他要化缘。”
“这个和尚真有意思,化缘居然站在路中间,还背对着我们。”丫环嘟嚷一句。
“好了,就你话多。”谢夫人嗔怪道,一边掏出些碎银子来:“阿旺,你去送给那师父。”
阿旺拿了银子跑过去,不一会儿,又折了回来,手里的银子一分不少。
“怎么了,师父,嫌少么?”谢夫人低声问。
“不是,”阿旺说:“他要夫人亲自去。”
“夫人别去。”丫环拉住已经起身的谢夫人,劝阻道:“这和尚来历不明,还是小心点好。”
“遇僧普施,是虔心向佛的根本。银钱都可以施舍,走一趟又有何不可?几步路而已。”谢夫人说着便下了车,向和尚走去。
“师父,承蒙不弃,请您收下。”谢夫人递上银钱。
和尚低着头,长念一声,啊弥陀佛,轻轻地将她的手拨开,宏声道:“贫僧不化银钱。”
谢夫人奇怪了:“那师父,您想化什么呢?可是信女有的?”
和尚双手合掌,又念一声啊弥陀佛,说:“贫僧要向夫人化梨花一朵。”
“梨花?!”谢夫人如坠云雾中:“我何来梨花啊?”
“夫人家那么一大园子梨花,怎么会没有呢?”和尚沉声道,抬头看她一眼,似乎不信。
“我们家真没有,你说的那一大园子,是隔壁李家的。”她连忙解释,也顾不得细想,这和尚,好生面善啊。
“那是你家的。”和尚笃定地说,她又一次,看见他额头上,一块铜钱大的疤痕。
“师父,真不是的,你搞错了,如果我有,别说一朵,你要多少我都给你……”谢夫人急得语无伦次起来。
和尚并不听她说,自顾自地伸手,隔着空气,在她腹部一抹,谢夫人只觉一股暖流顺着他的手掌在腹部涌动,她惊异万分,又觉眼睛一花,和尚手里,已经多出一堆雪白的东西来,她凝神细看,竟是一簇梨花。那和尚一手托着梨花,举到她眼前,笑着问:“这不是夫人的梨花么?”
那一簇梨花,柔嫩粉白,凝珠挂露,煞是爱人。她心生喜爱,小心翼翼地接过梨花,捧在手里好一阵发呆。待到回过神来,再去望,和尚已经不见踪影。她幡然顿悟,那不是汲远和尚么?
她四处张望,急声高叫:“汲远大师——”
“夫人,莫要寻找,该相见时我们自会再见。”风中远远地,传来汲远和尚的声音。
“汲远大师——”谢夫人还在高喊。
“夫人!夫人!”丫环在旁边推她,将她唤醒:“您是做梦了吧?”
谢夫人一惊,环顾四周一眼,发现,她竟然是身在车中!丫环将滑落下来的斗篷重新替她掖好,说:“夫人许是累了,刚才还睡得好好的,怎么就惊醒了呢?”
“刚才可有停车?”谢夫人问。
“没有。”丫环摇头。
“那,可有和尚拦路化缘?”谢夫人又问。
“没有啊,”丫环担心地问:“夫人您怎么了?”
“我……”谢夫人喃喃地,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她摊开两手,掌心空空如也,哪有什么梨花?她实在是纳闷,如此真实地发生了的事,怎么竟只是个梦呢?
梨花落尽 顺人情谢氏另有所想(上)
王母虽然生气,却也没打算重罚梨花仙子,但闻听藤萝侍女的告密,不禁勃然大怒:“名列仙班,是非不分还在其次,无视仙规暗生私情,更是罪上加罪!此等事件,绝不轻饶!将他二人打下凡间!”
观音阻挡不及,眼见着天兵已将梨花仙子和小神蜂押往南天门,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她叹息着看了藤萝侍女一眼,缓缓道:“你缠绕梨树而生,梨花仙子待你不薄,阳光、雨露留你分享,风雨替你阻挡,关键时刻,你反戈相向,却忘了,你们,本是一体的,她既被贬下凡,你又如何在仙界安生?!”伸手一指,一道金光,藤萝侍女的嘴角,多了一颗痣。顺势广袖一拂,须臾间,藤萝侍女已一头栽下天庭。
百花仙子跪下:“王母娘娘,观音菩萨,关于他们三人的宿命,阎王的生死簿和月老的红线谱该如何安排?还请明示。”
王母怒气未消,漠然道:“既然是想以簪子混淆我视听,那就让簪子作为他们的信物,左右他们的命运吧。梨花仙子为了小神蜂,竟然不惜违逆我,作为对她的惩罚,那就让她尝尝被辜负的滋味吧。”
观音点点头,想了想,接着说:“身在仙界尚不知自修德行,藤萝侍女也该受些劫难,方能明白谨言慎行的道理啊。”
“这个就由观音菩萨说了算,我不管了。”发生了这样的事,王母也没了游园的兴致,招呼道:“观音菩萨,我们还是去天池看看吧。”
观音笑笑,跟着王母离开了百花园,路过梨花丛,观音停下脚步,若有所思。他身边的弟子轻声问:“菩萨,有事么?”
观音迟疑片刻,低沉道:“汲远,你去送她一程,王母历来苛责,若是责罚太重,你就给天将说个情吧。”她长叹一声,说:“我佛慈悲,仙子要受苦了,等事情过了,我再为她向王母求情吧,或者,结局还不至于太惨。”
汲远和尚转过身来,对正言方丈说:“我谨记观音菩萨的话,追到南天门,看在菩萨的面子上,天将才答应法外施情,由我负责仙子转世,也由我,负责带仙子回去天庭。仙子本应生于贫苦人家,好不容易,我才使她托生于谢家。虽然出身富贵,却也无法预知是否难过情关,观音菩萨心中有底,但不好明示,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那你为何不留下,守护于她?”正言方丈问。
“我已将她安置好,要回去向菩萨复命了,”汲远和尚说:“天上一日,人间千年,菩萨还和王母在天池,如果王母兴致好了,菩萨不定已经开口求情,仙子的命运,或许就可以改变。无论如何,我都要走了——”
“师叔……”正言方丈还想说什么,汲远和尚的身影却已经淡了下去,片刻功夫,已淡如薄烟,再去看时,已然烟消云散了。
“尽你所能,关照于她吧。”汲远和尚的话,从遥远的云端传来。
正言方丈默默地站在槐树下,注视着天际,良久。
“那和尚就是说我这颗痣,生得不是地方,唉,媒婆——”白颜悻悻地说。
若愚沉思道:“他说你,一生注定,出风尘又复入,全赖嘴一张。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你祸从口出?那你就少说些话吧。”
“什么叫少说些话?我的话很多么?”白颜不服气地说:“难道我要做个哑巴,一句话不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若愚解释。
唉,白颜垂头丧气道:“我当时还不明白,后来慢慢才知道,‘出风尘又复入’是说我只能做个风尘女子,小姐把我买下来,我才能离开那个该死的妓院,难道,我还要再回去?打死我也不想再回去了,这真的是我的命吗?为什么我会是这样的命?”
她的忧虑感染了他,他好半天,才讪讪地说:“那也不一定准的,不要再想了。”
“可是,他们都说他是神僧。”白颜更加难过了。
若愚再也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她了。
“你们俩个,怎么还在这里?”远远的,谢夫人的丫环佩兰跑了过来:“夫人都在催了,白颜你也真是,一早叫你来请少爷,磨蹭到现在!”
白颜对若愚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提及刚才的对话,就拉着他急急地往前厅去了。
前厅,大家都到齐了,正等若愚来就动筷子了。
若愚一进门,就看见母亲责怪的眼神,他慌忙对大家解释:“对不起了,我,睡过头了。”轻轻一语,就把白颜拖延的时间带了过去。白颜望着他,偷偷一笑。
“无妨,快坐下吧。”谢大人招手。
若愚刚从白颜那里收回目光,就看见梨容,正眼瞪瞪地望着自己,他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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