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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落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尘埃
“你心里清楚!”他冷冷地丢下一句,便不再理她了。
梨容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头雾水,不知所以。细想起来,这几天,他对她,都是冷冰冰的。是出什么事了?他的态度,怎么变得这样快呢?那日去借书,他的话,言犹在耳,并不是一个骄纵无礼的人啊,怎么一下,又这么讨厌我了呢?难道有什么误会么,可是,我并没有做什么啊——
她忽一下,变得黯然。
“小姐。”佩兰拉拉她,提醒她该走了。她又象想起了什么似的,叮嘱佩兰道:“今天的事,你不要告诉我娘。”
她不想多事,如果让娘知道,倒不会对他怎么样,无非印象不好而已。她知道,娘虽然不讨厌他,可也,不是特别的喜欢他,她不想,破坏了娘对他的印象。至于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也不知道原因。他是客人,是爹的贵客,是谢家的恩人,她应该是要维护他的,梨容是这么想的。
可是,这就是全部的原因吗,梨容自己也知道,并不尽然。她对他,总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从在家门口看到他的第一眼起,他的样子,就时常浮现在她眼前,她总是,会不自觉的想起他,不由自主地去关心他,这是为什么呢?
再一日,晚饭,餐桌上,若愚又是姗姗来迟。
“别光顾着温书,身体还是要紧的。”谢夫人好言规劝。
若愚点点头,埋头吃饭,可大家都看得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饭上。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碗里,却又放下筷子和碗,愣愣地出神,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又举起碗筷,仍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若愚,”谢夫人说道:“你叔父去陆洲要大半个月,你娘去寺里吃斋许愿,也得十来天,你可不能瘦了,不然我怎么向他们交待?!”
“婶娘,”若愚抬起头来,请求道:“以后我可不可以不来前厅,就在梨园里用餐行么?”
话音一落,他就感觉,一道目光满含着关切射过来,谢梨容!不用看他都知道,在肚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假惺惺,懒得理你。
谢夫人敏感地瞟了女儿一眼,心里咯噔一下,她更加认真地审视了女儿一眼,梨容迎上母亲的眼光,忽然脸色一红。谢夫人收回目光,想了想,点头应允:“好吧,你就每日在梨园里吃吧,只是,足不出户,不要闷出病来了才好。”
“谢谢婶娘。”若愚应了,稍微松了口气,快速地扒了几口饭,碗筷一放,先自回去了。
梨容担忧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轻叹一口气。
谢夫人问道:“怎么了,梨容?”她说:“难道你也没胃口么?”
“不是的,娘,”梨容小声道:“他什么都没吃呢。”
“你吃你的罢,”谢夫人笑道:“饿不着他的。”她夹一筷子菜放到梨容碗里,说:“多吃点,长好点,过几日,说不定就可以见到史公子。”
梨容的脸色才恢复平静,被母亲一说,复又涨红了。
谢夫人轻轻一笑,喊道:“白颜,你去吩咐厨房,晚一点给少爷准备消夜。”
女儿,是善良的,可是,除了善良,对他,不要再有什么别的感情才好。谢夫人想到那断成半截的香,不由的蹙紧了眉,也没了吃饭的心思。
她最最担心的事情,千万千万不要发生啊——
在回廊上,迎面碰到濒洲。
“小姐,”他见梨容望着自己手中的布包,便说:“少爷的墨和纸都不多了,笔也秃了,所以我去库房取了些来。”
梨容点点头,示意他打开布包,轻轻地用手一拨:“怎么,都是些次货呢?”
濒洲解释道:“库里也没了,管家要我先凑合一下,他马上去采购,”他望小姐一眼,又说:“但徽纸一直紧俏,管家说也不一定买得到。”
梨容想了想,说:“你到我房里去,把我那里余下的好纸和细墨拿给少爷,这些,就换给我用吧。”
濒洲应了,又折回去。
“等等,”梨容叫住他:“不要让少爷知道。”
她想起他横眉冷对的样子,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不然,依他的脾气,死都不会接受的。
他缘何对我这么有成见呢?梨容幽幽地叹了口气。
“梨容,今日娘带你去集市上看看如何?”谢夫人一大早,就到了女儿房里,看见女儿正坐在案头看书,便拿过来,合上,说:“不要看了,你又不要考取功名,趁你爹爹不在家,娘放你的假。”
谢夫人拉着女儿兴冲冲地出了门。
这是早春的第一个大集,远道的商贩几乎全都出动了,各种货物应有尽有,逛集的人群,也是熙熙攘攘。
谢夫人让马车远远地停在集市外围,带着女儿和佩兰就逛了起来。
“哎哟,这不是谢夫人吗?”一个穿暗红色锦袍的夫人,亲热地走过来打招呼。
谢夫人笑道:“孙夫人啊,好久不见。”回头对梨容说:“这是御史大夫孙仲卿的夫人,快叫阿姨。”
梨容缓缓道个万福,叫道:“阿姨。”
孙夫人一双眼,乌溜溜就看到了谢夫人身后:“这是令爱吧,啧啧,真是,真是,恩,人见人爱啊。”她将梨容拉过来,上下好一阵打量,赞道:“都说谢小姐有沉鱼落雁的容貌,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靠近谢夫人耳边,小声道:“我可跟你说好了,我那三个儿子,你无论如何要选一个出来做女婿啊,”又执了梨容的手,很是喜欢地说:“你要是做了我的儿媳,绝不会亏待了你……”
梨容的脸,刺红。
好不容易送走了孙夫人,谢夫人眼尖,又看见了昌平侯夫人,她跟梨容说了声,就急急地赶过去打招呼。
“娘!”梨容叫住她:“我们还是分开走吧,你熟人多,我和佩兰自己逛吧,到时候马车上见,行么?”
我不就是拉你出来让夫人们瞧瞧的,也方便我将来找个乘龙快婿啊,谢夫人心里这么想着,知道女儿很不习惯,嘴里却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就怕被她们看猴子一样评头论足,也罢,自己去逛吧,要小心啊。”
“知道了,娘。”梨容应到,欢喜地带着佩兰去了。
没有了娘在身边,也没有了夫人们的咄咄眼光,梨容安心多了,顺着小摊一路看过来,眼光就被一个卖笔墨纸砚的摊子吸引了。她紧走几步,往柜台上一望,一眼就看中了那锦盒里的端砚,伸手去拿,却不料身后正有一个公子,此时也把那端砚当成了目标,两人同时探手,冷不丁就碰到了一起。
梨容慌忙收手,那公子也急忙抽手,两人一对视,梨容没看清来人,先就红了脸,那公子只是呵呵一笑,低声道:“冒犯了,还是小姐请。”声音低沉,温和而有磁性。
梨容也不好意思再看他,点点头,拿起了端砚。
那公子也不避让,依旧站在梨容身边,注视着梨容。他一身蓝缎锦袍,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之人。在他身边,还有另一位紫袍公子,看着这一幕,一直没有说话,脸色也甚是平静。
佩兰轻轻地把小姐往一旁拉了拉,那公子见状,明白佩兰的所想,笑道:“男女授受不亲,这个我也知道,可是,我并没有挨着她呀,你紧张什么呢?”
梨容闻言,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五官端正,容貌清秀,眉尾之处,有一颗黑痣,此刻正看着她笑容可拘,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几分儒雅之风,倒也不象个坏人。
她的眼角余光扫过他身后的另一位公子,相比之下,这位公子倒是长相特别,一双虎眼,射出锐利的光芒,似乎可以把一切都看透一般,鼻子笔直挺拔,一张有棱有角的脸上,是让人感觉很是坚毅的唇,整个人,沉默如铁,面上更是冰封般冷酷,再加上健壮刚劲的身形,一眼看过去,很是骇人。
“小姐,这个人,好令人害怕啊。”佩兰小声嘀咕道。梨容仔细地看了看他的相貌,心里也暗暗吃了一惊,将佩兰带到一边,离开他们远些,复又把眼神移回到砚上。
蓝缎公子再没有跟过来,站在原地悠然一笑。紫袍公子依旧冷着个脸。
“小姐一看就是读书人,肯定是识货的,这端砚遇露即凝,是砚中极品。”买砚的老人征询道:“喜欢不?买下吧,我便宜点给你。”
“是好砚,”梨容点点头。
“比起贡品端砚如何?”蓝缎公子在一旁说话了。
老人回答:“贡品自是不敢比,不过这砚,也是出自贡品产地,是从贡品中淘汰下来的,它的瑕疵就是易干墨,不用是不会知道的。”
“老人家您倒是老实。”公子笑道。
老人说:“做生意,愿买愿卖,诓骗就没意思了。”
“多少钱啊?”梨容问。
“不二价,”老人伸出一根食指:“一百两。”
“那可不便宜哦,”公子笑着,转向梨容:“小姐还是听在下的劝,不要买了吧,在下家里,倒是有很多好砚,改天登门给小姐送去。”
梨容淡淡一笑:“素昧平生,好象没有这个必要罢。”
“相遇便是有缘,小姐又何必拘泥于形式呢?!”蓝缎公子爽朗地说。
梨容这才抬头,认真地看了公子一眼,严肃道:“无缘无故,怎能受人恩惠?公子请自便,我们告辞了。”
紫袍公子闻言,犀利地目光扫视梨容一眼,眉头略微皱了皱。
蓝缎公子吃吃地笑了起来,看梨容走远,才回过头来,对紫袍公子道:“清新可人,不知是谁家小姐——”
紫袍公子低垂下眼帘,没有回答。





梨花落尽 两簪同现让人费思量
尽管已经离开了,佩兰还有些后怕:“小姐,我没有见过那么骇人的人呢。”
“世间百态,没什么好奇怪的,你觉得害怕,不要去招惹他们就行了。”梨容说,其实她心里,也还再想着刚才的事。那两位公子,气宇不凡,并不似一般官家子弟。她正琢磨着,就听见佩兰喊:“小姐!”
她循声一望,原来是个首饰摊子,她不以为然地说:“那有什么好看呢?”
佩兰恳求道:“看看吧,小姐,我都一年没添过新首饰了。”
是啊,佩兰可不象白颜,总是那么多要求,这倒是,反让自己疏忽了她。女孩子么,谁不喜欢钗花金钏,象自己这样,对这些东西少有兴趣的,恐怕没有几个。她宽和地笑笑:“行,你看吧,我买了送给你。”
“谢谢小姐。”佩兰高兴极了,探手就开始翻翻拣拣起来。
“这个好看么?”佩兰拿了珠花,在头上比划一下,问。
好看,梨容笑。
“这个好看么?”佩兰又找出一对耳环,问。
好看,好看,梨容笑。
“那这个呢?”佩兰翻出一只手镯,举在手里,问梨容。
好看,好看,好看!梨容仍旧是笑。
佩兰犯了难,拿着三样东西,放下,又拾起,好象每一样都割舍不了,嘴里喃喃道:“哪一个最好呢?”
“挑花眼了吧,”梨容吃吃地笑道:“喜欢就都买下吧。”
“把怎么行呢。”佩兰说:“买一样就可以了。”
“你是个老实人,”梨容似有感悟道:“白颜那丫头,可比你滑头。”
“这个!”佩兰忽然眼睛一亮,伸手从红绒盘里捏起一支碧玉簪子:“这个你带上一定好看,小姐,你买了吧。”
梨容接过来一看,簪子通体翠绿,做工很是细致,三两朵梨花的造型,深浅之处正好套上玉体的本色,远远看去,就是浑然天成的几朵新蕾,近看,却是巧夺天工,让人叹为观止。她静静地举着簪子,一股很微妙、很熟悉、很亲切的感情涌上心头,觉得似曾相识。
“喜欢么?小姐?”那商人问。
梨容轻轻一笑,将簪子放回绒盘。
商人以为她不决定不要了,惋惜道:“小姐,这可是缅甸寒玉,出自名师之手,我整个摊子上的货,也不抵这一根簪子的价钱,看你的穿着,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买下它应该不成问题,奈何你不识货,我也只能遗憾了。”
“买下吧,小姐,很配你的。”佩兰在边上小声说。
梨容低头想了想,问道:“多少钱?”
“一千两。”商人回答。
梨容倒吸一口凉气!一千两?!她以为,最多不过百两,这不是天价么?她是拿不出这么多钱来的,就是母亲在这里,也不会同意用一千两为她买一根簪子。
她是喜爱这根簪子,可是,她没有这么多的钱。
佩兰也不言语了。
梨容站在摊子前,有些失神,她恋恋不舍地望了望簪子,轻声道:“走吧。”
“拿过来我看看,”这时,一直站在梨容身后的一位公子忽然开腔了:“一千两的货色,我看看值不值。”
梨容抬头一看——
怎么又是那位蓝缎公子呢?
她忽一下变了脸,冷冷地责问:“你为何要跟着我?!”
“路是大家的,我为何不可随便地走呢?”蓝缎公子并未生气,反而微笑着将她一军。
她愣住,是啊,没凭没据,因何说人家呢?
她一下子红了脸,簪子也不看了,扭头就走。
蓝缎公子瞟一眼碧玉簪子,嘴角一牵,掠过一丝浅笑,回头对紫袍公子说:“我们打赌,她还会回来的,你,信是不信?”
紫袍公子冷冷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梨容走了几步,忽然停住,悄声问佩兰:“你回头看看,他们走了没有?”
佩兰张望了一阵,说:“走了。”
她本想转身,回去再看看那支簪子,却在一瞬间改变了主意,反正是买不了的,再喜欢又有什么用呢?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去看呢,只能让自己更加惆怅而已。
佩兰仿佛猜到了她的所想,站在那里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梨容顿了顿,却出乎意料地说:“回去吧。”
集市一隅,那两个公子远远地望着梨容带着丫环登上了马车,紫袍公子缓缓地开了腔:“你输了——”
蓝缎公子沮丧道:“我怎么会猜错了呢?”
首饰摊前,商人正在将弄乱的首饰摆放好,忽然,“啪”的一声,一个鼓鼓的钱袋被甩到了台面上,他诧异地抬头,还没来得及露出惯有的笑容,只见一只手,伸过来,兀自取走了那支玉梨簪。
“等等,等等,”商人急道:“簪子贵重,请客官容我点钱。”一边就急急地扯开钱袋,只觉金晃晃刺眼,定睛一看,全是金锭!
我的妈呀!他惊呼一声,何方贵人,出手这样阔绰?再抬头去看,人已不见踪影。
若愚从书堆中抬起头来,揉揉发酸的眼睛,站起身。
“少爷。”白颜连忙上前来。
“我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你别跟着我。”若愚说着,就出了门。
在梨园里转了一圈,信步,就出了园子,往前厅走去。院落里静悄悄的,他喊一嗓子:“濒洲——”
濒洲劈劈啪啪跑了过来,喘着气:“少爷!”
“你到哪里去了?”他皱起眉头。
“管家带我整理库房去了。”濒洲回答。
闻言,他再次皱起了眉头。那么多人,为什么偏要叫濒洲去?
濒洲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解释道:“管家带我整理库房,主要是看看还清理得出好纸不。”他看若愚一眼,继续说道:“您的纸不多了,管家也急。”
原来如此,若愚点点头,顺口道:“家里没有备货了?”
“早没了,上次的徽纸,还是……”濒洲突然一下住了口。
“上次怎么了?”他追问。
濒洲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该死,小姐说了不要讲的。”
他耳尖,听见“小姐”两个字,愈是追问:“小姐什么?”
濒洲被他逼得无法,只好坦白:“上次库里就没有徽纸了,我只好取了次货,回园子的路上碰见小姐,小姐问了原因,便叫我把次货给了她,又取了她的好纸给您。小姐嘱咐了,不要让您知道。”
梨容?!
他愕然了一下。
她将自己用的纸给了他,还不让他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她有什么别的目的?她是不是知道自己错了,又不好意思开口,所以选择这样做;或者,她本来就是好心,是我误会她了;还是,她又在玩什么鬼花样?
若愚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伸手摸摸脑袋,自语道:“干脆我去问问她。”
“少爷,您不用去了,”濒洲说:“夫人带小姐去集市了。”
哦,这一家子人还真是安静,在和不在都没有什么区别。若愚问:“她去了多久了?”
濒洲说:“一大早就去了,应该快回了。”
他点点头,让濒洲去忙了,自己又开始在院子里乱转起来。这些景物,还是这些景物,新鲜劲头过去,日子也就变的亢长了。自从母亲跟他谈过话后,他加紧了温书。尽管他不情愿,还是要面对现实。科举,科举,想到明年的春闱,心里烦闷起来。
一路走走停停,不觉已过了好长时间。再转回长廊,迎面碰见管家,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盒子。
什么东西,宝贝得不得了的样子?他好奇地跟了上去。
母女俩回了家,在厅里稍坐,喝杯茶,谢夫人问:“梨容你买了什么没有?”
梨容摇摇头。
佩兰说:“小姐买了几样首饰给我。”
谢夫人笑着转向梨容:“怎么,你没有合意的?”
佩兰正要开口说话,梨容轻轻一笑,拉了拉她的衣袖。
谢夫人却饶有兴趣地望向佩兰:“你说。”
“小姐看中了一支簪子,可惜……”佩兰看看梨容,又止了话头。
“哦,能被梨容看中的,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啊,”谢夫人示意佩兰继续往下说:“一支什么样的簪子,说说看——”
“玉雕的几朵梨花,好看,漂亮,怎么说呢,”佩兰偏头想了想,说:“可能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它更漂亮、更配小姐的簪子了。”
“为什么不买下呢?”谢夫人奇怪地问。
佩兰吐了吐舌头,说:“要一千两呢——”
啊,谢夫人不由得也吃了一惊,一千两?一支簪子一千两?
这里谢夫人正瞪着眼睛吃惊,那里管家进来了:“小姐,有人送货来了。”
“什么货?”谢夫人莫名其妙:“梨容,你定了货么?”
梨容纳闷地摇摇头。
“搞错了吧?”谢夫人想了想,问:“管家你可问清楚了?”
管家回答:“问清楚了,他说是谢家小姐定的货,而且已经付清货款了。”
谢夫人望向女儿,梨容再次摇头。
谢夫人说:“拿过来看看,是什么东西?”
管家趋步向前,缓缓地把盒子打开——
一支簪子!那支玉梨簪!
谢夫人拈起簪子,凑近细看,脱口而出:“极品啊!”
她将簪子放回盒子,沉吟片刻,问道:“这就是卖价一千两的那支玉梨簪?”
梨容点点头。
“你是买不起的,那又是谁,付了钱送过来的呢?”谢夫人喊道:“管家,你速去门口,追回送货的人,把东西还给人家。”
管家抱了盒子,匆匆就跑了出去。
大门一开,左右张望,哪里还有送货人的踪影,管家只好,退进门里,将门关上,就要回复夫人。
“管家。”
管家抬头一看,是若愚少爷。
“怎么回事?”若愚问。
管家将事情叙述一番,说:“这么贵重的礼物匿名送给小姐,夫人和小姐肯定不会收的,可是现在谁送的也不知道,还回去也不可能了,要是老爷回来知道了,还不知会怎样说夫人和小姐呢……”
若愚听了,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探手过去,将盒子打开。
红绒上,静静地躺着那支玉梨簪。通体碧绿,莹莹欲滴,三两朵梨花正舒展着花瓣,一副娇憨的睡态,润泽饱满,不失清新。他轻轻地用手抚过,冰凉从指尖传来。确实是块好玉啊,玉好,做工更是好,一千两,实在不贵。这样的玉质,这样的造型,这样的极品,当然,也只能是用来配梨容,它仿佛,生来就是为她量身定做。
是谁一掷千金,将它买下,送给梨容?那个人必然,是见过梨容的,也必然,是了解梨容的,知道这簪子与梨容匹配一定是适得其所。
他心里忽然一下,很不是滋味,这个神秘的送礼人,到底是谁?与其说是送礼人的身份让他怀疑,再与其说是送礼人的富有让他嫉妒,不如说是送礼人的用心让他惊心。是谁,风闻了梨容的美貌,是谁,动起了梨容的心思,是谁,开始了行动?
凭直觉,来者不善!
他猛然间惊醒,我怎么会忿恨?谁喜欢梨容,打梨容的主意关我什么事?我白操个什么心?尽管如此,他还是,一下子变得无比的颓丧,一无身份,二无地位,三无家产,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啊——
我凭什么嫉妒人家?
他复又看一眼那绒盒里默然的玉梨簪,只觉得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迎头压下来。
管家回谢夫人那里复了命,谢夫人也拿这簪子伤脑筋,丈夫回来要是知道了,还不定怎么说呢。如果那送礼人是有求于丈夫,事情可就麻烦了,丈夫从来,都是不受礼的,更何况这么重的礼,必然会大发雷霆,斥责她不该擅自接受。如果那送礼人单纯只是为了梨容,却是好事一桩。一千两,一支簪子,好大的手笔,看样子,属意女儿的人,非同一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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