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非匪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一北乘风
这一路,该有的愁云惨淡之状,愣是被楚云游的聒噪冲得一干二净。
他从寒山白露说到星辰大海,从琴棋书画说到诗词歌赋,明明都不见陆少陵回应,却依旧喋喋不休,说得兴起之时,还用手脚比划比划。
两人不多时便行至寒山,这寒山虽不大,但山中清泉奇石,草木鱼虫,飞禽走兽,无一不有。
还没走几步,就看见前方立着一间草房,应该就是这了。
“到了,云游兄可以先停下来休息一会。”陆少陵终于出声,“草房内危险未知,就别跟着我了。”
草房看着再普通不过,风吹雨打的已经可以说是破败了,但走近才发觉其中不同,似有烟雾汇集,一丝一缕,源源不断。
“少陵,这粉红色的烟,还挺好闻的哈比女孩子家身上擦的脂粉还香。”楚云游哪里是肯听话的主,跟着陆少陵就往房子里进。
少陵也是没辙,塞给他一粒解毒丹,“吃了,这是瘴气,闻得多了会中毒而亡,可不是那些莺莺燕燕身上的香粉。”
推门而入,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内里的摆设倒也不算粗陋,只是几日没人打扫,落了薄薄一层山灰。
陆少陵四下看来,并无异象,但瘴气确是一直往草屋汇集,此时看去已如落日烟霞般艳丽。
“哎哟,该死的东西!”听得楚云游一声谩骂,少陵手中三根银针尽出,将一物钉在了墙上,发出难听的叫声。
捏着鲜血直流的手指,楚云游湊上前一看,“妈呀,这是耗子眼珠红得跟灯笼似的,身上的毛还炸开了。”
“楚大公子,你方才是怎么惹了它的”
少陵从楚云游锦衣上撕下一块布来,紧紧系住他被咬的手指根部。
摸出匕首
第六章 医者“人”心 (三)
远远从山中传来一声狼嚎,楚云游赶忙蹭到陆少陵身边,拽了拽还在神游太虚的少年。
“天色已晚,少陵,我们回城吧。寒山夜里据说有大虫出没,还有野狼群呢,我心里毛的很。回去了你再跟我好好解释,到底怎么回事。”
衣袖被牵动,陆少陵才回过神来,将解毒的药粉撒进了池子里,趁着夕阳未落,领着楚云游照原路回去了。
不同来时的聒噪,这一路倒是安静了不少,楚云游一心只想着离开,步子迈得飞快,也顾不上什么风花雪月了,少陵倒是乐得清闲,慢悠悠地在后面跟着。
“你倒是快点啊,少陵,天马上就黑了,虎狼之类的要出来了,你我二人性命堪忧啊!”
楚云游看着少陵没跟上,着急地又回头去拉他。
这时迎面来了一路人马,看装扮是富贵人家的护卫,腰间都坠着一块玉牌,个个面目冷峻。
那领头的翻身下马,也不啰嗦,朝楚云游单膝而跪,张口道明来意,“公子,相爷请你回府。”
“别拿我爹说事,公子我今天不回府了,你们都滚远点,别挡了我的道,少陵,我们走。”
“那就得罪了,兄弟们,小心着请公子回府!”领头的倒也干净利落,一挥手四五个壮汉便一拥而上。
这楚云游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拗得过相爷府里精心训练的护卫队,几个人架着他就走了。
“你们大胆,快放开我,回府我定要治你们的罪。少陵,少陵,你竟然忍心眼睁睁看我被带走吗少陵啊……”
楚云游的声音渐渐远去,这老子绑儿子回去,他又怎么插得上手。陆少陵摇摇头,继续往城中走去……
此时已是明月初升,医庐不似白日的喧闹,只余一片死寂,偶尔传来几声虚弱的咳嗽,轻轻的抽噎。
大堂上,韩老跟几个大夫还在烛火下翻看医典,找寻良方,伙计们三三两两,席地而坐,面上难掩疲倦之色,有的互相倚靠着已经睡去了。
“韩老,这次的疫症,我已有了些眉目,今晚好生休息,明日少陵还需要你们的帮忙。”
陆少陵走动间遮住了烛光,引得众人抬头看去。
“少爷莫不是在说笑,诓骗我们这帮老头子吧这才不过大半日,少爷就找到了法子”
韩老听得少陵所言,不免有些怀疑。
“韩老虽有疑虑,但我陆某人何故欺骗于你告辞!”少年长袖一甩,毅然转身离去。
良久,韩老才缓过神,抽了自己个大嘴巴子,“哎呀呀,我这嘴,口无遮拦的,冒犯了少陵少爷了,该打。听少爷的,大家都去歇息吧。”
得了韩老这句话,众人也都应着一声,回去休息了,只留下几个守夜的伙计,伴着飘摇的烛火沉浸在这浓稠的夜色中。
入秋的夜里,空无一人的长街上似有寒气透过脚底,清冷月光似白绸铺满整座皇城。
从医庐出来,陆少陵心中愤懑,却又无处可说。众人只知陆家小少爷仙人之姿,清逸绝尘,仁心仁德,又岂知这骨肉里包裹着的也是一颗凡心。
医者仁心,当是“人心”才对。
研习医药是陆少陵的喜好,一不为个人,二不为天下。这城中百姓如何,他真真的不在乎,只是若有人上门来求,他便救罢了,哪用这番折腾去寻真相,还平白受了委屈。
天朝风云已起,局势将变,疫症消解之时,陆家即立于风口浪尖。
陆少陵虽想得明白,却不得不揽下,那十日军令状上押着陆氏几百口的命,即便他性情凉薄,也不忍看家人无辜丧命。
思及此处,陆少陵心中郁结也开解了不少,木已成舟,改不得那只能顺着了,何况这天下又不是他的天下。
少陵刚回到陆府,就被侍卫拦下,“少爷,家主有请。”
“尔等先去复命,我随后就到。”难得见到他蹙眉,面上也难掩不耐。
侍卫寸步不让,顽石一般立在原地,“少陵少爷莫要让我们兄弟为难,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几句话下
第七章 疫症消解
夜色渐深,方才还白玉盘样的月亮,这时不知躲在哪片云后藏着了,只见得夜空繁星点点。
从医庐回来前,少陵已将剩余的七星岩叶片揉碎,投入了后堂熬药时取水的深井。
明日只需用井水熬煮些安神的草药,给病患服用即可。既解了这疫症,又不必暴露七星岩的存在。
喊来白术备下所需药材,安排妥当了,陆少陵却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从祠堂回来,更深露重的,衣衫不知什么时候被沿路的草叶打湿了,加上整日奔波劳碌,不察竟染了轻微的风寒。
关上房门,将身体沉在热汤中,陆少陵绷紧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双眼微阖,脑海里出现了一段记忆:年纪尚小的他,捏着笔,一笔一划地给父亲写着灵位。本想偷偷地放在祠堂的案台上,却正巧被祖父撞见,夺过牌位一把摔在地上,又罚他在祠堂外跪了整整一日一夜。
那时的少陵不明白,陆长安心中明明是念着他父亲的。每每提到陆文逸这个陆家曾经的天之骄子,陆长安言语间皆是怜惜,连眼中历经岁月打磨过的锐利也褪去了。
但他却始终固守着祠堂的规矩,不肯让陆文逸的灵位入宗祠。
几年以后,陆少陵才明白,身为家主,实在有太多的不可为了。
一夜浅眠,陆少陵辗转反侧间不觉东方渐白,晨光透过琉璃窗照进来,映得满室华彩。他抬手掩住眉目,正犹豫着是否要
起身,就听得屋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接着房门被叩响,“少爷,医庐的各位大夫一大早都在厅上候着了,叔伯老爷们也都等着您了。”
“嗯,药材可备好了等会同我一道送去大厅。”少陵懒懒的睁开眼,声音也哑的很。
话说完,陆少陵目光空洞地望着床幔许久,心里不知道几个小人在干仗:
这帮老人家真是精神好得很,才卯时,就齐齐来府上等着,叫人如何休息!
要不,还是起来吧
不,再让他们再等一会也无妨!
罢了罢了,还是去看看。
陆府正厅,陆长安手中盘着一串菩提,正襟端坐主位,又唤了韩老坐于身旁。
毕竟是自家医庐的头牌大夫,医术享誉京城,老人家又上了岁数,站着等确实不太合适。
下站众人,噤若寒蝉,许是今日有家主坐镇,众人都端着身形,不敢怠慢,唯恐失了礼数。
陆少陵带着清晨露水的湿气姗姗来迟,踏入主屋,就觉着气氛凝重得很。
身后白术抱着一大捆草药,刚跟着进大厅,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抬头一看,吓得膝盖一软,华丽丽地跪下了。
“白术拜见家主及各位大人”,接连磕了三个响头,磕头的声音也是实打实的,听着就疼。
“少陵给祖父及各位叔伯请安,让各位久等了。”陆少陵作一长揖,其中不少人还回了礼,不过要是放在平日,这便宜占也就占了,回礼就别妄想了。
“行了,起来吧。”陆长安开口,白术这才敢起身,抱着草药颤巍巍地站在少陵身后。
这厮素来都是在药园里侍奉着,不得见这种大场面,今日难免胆怯。
陆少陵看向上座二人,“韩老今日来得真早,这天光才刚起。如此,我们便紧着去医庐吧,也好解了祖父心中大石。白术,药材拿好了,跟着来。”
韩老一看陆少陵这架势,心里慌得很,为着昨夜的口不择言,今日特地早些来请,但似乎哪里有不妥,又惹着了这小祖宗。
也不敢再多说话,匆匆告辞,带着医庐的这帮老头子跟陆少陵踏出门去。
秋日的清晨寒气重得很,悬在医庐门外的烛火还未燃尽,留得一丝灯芯在薄薄的蜡座里苦苦挣扎。
 
第八章 暗潮涌动
自陆清进宫面圣,说明疫症破除都是得益于陆家的嫡孙陆少陵之后,皇帝就以各种理由想要一见。
奈何陆长安早就吩咐过,少陵的事情只能由他自己决定,旁人若是插手,家法处置。
陆清纵使再如何想献上少陵邀功,也只能是想而已。
何况,陆少陵向来深居简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想找他真是难得很。
再说那楚云游被他爹放出来后,日日上陆府找人,就差守在药园了,最后愣是没找着,气得捶胸顿足。
“陆少陵,你别给我逮着!气死本少爷了,我找月儿玩去。”把药园翻了个底朝天之后,楚大公子不解气地放下狠话,一行人这才浩荡荡地往将军府去了。
所过之处鸡飞狗跳,生怕旁人不知道是楚相的公子出游似的。
楚云游带着随从离开后,陆少陵才从阴影里缓步走了出来。
园里的花草被这二世祖摧残得都不成样了,个个都东倒西歪,其中缺叶败花的也不在少数。
他无奈得摇摇头,“还是那般胡闹,半刻不得消停。”
这些天,陆少陵为着躲开皇帝的召见和各方势力的奉承,每天都早出晚归。
趁此机会又去了寒山一次,本想仔细研究那聚毒的阵法,可是到了那里,别说石潭,连带着草屋都一并消失了。
这幕后之人行动竟然如此迅速,处理事情来更是滴水不漏,叫人不寒而栗。这次摆在陆少陵面前的不止是救世
的荣耀还有一把染血的镰刀,稍有不慎,收割的就是陆氏几百口人命,眼下,也只剩一条路可试了。
思前想后,陆少陵叩响了陆长安的房门,“少陵求见。”
伴随着两声轻咳,门被打开了,“进来吧。”老人背过身子,又咳了几声,喘息得更加厉害,少陵记忆中伟岸的身形似乎也垮塌了不少。
合上门,他斟酌着开口:“为保家族无虞,少陵想离开一段时间。疫症是陆少陵所解,这消息在京城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日日东躲西藏也并非长久之计。幕后之人怕是已经磨好了刀剑,准备动手了。只有我离开,陆家可能躲过这次灾祸。对外,祖父只管说陆少陵欺师灭祖,已逐出陆家就是了。”
“这几日暗涌不断,咳咳咳,早点离开为好。”老人满脸的疲惫,眼睛也不似从前晶亮,时不时地咳嗽喘息,垂暮之色尽显无遗。
“去吧,不必挂碍。不,咳咳不,是我多虑了,咳,你怎会有挂碍。”
见着老人这副模样,陆少陵心中也生出了不舍,幼时抱着少陵,絮絮叨叨说着陆文逸的是他;从前少陵在寒山采药迷了路,连夜上山寻人的是他;而今暗地里护着少陵的还是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就是那落红,也不是无情物,懂得化作春泥来护花。
“这瓶中丹丸名'百岁'有疏解滞气,安定心神之效。还望祖父为了您的陆家,好好保重身体。”
陆少陵撩起衣袍,跪在老人面前,自袖中取出一瓷瓶放在地上,又重重得磕了三下头。
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额头上还留着没来得及擦去的血迹和尘土。
温暖的阳光照进来,屋子里亮堂堂的,陆长安弯腰拾起着地上的瓷瓶,紧紧地攥在手里,口中絮絮得念着。
“保重咳咳,陆家撑到现在只是为了护着你罢了。咳咳,这次,祖父拼着这条老命也要保你平安。咳,这样下了黄泉,你爹就不会再怪我了。走吧,走得远远的,咳咳,别再回来就最好了。咳咳,咳咳
第九章 荧惑守心
史记有载:三十六年,荧惑守心。有坠星下东郡,至地为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
始皇闻之,遣御史逐问,莫服,尽取石旁居人诛之,因燔销其石。
然而,即便是诛杀了所有的知情者,毁了石头,秦始皇依旧没能躲过英年早逝的预言,于几年后突发重病,不治而亡。
而今天生异象,天幕之上荧惑与心宿相守,漆黑的夜里泛出妖异的红光,惊得百姓纷纷出门观望。
皇宫里更是一团糟,只有怀抱美人在偏殿寻欢作乐的皇帝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听完钦天监的急奏,差点把美人的腰都给捏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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