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非匪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一北乘风
“可以不喝吗讨厌生姜的味道。”云藏苦着脸走到桌旁,那浓重的辛辣气味熏得她想哭。想她堂堂潜山匪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喝药吃姜。如今到了陆少陵这,是样样都得沾。
陆少陵坚定地摇摇头,从瓷瓶中取出预防伤寒的丹药:“要喝,这颗药丸也得吃下去。”
“不要,药丸我吃,汤不喝。”云藏一把抢过药丸就扔进嘴里,咽下去了。
紧接着转身就要往外跑,陆少陵眼疾手快,伸手这么一拉,就直直撞他怀里去了。两手一交错,便彻底将人锁住了。
“陆少陵,你松开,打死我也不喝!”云藏也不知怎么回事,但凡是被陆少陵制住。全身的力气就好像被抽干了,一点都使不出来,只能在他怀里瞎扑腾。
陆少陵见她这般,又看了看逐渐失了热度的姜汤:“既然如此,我喂你喝。”
说喂就喂,陆少陵是毫不迟疑。他一手捏住云藏的小脸,另一手端了姜汤就往她被迫嘟起的小嘴里灌。
云藏咕咚咕咚灌下两大口,才反应过来,陆少陵竟然敢这样对她。
正要发作,就看见陆少陵一口将剩下的姜汤喝得一干二净:“味道还行,不难喝。”
“你你”云藏气得不知道说啥才好,就一个劲得拿手指戳他,嘴里这辛辣的味道实在是太上头了。
突然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她惊得一抬眼,陆少陵竟然主动亲她了!
“这样还难受吗”蜻蜓点水的一吻后,陆少陵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鬼晓得此时云藏心里是何等的波涛汹涌:第一次啊,在这么清醒的情况下,陆少陵竟然主动亲她了!
已经完全忘记方才粗鲁灌药的人是谁了,得了甜头的云藏笑魇如花,不依不饶地抱着陆少陵的胳膊说道:“还难受,再亲一下。”
陆少陵自然是照办,至于他怎么突然开得窍,也是因为凌越两兄弟和柳嫣儿的事情。
柳嫣儿已死这是事实,凌越却为她痴情到如此地步。前两日从凌煜那得来的消息看,他对柳嫣儿也是曾爱到骨子里的。
只是佳人已不在,阴阳相隔,这一生注定尝尽求而不得之苦。
陆少陵很清楚:如果云藏不在了,现在这样活生生的自己也就不在了。
是,他从小就被封闭了感情,即便现在无情水的药性被压制住了,但他还是不太懂如何去回应。
可是不要紧,他只要云藏开心就好。云藏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陆少陵就给她什么,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大雪一直到快天黑时才停下,阴沉沉的天幕压得很低,让人喘不过气来。
玩闹了大半日的云藏等人,用过晚膳便乖乖地回去睡觉了。有阿毛这个实打实的仙兽在,任谁也窥探不到宅院中的事情,仅仅一个结界就可以轻松搞定。
黑夜才刚开始,猫儿和二爷就相当准时地出现在雅间里。瞬呢,依旧在喝酒,脚边已经堆着不知道多少个酒坛了。
“啧啧啧,酒量愈发地好了。”二爷踢了踢空坛子,“回来再喝,办正事去了。”
瞬喝下杯中最后一口仙人醉,悠悠地起身:“酒是人间的好酒,只可惜没人陪着喝,少了点滋味。走吧”
猫儿听此,十分默契地跟二爷对视一眼,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只可惜瞬已经踏出门去,并没有看到两人这副表情。
下一刻,三人已经落在玉离宫的前院。此地看起来已经很久很久不进人了,比那冷宫都不如,连耗子臭虫的痕迹都没有。衰黄的杂草看起来足有一人高,但现在已经被大雪死死地压在地上,石桌石凳也歪倒在地上,有些都已经风化裂开了。
“进去看看。”猫儿说着,便穿进了那紧闭的殿门。
刚一进去,扑面而来的灰尘与霉味,惹得猫儿眉头紧皱,连打了几个喷嚏。二爷紧跟着进来,将人挡在身后,执起袖袍一挥,灰尘霉味尽除。
“嗯,干得不错。”瞬最后才进来,笑眯眯地拍着二爷的肩膀夸奖道。
二爷懒得跟他计较,只要是为了自家宝贝媳妇,做啥都行。
猫儿四处打量着,突然看向房梁:“那个,就是柳嫣儿自尽用的绸缎了吧十几年了,也没烂掉,倒是稀奇。”
二爷鼻尖一动,眯着眼看了看那绸缎:“似乎还有残魂附在上头,我闻见味道了。”
“有残魂在那就好办了。”猫儿说着,便伸手将那绸缎招到手中,异瞳中有光亮闪过,“相公公,你说的没错,确实有残魂。只是气息微弱,不多时便要散尽了,我们倒是来巧了。”
她手里抓着绸缎,在瞬眼前一阵摇晃:“阿瞬,你记得欠我一个人情哦”
而此时,有一中年女人赶在宵禁前进了皇城,就宿在入口处的悦来客栈。
女人独身在外的实属少见,掌柜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女人样貌十分普通,但额角似有疤痕,虽特意用碎发遮挡,却还是叫阅人无数的客栈掌柜瞧见了。
难不成又是个遭自家男人毒打,逃跑出来的可怜人唉真是作孽。
掌柜收了房钱,招呼小二领人去了房间。
女人放下行李,并未着急收拾,而是推开了侧面的一扇窗户。从这里望过去,那最亮的地方恰巧就是皇宫。
凛冽的寒风吹过,不经意间掀起女人额间的碎发,疤痕完全显现出来。看着方方正正的形状,像是印了什么字,但又被刻意划了两道毁了。
“公主,宝儿回来替您讨债了。”
第一百二十章 柳嫣儿的苦
这边猫儿在得到瞬的首肯后,却发现残魂的气息越发的不稳定了:“先回去,这残魂越来越弱了。”
“走!”瞬走到两人身后,将手搭在他们的肩膀上,直接将三人带回了思美人的雅间。
“相公公,你来,别让她这么快就没了。”猫儿小心地将绸缎放在桌上,拽了拽身边人的衣袖。
媳妇的要求,自然照办。二爷一掐指决,一道灰色的灵力投在绸缎之上,与那残魂很快融在一处,稳住了她的气息。
二爷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十分得意:“大功告成,猫儿,到你表演了。”
“记得欠我一次哦阿瞬”猫儿依旧不忘提醒站在一旁看热闹的瞬。
瞬无奈地点点头,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嗯嗯,我知道了,欠你一次。”
猫儿这才将注意力重新落在残魂之上,她端坐在桌前,白纱衣裙无风自动,一双异瞳愈来愈亮。
“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勾人魅惑的嗓音,召唤着绸缎上的残魂。
二爷与瞬站在两侧,看着那残魂慢慢地从绸缎上剥离,飘在空中徘徊许久,最后还是撞进了猫儿的一双异瞳中。
猫儿闭上双眼,伸出手一左一右分别抓住二爷和瞬的手腕:“一起看看吧。”
老人们常说人生分为两段,苦和甜。先苦则后甜,先甜则后苦。但在柳嫣儿身上,似乎只有苦和更苦。
柳嫣儿出生在一个并不强大的附属小国,她是国王最小的女儿。本该受尽万千宠爱,但这位公主却是自记事起,所有的时间就是在教养嬷嬷和各种技艺家的教导下度过的,日复一日地学着那些规矩,技艺。
细嫩幼小的手指总是被琴弦割得伤痕累累,脚踝也总是在那些复杂的舞步中受伤。柳嫣儿曾无数次在寝殿中蒙着锦被痛哭,也未换来国王的一丝怜惜。她那时候并不明白,为什么身为公主的她却没有那些贫民百姓活得自在。
一次,柳嫣儿耍了脾气故意在雨中练舞,以致高热昏迷。醒来后见到自己的母亲就坐在床头,一时所有的委屈都涌上心头。她伤心地抱住母亲的腰,哭得撕心裂肺。
良久,柳嫣儿才缓过来,便听见母亲叹了一口气,摸上她的头顶:“嫣儿,这世既投身在这帝王家,便注定身不由己了。”
后来的她渐渐地习惯了,习惯那些枯燥乏味的练习,也习惯身边的姐妹一个一个被送去和亲。因为她知道,终有一日也会轮到自己。
上天虽亏待了柳嫣儿,但也给了她绝世的身姿,那足以倾覆天下的美貌。国王愈发地将她当成宝贝,可以救国的宝贝。
那一年,为了国家的生存。柳嫣儿终是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去了那座人人向往的皇城。大殿中当众所舞的一曲《凤求凰》,牵住了所有人的心。她讨厌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那样裸,那样无所顾忌。
和亲的人选尚未定下,她便以客人的身份先住在宫中。柳嫣儿心里明白,男人都喜欢爱而不得,得到了便弃了。于是她装作不经意地撩拨着那些皇子,叫他们欲罢不能,非她不可。但她发现,其中有两人,似乎不同。
柳嫣儿已经不止一次发现,凌越夜里坐在玉离殿前的广玉兰上,偷偷守着她了。但是她每次靠近,他又总是有意躲开,有时候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撩拨谁。
小皇子凌煜似乎是所有皇子中最不受宠的一个了,但是长得十分漂亮。柳嫣儿每次和他一起饮茶赏花时,也总是看着看着就入了神。她想着,若是凌煜是个女子,也一定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姬。
日子久了,柳嫣儿也晓得这二人都是真心对她好的,不像那些臭男人。皇帝问她想嫁给谁,她只说再过几日。心里却是有了答案,她觉得总是要同另一人说明白的,便决定第二日约他午膳后饮茶。
但变数就在当夜发生了,柳嫣儿在睡梦中被惊醒,一睁眼就被人捂住了口鼻。再醒过来时,她正躺在一张床上,衣衫完整。她想要逃出去,房门这时却被人推开了。
一个男人摇摇晃晃地走进来,门外头似乎有人落了锁。柳嫣儿心乱如麻,她蜷缩在床脚,屏息等着。男人似乎喝了很多酒,即使人还在外间,但身上的酒味已经飘到了柳嫣儿的鼻尖。
许久,那男人都没有踏入内间半步。是醉得太厉害,睡着了吗
柳嫣儿这样想着,便光着脚试探着朝外间走了两步。探头一看,男人当真伏在桌上,一动不动。
她小心地走过男人身边,试图去开门,但门是真的上了锁。就在柳嫣儿要放弃的那一刻,背后却被人死死抱住了。
男人醒了,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嫣儿,嫣儿,你是我的。”
柳嫣儿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就被横放在外间的圆桌上,挣扎间手肘碰倒了上面的烛台,一时间房内黑了下来。
黑暗之中,柳嫣儿奋力挣扎着,甚至咬住了男人的肩膀。但是不论她怎么折腾,男人依旧不为所动。她不知道自己哭喊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睡过去的。
等她醒来时,清朗的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背后的男人将她圈在怀里,睡得很沉。
柳嫣儿甚至都不敢回头去看,酒味散去之后,这个气息是那样的熟悉,但是此刻她多么希望不是他。她咬了咬牙齿,一点一点地转过酸疼的身体。一瞬间,泪水无声地从她的眼角滑落。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凌越”
柳嫣儿的心在那刻便死了,她替自己穿好衣裳,坐在外间静静地等着。
房门再一次被打开了,那人蒙着脸,显然是没料到柳嫣儿竟然坐在这里等他。
“送我回去吧。”
蒙面人犹豫着,又听柳嫣儿平静地说道:“这件事没人会知晓,只管送我回去便是。”
后来的事情,便如所有人知道的那般。第二日,柳嫣儿自缢于玉离殿梁柱之上。
第一百二十一章 前奏
众人从回忆中抽离,猫儿慢慢睁开眼睛,将那残魂放了出来。二爷方才给的那点灵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那缕残魂又如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晃晃,忽明忽灭。
“罢了,我先收着,保她暂时残魂不灭。”许是瞬同情起柳嫣儿的坎坷一生,他伸手将残魂唤至掌中。
猫儿眨了眨眼睛,转身扑向二爷怀中,声音都带着些哭腔:“相公公,她好可怜。”
二爷摸了摸自家媳妇的头顶,却看向瞬:“残魂的记忆很清晰,是凌越。但为什么凌越好似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把凌煜当成罪魁祸首呢”
“这里面,估计还有几个关键人物。比如那掳人的蒙面人”瞬在房里走动了一会,才回道。
“若是皇帝知道是自己做的,他会如何”白猫儿探出头,小声地问道。
瞬突然想起了什么,招呼两人:“我出去一趟。”
话刚说完,二人还来不及应,人影就消失了。宵禁之后的皇城十分寂静,偶尔能听见巡夜人的脚步声,除此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陆少陵给几人的药丸里都加了安神的药材,几人很早便睡下了,还睡得十分香甜。云藏熟睡之后,也不忘搂紧他。大概是因为怕冷,抱着会暖和些,陆少陵便由她去了。反正第二日醒来,总是陆少陵圈着她更多一些。
他感受着怀中人平稳绵长的呼吸,也放松下来。此时,灵台中却响起一个声音:“陆少陵,出来。”
陆少陵睁开眼,这个声音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见过。迟疑间,那声音又响起:“出来,我不想动静太大弄醒主人。”
主人陆少陵突然想起,这个声音不正是那夜云藏梦中的声音吗他小心地掰开云藏搂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披了外袍决定出门看看。
“阁下是何人”陆少陵打开门,就看见院中立着一个人,看一身气质不像是凡人。
瞬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突然大笑起来:“哈哈,还是老样子,古板得很。”
陆少陵听他声音这般大,眉头立马皱了起来,回头去查看房内的情况。
“放心,她听不见,我施了结界术。”瞬撩开袍子在石凳上坐下,“我是谁,现在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但是,下面我要说的事情你可听好了。”
陆少陵见他并无敌意,而且周身气息都十分的熟悉。便也随他坐下,听他说话。猫儿不在,瞬眼下还是个天庭的头号逃犯,不方便动用摄魂术,只能靠一张嘴,把柳嫣儿的事情原原本本又说了一遍。
“此事当真”陆少陵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瞬摊开手掌,残魂在他的手中显现:“这便是柳嫣儿的残魂。”
“若是真的,那凌越定是忘记了当夜发生的事情。”陆少陵看着那微弱的残魂,透过她又像是看见了别的什么东西。
瞬见陆少陵若有所思的模样,就知道他这趟没有白来:“事情说完了,后面就看你的了。我走了,好好照顾主人。”
待陆少陵回过神,偌大的院子里就剩他一个人了。
自从,那日看到云藏服下还梦来之后的梦境,陆少陵偶尔脑海中也会闪过支离破碎的片段。仙山,天池,黄泉,他似乎都走过,但也只是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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