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铠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老猪
孟聚叹口气,他最烦就是这个了。
在第二次金城战役失败之后,拓跋雄的败势已是非常明显。连关山河、白御边这些下面的旅帅都能感觉到边军大势不妙,孟聚不信文先生这高层幕僚会看不出来这个。
易小刀、关山河那些坐拥兵马的武将都知道禽择良木而栖之的道理,说妥了就马上过来,毫不扭捏,偏偏文先生这种读书人麻烦,明明知道旧主已是烂船一条还是装模作样地守着,摆出一副殉船的忠臣架势来——当然,这未免不是文先生自抬身价的招数,但放在孟聚眼里只觉得烦,老子有多少大事要忙的,刚娶个美人老婆回来,老子一天工作十四个钟头,抱老婆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哪有功夫跟你们这些闲得发慌的酸儒玩三顾茅庐的游戏啊。
但不玩不行啊,文先生既然要扮演忠心耿耿的国士,那自己就得扮演礼贤下士的明主,戏份都是安排好的,大家得按着套路来。
“先生此言差矣。元帅失利,是因为其逆天道人心而行,此败乃天意注定,非人力所能挽回。先生国士无双,有为之身,倘若就此被荒废埋没,岂不可惜?孟某这边,虽然实力暂还不能跟元帅比,但孟某确实对先生诚意相邀,还望先生莫要嫌弃。”
“大都督的好意,文某确实深为感动。但文某故主尚在,忠臣岂能二事?所以,大都督就莫让在下为难了。当然,文某既然客居东平,倘若大都督有何疑惑之处,文某倒是不妨帮着参赞一番的。”
孟聚明白过来了。文先生倒不是不愿为孟聚效劳,只是现在拓跋雄还没挂呢,他不好意思公然跳槽,不然弃主他投的名声太难听了。但是孟聚有什么事,他是很愿意帮忙的。
既然如此,孟聚倒也不客气了。他悠然喝了一口茶:“先生昔ri在怀朔时候,可见过宇文泰吗?”
“见过数面,聊过几句,倒没有深交。那时,宇文帮主是元帅跟前的红人,也看不上在下这种酸儒——怎么,大都督打算要对怀朔用兵了吗?”
孟聚点头,肃然道:“宇文泰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座决意要拔掉这根钉子了。”
闻弦而知雅音,文先生便知道孟聚来找自己的用意了。他喝了口茶,凝望着窗外黑洞洞的景se,深沉地说:“镇督,黑狼帮约有帮众五万多人,其中战兵不下万人,斗铠三佰余具,论真实战力,他们不过两三个旅的兵力而已。元帅南下以后,宇文泰的实力可能有所增长,但无论怎么增加,局限于怀朔区区一镇,他们也强不到哪去。镇督若要雷霆一怒,他们是决计抵挡不住的。”
文先生说得很乐观,但他的表情却是凝重,孟聚于是知道他肯定还有话说,也不出声催促,只是握着茶杯静静地等待着。
“黑狼帮不可惧,但宇文泰却甚是麻烦。”文先生说:“在下略通相人之术,见过宇文泰。此人相貌狠戾,鹰视狼顾,胸怀天地——这是隐隐的帝王之相,是一遇风云便化龙的蛟龙气数。此人命格强大,气运甚是硬朗。镇督要败黑狼帮不难,但要想杀掉此人,那是千难万难。”
“命格强大?文先生,这怎么说的?”
“大都督,面相命格之学,玄妙深奥,文某也只是略有涉猎而已,也没法跟您解释太深。这不是儒家说法,而是属于奇门杂术的范畴了。
按照民间的说法,就是说这个人“命很硬”,他总能从九死一生的险境中脱困,哪怕飞箭如雨横尸遍野的战场上,他也能毫发无损;哪怕绳索捆绑刀斧加身,总有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来救他。一旦做起事来,他总能顺风顺水,崛起神速。这样的人,在他的气运耗尽之前,要杀他,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孟聚点点头。文先生这么一说,他倒是明白了。命数奇硬的人物,他也是见过的,那就是自己的大仇家申屠绝。自己在战场上不下三次击败他,自己甚至将他擒住绑好都准备下刀了,但还是有人出来阻碍,他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溜走、逃跑,然后卷土重来。
“文先生,你说的这样命格强硬之辈,难道就没法除掉了吗?”
“倒也不是没法对付。比方说,要置宇文泰于死命,也有两个办法,一是找个命格比他更硬、气运更强大的人来对付他,命格相克,他的气运被克制了,就没法发挥了。第二个办法,宇文泰命格虽硬,那是先天的福祉。但他每次从险境脱身,他总是要消耗气数的。待他的气数消耗殆尽之时,那时候他也就跟普通人差不多了——这就是我们常说的某某人‘气数已尽,命当该绝’。”
孟聚恍然,心下却有些明白了,申屠绝昔ri那么嚣张,三番四次从自己手下逃生,但最后一次自己抓住他的时候,他的气se和气势确实比往ri差了很多,像个病夫一般。
这就是所谓气数已尽啊,难怪那次自己能那么轻易就杀掉他了。
孟聚微微激动,他试探地说:“以先生所见,倘若是本座亲自出兵征讨怀朔,能否击败宇文泰呢?”
文先生笑笑,他知道这是孟聚在问,他的气运是否能克制宇文泰的气运——好吧,能克制蛟龙命格,其实就是孟聚在委婉地询问,自己是否有真龙的帝皇之命了。
文先生端详孟聚一阵,摇头叹道:“说起来,某生平所见人中,以大都督的命格和面相最让文某看不透了。按照书上的说法,怎么看,大都督都只是文人命格,气运也只是寻常,论官禄,顶多不过**品命格。
但偏偏,大都督却能官至武侯一品,裂土封爵,位列武臣巅峰。尤其大都督起兵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灭国擒王,武功鼎盛,兵锋犀利锐不可当——这真真是不可思议。
恕文某才识浅薄,大都督的面相,文某实在是看不透。不过,以大都督如今的军势和兵锋,亲征怀朔的话,顶多两个月,肯定是赢的,只是能否击杀宇文泰,这就不好说了。”
孟聚微微一震,他若无其事地笑道:“如此,本座就谢谢先生的口彩了,待到凯旋之时,本座再来与先生把酒共庆。”
文先生望着他,目光中有一种令孟聚琢磨不透的味道。他好像想说什么,但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端着茶杯沉默不语。
孟聚站起身:“夜深了,不敢打扰先生歇息,本座这就告辞了。先生好好休息,改天本座再来向先生请教。”
“大都督。。。”望着孟聚,文先生yu言又止,最后只是叹气道:“也好,该歇息了,我送大都督出去吧。”
文先生将孟聚送出了外屋,王九坐在门房的小板凳上,已是坐着睡着了,听见孟聚出来的脚步声,他一下从板凳上跳起来:“大人!”
“小九,拿灯笼,我们回去了——文先生,请就此留步,不必再送了。”
文先生点点头,立在门边。当孟聚转身时候,他听到身后有人幽幽地低叹一声:“可惜了。。。”
孟聚转身:“文先生,你说什么?”
“没什么。夜深天黑,请大都督一路小心,当心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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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聚回到家中,已是晚上一更时分了。听到他的脚步声,欧阳青青提着灯笼出门来迎。看到侍妾疲惫的笑颜,孟聚心中略有歉意:“今晚批公文披得晚了,又见了个外邦的使者,最后去探望了文先生,所以回来得迟了,累得娘子也不能歇息,是我的错。”
欧阳青青屈膝道福:“老爷说得哪话。老爷要cao劳的都是大事,妾身帮不上忙,很是愧疚,陪着晚睡一点,这算什么。但老爷还是要注意身子啊。虽然老爷还年青,但天天不是打仗就是熬公文,铁打的身子也顶受不住啊——小九,你是跟着老爷的人,平常也要记得帮着提醒一声,莫要让老爷太累了。”
欧阳青青拍打着孟聚身上的雪花,将他迎进房里。她柔声说:“老爷,宵夜已经备好了,是四个素荤小炒和一壶黄酒,正热着呢,老爷可有胃口吗?”
“呃,也好,拿上来吧。”
饭菜端上来了,孟聚坐在桌前,拿着筷子,却是愣愣地看着面前,迟迟不肯下筷。
欧阳青青坐在旁边陪着孟聚,看他不肯下筷,她微微心慌:“老爷,可是妾身手艺不行,这饭菜不合胃口吗?”
“啊!”孟聚如梦初醒,他赶紧扒了两口饭菜:“啊,没有,饭菜很合口味。青青,不关你的事,是有件事我自己想不明白罢了。”
“老爷如此牵挂,是很重要的大事吗?”
“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刚刚去探望了文汉章,临别前,他像是有话要跟我说,却又不好出口的样子,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一直琢磨着这事,以致恍惚了。”
“文汉章?这个名字倒是陌生啊,是老爷新招募的部下吗?”
“嗯,是我从拓跋雄那边硬抢过来的谋士。此人韬略了得,只是他书生气很重,现在还未对我归心,还不好用啊。”
欧阳青青愣了下,她正se对孟聚说:“老爷,妾身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军国大事,但妾身也知道,得士则国兴,失士则国亡。对贤德之士,人主须礼敬之,器重之,如此贤才方能归心尽力。您既然说这位文先生是难得的贤才,那他的意见,您该重视才是。”
孟聚苦恼地说:“但他不肯说啊。”
“不肯说,那是因为老爷你诚意不够。老爷,国士贤才非同一般贩夫走卒。您若不虚心请教,示之以重视,委以心腹,人家如何肯对您推心置腹呢?”
“说得对。明天一早,我再去拜访文先生一趟。。。”
欧阳青青缓缓道:“老爷,以妾身所见,为表诚意,您最好是今晚就去,现在就去!如此,方显你的诚意和郑重。倘若妾身所料不差,这位文先生,他现在该还没休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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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时分,孟聚再次站到了文先生的门前。他看到,对方的窗户依然是亮着的,窗前显出了文先生的背影。
“他果然没睡啊。”孟聚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房门,“磕磕”的敲门声在这万籁寂静的晚上显得特别清脆和响亮。
门开了,文先生穿得十分齐整。看见孟聚,他神情并不如何惊讶,只是一拱手:“大都督,请进来吧。”
孟聚进去,二人分宾主坐下,孟聚忍不住问:“文先生,你好像专门在等我?你早知道我会回来的?”
文先生淡淡一笑:“大都督,你深夜复返,该不是专门来问文某这个的吧?”
“哦,也是。文先生,方才谈起征讨怀朔一事,先生您yu言又止,好像有话想说,不知此事是否有何不妥呢?本座确实是诚心诚意前来请教的,还望先生能不吝指点。”
文先生凝视着自己杯中茶水的涟漪,默然良久,他长叹一声:“大都督雪夜两访,这番诚意,确实令文某无话可说了。当今天下大乱,文某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若不是大都督收留,还能去往何方呢?也罢,这无信无义的背主恶名,文某就担了吧。
大都督,今后就拜托您了。”
他起身对孟聚跪倒:“主公在上,属下文汉章拜上!”
孟聚大喜,他起身搀扶起文先生:“先生快快请起。今后,你我名为主臣,实为师友。吾当视先生为心腹股肱,还望先生能不弃孟聚浅薄,毫无保留地时时提醒指点于吾。”
“主公器重,属下岂敢不从!今后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请主公原谅属下先前的任xing,劳累主公雪夜跋涉两番,实在是属下的罪过。”
终于收服了一个文官幕僚,孟聚心情舒畅:“呵呵,汉章,咱们是自己人了,这些话就不需说了。快跟我说说,我打算征讨怀朔,这有何不妥?”
文先生不答反问:“主公,您为何要征讨怀朔?”
孟聚一愣,他说:“宇文泰骄横跋扈,擅任怀朔都督,无视我六镇大都督威权,坏朝廷法度,是以我决意征讨于他——嗯,这就是理由了!”
文先生摇头:“主公,主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您是镇帅,讲的是实利,不能讲意气——战必获利!主公,若是征讨怀朔,我军可获何实利呢?”
孟聚一愣:文先生你堂堂举人,我跟你谈了半天,你不是说杂家的命算气数,就是说兵家的战必获利,我怎么就没听你说过半句儒家的圣人道德大义名分?
不过——这种讲究实际的幕僚,我喜欢!
“实利嘛,自然是有的。。。这个,拿下了怀朔,我们的地盘又多一镇,人口也多上十多万。这个就是实利了。”
“大都督,您想得太乐观了。需知自任怀朔都督的宇文泰非是一般的地方军阀,他是从地方帮派起家的枭雄,黑狼帮在地方上根深蒂固,党羽众多。即使我军能击败怀朔兵马,占领定朔,但强龙难压地头蛇,我军作为客军进驻,要想顺利统治,这并非易事。
只要宇文泰不死,黑狼帮余孽也肯定不会死心,他们会长期在地下活动,跟我们的进驻兵马和官府对抗,袭击官兵和官府,让我们疲于奔命。没有一两年的功夫,我们休想把他们清剿干净。
这样,一两年之内,我们非但不能抽调怀朔的人财物力以为己用,反而要花费粮饷长期驻扎重兵在那镇压,这样一来,对这新占领的地盘,我们享受不到半分好处,反倒成我们的一块拖累。”
“先生所说的,我也考虑到了。黑狼帮在北疆横行多年,根深蒂固,要想清剿他们,这确实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事情总得要做开头。。。”
文先生很不礼貌地打断了孟聚:“主公,您误会我意思了。我并非说黑狼帮不能剿——要剿,但不是现在剿!因为现在,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在您面前,一旦错过了,我们将悔之莫及。”
被文先生的气势所慑,孟聚不由问:“什么机遇?”
文先生恨恨地瞪了孟聚一眼,那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主公,属下很奇怪,你既然能看到拓跋皇叔败亡在即,那您为何不能看到这个呢?在未来的三个月里,皇叔会在洛京周边做最后的拼死抵抗,慕容家的军队也会尽全力绞杀他们,两家都再无空暇,这就意味着,在这段时间里,从朔州乃至相州之间的广袤的大片中原地带,全都处于兵力空白状态。
主公,未来的几个月,您与其有空跟宇文泰争锋,还不如直接挥师南下,占据朔州、并州、中山、冀州等要害之地。这些中原州府,论起土地肥沃、物产富饶、人口繁茂,哪个不胜怀朔镇百倍有余?到那时,主公进可观望天下风se,退也可据守边疆,处境大有回旋主动!
届时,主公坐拥三镇五州二十五府之地后,无论兵马、粮饷都将十倍于现在,那时您回头再收拾宇文泰这跳梁小丑,还不是易如反掌?”
斗铠 二百八十六 定策(上)
风儿在窗外呼呼地吹过,时而尖锐,时而和缓,窗格索索颤动。
孟聚把茶杯握在手中,他捏着茶身,慢慢旋转着杯子,像是在观察杯身的青釉花纹。他的手出奇地稳当,茶水一滴都没有溢出来。
良久,他叹气道:“文先生,孟某只是一介武夫,为国戍边,护卫中原,这对孟某来说已经足够了。至于观望天下,逐鹿中原——文先生,孟某不曾有这样的野心啊。”
知道孟聚是在假惺惺撇清,文先生淡淡一笑:“主公此言差矣。当今天下大乱,烽火四起,万民涂炭,身为朝廷册封的北疆镇臣,主公您岂能独善其身?
朔州、并州、冀州、幽州、平州、中山等数地二百八十六 定策(上)目前被叛军所控,当地黎民陷于逆手,饱受荼毒,他们期盼王师解救,犹如久旱盼甘露。此时,主公你正该发讨逆义师,上解朝廷危难,下拯万民倒悬,这是正大光明的义举,如何谈得上野心呢?”
孟聚嘴角轻轻一撇——很好,出兵的大义名分有了。
“但朝廷册封我为北疆大都督称号,我若出兵北疆境外,怕是会有越权嫌疑?”
“敢问主公,当初北疆叛起之时,朝廷可曾传来旨意,要你南下助战?”
孟聚瞟他一眼,不动声se地说:“有的。监国太子慕容毅曾数度给我书信,要我南下助战,侧击叛军。”
“那就是了。既有太子殿下旨意,那主公南下便是奉命而行,为朝廷办事,这怎么能谈得上越权呢?”
孟聚唇边的笑意一闪而逝,他点头:“也是,既有太子殿下的嘱托,吾为朝廷办事,辛苦一趟倒也不算什么。只是,眼下北疆未靖。宵小之辈如宇文泰之流仍在蠢蠢yu动。我军若南下,只怕他们会趁机作祟。”
他缓缓抬头,双目正视着文先生,目光如刀般凌厉二百八十六 定策(上):“到时候,本座领大军出征在外,宇文泰若在我后方捣乱断我后路的话——届时,我岂不是要重蹈拓跋元帅的覆辙?”
孟聚神情甚是严厉,文先生却没有害怕,他起身深深一揖:“主公心中有惑。属下敢为主公析之?主公处境,似与元帅当ri相同,但却是截然不同的。”
“如何不同?”
“不同之处在三,敌不同,我不同,时势亦不同了。”
孟聚扬扬眉,示意文先生说下去。
“主公担心南下之后,宇文泰会趁机坐大?这个担心。却是完全不必要的。宇文泰与主公您。那是完全不能比的。
其一,主公您本身就是举世闻名的猛将,有着百战百胜的骁勇雄师。而宇文泰是什么东西?他只是个下三滥的黑帮头子,麾下有的只是仓促凑合的乌合帮众。黑狼帮倘若据守怀朔,他们据本土而战,说不定还能打上一仗。但若是离乡背土来犯东平,那些乌合之众还能保有几分战力?届时,不必镇督亲自出手。您麾下一员普通旅帅就可以轻易将来犯之师击败。所以,宇文泰本身就没有能威胁东平的实力。
其二,主公你有胆气,有无畏决心。当年,主公您只掌握了东平一支弱旅,就敢于对元帅毫不退让,敢主动出击武川——这种豪气胆se。宇文泰是不会有的。以小击大,这本身就需要非凡勇气,混黑帮上台的孱货,他们只敢欺软怕硬,顺水推舟,不会有这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和魄力。宇文泰数度向镇督您示好求和,这就说明他畏惧镇督您。只要主公您不是把宇文泰逼到绝路的话,他是决计不敢对您先动手的。”
孟聚蹙眉,文先生说的,有些很有道理,但结论他却未必赞同。弱小一方主动出动攻打强敌——孟聚历史学得不是很好,但后世的珍珠港事件和华夏志愿军入朝进攻美帝这样的大事还是知道的。虽然不合逻辑,但偏偏猎犬咬虎这样的事在历史上还真屡见不鲜。
按照文先生的说法,那个宇文泰既然有帝皇之相,那此人在关键时候肯定有破釜沉舟和孤掷一注的胆气的,孟聚觉得,把东平的安危寄托在宇文泰“不敢动手”上,这未免也太托大了。
“文先生,倘若你所说是真,宇文泰真有所谓帝皇之相,我放着他置之不理,只怕会养虎为患啊——倘若我分兵两路,一路南下,一路却去征讨怀朔,这又如何呢?”
“主公,此事万万不可。属下先前已说过,您占怀朔不难,但要杀宇文泰,那却是千难万难。宇文泰有蛟龙气象,如今却潜在怀朔这个浅池中,此所谓潜龙,我们万万不要去惊醒了他。
主公,您南下之后,您占据了与怀朔接壤的幽州、平州,那就锁死了宇文泰的南下发展之地,以他心xing,他决计是不敢主动对您动手破局的。这样,纵然宇文泰命比天高,但他的实力始终被局限在怀朔一地,无法发展,便是蛟龙久困亦要变泥鳅的。
但倘若镇督您出兵怀朔,将宇文泰赶出了怀朔,让他流窜中原的话——蛟龙出池,那便要化真龙的,那时,主公您反倒是帮了他,这才是大事不好。”
文先生口口声声说宇文泰命格很硬,孟聚一定杀不了他。老实说,孟聚还真有点不怎么信。但他已不是毛头小子了,已经过了那种什么都要尝试一下碰得头破血流才回头的年纪了,不管什么时候,同时开两条战线都是兵家大忌。既然确定南下是最好选择了,他当然不会又分兵去打宇文泰了。
孟聚默默地喝茶,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他时而望着桌上的油灯,时而又望着那一片漆黑的窗外。良久,他长叹一声:“文先生,此趟南下,凶吉未仆啊!”
“主公在担心谁?宇文泰只是守家狼犬,不足为患。莫非主公在担心拓跋皇叔?”
孟聚苦笑,心想文先生你还在跟我装傻。拓跋雄有什么好担心的,边军已是强弩之末了,他们的主力尽聚相州,不可能有太大的力量来阻挡自己前进。自己在担心的。倒是自己的盟友和名义上的君主。盘踞洛京的慕容家。
想想都知道了,慕容家在相州拿出了吃nai的力气和边军死磕,死伤兵马近十万,损失巨大,好不容易才把边军给打压下去,自己从后方突然蹿进来,连谢谢都不说一声就把拓跋雄的大半地盘给一举囊取,慕容家苦战年余只剩一场空——文先生说得好听,说这是为朝廷分忧。但二人都是心知肚明,到时候听到消息,慕容家怕是生吞了孟聚的心都有。
“吾若南下,朝廷心意不可测。。。届时会如何动作,委实难料。”
“主公是在担心朝廷?”文先生哑然失笑道:“主公多虑了。若属下所料不差,朝廷决计不会对主公有何动作的。”
“为何?”
“主公是遵朝廷之命南下平叛助战,这是光明正大的事,朝廷挑不出错来。也没理由阻拦你。”
“若朝廷撕破脸皮。硬是下令不许我南下呢?”
文先生斩钉截铁地道:“他们不敢!在平定皇叔前,朝廷决计是不敢触怒主公您的。慕容家知道主公您的战力——当年,主公你能在金城几乎以一人之力彻底扭转战局,难道慕容家就不怕,彻底撕破脸之后,主公转投拓跋元帅助战,再来一次逆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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