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铠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老猪
孟聚轻嘘出一口气:“只要你们两不相帮,那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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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说好叶家,安顿好家眷,孟聚已做好了全面开打的准备,但为了师出有名,他还是委托文先生起草了一份向朝廷的交涉文书——说得更正规点,叫奏章。
为了写这份奏章,文先生花了两个时辰,写了足足三页纸。奏章里,文先生深入浅出地阐释了这个事实:从去年起,东平军的将士们就一直战斗在对抗叛军的第一线上,为了保卫大魏社稷,将士们浴血奋战,立下了汗马殊功。而朝廷这样粗暴地对待有功之臣,这种做法是非常不公平的,那些为朝廷立下血马功勋的将士们为此悲愤不已——看到文先生兜了半天圈子还绕不到正题上,孟聚等得不耐烦。
他干脆抢过文先生的笔,在文书上上龙飞凤舞地写上一行字:“朝廷无端杀伤有功军将,掳我军将,三军将士心系同袍,皆为同仇,军心鼎沸,秩序荡然,全军上下已于剧变边缘。微臣正竭力弹压。但朝廷倘不能在明ri午时前交出作案凶徒,微臣亦恐无力承担治安之责,届时倘士卒暴走,惊变横生,其责不在微臣也!”
写完了,孟聚把笔一掷:“就这样!”
看着这些杀气腾腾的语句,文先生只有无奈地苦笑。
送信的任务,孟聚派遣的是中营文书参军陆仁嘉——没错。就是楚南府的那个致仕老京官的儿子。为防朝廷恼羞之下出手扣人,孟聚叮嘱那小伙子:“去了那边放机灵点,不要跟他们废话那么多,把文书搁下就走人,腿脚利索点,溜得快点。”
陆参军吃了一惊,他说:“镇督,行营无端肇事,伤我将士,此事是朝廷理亏在先。天下是非自有公道。公道自在人心,下官既然奉命前去行营交涉。倘有机会面圣,下官那自然要跟陛下和众位大臣据理力争,好好分辩,为我东平军争回一个公道来!这样来去匆匆,倒像我们理亏似的,下官实在难以理解。”
孟聚笑而不语——老子活了两辈子,还真没听过哪个公道是靠舌头争得回来的。你小子也就现在敢吹牛罢了。真要看过手上的这份奏章,不要说去跟慕容破吵架了,估计你连信都不敢送了。半道就弃官跑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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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孟聚预料的那样,东平军的奏章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太子太保、东平大都督孟聚勒令朝廷在一天之内交出杀害东平军将校的一众凶手,这份杀气腾腾的奏章,震撼朝野。
为此,皇帝慕容破紧急召集众臣开会商议如何应对此事。
大多数朝臣都认为,东平大都督这封措辞强硬的信函无非虚言恫吓罢了,因为如今大逆已除,四海升平,朝廷正是拔剑四望心茫茫的时候,数十万雄兵猛将正愁无用武之地呢,朝臣们不相信,在这时候有哪个地方镇藩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王师对抗。如果说在拓跋雄覆没以前,东平军还能给朝廷造成一定威胁的话,现在那个时机已经过去了,东平军只剩一支孤军,已经不复再对朝廷构成威胁了。
后军第二镇的轩文科总管更是言之有物地给众人分析利害:东平军在安平城中的兵马不过区区三万来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刚刚收编的叛军残部,战力和忠诚都是存疑的。而朝廷全力以赴的话,能动员四十万以上的兵马,光是现在集结在安平城正面的jing锐兵马就有十五万人,是孟聚兵力的五倍之多,双方兵马的规模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根据以上事实,轩文科铿锵有力地得出结论:“陛下,微臣敢断言:除非是孟聚疯了,他才敢主动挑衅朝廷。”
自从接到孟聚的战书,皇帝慕容破心头就一直笼罩着浓重的yin影,眼看朝臣们如此众口一词,皆是保证孟聚不敢造次,他的焦虑稍为舒缓。这时,他注意到,兵部尚书慕容淮一直不曾开口,而是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老尚书,爱卿对此事有何见解呢?”
望着皇帝和众臣,慕容淮目光闪烁。他低头道:“有劳陛下垂询,微臣只是觉得,既然孟太保已有jing告,我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王师还是要做些提防比较好。”
“老尚书持重谨慎,所言甚是,朕这就下令各部兵马加强戒备,以防孟太保偷袭。”
“陛下圣明,微臣斗胆建议陛下,既然北逆拓跋已经伏诛,大军驻留于此已无意义。陛下离京ri久,洛京臣民皆思念圣颜,也该是班师返京的时候了。”
大帐中顿时静了下来,皇帝慕容破眯起了眼睛:“老尚书,在这里的,都是朕的股肱心腹,有什么话,你不妨详细说来,无须顾忌。”
望着皇帝咄咄逼人的眼神,慕容淮心中暗叹:偌大的朝廷,不可能全是蠢人,这点事情都看不到,只是大家都选择了明哲保身罢了。罢了,有些话,总要有人说的。为了慕容家的基业,只能由自己来当那个出头的乌鸦了。
“微臣惶恐。陛下,朝廷行营离东平军实在太近了,两军近在咫尺,东平军急骤行军。三个时辰就能扑到我军阵前,一旦惊变骤生,王师恐有措手不及之灾。
微臣建议,陛下今晚率行营主力后撤三十里,留下数旅兵马让微臣留守大营,监视东平兵马动向。这样,即使有何变故,陛下和王师主力起码能得到通知。不至惊变骤然,惊扰了皇驾。”
“老尚书,你已经肯定,孟太保肯定敢动手了?”
“据微臣所知,孟太保自出道以来,身经百战,至今不曾败绩。屡战屡胜,东平军上下早已养成了兵骄将傲,孟太保又是少年轻狂,吃了这个亏。微臣觉得,他决计没有善罢甘休的道理。”
慕容破微微颌首。内心里。他相信慕容淮的判断是对的,但慕容淮的建言,他却是不能采纳——十二弟也太不知轻重了,自己叫他详细说来,他还真的把事情说透了。当着众臣的面,自己这个皇帝被孟聚一封奏章就吓得连夜逃跑了,尊严何存?
事到如今。关系朝廷尊严,就算孟聚要来报复,自己也只能兵来将挡了。
朝会足足开了一个时辰。慕容破拒绝了撤退的建议,但下令金吾卫各路兵马进入临战戒备,严防东平军偷袭。至于孟聚发来的那份奏章,朝廷决定沉默以对,拒不回应。
开完朝会,慕容破回自己帐中。他看了一阵军情奏章和政务奏章,一更时分才上床休憩。刚沉沉睡下不久,他就被外面的喧哗声惊醒了。
“帐外何人?何事喧哗?”
过了一阵,侍卫进来低声禀报道:“陛下,兵部尚书慕容淮紧急求见。”
慕容破陡然从榻上惊起,他说:“立传,请老尚书进来。”
慕容淮进来时候,慕容破在自己这位素来以沉稳持重的族弟眼中窥到了一丝惊惶的味道,他预感到了不祥。
兵部尚书跪倒:“打扰陛下休憩,微臣死罪。”
皇帝披衣起榻,问:“十二弟,可是东平军来袭了?”
“尚未见东平军踪影,但微臣察觉一事蹊跷,心中惊惶,不敢耽搁,只能速报陛下决断。”
“何事?”
“陛下,叶家派驻我军中的暝觉师,皆已全部失踪!”
皇帝一震,他脸se大变:“十二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ri——哦,该说是昨ri午时起,他们就开始陆续离营了。”
“昨ri午时?”皇帝勃然愤怒:“这么久了,这么大的事,为何无人禀报?”
慕容淮脸露苦笑,摇头不语——自从结成同盟以后,叶家在金吾卫中就派遣了八十多名暝觉师助战,这些暝觉师分配在金吾卫的各旅兵马中。从昨天中午起,这些分布在各旅中的暝觉师纷纷自行离营了,旅帅们也没注意到——这些暝觉师大爷在金吾卫军中的地位尊崇,平时就是不受军纪管束的,一向我行我素,谁也管不了。
即使有个别旅帅注意到军中的暝觉师走了,他们也只以为他是暂时离开了,完全没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xing,更不要说向上禀报了。
这件事发现,还是晚间慕容淮巡营时偶然发现的。他巡查各部兵马的营地,忽然意识到,自己走了五个旅的营地,居然连一个暝觉师都没看到。他这才察觉不妙,立即派人去各营点查,结果是令人震惊的:叶家支援给朝廷的近百暝觉师,在白天里已经全部消失无踪了。
听完慕容淮的报告,慕容破深深蹙眉。良久,他狐疑地说:“叶家?他们在搞什么鬼?”
“陛下,微臣听说过一段旧闻,东平孟太保以前与叶家颇有渊源。当年,孟太保就是叶家小姐叶迦南的部下,后来叶迦南小姐被北疆军头所害,孟太保誓言为她复仇,踏破连营。。。”
“这件事朕也听过。”慕容破打断他,他的目光炯炯发亮:“十二弟,你的意思是说,叶家有可能与孟太保联手对抗朝廷?”
“微臣惶恐,此事不可不防。但陛下,现在有更要紧的事:那批失踪了的暝觉师,他们去了哪?”慕容淮神情惊惶,他喃喃地重复问道:“他们去了哪呢?去了哪?”
“去了哪?”
慕容破愣了下,然后,他的脸se也顿时变得惨白——那批失踪的叶家暝觉师,他们该不会去了安平城,跟东平军合流了吧?
难怪孟聚以区区万余兵力就如此嚣张,对朝廷口出狂言,原来,有叶剑心在身后为他撑腰!
“陛下,叶家与东平军勾结,他们设下了陷阱,危机已迫在眉睫,事不宜迟,还请速做决断!”
失去了暝觉师的庇护,拓跋雄即使坐拥数十万jing悍强兵,也只能落个身死族灭的下场,难道,自己也要步上他的后尘了吗?
不愧是军旅出身的皇帝,在这危急关头,慕容破甚有决断:“传我令旨:全军立即连夜动身拔营,向南回师。十二弟,朕悔不该没听你良言进谏,浪费了时间啊。”
“陛下言过了!陛下,大军回师,不能无后卫镇守,微臣愿统领一部兵马留守大营,以防东平军进袭追击。”
“好,这件事就拜托十二弟你了。除了你的本部兵马外,朕还把前军的邙山旅、铁枪旅和楚河旅等部兵马交给你指挥,还有。。。”
慕容破微微沉吟一下,他说:“我们从东平军抓到的那些叛军俘虏,朕也交给你。孟聚给予的十二时辰最后通牒,现在还没有到,我们还可努力——十二弟,朕委你予专任交涉之权,赐你尚方宝剑,与东平军交涉的一应事务,不必报朕,你皆可决断。”
慕容淮一愣:“陛下。。。”
“十二弟,你我名为君臣,实为兄弟,你办事稳重,朕很是放心。朕相信你,定能妥善处理此事!”慕容破握着自己族弟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十二弟,勿令朕失望啊!”
慕容淮从帐中退出,飕飕的寒风迎面吹来,冷得他浑身一个哆嗦。
他拉紧了衣裳领口,抬头仰望天际,黑云密布,看不到星星,也看不到月亮,于是老臣的心情,便如那乌云密布的天空一般沉重。邙山、铁枪、楚河等几旅兵马,都是参与了袭击东平军事件的。现在,皇帝特意把他们留下来交给自己,还委托自己专权与孟聚交涉,其用意已是昭然若揭了。
想到自己堂堂的大魏兵部尚书,数十年的阁部重臣,没想到到老却还要受到那些粗鲁晚辈的折辱,老臣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悲哀,几yu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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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铠 三百一十六 对策(上)
低沉的军号呜呜鸣响,惊醒了沉睡中的大营。
朝廷大军连夜拔营后撤,十几万兵马人声马嘶地吵闹了足足一夜,军队在大道上蜿蜒成一条不见首尾的长龙,到天明时,闹腾了一夜的大营终于重又陷入沉寂,本来驻扎了十几万兵马的营地已变得空荡荡的。
并非所有的兵马都撤退了,为防止东平军追击sao扰,皇帝慕容破还是在大营留下了一部分留守部队,为数总约莫十个旅的兵马。天明时分,接到留守命令的旅帅们纷纷聚到了中军大营,参见留守总帅、兵部尚书慕容淮。
对兵部尚书慕容淮来说,刚刚过去的这一晚,是艰难和痛苦的一夜。他被赋予了重大的权力,代表皇命的尚方宝剑就摆在他面前的案上,那把乌黑的长剑散发着无形的威力,令将军们不敢凛然正视;但他也承担了沉重的担子和巨大的压力,大魏朝的社稷安危就系在了他的肩上,令他身心疲惫,一夜之间,他头上的白发已添了不少。因为缺乏睡眠,他眼中满是血丝,头疼yu裂。
对着聚来的旅帅们,慕容淮简单地颁布了命令:因平叛战役已经告捷,陛下已率王师主力返回洛京。为掩护王师主力撤退,我部将暂时留守行营驻地,诸位将军务必提高jing戒,等候进一步命令。
听着慕容淮颁令,将军们都是神情严峻——旅帅级别的将领,已经有资格与闻军机了。最近,东平军与朝廷之间的紧张关系,皇帝慕容破突然在半夜里紧急拔营回师,大军撤退得如此仓惶,简直跟逃离没啥两样。将军们不清楚皇帝仓惶撤离的真正原因,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猜出真相:肯定有某种迫在眉睫的重大危机正在逼近!
听完颁令,邙山旅旅帅胡南道:“堂部大人,请问。您要末将等提高jing惕提防的,是否就是孟太保的东平军?”
慕容淮面无表情,轻轻点头、
堂下轰地闹腾起来,将军们嗡嗡地议论:“陛下撤了,主力也撤了,我们留下来挡北疆孟大都督,那不是等死吗?”
“万人敌孟大都督,哪个敢挡他?那不是找死吗?”
“东平军把斗铠单独编军。厉害得很,几万边军都顶不住一个冲击。”
眼见众将议论声越来越响,慕容淮注视众人,缓缓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朝廷高薪厚禄善待诸位,不曾有过半点亏待,如今,朝廷遭遇艰难,正是诸位回报朝廷之时了,何来如此纷扰?”
慕容淮声量不高。语气也不甚严厉,但这位身形瘦削的老人散发着淡淡的凛威。帐中众将慢慢静了下来。
“吾等为朝廷王师,唯贼是讨。无论来敌何人,无论他是何等高官厚爵,有着怎样的赫赫名声,只要他与朝廷为敌,那便是吾辈之敌。我们有十旅强兵在此,行营工事墙坚堑深。固若金汤,一应防御器械齐备。只要诸位将军齐心协力,谨慎小心。任凭敌人再强大,又能奈我们如何?”
听出慕容淮的言下之意,留守兵马只需守营防守,无需出营与东平军对攻野战,诸将都是如释重负,众将俯首听命,都说:“谨遵堂部大人钧令。”
“下去吧,回各自营中,点检好兵马。敌人可能会在午后来袭,诸君做好准备。”
众将纷纷离营散去,唯有一员英武的青年将军留在原地。慕容淮也不理他,只是闭上眼睛,缓缓揉着额头,缓解着头脑中的剧痛。
那员青年将军轻轻走到慕容淮身后,卷起军袍袖子,熟练地帮他按起头部的穴位来。随着他渐渐用力,慕容淮呻吟了两声,紧蹙的眉头却是渐渐舒展开来了。
“爹爹,您的头疼病又犯了吗?”
慕容淮闭着眼:“昨晚没睡好,今早确实疼得厉害。真儿,头顶往上一点按——跟你说多少次,在军中莫要叫我爹爹。我是兵部的正堂,你是兵部隶属的旅帅,咱们得避嫌着些。”
勇骁旅旅帅慕容真笑道:“爹爹真要公私分明,孩儿可要走了。天下哪有给上官按头的旅帅?”
“嘿,你这个逆子,连爹爹都不放眼里了——哎哟,就是那处!你用力按,哎哟疼死爹爹了!”
按了一阵,慕容淮头疼稍缓,他摆手:“行了,真儿,停手了吧。”
“爹爹,陛下为什么要连夜返京呢?”
慕容淮望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然后,他很快又闭上了眼睛:“真儿,你是武官,讨贼杀敌才是你的本分,陛下行止原因,不是你们武官该打听的。”
“可是,大伙都说,陛下就是怕了东平大都督,不然不会连夜撤营,走得这么急。。。”
“住口!天子之剑,威加海内,拓跋皇叔叛乱鼎盛之时,号称大军五十万,陛下连这么大的叛乱都给扑灭了,又怎会惧怕只有三万兵马的东平镇藩?我朝的福泽深厚,根基牢固,不是任何野心狂徒能动摇的。”
慕容淮叱责道,慕容真脸露不忿:“但爹爹,三伯伯对您也太不公了。他自己带着大军走了,却把您留下来抵挡孟大都督,这分明是借刀。。。”
慕容淮突然睁开眼,他以严厉的眼神制止了自己的儿子,然后,他望着桌面上那把黑se的尚方宝剑,注视良久,缓缓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真儿,这种话,你今后千万莫要再提。陛下赐我尚方宝剑,准许我自行独断行事,这是莫大的信重。君恩如此深重,为父也只能鞠躬尽瘁,竭力而报了。”
“爹爹,陛下准许你便宜行事,授予了您多大的权限?”
慕容淮望着自己儿子,不动声se:“与东平军交涉的一切事宜,吾皆可自主。”
慕容真喜形于se:“爹爹,这样就好了!只要我们答应东平军的要求,交几个人出去,那不就没事了?
三伯伯肯定也是希望你这样做的。因为爹爹您一向主张对东平军怀柔,所以他才把这个任务交给您啊!肯定是这样的!”
慕容淮站起身,缓缓走到帐前。他望着远方碧蓝的天空,久久伫立。良久,他转过身来,对儿子说:“真儿,勿要妄测天心。”
“可是——”
“陛下的用意,不是吾辈臣子该妄自揣测的。现在,既然陛下把与东平军交涉的任务交给了我,那为父想的,就是全力把差使办好了。其他的事,为父不考虑。
为父先前对东平怀柔,那是因为东平军是我大魏的有力镇藩,孟太保是大魏的有功之臣。如今,东平军咄咄逼人,目无朝廷,我们现在还谈什么怀柔,那是徒为人笑柄了。”
“爹爹,朝廷跟东平冲突,死了几个人,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啊。只要大家好好谈谈,把俘虏还给他们,再赔他们些银两,大家各退一步,事情未必没有转圜的机会。。。何必作那意气之争呢?”
慕容淮哑然失笑:“意气之争?真儿,你还是太年青啊,你还不懂啊!与孟太保的这一仗,迟早要打的。”
笑容一敛,慕容淮转为肃然:“真儿,为了大魏,也为了我们慕容家,这一仗,为父自不量力,就担当起来了!为父已经想了很久,除了为父,确实也没有其他人更合适了!”
比起自己的儿子,慕容淮多了几十年风霜雨雪的阅历,这也使得他看事情更加透彻和犀利。没错,这次的事情表面上看来,只是大魏朝廷与东平军之间的一次偶然摩擦,但更深的原因却是,吸纳叛军兵力之后,北疆大都督孟聚的实力急速跃升,野心随之膨胀。他对朝廷失去了一个臣子应有的敬畏,已有不臣之心。
几十年的人生经历,使得慕容淮深知:大海或许还有尽头,但一个权臣军阀的野心,那是永远不会有止境的。朝廷每向后退一步,孟聚就会跟着进逼一步,朝廷步步退让,只会退无可退,最后还是免不了要打上一仗。与其那样,倒不如现在就开打,不管输赢,起码挫了东平军的锐气,也挫了孟太保的野心,让他知道,朝廷不是让他予取予求的对象。
听出父亲心意已决,慕容真面露忧se,他说:“爹爹,东平孟太保骁勇善战,号称当世第一名将,委实不好对付——爹爹这一仗,有几分胜算?”
慕容淮哈哈一笑:“孟太保是我大魏的头号勇将,勇绝当世,用兵如神。而为父不过慕容家的一介无名老朽,蹉跎半生,一事无成,没想到老还有机会能与当世名将对垒沙场,这实在是为父的荣幸。至于输赢成败,为父早已不介怀了。”
慕容淮说得豁达,其实心中却是早已想好了:打归打,但最终还是要谈的。只是现在找孟聚谈的话,东平军气势正盛,条款肯定对朝廷很不利的。倒不如先打上一仗,挫挫孟聚的锐气再跟他谈。
东平军虽然崛起神速,但家底子毕竟还薄。自己立定营寨,稳守不出,几万兵马怎么也能守上一阵。等东平军屡攻不下,损兵折将之后,孟聚脸皮搁不住,那就该是他急着求朝廷谈判好收场了。
斗铠 三百一十七 对策(下)
六月六ri午时,也就是东平军给朝廷设下期限的最后时刻,一名东平军军官奔到了驻马村大营中,询问朝廷对东平军要求的最终答复。
这是和平的最后机会了,但慕容家并不珍惜这个机会。大魏朝兵部尚书慕容淮傲慢地拒绝了这个要求,他甚至都不肯接见东平军的使者,只是吩咐部下:“把这无礼之徒打出去。”
使者被赶走了,半个时辰后,东平军的探哨出现在马坡村的周围。东平军的骑兵三五人一队,在朝廷大营的四周游走,肆无忌惮地贴近观察朝廷大营的防御和工事,甚至奔到了距离大营正门只有十来步的地方打探张望着。
看到东平军的探哨出现,旅帅们都是心中一寒,情知北疆大都督言出必践,报复终于来了!
明知东平军来意不善,但毕竟还没开打,金吾卫也不好主动攻击那些探子。一个骑兵小队被派出驱赶东平军的探子,那个带队的伍正奔过去,嚷道:“此为朝廷军机重地,闲人不得逗留窥探。。。”
话还没说完呢,东平军骑兵便飕飕地she出几箭,当场把那喊话的伍正给she下马来。剩下的军卒大骇,立即调转马头奔回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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