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游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酒精过敏
而我们的对手则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我曾经说过,他们天生宽厚的大脚丫子能够让他们在雪面上来去自如,不会因为地形的影响而受到速度惩罚。这种畸形的体态让他们在走动的时候看上去就像是只行动迟缓的鸭子。或许你会因此认为他们并不可怕,我当然不会否定你智慧的判断。但你或许可以换个角度来理解这件事情——迟缓的鸭子当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比鸭子还要迟缓。
于是,当一群大脚野人高举着大木棒慢吞吞地向你袭来时,你原本尽可以躲闪得开这毫无章法的迟缓攻击,而现在却不得不拖着行动不便的双腿,硬着头皮向着那漫天飞舞的原始凶器迎将上去。
令人苦恼的是,这群尚未开化的高原蛮族不可能接受过战武士训练师们那严格到苛刻的战技训练,更不可能掌握职业冒险者那堂堂正正同时又准确实用的战斗技巧。大木棒在他们手中就像是一条发了疯的狂蛇,时而自上而下地乱捶,时而左摇右摆地横扫,有时候还会迎面向你直捅过来,甚至还会十分下流地从下往上反撩——我用自己亲身体验过的惨痛经历诚心实意地告诫你,在这场毫无技术含量可言的烂架之中,你所能做的唯一一件具有积极意义的事情,就是夹紧你的大腿,同时拿出你所有的虔诚向至高神祈祷,不要被这毫无章法的胡敲乱打意外击中你的要害部位——友情提示,尤其是你的裆部。
至少……嗷……不要被连续击中两次……
我始终搞不明白,在我当初成功专职时,那本随同“战武士的徽章”一同交到我手里的、没有任何属性加成的、既不能丢弃也不会损坏更不能用于交易的“战武士的手册”到底有什么用处。老实说,我曾经一度怀疑,这本手册仅仅是法尔维大陆官方冒险从业资格认证机构这个庞大的托拉斯垄断组织欺诈敛财的一项工具,它的最主要目的就是向那些像我一样的冒险者们强行收取五十枚银币的所谓“证件工本费”——其实它的成本比五个铜板多得有限。
当然,经过深切的反省,我终于已经悔悟这种阴暗悲观的处事态度:我实在不该以这最大的恶意来怀疑法尔维大陆的官僚——这根本用不着怀疑,就他妈是个板上钉钉的事实!
这本纸质粗糙印刷低劣的手工幽默印刷品上写满了那些古怪拗口而对你的冒险历程全然无用的大道理,它的上面写满了“勇气是战武士力量的源泉”、“战武士信仰纪律和秩序”、“牺牲生命保护战友是战武士的义务”、“战武士冲锋在前永不后退”等等等等没有用的废话,如果每个战武士都完全严格按照它上面所写的去做的话我保证这会是个最短命的职业。它从来也不会告诉你一些对于保住你的小命真正有用的东西,比如说现在我现在正在深切体会着的:冒险之前首先应该选择好你的战友。
直到那群粗鲁野蛮的高原土著杀到面前,我才意识到这样一个问题:在我们的冒险队伍中,一共有超过正常比例的三个远程攻击手,一个靠阴险偷袭和诡诈陷阱战斗的影贼,以及一个倒了血霉被他们临时诓骗来注定当作肉靶子的苦命战武士。在面对成群结队袭来的敌人时,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把那个命比纸贱的战武士一脚踹到人堆里去,让他依仗着强韧的防御力吸引敌人的怒火——如果仅仅是怒火的话,再多吸引一点也不要紧,可糟糕的是在他吸引到的许多东西中,怒火只是杀伤力最小的一种——为其他队友争取到全力输出伤害杀伤敌人的时间。
你能从这个结构简单而又行之有效的五人基本战术中发现无数的优点,比如说:降低生命损耗、提高全队生存率、最大限度地提升杀伤效率、加快队伍前进的速度……等等等等,这实在是一支像我们这样拥有超强杀伤力的野外冒险小队的不二选择。
这几乎是个完美无暇的战术,如果你一定要说它有缺陷的话,那也仅有一个勉强能够被称为“缺陷”的缺陷。但是,这个勉强成立缺陷却是如此的显而易见,以至于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喜欢上它:
那个命中注定的倒霉肉靶子就是我!
七八个肚大腰圆的大脚野人将我团团围住,硕大的木棒在我头顶飞舞,被这样一群野蛮人围住殴打,这无论对于谁来说都是一件悲惨的事情,而比这还要悲惨的是:我的责任就是要将他们牢牢吸引在我的身边,倘若他们中有谁转移了目标不再打我,我还得撅着鼻子扯着耳朵冲他们摆出一副鬼脸,用这种名叫“挑衅”的技能激发他们的愤怒,让他们愈加用力地殴打我,从而满足我的职业需求。
简单地说吧,现在我的任务就是对着一群雄壮魁梧浑身长毛的野蛮大汉奉献出自己的肉体,让他们用尽所有的力气在我的身体上全力宣泄蹂躏,倘若他们转身离去离开我还要想尽办法勾引他们回来……我实在是说不下去了——战武士真的像手册上写的那样是个“高尚的职业”吗?
把脑袋深埋在盾牌底下,任凭那些粗壮的凶器在我身上打得血花四溅,以至于在心理和生理两方面都饱受摧残的我泫然欲泣。一个既伤感情又毫不荣誉的动摇念头在我的心头默默滋长起来:我想换队友。
当人在饱受磨难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同伴的支持。有句谚语说得好:当有人分担痛苦的时候,痛苦就只剩一半。一想起与我并肩作战的战友,我沮丧的心中总算重新荡漾起一丝温暖:至少在我受苦的时候,我的战友们还在不懈地顽强奋战,他们不会浪费我的汗水和血泪,他们……
“哗……”正当我对我的同伴们寄予厚望的时候,一道刺骨的寒气擦着我的肩头飞掠过去,一根幽蓝色的尖锐冰棱随即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阳光经过冰棱的折射,发出一道五彩的光晕,直射进一个大脚野人的小腹。
这华美而危险的一击,是一个五十级的冰系强力单体攻击魔法“冰晶投射”。它是目前妃茵所掌握的杀伤力最为强大的一个攻击性法术,不但具有绝大多数冰系魔法减缓对手速度的附加效果,还能造成穿透属性伤害,在原有魔法伤害的基础上进一步增加杀伤……
“啵。”正当我对妃茵这不惜血本的一击强力魔法寄予厚望的时候,一朵小的像爆米花一样的血花在那只大脚野人的脑袋上羞涩地绽放开来,随之出现的是一个“—76”的数据——就算让我脱了鞋砸也比这造成的伤害多。
“怎么威力那么小?”我冒着被乱棍打死的危险回过头来大声哭喊。
“我也不知道……”妃茵同样恼羞成怒,“……大概是这群白胖子冰系伤害抗性高吧!”
“你怎么不早说!”我缩在盾牌底下大吼。
“老娘我这不也是刚知道的嘛!”妃茵用比我更大的嗓门吼了回来——这个女人似乎从来也不担心雪崩的问题。
“那可怎么办?我快坚持不住啦!”我胡乱挥舞着长剑反击,就连目睹自己战果的机会都放弃了。
“顶住,我还有办法!”妃茵并没有放弃努力,她用古怪的音调低声吟唱了一阵,一道寒雾蒙蒙的白色气团逐渐凝聚在她的手中。片刻之后,她吟诵咒语的声音忽然消失,这枚气团如同一朵流星般向我飘来,而后附着在我的身上。随即,我听见空气冻结时那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然后我的身外就形成了一片闪着冰芒的魔法铠甲。
这层冰霜凝就的魔法铠甲大大提升了我的防御力,同时丝毫也没有阻碍我的行动。尤其实用的是,每当大脚野人的棍棒击打在这层铠甲上时,都会受到一定的反弹伤害——更重要的是,都会因为冰系魔力的冻结作用而降低行动速度。
获得助力的我顿时精神大振,支撑着反击了两下,然后继续向妃茵要求支援:“好!很管用的法术!然后呢!”
妃茵沉着地告诉我:“然后,你就祈祷吧。”
“祈祷?”我的心理浮上一层不安的阴云,“祈祷什么?”
“祈祷在你死之前这层冰封铠甲不会消失……”妃茵十分认真地说道。
“除了让我祈祷之外你就不能做些实质性的工作吗?”我气急败坏。
“我可一刻也没闲着呢!”妃茵一脸地委屈。
“那你还都干了些什么东西啊?”我气苦难平。
“人家在帮你一起祈祷啦……”会长大人双手合什,一脸悲天悯人地看着我。
“不要把两只巴掌合起来,我还没死呐……”
呜呜呜……我想换队友……呜呜呜……
看来我能够从妃茵那里获得的援助仅止于此了,虽然她还在努力地用冰系魔法攻击着这群土著强盗,可那微弱的杀伤力实在让人无法对她报以希望,这就意味着我们中装备最好杀伤力最强的一个主要成员算是指望不上了——值得庆幸的是,在我的队友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使用冰系攻击的。
“弦歌雅意,你死到哪儿去了!怎么这会儿都没有看见你攻击?我快要死了,你倒是快来救命啊!”我缩着脖子扯着嗓门大喊。
“别吵,我才快要死了呢!”精灵神射手绝望的尖叫着,他的叫声听起来就像是有人正在用力撕扯一张破布,那濒临崩溃的尖啸声令人不由得心下惨然。如果说叫声越凄惨遇到的敌人就越多的话,那即便是用最保守的方法估计,他那里遭遇的敌人也至少是我的十倍。
而实际情况是,他那里一个野人也没有。
我们的潇洒倜傥玉树临风的纯血精灵神射手,此时正双腿跪在地上,高高地撅起屁股,拼命将自己那只英俊消瘦的漂亮脑壳往雪地里面塞去,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完全埋进冻土层中,看上去好像正在等待着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生根发芽,然后从他垂直向上的屁股眼里生出枝干来,一直长成一棵结满了精灵长耳朵形状叶子的常绿乔木——这种结束生命的方式确实很符合精灵族一直以来崇尚回归自然的世界观。
问题是,现在这个家伙似乎并不是在做一件关系到他种族信仰的意义重大的事情:他的全身上下都在无法自持地哆嗦着,身上的铠甲不住地发出“哗哗”的响声,听起来简直要把全身的骨头都抖碎了。
“你他妈的拱在那个鬼地方到底在干什么……”我恨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照着他撅起来的屁股狠狠踹上一脚——事实上,倘若不是面前这些纠缠不清的大脚野人,我一定早就那么干了,“……我们来到这里是要来拯救世界的,不是给你的屁股晒日光浴来的——而且就算真的是要来晒日光浴,至少你也该把裤子脱了啊!”
“救命啊……”弦歌雅意带着浓浓的哭腔凄凉地嚎叫着,听起来他的声音虚弱得已经快要到休克的边缘了,“……这里实在是太高了……呜呜呜……妈妈我害怕……我要回家……”
我无语地向身后瞥了一眼:我们正身处在一片陡峭的山坡上,山坡上光秃秃的,只有大片洁白的雪层,根本没有任何林木遮挡视野。在这片山坡下,一望无垠的广大原野向着无尽的远方铺去,即便是这随意的一瞥,我也忍不住为了故土大陆这片壮丽的河山而心怀激荡,仿佛一直恋家的冬鸟,正在俯瞰着大地。
最棘手的问题在于:在这群俯瞰大地的冬鸟之中,有一只好像正患着无可救药的恐高症……
万知万能的至高神在上,赐我面对这残酷现实的勇气:我能指望得上的队友,确定无疑地又少了一个。
我想换队友,真的,我想换队友……
独游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要换队友(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要换队友(下)
我注意到一个模糊透明的身影从我身边飘过——事实上,这个影子看起来太过肥硕,很难让人把他忽视——我冷得结满了冰渣子的心头总算淌过一丝暖流:在我遭遇危难的时刻,毕竟还有人站在我的身旁,支持我、掩护我、帮助我……
“坚持住,我把他们偷完了就来帮你……”长三角的这句毫无人情味的话简直比大脚野人最凶狠的大木棒给我造成的伤害还要大——并且让我持续流血。
一排大棒落下,四百多点生命洋溢在我的周围,让我艰于呼吸视听。我已经出离愤怒了,只觉得所住的并非人间。
我咬牙切齿地坚持着,不知道坚持了多久——反正我觉得这么长的时间足够长三角这个惯贼把这群长毛土著从里到外翻个底儿掉了——终于,我听见他的声音悄悄地传来:
“把他们往右后方那块岩石上引,我在那儿安了一排陷阱”
半兽人压低了嗓门嘶叫的声音浑浊得像是一堆泥浆,可此刻在我听来却有如美妙的天籁之音。这救命的消息来得正是时候,我忽然觉得长三角这个同志虽然有那么一点贪财,但在本质上实在是位不可多得的好同志——不,这个盗窃惯犯简直就是法而维大陆人民道德品质的楷模。
按照长三角的指引,我看见自己的右后方有一块巨大的岩石,积雪并没有把它完全覆盖,岩石灰苍苍的粗糙表面还在外面露出一道缝隙,犹如一条攀登的小路。
我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将面前这群丝毫没有谋略的原始人引向这条通往死亡的道路。我的退却激发了这群野蛮人的斗志,他们的两眼因为战斗的狂热而变得通红,恨不得一拥而上一通乱棒就将我捣成肉泥。他们并不知道,在前方的道路上,隐藏着比他们所见过的最凶狠的野兽还要凶残的危险,死亡的巨兽已经张开了獠牙,正在等待着将他们无情地吞噬……
“咔嘣……”强力金属机簧的收缩迸发出慑人的轻响,犹如一头巨兽摩擦着饥饿的牙齿,将上钩的猎物一口咬下,断绝他们脆弱的生机……
奇怪的是,我的腿怎么突然那么疼?
我一低头,一只锈迹斑斑的捕兽钳死死地咬合在一起,两排利齿已经深深地插进了……
我的腿上?!
于是,我的生命遭受了自从登上这片山坡开始战斗以来的最大损失,六百点生命从我的头上无情地喷涌,我立刻变成了一具鲜血的喷泉——尤为令人痛恨的是,这最沉重的一击居然不是我的敌人,而是我的队友给我造成的。
幸亏我刚刚喝下一大瓶恢复生命的药剂,这让我从“自己人”危险的误伤中十分幸运地留下了一条命来。
“这破玩意儿怎么会埋在这儿?”我简直现在就想把腿上这个铁夹子摘下来套到长三角的脖子上。
“它本来就是放在那儿的!”长三角辩白道。
“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如果怒火也是有温度的话,我现在一定已经被自己烧成灰了。
“怎么提醒你啊?那上头满满当当全都是陷阱,就为了让它们一个也跑不了。”长三角显出了身形,得意地指了指我的身后。
我转身看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设置陷阱的绿皮狂人在刚才短短的时间里已经将整块大岩石的上面就像是栽种大萝卜一样栽满了各色各样凶残歹毒的陷阱机关,其密度之大、品种之多,简直令人发指。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的工作也确实是卓有成效的,围攻我的那一大群大脚野人此刻都饱受这片高粱地般茂密的陷阱群之苦,许多野人同时身受六七种陷阱之苦,火烤电击冰冻剧毒利刺快刀老虎凳辣椒水捆绑皮鞭加蜡烛……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死得惨不忍睹。仅仅侥幸逃脱的两三个幸存者,也已经伤势惨重,没有什么威胁了。
在赞叹长三角卓越战绩的同时,我心里思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你……就没想过怎么避免让我被你的陷阱击中?”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像冻结的河流。
长三角顿时敛住了笑容,微微一愕:“这个嘛……好像没有……”
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副无比惨烈的情景:万一我踩中那个捕兽夹之后没能立刻收住脚步,而是继续向前挺进,那么……这火烤电击冰冻剧毒利刺快刀老虎凳辣椒水捆绑皮鞭加蜡烛之类的新鲜玩意儿自然免不了让我逐个细细品味好好消受了。
“你就不知道在周围布满陷阱,把这条通道留下来,好让我安全地通过?”我用力掐住这个半兽人胖子的脖子——他碍事儿的大肚皮让我不得不用力伸直了胳膊才能勉强做到这一点——拼命摇晃着,咬牙切齿地问道。
“我……我……我当时心里急得很,就没有想起来这些事情……不过不过……咳咳……”他拼命地摆着手向我讨饶,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着对我说,“……有一件事情……咳咳……我得尽快告诉你,要不然……咳咳……就晚了……咳咳……”
“什么事儿,快说!”我恶狠狠地说道。
“要是有生命药剂的话你最好现在就喝一瓶……”他一边说一边使出了“匿踪”的下流技能,然后远远地跑了开去,“……你刚才踩着的那个陷阱是有毒的,现在你的生命还一直在掉呢……”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的正确性似的,这会儿我的头上十分及时地涌现出一道“—70”的惨绿色字符。
神啊,求你给我换一个指望得上的队友吧,哪怕只换一个也好啊……
“轰!”爆破的轰鸣声声响起,为侥幸幸存的几个大脚野人奏响了死亡的交响。精灵驯兽师雁阵双手托住枪管,将枪托抵住肩头,左眼紧闭,右眼透过枪管前的准星专注地望向前方。她的皮肤白皙而细嫩,此刻却仿佛因着这场杀戮而透出一层兴奋的红晕。凛冽的风雪将她乌亮的长发抛向身后,仿佛一面令人心悸的黑色的羽翼,让人无法不联想起那些黑夜中美艳妖魔收取灵魂的传说。
随着她纤弱的手指轻轻激发,那粗大的枪口处不时喷射出灿烂的火光,为这冷白的万里山川增添了一抹热烈的颜色,犹如盛开一瓣瓣被鲜血染红了的死之花朵。
一个又一个大脚野人在她的点射下送命,那些看似强大粗壮凶残暴虐的高原蛮族在这个窈窕女性的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他们的生命脆弱得就像是一枚刚刚产下的鸡蛋,在代表着先进的技术文明和杀伐手段的火枪面前,只需要轻轻一磕,就会变得支离破碎。
终于,我从被一群不可理喻的野人围攻追杀、需要时刻面对着殒命丧生危险的艰难处境中解脱了出来。直到这时我才深切地感受到,从容不迫地做上几个深呼吸,全身放松地坐在地上,嚼上几片“全麦的黑色面包”等待自己的生命缓缓恢复,那是人的一生中多么宝贵多么难得的一种享受。
我将我内心深处所有的感激,化作一道炽热的目光,全部投向了不远处那个迎风傲雪、长发似舞的持枪女性。正是她的存在,才让我感到我所身处的这个世界毕竟还有一丝光明、一丝温暖、一丝希望残存,才让我不至于对“同伴”、“战友”这些原本应该付出所有信赖的名词彻底丧失信心,才让我感觉到自己并不是在孤军奋战——而且不是在孤军奋战的同时,还要提防来自背后的毒手和来自脚下的毒夹……
“轰隆!”飒爽的长发精灵很快就扫平了我们身边几乎所有残存的野人,当最后一个野人还剩下大概不到二十分之一的生命力时,他终于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扭转身体撅着大屁股“嘎嘎”惊叫着向后逃去。瞄着他臃肿丑陋的背影,雁阵冷冷地一枪轰去,他的头顶立刻迸起鲜明灿烂的两个大字……
失误……
仿佛是在庆幸自己死里逃生,那个丑怪的胖家伙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好像还着意地扭了扭屁股,然后才接着摇摇摆摆地向前晃去。
一丝不甘的愤怒神色迅速笼上了雁阵的面孔,她用清脆的声音大叫着:“别跑,给我站住!”然后努力地迈开脚步向前追去。
我说过,在这篇雪域之上,我们这些外来者的行动受到雪层的极大的麻烦。和这世上的其他许多麻烦不同,这个麻烦似乎并不会因为遇到美女而减小或消失。比如说,据我观察,美女在雪地中迈着八字脚撇开大腿努力挪动的姿势和我们男性同样艰难,而她努力从厚厚的雪堆中把自己的腿脚像拔萝卜一样挣扎着拔出来的动作也同样地不甚雅观。
所以,在雁阵徒劳无功的追击中,原本就已经身处火枪射程边缘的大脚野人越跑越远,很快完全脱出了她的攻击范围。
此时我们每个人都看得出,雁阵再这样继续追下去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她追得越远和目标的差距就越大。可问题在于,很多时候,让女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而在更多时候,让女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承认它,进而放弃,或者改正,就更不容易了。
所以当妃茵冲着她大喊“雁阵,回来吧”的时候,我们的暴力女枪手置若罔闻。
所以当长三角大叫“你追不上他的”时候,精灵驯兽师锲而不舍。
弦歌雅意没有试图劝阻他的恋人——事实上这个倒霉的家伙把脑袋埋在雪堆底下不敢抬头已经好一阵子了,要不是他每隔一段时间就抖抖麻痹的大腿和屁股,我简直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去多时了。
作为一名关心战友生死、富有团队精神的冒险者,我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劝阻自己的队友做这种徒劳的傻事的:
“雁阵,别追了,他还会回来的……”我喊道——当然,就连自己的好姐妹兼会长的妃茵都没能把她喊回来,我根本没指望自己的话能对她产生什么影响。
于是奇迹发生了:在我的深情召唤下,雁阵立刻停住了脚步,然后迅速地转过身来,用和刚才同样的努力加速向我们冲回来,这让我不得不在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同时浮想联翩:唉,作为一个男性,魅力太高了有时候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其实她完全没有必要这么给我面子的,莫非……
五秒钟以后,我发现我的魅力远不止于此……
在撇开八字脚狂奔而来的雁阵背后,不下二十个被激怒了的狂暴野人迈开大脚丫子狂奔而来,在他们前排一马当先的正是那个已经被妃茵蹂躏得只剩下了一小丝儿生命力的幸运儿。从某种意义上讲,雁阵终于成功追上了她的猎物——现在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已经足够一发子弹的射程了。
莫非这些家伙都是听到我热忱的呼唤受到感召追随我而来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苦笑着——那么魅力太高了果然还真不是一般的麻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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