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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苦杏仁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飞樱
幸福的苦杏仁
作者:飞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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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苦杏仁 楔子
人操汹涌的机场,重复上演着一幕幕相聚与别离。这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的戏,在嘈杂的声音里、撩乱的红尘间,仿佛永不休止。
入境大厅的巨大电子告示牌下,站着一位长发披肩、戴着墨镜的年轻女子。在拥挤的人群里,她高挑纤细的身影,以及那一身湖水绿的休闲装束,都使她显得相当出众。她脚边放着一个小小的皮箱,但与她整个人气质不协调的是,那皮箱上竟然贴着很多各国航空公司、观光纪念所用的贴纸。
“咦是你。”身旁传来一个略微吃惊的声音,她讶异的回头望去,看见一个身量略矮、笑容友善的女孩。
是飞机上她的邻座啊。她想着,礼貌的冲那女孩点了点头。
那女孩见状,很开心的笑着,打量着她皮箱上的各国贴纸,突然惊呼道:“希腊!我的天,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希腊了,你真幸福啊!”幸福这个字眼在一瞬间突然刺痛了她的神经。她脸上的笑意微敛,轻一颔首,却没说话。
“希腊漂亮吗希腊好玩吗希腊是不是像大家想象中那么古典,流传着很多很多美丽的神话”那女孩却没发现她神情间的细微变化,一径笑着,一口气问了好多问题。“告诉我一个,可好”
她沉吟了一下,对这样陌生的热情不怎么适应,却无法不接受。于是她点一下头,想在仓促间从脑海里搜寻出关于希腊的特别之处,但只想到一个故事。
“在希腊的某些小村镇里,有奇怪的风俗…”她说,有点出神。“如果一个人想要和另外一个人即使是陌生人也好成为最要好的朋友的话,那么他们就要从同一个杯子里喝水,然后同时听着相同的一首歌…”
“这样就可以了吗”身旁的女孩惊叹,脸上带着梦幻的表情。“好浪漫的传统啊!”她从自己漫游的思绪里回神,淡淡一笑。“但是,假如世界上的事,或者感情的事,都这么简单就能解决,那就好了。可以省掉多少烦恼啊、伤心啊、困扰啊、难过啊…”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么坦白的感慨。也许是因为面前女孩的陌生,也许是因为那女孩语气中潜藏着的关怀与热情,让她突如其来的想起另外一个人,一个始终在她的心底,浅浅的微笑着的人。
女孩看着她,突然直率的问道:“对不起,请问…你刚刚在飞机上,很难过吗”
她一楞,下意识想否认,但眼中看到的,只是那女孩陌生面孔上的关怀神情。那神情里的温暖很熟悉,丝毫不曾因为彼此的素昧平生而稍减。她说不出话来了,隐藏在墨镜下的双眼里,涌出了新的泪水。
她穿越了大半个地球,来见那个她一直念念不忘的人。但即将重逢的喜悦,却无法冲淡她悲伤的泪水。在飞机上,为了掩饰自己的伤痛,她拿出眼罩遮在双眼上假装睡着,可是眼中不断涌出的泪,却渗透过眼罩的夹层,湿了那黑色的布料。
她躬身提起脚边的皮箱,决定鼓起全部的勇气去面对不曾厚待他们的上天,和那使人悲伤不止的现实。
“再见,保重了。”
那女孩满头雾水的看着她,被她的答非所问搞得疑惑不解。“你…是要回家吗”
她笑一笑,终于能够平静的向前迈出第一步。
“不,我要去告白。”




幸福的苦杏仁 第一章相遇就是一种幸福
当荇湖第一天走进那间陌生的国小教室时,她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讲台下的他,短短的头发贴服的平伏在宽阔的额前,一双深邃的黑眸亮晶晶的,炯炯的凝视着她。
她站在讲台上,忐忑不安的环视着下面的一张张陌生的脸孔。有漂亮的、普通的、平庸的,也有沉静的、跋扈的、专注的、心不在焉的;那些好奇的眼睛,等一下会不会盈满顽皮嘲笑的神情呢
她深呼>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藏起了心底的畏怯与担忧,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低微而颤抖。
“我叫周荇湖…”这名字一说出口,底下立即响起了一阵令她心慌的窃窃私语,还伴随着小小声的窃笑。
每一个人都在笑,他也是。
她心里的惶恐不安猛然扬升到最高点,小小的脸也微微发白了,掌心里渗出了汗。她努力压抑下自己的恐慌,在心里命令自己要镇静、微笑他在满室笑声里,突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努力保持着正经的表情,认真的注视着她。虽然她仍在他眼中看到一抹掩不去的笑意,但他的举动,突如其来的温暖了她的心,使她鼓起了所有的勇气。
“今年十岁。”她清清楚楚的接下去说“来到这里之前,因为搬家的缘故,已经到过好多地方…”她在他眼中看到一丝惊讶,随即变为赞赏的情绪,衬得那双幽黑的眼眸闪亮,如星。
等导师将她领到他身边的座位坐下时,他向她转了过来,带笑的眸子里,有着某种闪亮的光采。
“你的名字,怎么叫幸福呢”她忍不住垂下了头,情绪有点低落。方才极力伪装起来的勇气,仿佛在这一瞬间消失无踪。父母的一时灵感,已经害得她每到一处都受尽了嘲笑。而且倘若再加上她的姓氏,这个名字似乎就变得更加可笑了。
周荇湖。
“我怎么知道。”她佯装不在乎的耸了耸肩。“如果加上我的姓,叫人还以为是装幸福呢。真夸张。”他注视着她,看出了那小心的隐藏在平淡语气之后的受伤。他温暖的微笑了,语调变得很认真。
“这是个很棒的名字,是我所听过的最好的名字。你叫幸福,就代表你今后的一生都会过得幸福啊。这总比叫倒霉好得多了。”她不禁失笑,抬起头来,看到那如阳光般晴朗、煦暖的笑容,仿佛在叙述着那可以感染他人的“幸福”
看见她今天踏进教室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他脸上的微笑也加深了。
“而且,这个名字如果加上你的姓,就更完美了。是真幸福的意思呢,说明你的爸爸妈妈,是真的希望你很幸福。”她轻笑了,低声的重复:“真幸福也许吧。”生平第一次,她开始感激自己那异想天开的父母,感谢他们为自己命名时,心中含着的祝福。而这样的体认,都是因为面前的他。所以,她也是感激他的。
那天下午,她跑出校门,跑到来接她回家的母亲面前,仰起自己的脸,很认真的望着母亲说:“妈妈,我还没有谢谢你。”母亲微笑了,那是一个很温柔娴雅的微笑。“小湖,谢妈妈什么呢”她仰着头刚要说话,视线的余光就捕捉到一个人影。那人影有着比同年龄的小孩更高一点点的个子,有着小麦色的阳光肤色,有短而贴服的头发,有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还有,温柔的笑容,和爱笑的唇涡。
她悄悄微笑了,继续说道:“妈妈,谢谢你给我起这个名字。”看见母亲因而惊讶不已的盯着自己,她的笑容更明显一些,知道自己以前那数不清的抱怨,真的确曾伤了母亲的心。
“因为你和爸爸希望我真的幸福,所以才叫我周荇湖,我到今天才知道。”她用娇娇软软的语气说着,张开两臂,踮脚抱住母亲的脖子。“妈妈,我好高兴。”母亲笑了,宠溺的揉揉她的头发。“你今天是怎么知道的呢,小湖”她笑着,手一指那个在不远处与同学谈笑的男孩。“是他说的。他说,我的名字是个很棒的名字,是他所听过的最好的名字。”母亲牵起她的手,往那男孩的方向看了一眼,轻轻的说:“啊,原来是这样。”她躬下腰看着荇湖“明天记得帮妈妈谢谢他,说妈妈很感激他…这么解释你的名字呢。”荇湖用力点点头,害怕这今日初相识的容颜,明天一觉醒来后,就会在自己脑海里模糊;所以她很用力的将那张温和爱笑的脸,镌刻进自己的心底,暗暗提醒着自己:明天,一定要记得谢谢他。
是的,谢谢他。并且,她想,她会记住他的。即使不是为了记住他的脸、好去表达自己的感激,即使不是为了任何一种可以说得出来的有形无形的理由;她也下意识的知道,她会记住他的。
那个温文的、亲切的、细心的、阳光的男孩。她在脑海里想起他的名字,那是她在他整洁的课本封面看到的,他的字迹方正俊秀。
高夙仁。
荇湖,和夙仁。
“啊,拼在一起就是杏仁了啊。”他神情怡然的笑说,看见了一旁低头盯着地面的她,歉然的改了口。
“啊,对不起,我总是拿你的名字来造词。”她仍然垂着眼,却拼命的摇头。造词那不重要啊。重要的是,那仿佛是一种冥冥中彼此之间的联系,一条无形中连结他们两人的线。
幸福,与杏仁。她想,她会记得的。
某一天,她无意中看到一本书,那书上记载着最新的考证发现。原来“杏仁”也是可以杀人的。那曾经叱咤风云的一代英雄拿破仑,在流放圣赫勒拿岛时,就是因为医师给他一种本来无毒、但与苦杏仁露一道服用,就可变成一种慢性毒剂的药水,而从此衰弱下去,直至死亡来临。
“胡说,不是砒霜中毒吗”他皱起了漂亮的浓眉,对这个理论很不以为然。
原来,杏仁也不完全是幸福的。拿破仑起初服用的是甜杏仁露,所以他没有中毒,他还活着。而活着,活着感受这个世界的欢笑悲伤、一草一木,无论如何就是一种幸福。
能让人中毒的,只有苦杏仁露。能使这份幸福消失无踪的,只有苦杏仁露。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自她手中夺走那本可怕的书,藏在自己的书包里,加重语气的下了结论。
“是砒霜。你怎么总是这样明明胆小,还要看这些讨论死人、中毒的书!”他生气了。她从来没有见过温和的他生这样大的气,所以她努力的、用力把这个最新考证,和苦杏仁露丢到脑后去了。
所以,她一直以为,世界上不管什么事情都会有例外;而她,就是那个例外,那唯一的、幸福的苦杏仁露。
因为苦杏仁露,本来应该是孤独的、丑陋的、不受欢迎的。
不是吗在圣赫勒拿岛上寂寞的度过漫长的流放时光,最后死于苦杏仁露之下的拿破仑,除了是军事天才之外,也会写浪漫感人的情书;那华丽的语言,为他获得了无数女子的芳心,却无法使他摆脱孤独终老的结局。那无言遥望着自己的故土,默默饮下苦杏仁露的日子,是怎样的苦涩、怎样的绝望呢原来那苦杏仁露,所指引着的,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是一条寂寞守望的路一条,没有终点的路。
可是,她不一样。她的身旁,有他呵。即使整个世界都背离她而去,她也不孤独;因为他在这里,他一直在她视线所及之处,隔着两寸之遥,在她面前温和的微笑。
她一直以为,这就是世界上所有的幸福。能这样的注视着一个人、喜欢着一个人、守候着一个人;珍藏着与他共度的每分每秒,在他温暖的注视里悄悄微笑…她的世界,都因为他的笑语,而变成更美的所在。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希望这样美好的时光,可以永恒停驻在这一刻;即使时光一定要如水一般流逝的话,那么她也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永远。即使与他同在的每个欢笑,她都不会忘;但是,倘若能一直亲眼看见他温柔的笑容,而不是反复的在回忆里搜寻,在脑海里描绘着那样牵动她心的微笑,不是更幸福吗
刚刚放学不久的校园里,仍然挤满笑语喧哗的学生们。而他们两人,坐在树丛后的一块大石头上,但他却把自己脚边放着的书包,更往一旁移动了几寸。那书包里藏着那本关于拿破仑和苦杏仁露的书,他刚才虽然难得生气的把它抢了来,却还是担心她会记起,于是再把书包往树丛下挪了挪。
她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她只是那样出神的似乎在想着什么,看得他有一点不安了,担心那沉默代表着她恼了他方才略显严厉的语气。他一向不擅长哄女孩子这种本事,所以现在除了伤脑筋之外,也不知道是不是该直截了当的问她是不是在生气还是想些别的方法来打破这片尴尬的静寂。
“哎,荇湖…”他终于以手肘轻轻捅了捅身旁她的肋侧“我们来比赛,看谁能把小树枝丢到房顶上,怎么样”这…这是什么提议她从自己漫游的思绪中回神,微微的吃了一惊。她盯着面前一排低矮的校舍,又看着他从地上捡起的一根只比手指略长的小树枝;然后她的视线移往他的脸上,却意外的在那层小麦色的健康肌肤上,看到一抹淡淡的暗红。
那…是微微的紧张吗她不禁自问。方才一刹那间闪过脑海的念头,却凝滞在他脸上浮现的温和笑容上。那微笑看起来是从容的,并没有紧张的情绪;但她却心情突然灿亮起来,从石头上一跃而起。
“好啊!我们就来比赛,我才不信自己会比输你!”他大笑,促狭的看着她细瘦的手腕。“好呀,要不要来打赌输的人要请客!”她白了他一眼,没有随着他的口气接下去,赌气的说什么“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说不定输的人是你”之类的话;因为她愕然发现,自己竟然舍不得小小的抢白他一番。她向来是不习惯与人做这口舌之争的,偶尔与他的拌嘴,也往往是在他们很快的各退一步之下告终。
“那假如打成平手,怎么办”她弯腰拾起一根小树枝,开始目测那排旧校舍的高度。
“还没开始比,你怎么知道”他挥动手臂向上一抛,那截小树枝划出一道弧线,落在房顶上。他笑着,在那灿烂笑颜里,调皮的神色一闪。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先前被他抛上去的那截树枝,就沿着房檐的倾斜,又一路滑落下来,直直的在他们眼前掉到地上,一直滚到他们脚边。
他的笑声呛在喉咙里,看了看她忍俊不禁的神情,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抓抓头发说:“糟糕!生平第一次说大话,就被你抓到把柄了。”她侧着头看他,晴朗的天空里阳光明媚,暖洋洋的照在他们身上。她的心里突然泛起了一阵温柔的涟漪,她收住了笑容,向他眨了眨眼睛。“放心,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那当然啊,万一被校长或训导主任抓住,那还了得”他宽心一笑,故意曲解她的语意。“那时候,不管你是不是全年级第一名的才女、老师心目中的乖乖牌,也都要跟着我一道受处分了”跟着他一道明明知道他没有其它的用意,她的心还是微微跳快了一拍。那不经意的言语,和他唇边浅浅的一抹笑,都在阳光清风的温润下,在她心的最底层投射出幸福的光晕。只是个国中生的她,一直以为幸福是太深刻也太玄妙的字眼,却从不知幸福原来可以是这样简单的事;一举手、一投足,一句轻语、一抹微笑,都可以温暖她的心,使她不由自主的想要笑着,去看这个世界。
在心情愉悦的时候,人的力量是不是会变得特别大她不知道。但她又拿起一根小树枝,冲着房顶猛力一丢。
“要多使一点劲啊,不然会落在房顶的斜坡上,滑下来呢。”他在她身旁仰着头看那树枝在空中划出的轨迹,一边不忘笑着提醒她。“看我的经验,难道还不够惨痛吗”在他们两人注视下,那根树枝居然落在房顶上。而且是房顶最高处那一条棱,他们看着那树枝在那一条棱线上晃了几下,竟然向房檐的另一边滑落下去“啊!你竟然比我先成功呢!”他脱口叫道,语气里却没有懊恼,反而满满的全是笑意。
她楞楞的仰望着那高高的房檐,不敢相信自己会将树枝丢过了那排校舍,丢到另一边的校园里去。但肩头传来的轻拍,提醒了她成功的真实性。他笑着拍拍她的肩,把目瞪口呆的她唤回现实中来。
“你真是太厉害了,荇湖。”他真诚的称赞道,仿佛从这种类似孩童玩耍的小事里,就可以真的看出她的杰出,使他心服。
她仍然大睁着一双眼睛,还没完全回神,就听见校舍那一边传来气急败坏的咆吼:“啊!是谁在那边丢树枝竟然打中了我的头!这样很危险知不知道学校是明令禁止这种游戏的…”他脸色微变,立刻一手拖起她、另一手不忘顺手从树丛下捞到刚才藏起来的书包,简短的低头对她说:“糟了!我们打到训导主任了!快跑!”她吓了一跳,被动的被他牵着手,一口气向校门口奔去,跑得那么快,像电影里仓促却紧张刺激的逃亡。
“快!快点呀!你这么慢,会被训导主任抓到的…”他焦灼的说着,顺手从她肩上抓下她的书包,往自己肩上一甩。“快跑呀,荇湖,快跑”她拼命的跑着。跑呀,跑呀…风夹带着冷空气扑面而来,打在她的脸上,冲入她的鼻腔;她上气不接下气,双腿双脚既酸痛又疲累,几乎要抬不起来。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一直冲出了校门口,他拉着她蓦地转了个大弯,藏到一株大树之后的阴影里。
他松开了她,而她靠在墙上,气喘吁吁,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则靠在树干上,奔跑之后的大汗淋漓,他一仰头呼气,额上的汗珠就沿着脸颊的线条滑落下来,一直落到他衣领上。
他们稍稍平顺了气息,彼此相对而视,半晌,他突然“噗哧”一声失笑,随即仰首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她虽然从头到尾都有点莫名其妙,但看着那样灿烂开怀的笑容,不禁也被感染了,抿唇微笑起来。
“喂,你笑什么”他笑了一阵子,突然神色一正的问她。
她闻言一楞,下意识的反问道:“那,你又笑什么”他看着她,一瞬之后又大笑出声,笑得弯下了腰。她莫名其妙的在这笑声里脸红了,跨前一步,轻推了他肩膀一下道:“你这是干吗跑的时候>吸>进了笑气吗”“笑气”他终于勉强收住了笑声,但那双黑眸却格外明亮,隐隐含着一丝笑意。“我是在笑你,平时上体育课,凡是投掷用的东西,像铁饼啊、铅球啊…统统扔不出多远,还要一再补考才能过关;没想到今天第一次扔树枝,就准确打中训导主任的头…”他想了想,不禁又咧开嘴笑起来。“全校有多少人,会因此而感谢你为他们复了仇啊!”她的脸更红,但又毫无办法回击。虽然今天丢树枝的提议是他先做出的,但也幸而他今天及时反应过来,拉着她逃掉;不然以她的速度,一定会被怒焰冲天的训导主任抓到,狠狠给予记大过处分…这样一想,仿佛他又变成了救她一次的英雄。
而且…能这样看着他飞扬的、开怀的笑容,真好啊。
从浓密树冠之中,叶的隙缝里投下的一丝一丝阳光,有如光的雨,在影的笼罩下洒满他的容颜;突然间,一切旁的人、纷杂的事、撩扰的世间,都好象不存在了一样。只有他,灿烂的笑着,倚着那棵大树,低低的说着话,不经意的挥去额上的汗珠。
他头顶是光、身后是影,而他在那光影的交错之间,从光与影的间隙里投射过来一个注视,似是专注、又仿佛只是笑谑,在她心底投下一圈圈似有、若无的波光涟漪。
在那一瞬间,她突然在想,倘若能拥有这个微笑、这一瞬轻飘飘却深长的注视,倘若这一刻能凝注成为永恒,那…就是她这一生所求的幸福了。
阳光很好的暮春午后,全年级受了校长心血来操的命令,挤在操场上练习集体舞。以一男一女为一组,虽然不是社交舞,但牵手的动作也在所难免。这下所有人的兴趣被激发到最高点,操场上一片欢声笑语。
“国二甲班,统统闭嘴!”在屡次无法平息学生们的骚动议论之后,班导师终于发飙了,叉腰站在原地,指着已排成两队的男女生们狂吼道:“立刻围成一里、一外两个圆圈!谁动作稍微慢一点点,回去就给我抄写长恨歌一百遍!”他们班的导师是教国文的,平生最爱的就是“长恨歌”假如是罚抄写、罚背诵、上课突击提问的话,内容十有八九是“长恨歌”开玩笑!那么长的一首诗,再抄上一百遍之后,自己一定也会恨死导师的;因此大家立刻噤声,不到两分钟就站成里外两圈。当某个人影在荇湖面前站定时,对方定睛看了看她,竟然惊喜的笑了出来。
“荇湖真幸运啊,能轮到和你一起跳舞。”这温文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荇湖也不禁惊喜笑道:“夙仁怎么会是你呀不是按学号排的吗”“今天有几个人跷掉了,七排八排的竟然就轮到我了。”他简洁解释,但顿了一顿之下,还是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腼腆的笑着承认“好吧,我招了。我是特意拜托别人和我换位子的,要和女生一起跳舞,假如不是你的话,我跟其它人又不熟,实在太尴尬了。我一直在担心,如果轮到别人,我怎么办多尴尬啊…”她的心飞扬起来,在阳光下悄悄的唱着歌。她偏着头,看他难得一见的窘迫神情,阳光温柔的在她心底荡漾开来。
“我也是呢。很高兴我的舞伴是你。”操场上的扩音喇叭里开始播放音乐,但也许是音响效果的问题,听起来怪腔怪调的,引起大家一阵大笑,连他也忍俊不禁,笑出了一口白牙,整个人洋溢着很阳光的气息。
“天哪,好奇怪的音乐哪。这下什么气氛都没了。”他笑着,突地倾身在她耳畔,伸手一指不远处的某位男生,低声说道:“亏他还期待得半死,特意拜托别人,换成杜思蓉的舞伴哩。”她惊讶的看看那男生,再看看他。“他…暗恋思蓉吗”怎么她和思蓉身为好友,却从没听思蓉提起过这件事
他暗暗给她一记轻轻的肘撞。“嘘,小声一点。如果暗恋也要喊得人人皆知的话,还叫什么暗恋呢”她一怔,回头直视着他的脸。“暗恋一个人…不能说吗”她自言自语“那…怎么会是一种幸福呢”看着她认真的疑问表情,他也略略敛起了笑意,微侧着头想了想。
“是啊。暗恋是一件痛苦的事吧。”他沉吟的说,却又转向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但是,倘若能一直这样注视着某个人的微笑,也是一种幸福吧”“…是的。”她不由自主的赞同了他的话,但脑海里却依然勾勒出不散的疑惑。
倘若只能这样默默的注视着某个人,而不能拥有那抹微笑,对于他的喜怒哀乐全都无能为力的话…这样悲伤的幸福着,这样虚幻的拥有着,对于自己心底那长久的期待,真的能无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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