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号当铺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深雪
老板望着绝望的男人,暗自叹了口气。他知他改变不了男人的心意,他于是说:“你的理智的典当价值是那所你的妻女正在居住的房子,以及一笔现金,足够她们简朴地运用三十年。”
男人的目光内是感激。“谢谢你。”
老板拿出协议书,递到他跟前,说的仍然是:“想清楚才签署。”
男人注视着当中签署一栏的空白位置,表情定格了三秒,接着>吸>上一口气,挥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男人抬起来的眼睛,有那具气魄的坚定。
老板说:“那好吧,我们开始了。”
只见老板扬手做了个催眠的手势,接下来男人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蓝天与草地,然后是一名穿婚纱的少女,那婚纱的款式有点古旧,少女的脸孔清雅可人,少女在咧嘴微笑,伸出她的左手,让眼前人上前来握住。男人也就仿佛感受到她的体温传至他的手心内,那一刻,多心满意足。那是他的妻子哩,二十多年前,她在阳光明媚的一天嫁了给他,那一天,他和她,在同一个天空下领略着幸福。
接着,男人看见他的女儿出生了,女儿牙牙学语,&x5f88;&x5feb;又背著书包上学。男人伴她温习,与她到海滩习泳。而忽然有一天,女儿居然带了一名男孩子回家,她告诉男人,那是她的男朋友。
男人深深的叹喟,每天辛勤地劳动,岁月擦身而过得多急速,不知不觉,已经二十多年了…
在理智失去的一刻前,男人脑海中出现了他一生最美好的片段,老板让他重温。就在男人叹喟过之后,随着老板轻放在他头顶上的手心,男人的理智急速地脱离了他,转送到老板的手心之内,有那一抹米白色的光华,轻轻敲开了他的主人。
他的理智,已被抵押送走。
男人后来被发现在他所居住的城市的天桥底,以吃垃圾为生,他衣衫褴褛,神志不清,过着无尊严的日子,与一头流浪狗无异。
他的妻女后来找到他,把他送进精神病院,他被关在一众同样失掉理智的人的身边,白衫白炮,摇摇摆摆,行尸走肉般过日子。没有思想,没有合理的反应,当心头有想表达的说话时,只能以无尽的尖叫替代。
“呜…呜…呜…”是男人的叫声。
也十年了。十年前,一个这样的男人典当了他的理智。
老板一直念记着他,他意欲为这名客人赎回他的理智,纵然,第8号当铺并不鼓励客人赎回他们的典当之物。
第8号当铺有不张扬的条文:每一名客人,最终都要倾尽所有。
阿精把这条文保持得十分完好,老板却偶一为之的打破这规条。当然,他做得很技巧。
老板合上他的双眼,他在脑海中搜索他的资料。
这是未来的一段资料。人的命运是注定的,历史档案有历史的资料,将来档案有将来的资料。他要搜查一个人,没有太大的难度。
合上的双眼中,急速越过一个又一个编号,像角子老虎鸡的滚动画面一样,老板要的人,就在这堆数字中。
需要的数字来了,老板的眼皮轻轻跳动了一下,数字便停在他的视线内,然后数字拆散开来,在分析的空间中,出现了一名少年的脸孔。
画面逐渐放大,看清楚了,少年年约十六七岁,但不会吉话,智力也低下,他整天望着电视机像笑,口水侧淌半边肩膊,他不能照顾自己,而他的亲人要照料他一世,他是身边人的一个大重担。
这名少年是属于将来的,他会是失去理智的客人的女儿一年后出生的儿子。
老板决定了,要与这名旧顾客谈一谈条件。
老板于是光临男人所在的精神病院。
时为深夜,病人都服下了安眠葯睡去,病房外偶有医护人员步过。病院的情调,在晚间看上去,一切都是灰色的。
男人住在一间六人房间,他的床靠墙。老板站在他跟前,端详他的脸孔。十年了,男人今年五十五岁,典型中年人的容貌,略胖,眼皮开始下垂,头发白了三分一。十年前老板遇上他之时,他很瘦,虽然沮丧,但眼神好坚定。
环境与年岁,就这样改变了一个人。
男人睡得很熟,就这样,老板无办法与地沟通,也事实上,失去了理智的人,就算醒来了,也无法与人沟通。
因此,老板为男人准备了他的理智,老板把手轻轻按到男人的额头上,三秒之后又把手移离。
理智归位了。
老板说:“多年没见了。”
这句话反映在男人的梦境中。在梦境内,理智也久违了,十年,他活在乱梦一片,今晚,罕有地,在梦中,有一句清晰的话响起,更罕有的是,他听得明白。
男人回话:“请问,我的妻女生活得可好”这是男人首先关心的。
老板说:“请放心,你的妻子身体健康,女儿三年前结婚了,而在三个月之后,她将会怀上第一胎。”
男人感叹:“太好了。”
老板说:“她们之所以有好日子过,全因你牺牲了你的理智,换回她们一个似样的生活。”
男人轻轻说:“我很愿意,我没有后悔。”
老板问:“但你失去了与她们共聚的十年。”
男人说:“都过去了。”然后他又问:“我还有多少年寿命”
“二十年。”老板回答。
男人不做声,他明白,他还有二十年失疯心的日子。
他望住老板,他说:“其实这十年我也有思想的,只是好混乱,也一直组织不起来,片段很零碎,我是留在一个大迷惑之中。”
老板说:“我可以让你赎回你将来的理智。”
男人表情讶异。
老板说下去:“但要用你女儿未出生的儿子作交换。”
男人也就断言:“不能够。”
老板微笑:“你是一名正人君子。”
“且听我说。”老板向他解释:“你的孙儿智力发展不足,他有一个弱智的命运,你的女儿会为了照顾他而疲于奔命半生。他的出现,剥夺了她人生的许多快乐。”
男人也就明白了。“老板…”
老板说:“把你孙儿的灵魂典当给我,我便让你赎回你往后二十年的理智。”
男人望着老板,眼神内尽是感激。他知道,这是老板故意的帮忙,一次无遗憾的两全其美。
老板告诉他:“你的女儿在怀孕两个月时胎儿会流失,而你的精神病会在半年复医治得好,你将会回复理智,你的生活会重新有意义。”
男人本想一口答应,却随即他想起了一件事,他问:“我的女儿以后仍然有怀孕的机会吗”
老板回答他。“三年后,她会拥有一名女儿,那孩子性格良善,与你很投缘。”
男人禁不住心花怒放。
“接不接受这单交易”老板问。
“感谢你。”男人告诉老板。
老板说:“这只是一单fairdeal。”
“我接受。”男人点下头来。
“那么请你合上你的眼睛。”
在老板一声吩咐下,随男人合上眼睛的这一刹,他忽然感受到一种无尽头的跌堕,像一切有理智的人的噩梦,飞堕进一个充满离心力的空间之中。
真实是,老板仍然站在他的病床边,老板的手接到他的额前。
那跌堕终止了,男人低哼一声。
老板移开了他的手。男人的理智全然归位了。
病床上的男人表面上一如他的同房,合上眼在熟睡,然而,从明天起,男人的理智会一步一步重新运作起来,他将拥有比身边同伴珍贵的东西。
他会变回正常人,会被这所精神病院视为他们的医学奇迹。
老板离开了这问病房,离开了这所精神病院,他的心情十分好。他忽然想起了阿精,那封寄到大宅的信不是来自吧黎的吗老板的表情略带笑容,他也想往吧黎走一走。
决定了之后,老板便起行。
许多年之前,他与阿精一同来过这城市,那是起码六十年前吧,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阿精的话文能力仍然很差,人生路不熟,每一步都要跟在他身后。但她是那么容易兴奋呀,周街指指点点“你看,有这种帽子!”“什么当衔接吻”“那间甜品店的蛋糕是什么朱古力吗”“为什么这城市的人都爱养狗”
在那极有情调的年代,他们享受着长生不老的新鲜感。那时候,二人都&x5f88;&x5feb;乐。
今时今日,阿精来来回回这繁华虚荣的城市也十多次了,老板大概知道她干了些什么,不停地吃,不停地购物,然后表现得像个中国公主,很有派场地使唤洋人为她搬这抬那。
老板坐在一家露天咖啡座上,望着眼前景物微笑。不知阿精有否坐过这位置她在这个角落里又吃过些什么有一边吃一边皱住眉品评吗
老板在一个阿精不知道的时空中幻想着他的风姿,在她仍然四周围奔走尝尽世间美食时,有一个人,在默默感受地停留过在这城市的余温。
他在感受她,而她不会知道。
第8号当铺 第三章
一九00年,老板原本有一个名字,姓韩名诺。
出身富裕家庭,父亲为洋人商行的买办,为人洋化,他让韩诺自小接受神父办的学校教育,让韩诺学习外语和科学,并给他音乐方面的训练,韩诺八岁开始,便学习拉奏小提琴与及弹奏钢琴。
至于中国的四书五经,父亲另聘老师私人教授。
学贯中西,为父期望儿子长大之后效力国家,成为新一代真正具有知识的中国青年。
他们是广东人,家住一幢中西合璧的大宅,建筑材料选用石和砖,而不是一般中国人所用的木。大门外有绿草地,草地中央有一圆形喷泉,而喷泉内的一只兽,却又是中国的麒麟。
大宅的布置更是华洋兼备,款客的地方所用的是洋沙发,又有洋人的水晶吊灯,地毡来自波斯,然而寝室的布置一律中国化,花梨木大床,酸枝桌椅,中式洗面盆,但睡床上的枕头,韩老先生还是选用逃陟毛软枕。顶会享受。
韩老先生出身自官宦人家,十六岁与范氏结亲,之后一直恩爱,没有纳妾。韩诺为次子,对上是一姐,子女少,韩老先生自然更着意栽培,尤其对儿子的教育与品德,甚为注意。
韩诺的姐姐十九岁出嫁,所嫁的夫婿是同一洋文老师门下的学生,韩老先生不仅让女儿学习洋文,亦让女儿结识朋友,当然他得保证,女儿的朋友亦是有头有面之辈。女儿嫁进一户书香门弟,转老先生也深感安慰。
在韩诺二十二岁之年,韩老先生送他到英国留学,在彼邦,年轻的韩诺剪掉辫子,穿上洋服,与洋同学一起学习,他修读的是医学及法律。
就像当时所有的中国青年,他对救国救民很有梦想,他日学成了,便回祖国行医,以科学的技术使祖国更进步。
勤奋的学生,在彼邦的生活颇为寂寥,华籍学生不多,只有六人,大家聚在一起讨论国事,把中国与西方国家比较。
但言语上的切磋,不算是真正的课余活动,当四野无人时,当真正感受到寂寥时,韩诺便抱着他越洋带来的小提琴。
他奏起莫札特zart的哈夫纳小夜曲。宿舍外植有一丛丛玫瑰,八月,是玫瑰盛放的季节,夜间花儿释放更浓的香气,他在似乎听得懂他的琴音的玫瑰前,好好的奏罢一曲。
还可以再奏舒伯特scubert的罗沙蒙德芭蕾舞曲,海顿haydn的奥地利颂诗也是优美的选择,舒曼schun的浪漫曲也适合在夜间拉奏。
来了这里有这样好,乐谱容易找得到,韩诺可随意在商店内拣选他喜欢的乐曲乐谱。
而且,他更往音乐厅听过誉满欧洲的乐团的演奏,英国的音乐厅之宏伟瑰丽,远远超乎他的想像,金色的墙,红色的丝绒幕幔,衣香鬓影的绅士淑女,男的手握雪茄,女的手摇扇子,他们讨论刚才的演奏,讨论着乐曲,这种文化的优悠,与韩诺成长的地方大有差异。他不讳言,他更喜爱这个暂留之地,共同兴趣的心灵还要多一点。
但无论看多少次音乐演奏,他所能得到的乐谱再多再完整,日子还是很有点孤独。韩诺不知当中亏欠些甚么,只知,在越美丽的夜里,便越体会得到空虚。
后来,英国的秋天来了,风很大,近乎风声鹤唳,由学院步行回宿舍的一段路上,风哭叫,落叶被卷起,他走在只余丫枝的大树下,抓住大衣的领口,却再用力抓,风还是卷进大衣之内。已经很冷了。
不知甚么时候会下雪广东没有雪,他有点担心他会捱不住。
后来,韩诺收到父亲的信,请他接待从中国来英国的官员一家,姓吕的清朝官员一家人会在伦敦居住一年,替清政府办些事,他们刚到步,韩老先生希望儿子能好好招呼他们。
其实韩诺自己也只抵步了半年,有太多地方他没去过,最熟悉的只有宿舍一处啊!但当然,他不介意认识一些父亲想他认识的人。
吕氏一家抵步伦敦时正值初冬,他们先乘船抵达南面港口,再转乘火车到达伦敦。除了韩诺在火车站迎接他们之外,还有两名英国官员,韩诺也就知道,吕氏一家是重要的人物。
火车到达了,吕氏的仆人帮忙搬抬行李,然后吕氏夫妇步出火车,接下来,韩诺看见一名少女紧随步出。
她穿洋装,姿容秀雅,冗长的旅程没有减低她的清丽,她有一种闲雅的气质,再奔波再劳碌也减省不了的气度。
教韩诺一见便欢快。
他抖了一口气,顷刻精力充沛起来。
热情地,他马上上前向吕氏夫妇问安,然后随手抓起一件行李往肩上背,别人猛说着这是下人的事,他也不理会,硬是觉得,自己最好做些甚么。
他与吕氏夫妇及吕家小姐同坐一辆马车,一路上他们都闲聊着,吕小姐也加入谈话,她的神情从容坚定,没有忸怩,是光正正的望着韩诺,甚有别于一般的闺秀小姐。
因着吕小姐的大方,韩诺也就放胆提问了:“吕小姐第一次欧来”
“对,”她笑容满脸。“但在家我已早早为这次旅程作准备。你看,我穿的是洋装。”她拍拍她的大襬裙子。
本来还有很多问题要问,诸如订了亲没有,但他决定下次见面才问。
吕氏要在伦敦逗留一年,他有的是时间。
马车转进一住宅区,吕小姐吐出一个字:“jubilee…”她说:“我们到了。”
韩诺怔了怔”很不简单,还懂得外文哩。不由自主的,他自顾自咧子邙笑。
吕氏一家住进芵国政府提供的住宅,韩诺在人家的大宅内走来走去,非常宾至如归,他决定,以后多点来坐。
那天的风也很寒,他的大衣也一样透风,但今次他不用抓住领口,他不觉得冷。心不知多暖。
吕小姐名韵音,韩诺知道之后心情高涨了许多天,这简直是天作之合,以音乐作为伴侣的他,居然遇上了以音乐作为名字的她,韩诺相信,他俩甚至不用夹八字,任谁也能明白,他俩是绝配。
韩诺常常到吕府,为吕太爷处理一些艰深的文件,吕氏父女也懂英语,只是还有不明白的地方,韩诺就为吕氏帮这个忙。
而吕氏有甚么官方与非官方宴会,韩诺也被邀为席上客,一下子,生活忙碌起来,再也不用每晚对牢窗外拉奏小提琴消磨光阴了。
对于吕韵音的出众,韩诺真有点咄咄称奇,一个从未出过门的千金小姐,丝毫没有一般闺女的害羞小家子态,每句说话每个眼神都坚定大方,对着他,对着洋人,她比起任何一名洋女士,丝毫不掼气度,得体怡人,讨人欢心。
他看得出,她比他要强,这一种自惭形秽,令他更敬爱她。
有一回,韩诺向吕韵音试探:“为甚么你的爹娘不为你订亲”
“我”她笑出声音来。“我已推过两门亲事了!不过皆因我的两名姐姐都早早嫁了出去,爹娘还不急将我送走,这次来英,也好让我为他们作个伴。”
而且,她更自报年龄。“不瞒你,我已二十三岁了!全个家族,女性来说,数我最大还末嫁人。”
韩诺点点头,他说:“不用怕,我也是二十三岁,也尚未定亲。”他表情傻傻的。
“为甚么你又不定亲”她的目光炯炯。
他清了清喉咙,然后说:“我的爹娘赞成我先行寻找意中人。”
她瞪大眼。“甚么”
“我的大姐也是自由恋爱的。”韩诺说。
她有点不相信了:“真是不可能的事!”然后她走前一步,回头瞄了他一眼,那眼神,饶有深意。
看得他的心狂跳。
韩诺也曾与同窗到酒吧见识过当地狂放的洋女士,那种野性、放荡、与男人一样的意志,真叫他看不惯。只是突然间,他从吕韵音身上,也看到一股类近的特质,这个女人,本性其实是不羁的吧。
这使他更深深被她>吸>引。
推掉亲事,唸洋文穿洋服,勇敢面对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她真的比他强得多。
这一夜,他拉奏韩德尔hendel的赛尔斯慢板段落,不由自主的,他拉得特别好,特别的充满感情。
已经下雪了,但原来,雪落下之时,并不那样冷。
有一回,吕府举行一个小宴会,形式为当时流行的年轻男女小型音乐会,由已相交的家庭中派出年轻的代表合奏或独奏一曲,韩诺被编排与当地一名门千金合奏比才bizet的阿莱城姑娘,他拉奏小提琴,洋少女则弹钢琴。
通常这些聚会都是先聚集一起吃点东西,然后音乐会使开始,接着是在花园间漫步,有意思的男女争取机会了解对方及交谈片刻,这足很摩登却又合乎礼节的活动。
地点在吕府举行,但安排的是一位英国官员的太太,席间除了韩诺之外,更有他的两名华籍同窗,当然还有吕韵音,但负责表演的,华人当中只有他一人。
韩诺之前已练习了许多次,首次在吕小姐面前表演,令他很紧张,他一边拉奏一边望着席上的她,他发现,她的目光内有的是欣赏,他安慰了,这还是首次,他在她的眼睛内,寻找到认同。
忽地,自己所有的价值都被肯定了。
却又忽然,吕韵音笑起来,她用扇掩面,笑了大约十秒。而之后,她的神线再也没落到他身上。
韩诺但觉,这一切实太悬疑。
一组又一组表演过后,大家走到花园之外,喝茶吃点心。吕小姐正与两名洋青年交谈,韩诺在他们身边绕了两圈,他听到他们说及中国的情形,然而洋男子的眼内,望着美丽的吕韵音的眼神,丝毫与关心中国无关,他们关心的是面前东方美女的>吸>引力。
三人都没邀请打圈的韩诺加入话题,甚至,望他一眼。他气馁地走到另一端。而刚才与他合奏的英国少女,徐徐与他攀谈起来。
他一边和她说话,一边把眼神断断续续放到吕韵音身上,显得非常忙碌。
及后,他身边又加入了那两名华籍同窗,大家不着边际地说着中国的园林设计和西方的不同之处,韩诺有一句没一句地听者,直至他看见吕韵音离开她身边的洋青年,他便跟到她身后,她走回屋中,他跟着她走。
她站定,回头,问他:“干吗不继续与ssankinson说话”
“ssankinson”他反问。
“她刚才与你一起演奏时,每隔三秒便望向你。”
“是吗”他倒留意不到。
吕韵音又问:“你会不会爱上洋妞”
韩诺马上说:“这是没可能的事。”
“为甚么洋人很神秘啊。”吕韵音说:“他们的眼晴是透明的。”
韩诺说:“我觉得你更神秘。”
吕韵音仿佛有了兴趣,她的脸上勾起了笑容,她问他:“说得不错呀。但我有甚么神秘”
韩诺说:“神秘得大概一个男人研究一世也研究不清。”
“哈!咍!咍!”她忽然大笑三声,更准备转身离去。
他却叫停她:“别走!”
她没有回头,只是说:“我又不是你的人,干吗不准我走我要走要停,是我自己的事。”
是在这一刻,韩诺如此反应:“好,我便要你以后是我的人!”
吕韵音终于停下脚步,但始终没回头。忍不住的足,脸上有偷笑的表情。
她想,终于也说了吗快去提亲吧,别再磋砣岁月啊。云英末嫁的闺女,岁月好宝贵。
韩诺向吕老爷提亲之时,差不多是完全无困难,唯一的问题,是韩诺的学业。韩诺的意思是,先回中国结婚,再回来英国继续学业。
把消息发到韩老先生的手中,除了是惊吝之外,再无别的反应。
大喜之时在考试之后,暑假的数个月刚好赶及乘船回国。吕韵音按照传统坐花轿,穿裙褂戴凤冠,只是脸上的红布已可有可无,他俩早都相处过。
那年代的大婚之喜热闹是热闹,却不会有韩氏这一宗的幸褔,天作之合,真心相爱,真的,差不多可以预料,一定同偕白首了。
韩诺在一直无风无浪的人生中,继续享受着命运的善待。是完美的人生了吧,富有、具才智学识、身体健康,更加上拥有如花美眷。
所过的每一天,都只得一个美满笑容的选择。
幸褔,这就是最贴切的形容词。
回到中国,吕韵音换回清末已婚妇女的装扮,她结上发髻,穿着淡雅,一身中国妇女的贤淑气质。韩诺忽然发现,这模样的她更>吸>引,也似曾相识,对了,像极了他小时候从母亲身上得到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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