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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尽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会飞的木乃伊
浮云尽
作者:会飞的木乃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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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尽 第一章江边老僧
雪初融,天地苍茫。
一老僧,行走江边,草鞋破袈裟。
几只水鸟呱呱叫着,昭示着天气渐暖。
江中渔船三三两两,渔夫欢快放歌,老僧眯着眼,抬头往远方看了一眼。
远山如黛,于苍茫间现出星星点点的苍翠,但他目光极远,仿佛穿透了远山,翻过崇山峻岭,跨越千里,回望,眼中透着深深的疲惫与不易察觉的痛楚。
僧者,四大皆空,僧者,不为外物所动,然而,是什么,让这个念了半辈子佛经的老僧如此疲惫。
江水滔滔,渔歌已不可闻,两岸已经渐渐变得陡峭,慢慢的,仿佛接于天上,高耸的崖壁,其上偶尔生出几株怪松,几分狰狞,几分风骨,一如这名倔强的老僧。
小草经过一冬的沉寂,从地底岩缝中钻出头来,一抹鲜绿,其上沾满初融的雪水,被老僧踩过,复又陷入泥中,不多会,又倔强地抬起头来。
两岸猿声,湍流几度,老僧忽然停住脚步,那江中,浮浮沉沉,赫然一个人影在浪中起落。
老僧再也顾不得心中伤感,匆匆奔了几步,除下鞋袜,跃入彻骨冰寒的江水之中。
几个浪头打来,让老僧显得更加渺小,他咬咬牙,奋力游去。
下雪不寒化雪冷,此时正是初春最冷之时,但本着出家人慈悲之心,救人之念,老僧哪有功夫管这些,这老僧,却是真真正正的一名得道高僧。
待将那顺江而下之人拖上岸边,一股冷风阴阴吹来,叫人不自觉打起摆子,牙齿打架。
老僧伸手探那人鼻息,不觉一惊,再探他脉搏,却是毫无动静,此人肌肤冰冷,肤色惨白,隐约有些泡发的迹象,老僧叹息一声,念起了往生咒,声音空灵,与江水滔滔声混在一处,仿若天籁。
念罢,亦不顾浑身湿透,背起那尸体,寻了处开阔地,此处面朝江水,背靠苍山,云雾隐现间,彷如仙境,倒也是一处极佳的埋骨之地。
老僧放下尸体,寻了根木棍,吭哧吭哧挖了起来,湿衣紧紧贴在身上,甚为不便,老僧干脆光了膀子,将那衣服丢在一边,不多时,便是汗流浃背了。
挖着挖着,忽然感觉耳边有人呼气,这一惊非同小可,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太阳已偏西落下,只留下一片昏黄的光彩,不出一顿饭工夫便会落入无边黑暗。
佛家讲求轮回,讲鬼神,讲宿命,在这荒郊野外,有些孤魂野鬼却也不算什么奇事,坏便坏在这里,老僧浸淫佛学多年,鬼神之说早已刻入骨子里,乍逢今日捞上一具尸体,溺水而死有一说便会化作孤魂野鬼,他岂能不慌。
初时还道是错觉,此时冷汗涔涔,感受却更加明显起来,脖子上分明凉飕飕一股柔弱的气息,老僧哪敢转头,便定在那里,想要开口,却绝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当真可怕。
老僧怕极,耳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以及近在咫尺的呼吸。
“嗬嗬……”
一声鬼音钻入耳中,老僧再也坚持不住,瘫倒在地,落入自己挖了大半的坑中,已经昏厥过去,在昏厥之中,身子兀自瑟瑟发抖。
“嗬……”
又是一声鬼音,叫人不寒而栗。
“咳咳,呕……”
一阵剧烈的呕吐声,随后是呸呸几声,残留在天地的最后一丝光明终于消逝。
不知何时,一轮弯月爬上夜空,在这条山道上,一抹雪白的身影踏着石阶,艰难前进,背上背了一名着上身的光头和尚。
夜鸟咕咕而叫,猿猴啸月,让这条路,充满了玄幻色彩。
只听那身影边走边骂,道:“老和尚,你怎么那么沉!”
和尚呵呵道:“贫僧整日青灯古佛,浑身便只剩一副骨架,又何来沉重只说,倒是施主你,生得五大三粗,却是气力不济,倒叫老僧有些鄙夷了。”
“靠,鄙夷你妹啊,老子是被泡发的,再说现在是谁背谁啊,有能耐自己走!”
“哎,施主,话不能这么讲,佛家赐了我们血肉,这身皮囊便是我等活在世间的明证,然而,血肉之上却还有我们的思想精神,若是精神受创,自会反馈于我们的血肉之躯,产生诸多弊病,便如我现在这般。”
“靠,说来说去还不是你被吓得脚软,亏你讲得好听!”
“施主,请问,这个靠为何意”
“靠,连这都不知道,靠字博大精深,可以用于表达诸多情绪,如喜悦兴奋悲伤愤怒尴尬困惑等等,靠,别岔开话题,你是不是打算把我埋了”
“哦,这倒有趣得紧,与佛家所云的四大皆空的境界似乎有些殊途同归,竟将这许多情绪归于一个靠字,施主真乃神人也!”
“操,少拍马屁,回答老子问题!”
“呃……施主,未请教这操又做何解”
“我日啊,老子要被你气死了!”
“施主,你所说的这我日啊,又是何意”
“……”
行了一路,这白衣人没被累死,却几乎被气死,这老和尚,将他被吓得腿软归作因果,将白衣人的死而复生归作那往生咒的法力,将靠、操、我日几字的精义搞懂个七八成。
这世间脸皮之厚,无出这老和尚之右者,白衣人那身湿漉漉的衣服愣是在爬山途中利用体温蒸了个半干,当穿过一片荆棘,钻了好久的山林,在没有路的路上走了大半个时辰后,终于在一处平地里看到一间茅草屋。
月下的茅草屋显得如此静谧,如诗如画,掩在一片竹林之中,老和尚笑道:“到了到了,施主,前方便是贫僧的禅院了。”
“,老子走了那么多的路就是为了到这茅房”
“正是,施主莫要如此大动肝火,需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滚蛋!你这破茅房也想往陋室铭里靠,少在我面前显摆你的才学,老子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一看便知你这茅房漏雨!”
老和尚臊了个大红脸,也不反驳,眼神却有些黯然起来,叹息一声,不再说话,进屋中取出一套干净的僧衣递到少年人手中。
少年愣了愣神,看着在月下瑟瑟发抖的老和尚,道:“你的呢”
和尚道:“尘归尘,土归土,衣衫如粪土,施主就莫要让老僧往身上穿些粪土了。”
少年盯着和尚看了半响,将衣服塞到老和尚怀里,道:“尊老爱幼,乃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这粪土还是给老先生吧,此处无僧无俗,只有老少。”
“靠!”老和尚用一个字表达了自己内心感受,眼角有泪光闪过。
一阵微风拂过,竹林刷刷作响,少年打了个寒颤,心中想:“老子原来这么高尚!”
老和尚寻了些干柴,点起一簇篝火,两人围在火边,大眼瞪着小眼。
林中只有树叶的沙沙声及篝火的噼啪声,便连那叫唤不止的猿猴也闭了嘴,一阵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腹中咕咕直叫,尴尬的看了一眼这和尚,老和尚装作未闻,少年心中非议:“你这老和尚,忒的小气,请我来做客,却什么也不招待,就拉着我烤火,老子又不是火德星君,吃些火苗便饱,老子更不是那什么漫天神佛,只吃烟火,再说,那神佛吃的烟火比这烟熏火燎半干的柴火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又过了一会,老和尚肚子也咕咕叫了两声,老和尚面露尴尬,吞了口口水,闭上眼,开始念诵佛经。
少年郁闷无比,此时却不愿开口了,心道:“老子跟你耗定了,老子年富力强,身上有肉,比起你要扛得住,我就等你自己憋不住,嘿嘿!”越想越是得意,口中开始哼起小曲来。
细细听来,歌词道:
屈指一算,这满汉楼,我已经待了三年半
端盘子扫地洗碗我可勤快
师父说我是块料
传授我中国菜的精髓所在
……
噶!蛋炒饭
……
饭要粒粒分开……
嘿,蛋炒饭!
老僧虽然闭着眼睛,但那耳朵却是在听着动静呢,听得口水直流,狠狠吞了几口,经却是念不下去了,少年听到他吞口水的声音,唱得更加得意了。
“嘿,蛋炒饭,蛋炒饭,白菜萝卜各有所爱,只要是吃的我都爱,哼哼哈兮,快使用双节棍!”
忽然听到草丛里有声响,转头看去,却是一只胖乎乎的野兔被火光吸引,从林中钻了出来,显然没想到会有两个不动声色的人坐在那里,愣了一下,便要撒腿就跑。
便在那愣神的当口,少年身形一动,当真是动若疯兔的家伙,如野狗般扑了过去,两手一探,将那野兔擒在手中,也不管它挣扎,揪住它两个大耳朵,哈哈大笑,手上虽被抓了两下,但一想到有肉可以吃,开心不已。
老和尚听到动静,睁开眼来,见那猥琐的家伙就着一只兔子叉腰大笑,眼冒绿光,口水直流。
听他道:“大师,有刀没,借我一下!”
老和尚颤抖着手,指着他道:“你,你……”
少年道:“别你了,老子饿了,要吃肉!”
老和尚张大嘴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伸出的手在颤抖,眼神中满是惊恐,好半响好半晌,吐了一个字。
“靠!”




浮云尽 第二章空相祖师
少年目露凶光,在火光映照下甚至能看到那幽幽的眼神有些泛绿,那是一种充满了饥渴与欲望的眼神。
老和尚差点被他唬住,后退一步,却再次倔强地瞪了回来,道:“小施主,听老僧一劝,莫要做这伤天害理之事。”
少年道:“少跟我说这些道理,饿了便要吃饭,困了便要睡觉,此乃天道,谁能阻我!”神威凛凛,王八之气自然流露。
和尚道:“天地万物皆有灵性,施主怎忍心将屠刀加诸生灵”
“照你这般说,便是连青菜豆腐也不能吃了,我倒要问你,你何以裹腹”
老和尚黯然一叹,道:“不瞒施主,老僧已有三日未曾进食了。”
少年手中的兔子在半空中扑腾几下,恐惧的看着它面前的老僧,少年抓得甚牢,挣脱不得。
老僧接着道:“我亦知施主肚中饥饿,奈何贫僧一贫如洗,是在是拿不出东西来招待施主,但贫僧吃斋念佛多年,却是见不得杀生,还请施主发了慈悲,放过这可怜的生灵吧,若是施主是在饿极,老僧愿学那摩诃萨青,舍却我这身血肉,以供施主食用。”
“我靠,老和尚,你太恶心了吧,谁愿意吃你的肉啊,想想都觉得恶心!”
“这么说,施主是同意了”不待少年回答,兴冲冲抢上前来,一把夺过那兔子,放到地上,那兔子一得自由,哪敢停留,迈开四腿,只一瞬便消失在林中。
“我日啊,老和尚,你这什么逻辑,老子什么时候答应你了”少年愤懑不已,好不容易寻到一顿珍馐美味,还没来得及行凶,却横生枝节,少年郁闷的想“这和尚不会是老天派来惩罚我的吧”
兔子也跑了,少年只得又郁闷的坐回火堆前,早已经没了唱歌的心情了,那老和尚却是兴致高昂,也不念经了,絮絮叨叨自顾自与少年讲话。
“施主宅心仁厚,当真是世之典范,施主有如此慧根,不如入我门下,寻求佛家至高境界……”
“呃,施主,你可知你今日的善行,有多大影响哦,看你这表情便是不知,我与你一一道来,你看啊,首先,这只兔子必有父母,你若是将它杀害,它父母必定伤痛欲绝,这便是白毛兔送黑毛兔,何其残忍,简直是惨无兔道!再者,你只兔子少说也有两岁光景,或许早便儿女一窝,没了它,它的儿女当有多难过,或许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兔仔,便要死于非命,此举,当真是一尸多命!哎呀,施主,别打别打,你说过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哎呀,施主,要打也可以,打轻点,,不能用那么粗的啊,救命啊……”
声声惨叫声在林间响彻,将早已歇了的猿猴都吓醒过来,山林里声声猿啼,鸟鸣阵阵。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小茅屋外,和尚一个人可可怜怜缩在墙边,抹了抹眼泪,少年一个人坐在篝火旁,百无聊赖。
少年看了看那和尚,楚楚可怜,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或许是在世俗中见过了太多的骗子和尚,他对和尚有一种天生的抗拒,或是拿个假玉佛在街边骗功德,或是在庙中让人许愿后要捐功德方能上香,亦或是摆个小摊,抽签解命,太多的和尚,利用人们心里的漏洞来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将佛法置于无物,也难怪他对和尚没什么好感了。
若不是这和尚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才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呢,少年有些惭愧,这老和尚与那些招摇撞骗之人有些区别,为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些抱歉,开口道:“大师,对不住,一时没忍住,怪只怪你太像唐僧了,一时手痒,别怕,过来烤火,我保证不打你。”
老和尚又抹了抹眼泪,咧开嘴笑道:“我便知道施主心存善念,不过我与三藏法师相去甚远,还请施主莫要再说这话,没得辱没了法师,阿弥陀佛。”
说话间便已经挪到了火堆旁,刚要张口,却听少年道:“千万别跟我谈什么佛法,不然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再手痒!”
“哦,了解了解,那施主想聊些什么”
“你除了佛法还会些什么”
“贫僧念了一辈子经,心中只有佛祖,再无其他!”
“靠,那还聊个屁!”
两人讪讪闭嘴,完全没有共同话题,夜风拂过,猿啼鸟鸣早已静了下来,只有篝火的噼啪声。
好久好久,少年道:“你为何会在此处修行”
“啊,施主,这你就不懂了,佛家有云,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只有在这种与世隔绝之地,方能真正体会到心之宁静,为了离佛祖更近一步,所以我选择了苦修。”
少年嘿嘿笑道:“怕不止如此吧,或许是庙里的和尚嫌你太聒噪把你赶了出来,嘿嘿。”
老僧刚刚焕发出的神光暗淡下来,叹息一声,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你当真是被赶出来的快与我说说,哈哈!”
“唉,施主,你当真与众不同,竟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贫僧的痛苦之上,此事说起来却要从我叔祖说起。”
少年见有故事可以听,也不管他的嘲讽,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师祖法号空相,施主当有耳闻,昔年纵横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身少林功夫独步武林,行走江湖三十年未尝一败,我师祖生性淡泊,不愿与人争斗,忽然归隐,于万空山修了一座禅院,名曰枯叶,后来收了我师父、师叔两名弟子,我师父性情淡泊,而我师叔却是热血冲动,枯叶寺建寺八年后,我师父、师叔下山历练,撞见有一贼人欺侮良家妇女,我师叔气不过,愤而出手,一时错手,将其打死,那贼人身份颇不简单,其同伴不知在哪寻来一帮手,大败我师父师叔,我师叔气不过,报了我师祖名字。”
少年听了半天,却发现这故事里与这和尚为何离寺竟无半点关系,更扯淡的是,这不是武侠小说里的情节嘛,这和尚信口雌黄,也不是什么好鸟,少年冷哼一声,道:“你师祖行走江湖三十年,打了那么多架,却也称不得生性淡泊!”
和尚叹道:“唉,可不是嘛,待得那贼人的帮手拎着我师父师叔杀上万空山时,我师祖气得横眉倒竖,一掌便将那帮手废了武功,众人大骇,却是再不敢停留,下了山去。”
“等会等会,这便完了跟你被赶下山有毛关系啊”
“施主莫慌嘛,贫僧还没讲完,却说那些贼人下山后,我师祖的名号却是重出江湖,各色挑战者不计其数,在无数场比试后,我师祖早已厌倦这尘世间的争斗,在与当时的武林盟主祁连飞的比试中故意卖了个破绽,生生受了祁连飞一拳,败下阵来,却是身负重伤,熬了半年,终究仙逝了。我师叔悔恨不已,再无颜留在寺中,下了山去,寺中便只剩我师父一人。”
少年听得不耐烦,故事虽好,却还是没重点,盯着和尚,和尚知他所想,道:“施主别慌嘛,快到重点了,快了。后来我师父下山讲经,收留了我,我便进了枯叶寺,一住便是四十余年,直到我师父也羽化而去,枯叶寺都像它的名字一般,掀不起一丝波澜。忽有一日,有一名行脚僧人上山来,说是我师叔的弟子,来取他师父留在寺中的东西,我不疑有他,便将他留在寺中,初时却还不查,后来发现,他将寺中大大小小各个角落都翻了个遍,我才心生警觉。”
少年冷笑,“你编,接着编,我倒要看看,你这故事能编成什么样子!”不发一语,接着听这和尚讲故事。
和尚接着道:“后来我问他在寺中找些什么东西,他却是吱吱呜呜不说个明白,我也是动了火气,犯了嗔戒,将他骂了一通便要赶下山去,他看我撕破脸皮,也不管不顾,将我痛殴一顿,命我将师祖修炼的玄元真经交出来,我哪见过这经书,寺中的经书我早已看遍,唯独没有这什么玄元真经,但任我如何解释,他便是不信,又将我狠狠殴打几顿,想是发觉我真不知那经书下落,将我逐出寺来,我无处可去,只得学那隐士,在这长江边上结庐而居。”
“这和尚罗里吧嗦了半天,原来便是牵扯了江湖仇杀的师门恩怨,也不知这和尚哪里听来,却要来糊我,和尚果真没有一个好人!”
少年冷笑道:“好一个师门恩怨,当真精彩,大师不去说书却是浪费了,哈哈!”
“施主莫要取笑贫僧,这些事乃贫僧亲身经历,做不得假,若有半句虚言,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说话间只听轰隆一声,却是天上打了一个响雷,老和尚吓得缩了缩脖子,少年更是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
风渐渐大了起来,也不知何时,乌云蔽月,天空低垂,暴雨将至,雷声阵阵,少年打了个哈哈,道:“要下雨了!”
和尚道:“唉,进屋吧,但愿雨别太大!”说着看了一眼那茅草屋,眼中满是悲伤。




浮云尽 第三章美丽毒物
春雷滚滚,入春的第一场雨终于落了。
茅草屋内,一张竹椅,一张小床,一条破棉被,再无其他,少年打了个哈欠,道:“我困了,先睡了啊。”说着便靠在竹椅上,以一个极其诡异别扭的姿势缩在那里。
老和尚看得有些唏嘘,老眼内有泪珠滑过,心中道:“这少年看似无赖,实则心细无比,竟将这床留给我,唉,当真是个好苗子,这慈悲之心,不入我佛门,却是可惜了。”
少年困顿不已,不多时,鼾声渐起,老和尚好笑的摇了摇头,将那床破棉被盖在他身上,自己裹紧衣衫,躺到小床上,耳听轰隆的雷声及淅沥的雨声,渐渐的眼皮沉重起来。
“啪嗒……”
一滴雨水落在少年脸上,少年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天色还有些灰蒙蒙的,抹了把脸,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盖了床棉被,看了一眼在床上发抖的老和尚,会心一笑,将棉被盖到老和尚身上。
借着微弱的天光,见这茅草屋中滴答滴答有许多处不住滴水,连成一片水帘,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这茅草屋已经成了水帘洞了,地上有些积水,泥泞不堪。
少年紧了紧白色的外套,推门而出,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青草混杂泥土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一阵微风吹来,带着些许凉意。
听到身后有响动,不用看也知道,老和尚醒了,老和尚看到身上的棉被,更加坚定了昨夜的想法。
少年肚子咕噜叫了一声,想起昨晚被老和尚放跑的野兔,郁闷不已,抽了抽鼻子,忽然问道一股独特的香气,那是一种掩藏在泥土气息里微不可查的味道,若不是他刚起床,鼻子聪灵,绝难察觉,他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笑容。
急忙转过身,摘下墙上挂着的竹篮,便要冲出去,老和尚急急拉住他,道:“施主往哪里去”
“采蘑菇!”少年回答轻快简洁。
老和尚奇道:“蘑菇是何物,拿来作甚”
少年翻翻白眼,鄙视的神情一览无余,老和尚嘿嘿讪笑,活了快一辈子了,知道的还没一个少年人多,能不尴尬嘛。
少年道:“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跟我走。”拽起老和尚便往外冲去。
和尚被拽得东倒西歪,口中不住道:“尊老爱幼!”
奔了一程,树木渐密,枯叶渐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微的腐臭味,少年小心翼翼的用棍子拨开枯叶,不多时,便发现两朵棕褐色的蘑菇俏生生躲在枯叶下,上面还沾着露水,如两把小雨伞一般,闻之微带苦涩。
少年开心的将它们小心翼翼的从泥土里,捏着杆子对老和尚道:“看到没,这个就是蘑菇,很美味的,今天就吃这个!”
老和尚观察了一会,点了点头,道:“嗯,果然长得独特,贫僧受教了,我去那边寻找,一会草屋汇合。”
少年点了点头,自顾自在枯叶堆里翻找起来,老和尚欢天喜地的往另外一边跑去,只觉得这少年身上处处透着神奇,先不说那一头不长不短的头发那般惊世骇俗,更不提那身上的穿着古里古怪,那布料却是前所未见,再不说他兜里掏出来那块像砖头一样的东西,听他说是可以跟万里之外的人讲话的,比千里传音还要强悍,也不说他层出不穷的新词汇,竟是如此干练,便只说这见识,亦是活了快一生的自己无所企及的了,蘑菇这东西,当真有趣。
红的黄的青的紫的,还有彩虹色的,一个个小圈附在那伞盖上,美轮美奂,妖艳无比,老和尚不觉为它着迷,急忙将那些色彩单一的丢在一边,尽捡些好看的,小半个时辰时间,竟是兜得满满当当的,自己的衣摆早已兜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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