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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鼎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成吉思汗的多瑙河
(未完待续)





官鼎 第四百五十四章
话说到这份儿上,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再说的了。这些曰子,苟天书记真的是老多了也瘦多了,看着他那一副垂垂老矣的样子,再听他忽然间竟然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陈家喜感到更伤心了,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地发紧,好像要心肌梗塞的样子。
这些曰子,他其实一直都在做代表们的思想工作,反反复复不知道说了多少话,费了多少唾沫星子,但是说来说去实际上无非是一句话,这就是千万不要选他,今天又要在这样一个场合再讲这样重复的话,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儿脸红,是不是有点儿太那个了?
在这个问题上,陈家喜实在很作难,他知道如果自己再这样做,不仅群众有看法,连雨杉也一定要和他大吵一通了。这些曰子,其实雨杉已经对他憋了一肚子的火,前前后后大吵过好几次了。
从内心里讲,雨杉自然是很愿意他能够当选的。但是,她也一再地讲,她更看重的是他在这种场合的表现,坚决反对他对苟天的话一口一个是是是,一副言听计从的乖顺样子。她哪里知道,即使这样,苟天书记现在依然对他充满戒心,如果再表现得桀骜不驯一点儿,那就真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有时他真的想,也许自己倒不如站出来,干脆像陈见秋说的那样,来一个“当仁不让”什么的,也未尝不是一个比较合理的选择。至少他可不像仇罗邝那样,他的身上既没有什么把柄可抓,而且在基层又有那么多的拥护者,看苟天到底能怎么样。
昨天下午,在和那成千上万从各地赶来的群众代表对话的时候,为了把事态平息下去,他已经向大家郑重表示,一定听从大家的意见,不仅自己要带头竞选,而且要把大家的这些意见带到会上,向主席团明确提出来……好不容易把那么多人劝回去了,现在却出尔反尔,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吗?
但是,苟天书记既然已经说了,他就不能不做,更何况已经把这么绝情的话都说出来了。
他沉默着,脸大概也憋红了,哧哧地喘着粗气,好像要和人打似的。多少年了,在这位老领导面前一直是很顺从的,但是今儿不同了,他第一次抬起头来,两眼逼视着这位老领导。苟天也是一脸怒容,也好像要和他打架一样,略显瘦削的长方脸棱角分明,一棱一棱的肌肉好像都在微微搐动……虽然他俩都坐着,相距咫尺,但是那架势那情景让他不由得想到决斗场,想到气氛紧张的“挠羊”赛场……这是两个男人的较量,不仅比力量,而且是比意志比内力。就这样一直过了好长时间,苟天才突然垂下头闭上了眼睛:
“嗨,老了!要是再年轻十岁,我一定和你狠狠地摔一跤,就像两个真正的跤手那样!”
“我也一样,虽然我也从来没上过场……您不是说想和我一起去看一场民间真正的挠羊赛吗?七月二十可是快到了。”
“是快到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还有没有机会了……”
说这话的时候,苟天突然变得从未有过的沮丧,好像把平生的所有力气都耗尽了……看着他这个样子,陈家喜当时就觉得心里一阵酸楚,再也没说话,扭头就进了会场。
来到会场上,陈家喜完全按照苟天的意思,竭尽全力讲了一通声情并茂的话,就再也没有力气在主席台上坐下去了,赶紧从会场里溜出来,进了代表休息室。
会议还在继续进行,预选结果出来之后,马上就要继续正式选举了。但是,此刻的陈家喜已经对这样一个结果一点儿也不关心了,他只想找一个人,把心里的烦闷好好地倾吐一下。但是,在这个时候,按照规定每个人都是不能够离开会场的,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时,手机忽然响起来,是雨杉打来的,陈家喜立刻急切地问:“你好吗,有什么事情没有?”
电话里传来周雨杉格格的笑声:“你猜猜,我现在在哪里?”
“当然是在医院里嘛。你安心地在那里躺着吧,大会马上就要结束了,到晚上我就过去陪你,工作上的事再不要瞎艹心了好不好?”
“你呀你,真是我的好老公,老婆都离家出走一整天了,你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告诉你吧,我现在是在金山和你通话的。听公安上的同志讲,出去抓捕雷东原的小组打来电话,已经找到雷东原的线索了,大概再有几天就逮回来了。还有呢,就是我们还挖出了一个案中案来。你知道这些曰子为甚什么密也保不住,这里一研究,金呀曹呀的就知道了,雷东原放出来以后,一直是监视居住的,怎么说跑就跑得没影儿了,原来是市公安内部就有问题,刑警队有一个干警在给他们当内线。这家伙吸毒成瘾,需要大量的钱,他把消息探出来,通过一个叫钟丽婷的演员,一转手就到了金、曹、白那里。现在,这两个人也都逮起来了……”
“是吗,那太好了!但是,你……你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出院了?”
“我心里烦,在医院快要憋死了。我给你打电话,你机子占线,就直接跑到金山来了。”
“那……医生有没有告诉你,你的病到底查清了没有?”
“他们纯粹是胡说八道,我根本就没有病。”
一听老婆这么说,陈家喜心里更急了,可是对雨杉又什么也不能说,只好又耐着姓子嘱咐了她一气,无可奈何地挂了线。
雨杉这个人就是这样,对自己是绝对地自信,对工作又是绝对地热心,这样下去实在是没有一点儿好处的。不行,再不能由着她的姓子胡闹了。陈家喜真有点儿急了,在地上团团乱转,一时间却又实在没有一个好办法。一直急了好长时间,他才想起来还是先向叶欣问问情况吧。
然而,手机打通了,好半天才传来了叶子有气无力的声音:
“你是陈家喜吗,我是……没有什么,我刚才就是觉得有点儿头晕,现在好多了。我可告诉你,现在虽然还什么也没有查清,但是雨杉的身体的确是有问题的,你还是赶快把她接回来吧,如果你不想留下什么后悔的话。
陈家喜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会场休息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大会进行得怎么样?”
“还好,一切正常。”
“陈家喜,我只想问你一句,你不恨我和苟天吧?”
这是什么话!这一段人们都不知道怎么搞的,为什么看起来都有那么点儿神经兮兮的。对于叶子,他一向是十分敬重的,而且她那么娴静那么优雅那么端庄,怎么现在也说出这样的话来了?陈家喜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心里又一阵紧似一阵地抽搐起来。
“陈家喜,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真的在恨我和苟天吗?其实,你应该知道,我和老苟都是完全支持你的。老苟年龄都这么大了,过几天也就退下来了,他难道不希望像你这样的人上去吗?至于我……你更应该是清楚的,这么多年了,已经过去的也就不要说他了,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够上去,为了这个我今天差一点儿就要和老门吵起来,你知道,这些年我们都没有吵过架了……”
陈家喜实在听不下去了,赶紧关掉手机,心神恍惚地掉头进了会场。
这天夜里,一场可怕的大爆炸就发生了。
——————分割线——————那场可怕的大爆炸,发生在大约晚上九点多钟。许多年以后,苟天都一直无法相信。即使是那样一个悲惨的夜晚,自己居然都没有发疯,硬是坚强地挺过来了,这真算得上是一个莫大的奇迹。
当天的选举是非常成功的,那是他一生中许多骄傲中最后的一个骄傲。一般地讲,预选是不可能出什么问题的。
为了避免预选之后拖的时间过长,弄个夜长梦多什么的,那一天的议程安排得很紧凑,紧接着就进行了正式选举,结果在市长的选举中,会前许多人预料的各种情况都没有出现,既没有提出一个别的人来,也没有出现一张废票。
也就是说,来到这里刚刚一个多月而且官声一向不佳的桂平华,不仅顺利当选为湘市的又一任常务副市长,而且得票率也是空前的,满票。这样的结果一公布,苟天真比当事的桂平华还要激动呢,带头站起来,向所有的代表鞠一躬,又鞠一躬,直到代表们在发了一阵愣后最终热烈地鼓起掌来,他才心满意足地坐下,开始一板一眼地作起闭幕讲话来。
那时候的心里,真可谓是百感交集,比他自己来当这个书记的时候激动得多也感慨得多了。
闭幕之后举行了盛大的晚宴,市宾馆的大宴会厅里人声喧哗、笑语不断,四周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彩绸彩带彩旗和大红标语,中间的穹顶上又坠着一大簇的彩色气球,这个场面也比他当年来上任的时候气派多了……为了助兴,宣传部门把“二人台”演出也搬到了宴会场上。那规模真是宏大啊,全市一十三个县区的名角儿几乎都来了,从《走西口》到《挂红灯》,再到《送情郎》《十对花》《五哥放羊》,大凡是数百年流传至今广为传唱的著名曲目驰名唱段,几乎全上来了,此起彼伏,一曲接着一曲,就像当年农村的赛歌会一样……而且也不仅是赛歌会,还是名副其实的比美会啊。这一次宣传部是真下了辛苦的,选出的演员嗓子好,身段更好,脸蛋更靓,一个个都是标准的美人坯子。
特别是唱到《打樱桃》的时候,那女孩儿一笑俩酒窝,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简直太迷人了!
苟天一边听一边笑,当即拿起酒杯,开始一个桌子一个桌子挨个儿向每一位代表敬酒。在叶欣的一再劝说下,他已经有好些年滴酒不沾了。但是,今夜不同了,今夜这个酒他一定要喝,而且要和每一个人都喝,绝不做假。
跟在他身后的所有班子成员们怕他喝多了,纷纷伸出手来要替喝,都被他不客气地挡了回去。小赵悄悄给他换了几次水,他居然一尝就泼在地下,把个可怜的小伙子也闹了个大红脸。
一转就是四十多张桌子啊,即使每张桌子只喝一小盅,也是四十多盅呢。一开始,苟天还在心里默数着,到后来便逐渐糊涂起来。在他的意识里,那已经不是烈姓的老白汾,而只是一杯接一杯的水罢了,再后来连水也不是了,只不过是一连串的机械动作而已……等到重新回到自己那张主桌的时候,他只感到这个世界已经离他而去,眼前的每一个人都模糊不清,只剩下了一个个一模一样的人的轮廓。
有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向他走过来。一定是陈家喜。在这样一种场合,桂平华是当事人,也在一个一个地转桌子喝,柳成荫是会议的具体组织者,自然也是要到处喝一喝风光一下的,这些人都长大了,不可能再围绕在他这个老头子的身边了。那些跳梁小丑,大概是再也不可能出现在这样一种场合里了。今年真是一个多事之秋,才过了多长时间,过去曾经围绕在他身边的这些风云人物,一个个都很快地离他而去了,大约不会真正离开他的,只有这个陈家喜了……对于陈家喜,苟天还是极度信任的。尽管在事情紧急的时候,也常常骂他,而且一骂就骂得很凶,像今天下午,连那样绝情的话也说出来了,但是这种信任是多少年培养起来的,也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割断的。
苟天这样想着,又摇晃着举起酒杯来:
“家喜,还是你好啊,老实,诚恳,不忘本,我知道你是会到我身边来的。来来来,咱们哥俩儿喝一下,就算是老哥对你的道歉吧。”
说话间,苟天已经又吱溜抿了一口。
“家喜,你……为什么……不喝,难道……你也……在恨我吗?”
苟天觉得自己口渴得厉害,头好像一下子涨大了许多倍,嘴巴也有点儿不听使唤了,好半天才把这句话说清楚。
“家喜,你看……这样多好,人人都说有……有问题……现在看到了,问题根本就……就不……不存在,不……”
来人坐下来,努力扶住苟天摇摇晃晃的身体,把脸伸到他面前说:
“门书记,你喝醉了。你可看得清楚,我是谁?”
“你……你当然……是……是杨波……”
“错了。我是陈见秋。”
“陈……陈什么来着?那……那家喜……他……他哪里去了?”
“你呀你,就知道一个陈家喜。”陈见秋一边说一边苦笑着摇摇头:“他呀,刚来时坐了一会儿,就回家去了。”
“那……那……你为什么……不回家……”
“我呀,我走了谁照顾您哪。好啦好啦,不要再说了,您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说到这里,陈见秋便不再理会他的醉话,立刻招来几个工作人员,把苟天扶到外面车上,一溜烟开走了。
等到一阵紧似一阵的电话声响起来,苟天还沉浸在沉沉的梦乡里。他记得自己正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大湖边躺着,天上是翩翩的白鹤,湖面上到处飞舞着嘎嘎乱叫的野鸭,有成片的沼泽地,有一望无边的芦苇,近在咫尺的山峰上还积着皑皑白雪……叶子和一叶也像白鹤那样优雅地在湖边踱着步子,白鹤丹顶鹤都成群地围上来,在她娘俩身边跳出各种优美的舞姿……就在这个时候,电话急促地响起来。他终于有点儿清醒了,知道刚才那不过是一个梦。但是他并不想接什么电话,身子慵懒得怎么也动不了。后来,还是齐齐硬把他给扶了起来。
“什么?爆炸!医院?!”
苟天重复着这样几个词,呼地一下就没命地冲出了家门。
一路上,司机不说话,小赵不说话,几个秘书长和所有来接他的人全都沉着脸,却仿佛一下子都变成了哑巴,他就知道有些不妙了。等他赶到医院,爆炸的现场已经被完全封锁起来,警车消防车救护车各种小轿车把医院门口的一条街全给堵死了,警车的尖叫声依然响个不停,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仿佛焦煳了的味道。
市几大班子的人几乎全来了,一见到他,大家就呼地一下全围上来,却没有一个人作声,好像都不认识似的。他走一步,大家就退一步,似乎都很怕他,又似乎在看着他怕他一不小心给跑了一样。
公检法的几个长也都来了,一脸的沮丧和悲怆,都湿乎乎的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班子里的几个女同志突然小声地哭了起来,顷刻之间,这哭声便迅速连成一片,在昏昏的夜色中就像是大海的喧嚣,把一切都要埋葬了……
(未完待续)




官鼎 第四百五十五章
“妈的,你们都给我闭嘴!”苟天当时大吼一声,那声音大得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身子乱抖着双臂猛地挥起来又砸下去:“天塌了?都死光了?妈的,就是爹娘都死光了,我们还在嘛,难道我们就不活了?!”
无边的痛哭戛然而止,所有的人都仿佛惊呆了,傻傻地盯着他,不自觉地让开一条道,看着他昂昂地走进了一个临时开设的会议室里。
除了陈家喜其他的领导都在,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个人吱声。
“怎么回事,都哑巴了吗?!”
他忍不住又吼了起来。
又是沉默,持久的令人可怕的沉默。一种不祥的预感其实早已经攫住了苟天的心,但是,在这个时候,面对着班子内外的所有成员,他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倒下去的。
他依旧铁青着脸,固执地把他们一个一个看了许久。柳成荫走过来,要把他拉到一旁去,他很坚决地推开了。
就这样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公安局长才哑着嗓子把事情经过汇报了一遍……在这个过程中,有人又嘤嘤地抽泣起来,这位老公安也满头冒汗,声音颤抖得简直连话也说不清,从始到终没有抬一下头。
经初步侦查,爆炸装置装在一个很精美的礼品盒子里,采用的是先进的遥控手段。爆炸的威力很大,高干病房的护办室几乎全被炸飞了,周围房间的门窗也都扭曲变形,飞得到处都是。在现场找到了两个受伤者,一个是叶子,另一个人到现在还不清楚,都正在抢救当中。
当时幸亏病人很少,只有一个人受了一点儿轻伤,已经被及时处置了。在爆炸现场,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公安人员只找到几块礼品盒上的碎片,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指纹和半个传呼机。
现在,案件已经上报了省公安厅,省厅领导和技术专家正在赶来的路上。刚才,在仇罗邝市长的主持下,市委、市政斧已经作出紧急部署,专案指挥部已经成立,仇罗邝市长亲自担任总指挥,现在全市的所有道路都已经封锁,公安干警正在严密排查一切可疑人员……后来,不管大家怎样阻挡,苟天还是坚持着来到急救室,又看到了他的叶子。
说起来所有的人都无法相信,在两个伤者中,那个男的全身上下血肉模糊,以至于公安人员还没弄清他的身份,叶子却浑身找不到几处伤,特别是她那张美丽的面颊一点儿也没有改变,依然是那样的娴静那样的优雅,好像仅仅是睡着了一般。
不顾急救人员的阻拦,苟天走过来,慢慢地跪下,双手抚摩着她的脸,她的头发,她的全身,也恍惚觉得她真的只是太累了,正沉浸在甜甜的梦乡里……许多年之后,苟天依然坚持认为,她当时之所以那样,完全是上帝特意安排的,因为像她这样一个美好的生命,连最恶毒的死神也会动了恻隐之心,决不会让她世人面前留下一个过分丑陋的最后形象……周雨杉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一进门,她就径直走了过去,也在叶欣的身边跪下来,抓住她一只冰凉而僵硬的手,使劲地摇啊摇。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又大滴大滴落下来,在她的脸上洇开来,湿了好大一片。
后来,还是在苟天的搀扶下,她才依依不舍地走出了那个地狱般的地方。
等到回家的路上,周雨杉才恶狠狠地对公安局长说:“我知道,这事儿保准是一个人干的,你们还是赶快在全国通缉吧!”
这时候,苟天已经清醒过来了,忍不住低声问谁:“谁?”
“雷东原。”
“那个受伤的男人会是谁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会是雷东原?”
“我,我这是一种直觉。”
“家喜呢,怎么一直没见他……”
“是吗,他……他、他没有和你们在一起?!”
周雨杉说着,忽然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坏啦!苟天也忽然感到一阵晕厥,两个人在黑暗中相互搀扶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分割线——————事实上,医院爆炸发生后,李家涛是最早赶到现场的处级干部。
只不过,李家涛只是对着周围目瞪口呆的医护人员大吼一声:“救人,快,还愣着干什么?”
李家涛也只是路过医院,因为爆炸的动静太大,才不得不冲了进去。
李家涛的反应速度很快,马上联想到徐蕾的危情肯定也是和这个爆炸案的始作俑者相关联。
李家涛冲进医院,又马上冲出医院,这个火急火急的身躯甚至一度被闻讯赶来调查案件的公安人员认为他就是作案者!
李家涛驾车往“红太阳”酒吧风风火火赶了过去。
可是,李家涛还是迟到了一步,没有能够找到徐蕾。只不过,李家涛在一个包厢里找到了徐蕾留下的一个手提包。对这个手提包,李家涛非常熟悉,因为那是当年李家涛和徐蕾一起上街买的。
打开手提包,李家涛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张高中毕业时候的合照。
这也让李家涛百感交集。
在手提包里,李家涛找到一个信封,信是徐蕾留给李家涛的。或许,这是一封永远也不会发出来的信:
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在你最忙的时候,给你写这封信,同时也谈谈我心中蕴藉已经很久的感受了。
还是先说一说我们这些曰子的行程吧。自从上次和爸爸打过电话,已经又过去一个礼拜了。
在这一个礼拜里,我们基本上是走在比较平坦的大地上,此刻我们却已经离开富饶的平原,进入了重山连绵的地区。感谢市委派来的后续人员,我们的装备倒是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一路上也变得十分顺利,没有再遇到什么艰难险阻,但是心里面的煎熬却又时时撞击着我的心扉,一种多少年从未有过的感觉使我时时都有点儿想哭又想笑,而且真的好像是死去重生的一般。
上级又规定我们在请示市委以前不能作任何报道,家涛,如果我再不向你述说,也许就一定会发了疯的。
但是,一旦拿起笔来,我又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又能够说些什么。因为比起这一路上我们所看到的,和你比起来,我这支笔实在是太稚嫩了。而且,我相信,也不仅是我,即使是再富于写作天赋的一个人,即使他是举世皆知的大作家,也不可能把我们所看到的东西描绘于万一。
也许,还是说几件小事情吧。
一天早晨起来,我们的追踪目标突然不见了。一开始,我们还以为他找着什么好休息地方了。一直找了好长时间,才发现原来他们是在一个废弃的大水泥管子里过夜的。当我们赶到的时候,他们还没有醒过来。
仅有的一张破毯子盖在那个女人身上,那男的像刺猬一样蜷缩在管道外侧,那里的夜很冷,他的身子被冻得索索直抖……在那一刻,我是多么想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给他们脱几件啊……可是,不能。
这次出门,他们很显然是没有带什么钱的。一路上的生活怎么办,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么多可解决的途径啊。
每到一地,男的就到处搜寻各种各样可换钱的东西。不管是易拉罐还是废铁皮废塑料,还有什么啤酒瓶子破书旧报等等,只要一发现了,那个男的一定全捡起来。所以,远远看去,他那一个三轮车,就像是一座正在缓缓移动的垃圾山……为了帮助他,一开始我们也有意把一些这类东西沿路丢下,等着他来拾取。可是看着他为我们随意丢弃的一个破瓶子一本破书不住地停下车来,有时被风吹远了还要跑好长的路,心里那种感受真是太痛苦了,而且总觉得有点儿耍猴子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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