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农家母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麻辣香橙
“妈,我那肉呢?”他还想着昨晚上吃的肉。
冯玉姜笑:“还剩点儿呢,热给你吃。”
“妈,这豆腐炸豆泡子,熬菜好吃。”
冯玉姜说:“行,炸豆泡子吃。”
当地人说的“熬菜”,差不多就是把好几样菜放在一起慢慢炖,有点像东北乱炖之类的做法。油炸过的豆泡子放在汤汤水水的菜里炖透了,香软入味,特别下饭。
☆、第12章 写对子
庄户人有句话,懒女人盼寒,馋女人盼年。冯玉姜不算馋也不算懒,可大过年的,这时节也没有其他农活,整天就是操忙着吃吃喝喝了。
年三十头里,做豆腐,炸丸子,蒸馒头,磨糯米粉,再推磨烙厚厚一大叠煎饼,准备好一个年关要烧的柴草。当地过年的习惯,正月半之前是不许干活的,春种秋收一整年,过年就要过个安逸年。可这正月半之前不干活,各家女人就得把一家人这半个多月的吃食准备好。
冯玉姜自己卖丸子汤,过年的萝卜丸子不稀罕。除了豆泡子,她还炸了些耦合跟花生米。花生米裹了面粉做的糊,炸出来给小孩当零嘴,都喜欢吃。
钟母不伸手,她一个人还真是操忙的够呛。到了腊月二十七,她才抽出功夫来,熬夜给山子做了件过年的衣裳。那时候会过日子的女人都有一双巧手,孩子的衣服,没有找裁缝的,都是自己裁剪了,自己动手缝,省钱又贴心。
重生农家母 第9节
刚子摸着布料,说:“怎么光给我哥做新衣裳?我怎么没有?”
“你不是刚混了你姥姥一件黄马褂子吗?你跟你姐都有,你哥长大不算小孩了,就不给他做黄马褂子了。”
“那我明天能穿吗?”
冯玉姜笑笑说:“等大年初一那天就给你穿。”
刚子看着她熟练地插针走线,嘀咕了一句:“我姐有缝纫机呢!妈,咱家啥时候买一个?”
“等妈再多挣些钱,就买。”冯玉姜说。看着刚子打了个响亮的呵欠,她支派二丫给弟弟打水洗脚。
刚子脱了鞋,盘腿坐在床上,拿手指扣了扣脚丫子,凑到鼻子底下闻闻,笑嘻嘻地说:“不臭,不洗行不行?”
“不行,热水洗洗脚睡,暖和。省的你把冰疙瘩一样的脚丫子搁我身上捂。”冯玉姜拍开他抠脚的手。
钟继鹏从外面推门进来,赶忙反身关紧了门,把汹涌的寒气关在门外。他看看冯玉姜,说:
“东子奶死了。”
冯玉姜手一哆嗦,不小心扎到了手指。她放下针线,惊愕地问道:
“谁死了?”
“东子奶呗!到底没吃上新年的饺子。这大过年的,真不是时候。”
冯玉姜没心思缝衣服了,干脆放进簸箩里。她沉默了一会子,说:“……没听到动静啊?”
“他家单门独户的,也没什么近房,就东子一个孙子,他一个小青年又不会学妇女娘们那样嚎哭,你哪里能听到动静。刚才村里几个人帮着他收拾安置,换好了寿衣,停灵了。”
钟继鹏唏嘘:“死的真不是时候,你说这大过年的,只怕连个忙事儿的都不好找,总不能过了初一再下葬。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家穷得叮当响,拿什么送殡?”
冯玉姜老半天没说话。她照顾刚子睡下了,跟钟继鹏说:“我出去一下。”
“外面天寒地冻的,这么晚你上哪去?”
冯玉姜说:“我去看一眼东子奶。一辈子老好人,临了也没个人哭两声送送。”
钟继鹏挥挥手:“就你破事儿多,不管你,想去你去。”
冯玉姜换了件厚实的棉袄,找出头巾围上,打开门融进了夜色里。东子家离她家隔着半个村子,她一路来到东子家。东子家大门、堂屋门都敞开着,这也是风俗,人死了,从咽气直到头七,都不能关门的,说是不能挡了亡灵和牛头马面的路。
冯玉姜在大门口就望到冲着堂屋门摆着一张灵床,床头点着一盏招魂的油灯,一个蜷缩的人影跪在灵床前,正在烧纸。
冯玉姜学着村里哭灵的女人,张开口哭了一声——
“我的好婶子呀,你怎么就去了呀……”
哭声在寒冰的冬夜显得特别清晰,东子的身形动了动,立刻放开声呜呜哭了出来。帮着他安置的村民这会子都散了,他没想到还有人来哭灵。
冯玉姜来到灵床前,按风俗先跪在床头磕了个头,哭了几声,越想越心酸,哭不出声来了,眼泪却止不住了。
“婶子,你别哭了。我奶知道你来送她,肯定走得安心。”东子跟着哭了会子,开始劝她。
“东子,哪天送你奶下地?”
东子呐呐地说:“只能后天二十九了。人家说不能等过年。”
“就明天一天,能忙过来吗?”
东子低了头,不作声了。
冯玉姜不用想也知道这孩子愁什么,家徒四壁,空空两间泥胚子的茅草房,这突然一下子,他上哪去找钱来送殡?
冯玉姜悄悄掏出五十块钱,塞到东子手里。东子一怔,下意识的就想往外推。
“拿着,算是婶子借给你的,这钱你不用跟谁吱声。早晚有一天你东子混好了,还给我多少我都要。别的先不想,先把你奶送下地再说。”
冯玉姜刚才在家里借着换棉袄,悄悄把钱拿了出来。撇开一切都不说,她不忍心看着这孩子大过年的过不去这个坎儿。
东子嘴唇嚅动着,终究什么也没说。
冯玉姜又哭喊了两声,转头看着东子瑟缩的身形,说:“婶子回去了。你去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这大敞着门的,别再冻坏了。“
说完,冯玉姜站起身,走回寒夜中。
******************
腊月二十八,村子里响起来呜呜咽咽的唢呐声。当地的风俗很特别,跟南方是不同的,喜事敲锣打鼓,丧事吹唢呐。这唢呐,当地人叫“把匠子”。东子给他奶请了一棚把匠子,买了一口杨槐木的棺材,大年二十九过了午,披麻戴孝端老盆,把他奶匆匆送下了地。
接下来,他还得敞着门,给他奶守七天的棚。守灵棚,就是在家里老人过世下葬之后,头七儿子孙子要在老人出棺的屋子里睡,守候老人的灵魂,随时回家来看看。据说五七之内亡灵还有可能回来转悠,五七内关门不能全关死,也要留条缝的,等上过五七坟,老人的灵魂才会彻底离开阳间,不再回来。
冯玉姜仍旧放不下心。寒风里清锅冷灶,敞着大门,空屋子里铺上麦草睡七夜,好样的壮汉子也撑不了啊!
她悄悄使唤山子,把那刚馏好的热馒头揣在怀里,给东子送了两回。钟母没在意,钟继鹏却不知怎么发现了。
“女人心肠,你能落下什么好?当心烧香把鬼引来了。”
冯玉姜说:“谁还没个难处?这孩子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我不要落什么好,我就这样冷眼看着不忍心。”
钟继鹏说:“大过年的,他家办丧事,别去沾染了。要是叫妈知道了,你又有一顿好骂。”
冯玉姜笑着说:“你哪会子学会帮我瞒着你妈了?有进步。”
“有进步?那你奖励一下呗?”钟继鹏说着,就把手伸到她被子里来了。冯玉姜隔着被子踢了他一脚,说:
“死开去。我今天晌午去街上买鞭炮,遇上谢老三家的了呢,不搭理我,还白了我一眼。”
钟继鹏忙说:“别提旁人行不?我前两天也看见她了,缩着脖子,哼着鼻涕,怎么看怎么瘆人。听说这阵子勾搭上了北村看场的老王了呢,谢老三真是怂到家锅门了。”
“我说这阵子咋不热乎了呢,原来是叫人家冷落了。”冯玉姜挖苦。
钟继鹏使劲一拽,拉开了她的被子贴过来,笑嘻嘻地骂道:“怂女人,哪那么多讨人嫌的废话!”
******************
过新年,少不得要贴对子(春联),贴福字,当地还贴过门吊子。过门吊子,也有的地方叫过门钱、门签,就是五张不同颜色的贴纸,贴在门头上的,上面有各种吉祥如意的花样,喜鹊登枝啊什么的,挂在门头上飘飘荡荡,红红绿绿,喜兴又好看。
山子跟二丫自告奋勇去贴过门吊子,刚子在一旁帮忙兼捣蛋。贴着贴着,两个大的争执起来了。原来今年买的过门吊子,四张上面有字,正好连成“万事如意”,还有一张上面嵌着个“福”字,两个孩子为了贴的顺序争起来。
“万事福如意。”山子说。
“万事如意福。肯定是万事如意福。”二丫也坚持自己的意见。
钟继鹏走到大门口,笑骂道:“憨货,别管那上面是什么字,按颜色贴,大红二绿三黄四水五老蓝,就按这个顺序贴保准不会错的。”
他这么一说,山子立刻得意地挑出那张明黄色的,说:“怎么样?这张带福字的是在中间吧?认输吧你!”
二丫撇撇嘴,说:“感情你比我高了四个年级,多上了四年学呢!等我上到初二,肯定比你强。”
对子不用买,那时候街上也没见有卖的。村里各家都是花两毛钱买一大张红纸,自己裁好了,去找会写字的人写。
一到这时候,村里头教小学的王老师就成了公众人物,大人,或是半大的孩子,手里拿着红纸挤在他家堂屋,围着桌案看他写对子,每年都是从年三十晌午前开工,到了黄昏时还有人上门来。
王老师便神采飞扬地挥舞毛笔,写好了,还要读给那个人听听,遇上一家子文盲的,他还要仔细给解释一通子,再做个记号,怕那不识字的主人拿回去贴倒了。
据说贴倒了的事情,往年也是发生过的,村子里谁家谁家,拿回去把那字倒头朝下贴了。
今年二丫裁好了红纸,问冯玉姜说:“妈,还叫我哥去找王老师写?”
冯玉姜说:“为啥?王老师那儿好多人呢,你跟你哥好歹也上学,你们自己不会写字?”
二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写字当然会,就是……我写毛笔字不好看。要不让我哥来写?”
山子兴奋地接下了写对子的任务。他一个初中生,拿着红纸去找别人写,实在是有点没面子的。但是村里人在难有比较的情况下,认定了王老师的字好看,钟继鹏往年也就跟着随大流了。回头想一想,自己家儿子不也能写?
就算赶不上王老师那字,可那是自家儿子写的不是?试问村里过年能写对子的小孩有几个?
山子挠了半天脑门,终于写好了大门的对子,写完了,他一边吹着墨,一边拿去跟冯玉姜展示:
勤劳门第春光好,和睦人家幸福多。
山子读完了,问:“妈,我写的好不好?”
“好,当然好,妈一心就巴望着你们幸福多了。”
☆、第13章 过大年
传秀出了门子,年三十晚上的饺子就只有冯玉姜一个人包了。天傍晌她就开始切肉剁馅子,商量几个孩子能不能稍放点儿白菜进去,饺子馅更软和。
“不行,就不兴放白菜,妈你答应了光包肉饺子的。”刚子坚决反对。
冯玉姜只好多剥了几棵葱,剁了五花肉和大葱一起做馅儿。琢磨着怎么让饺子馅软和些,她干脆加了两个鸡蛋搅匀。
看着多半瓷盆的馅儿,冯玉姜想,这回可真是够阔气的了。村里头没闺女送年礼,又不宽裕的人家,过一个年也不一定能割二斤肉。
弄好饺子馅备用,饺子是三十晚上守夜时包的,留着大年初一吃。今儿晚上的年夜饭,又够忙活一阵子的了。
院子里钟继鹏抓着钟传秀送年礼的那只大公鸡,在山子和刚子崇拜的目光下从容拿菜刀抹了鸡脖子一刀,往白瓷碗里控了小半碗鸡血,便得意的把那只鸡随手往地上一扔,刚要招呼孩子倒开水拔毛,谁知那鸡没有死定,扑棱棱的居然飞出了老远,一直扑棱到院墙跟前,才被尖叫笑闹的两个孩子捉住了。
山子用脚踩住了鸡翅膀,刚子拿一截树枝去戳,那鸡又抽动了一下,刚子吓得往后一跳,尖叫着赶紧跑开。
钟继鹏看看地上小半碗的鸡血,拎着菜刀也笑。
“娘的,明明杀死了怎么还跑了?”
“嘻嘻,差点成了飞鸡。”山子也笑。
冯玉姜出来看到地上那一溜子沥的鸡血,没好气的端了一盆水来冲洗,钟继鹏便把鸡用开水烫好拔了毛,交给冯玉姜。
“爸,大伯父也会做饭呢,你怎么就不会做饭?”刚子问他。
“谁说我不会做饭?我当初跟着生产队去挖河工,人小,给专管做饭的宋老头打过好几个月下手呢!看也看会了。”
刚子说:“那你怎么都不做饭?光管吃。”
“滚一边去。大男人家,你看谁往那锅屋钻?”
冯玉姜照旧做了个猪肉白菜炖粉条,干红椒炒小公鸡,炖了小年那天剩下的半条鲤鱼,弄几根菠菜熬了碟豆泡子,再把先前炸好的藕合、花生米一样装一碟,像模像样的六个菜。
“那个鱼不兴吃了了,留一半,那叫连年有余。”钟继鹏吩咐。二丫接过话去说:
“爸,这么一桌子菜,不用说也吃不了。嗯,还是这个猪肉白菜炖粉条好吃。”
年三十晚上的饭菜都是做的多出来,留着大年初五吃“隔年陈”,讨个连年有余的彩头。所以那猪肉白菜炖粉条,照例是好大一盆。热乎乎的大馒头,几个孩子每人都能吃两三个,就着好菜吃得肚皮溜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小玩意儿个个吃得赶上大人多了。”钟继鹏说。
“呸,胡咧咧什么,大过年的不会说话。”钟母呵斥。
钟继鹏忙说:“使劲吃,使劲吃,能吃能干能挣钱,吃得多挣得多。”
三个孩子你挤我,我抗你,哄笑成一团。
重生农家母 第10节
******************
吃了晚饭,冯玉姜刚收拾了碗筷,有人敲门溜门子来了。
是钟继鹏的大哥钟继虎。
“他四叔,你今年买鞭炮了吧?”
钟继鹏说:“买了。山子他妈去买了一挂鞭炮,还买了一把子二踢脚。”
“你借给我几个,家里没去买鞭炮,大过年的,总得放几个鞭炮,崩崩穷气。”
冯玉姜便连忙去拿放鞭炮的小筐子,刚子在旁边跳着脚嚷嚷:“不借不借,我家自己还不够放得呢!”
“熊孩子,这多着呢,够你放的了。”钟继鹏呵斥。他伸手拿起那把子二踢脚,二踢脚是一种能飞上天的双响炮仗,一把子有十根。钟继鹏解开扎绳,匀了四根给钟继虎。
“四根行不?四四如意。”
钟继虎连说:“行,行,有这样儿就行。”他接过二踢脚,没急着走,自己端个板凳做了下来。他看看桌子上吃剩的菜,说:
“六个碟,你家这年肥的。他四婶子卖煎包挣钱不老少吧?”
“她才挣下几个钱?反正我没见着。你四弟使着好几十块的工资呢!要是你四弟也像你们似的不养娘,我还不得饿死!”钟母说。她其实心里对钟继虎很不高兴,今年过年,老大家居然没来给她送年礼,虽说分开过,她是跟着老四钟继鹏过的,可这逢年过节,有她这老妈妈在,钟继虎该来送年礼的。
钟继虎不傻,听出了钟母的话音,说:“妈,老四是公家人,他家的日子不是好过么?那时候公家照顾咱爸是打老蒋支前死的,安排一个儿子的工作,你不是二话没说给了老四?”
“我给了老四,我不给老四行吗?旁的我给你们哪个能行?说这话的时候,你都娶妻生子了,人公家不要你。老三瞎字不识,什么本事没有,人公家指定了想要给老四,那是我给的吗?丧良心的,现在来扳这个事,你还有脸说?”
钟母一通机关枪,钟继虎就蔫了,呐呐地说:“妈,你看我也没说什么,老四日子好过,没有屈给你受,你跟着老四家过,我不就放心了吗?”
“你放心了,你那心放到胳肢窝了,没搁正地方。我反正也指望不上你,白养了一回子,你甭大过年的来找我的窍行不?”
钟继虎坐不住了,站起来说:“妈,你看你生的什么气!我不说话了行不?我走了,明天早早叫孩子来给你磕头拜年。”
“来磕头我也没钱给他们!谁心里有我这个奶?都指望不上。”钟母一挥手,看着钟继鹏走出屋门,仍旧气哼哼地骂道:“肯定又是老大女人撺掇的,良心渣子都没了。你说老钟家一户门好人,怎么净摊上些子不贤良的儿媳妇?一个一个的没有良心渣子。”
冯玉姜习以为常地听着钟母骂人,回头叫二丫:“你去再烧一壶水,一个个吃那么些子菜,夜里渴。”
******************
冯玉姜包好了一家人年初一早上要吃的饺子,收拾停当,都半夜了。三个孩子熬不住,早就睡觉去了,钟母也回屋去床上捂被窝。那时候也没有电视,村里连电都还没通呢,当然也没有春晚什么的了。钟继鹏抽着洋烟守夜,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了,便连忙去院子里放鞭炮。
过午夜了,新年已经到了,放鞭炮迎财神呢!
等午夜这一茬鞭炮响过,两个大人简单收拾了睡下,天刚蒙蒙亮又是被鞭炮声叫醒的。钟继鹏便起来叫醒孩子,交代他们穿上新衣服。这边冯玉姜已经煮好了饺子。
饺子出锅,可以放鞭炮了。两个男孩早已经等不迭,抢着放鞭炮,二丫捂着耳朵跑进了锅屋,帮冯玉姜端饺子上桌。
那时候的乡村,过年谁家的鞭炮声响亮,谁家的鞭炮声时间长,就是代表着这家人日子过得富足,像一些困难的人家,也就是随便买几个小“豆茬鞭”放放,像钟继虎说的那样“崩崩穷气”,当然,日子实在难过的人家,也有过年不买鞭炮的。
这当中也有特殊情况,家中父母长辈,包括血缘很近的家族中人,去世没满三年,是不可以放鞭炮的,也不能贴对子。像去年鞭炮声最长的农机站站长家,因为亲三叔死了,今年就不能放鞭炮了。
“爸,今年我们家的鞭炮响得最长。”刚子一脸兴奋。
山子说:“我们家的鞭炮应该跟李大孬家一样长的,不过他家没有大鞭。”小孩子习惯把二踢脚叫做大鞭,普通鞭炮叫小鞭。
放过鞭炮,还不能急着吃饺子的,钟继鹏拿了三张一块的钱,很新的票子,招呼三个孩子:“谁来给我磕头?谁先磕先给谁钱。”
刚子火刺刺地冲过去,咕咚跪下来,抱着钟继鹏的腿磕了个头,钟继鹏哈哈笑着把一张一块的票子给了刚子。山子和二丫大了,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规规矩矩地磕了头,各自拿到钱,便来找冯玉姜。
“去去,先给你奶磕去。”大过年的,冯玉姜可不想再惹着钟母。
三个孩子接连跑到东堂屋,给钟母磕头拜年。钟母起床后端坐堂屋,就是等着孙子孙女子来磕头的,老话儿说,老人享受儿孙磕的头,多福长寿。等三个孩子都磕完了,钟母掏着衣兜,翻出三张五毛的票子,一个一个发给他们。
“拿着,磕头钱,一人五毛。”
钟母给五毛钱是经过考量的,要是给老四家孙子孙女子一块钱,等会儿老大家的几个孩子来了,也得给一人一块,一下子就要好几块钱,一出门就进了老大两口子的口袋,钟母才不会那样蠢。
两个大孩子笑着接了,刚子已经高兴得不行了。像他这么大的小孩,磕头挣到一块五毛钱,算是一笔巨款了,要知道村里还有小伙伴磕头钱只有两毛三毛的呢!
从东堂屋出来,两个大的就去给冯玉姜磕头,刚子拿着钱乐呵,看到他哥他二姐给妈磕头,也跑过来给妈磕头。
冯玉姜同样拿出三张崭新的一块钱票子。
“哇唔,我妈也给了一块钱!”刚子欢叫。
往年冯玉姜是不会再给一遍钱的,她也没有钱,都是钟继鹏说他一起给了。三个孩子接了钱,各自高兴。
“呦呵,到底挣钱了啊!”钟继鹏说。
冯玉姜:“过年呢,多给一遍叫他们高兴,咱家小孩反正不乱花钱的。”
冯玉姜端着来到石磨跟前。磨眼子里插着根青竹子,这叫摇钱树。冯玉姜在磨盘上放了个小碗,小碗里两个饺子,这是敬老天的。
磕了头,拿了钱,敬了老天,一家人聚到堂屋,吃饺子。
******************
吃过了早上这顿饺子,串门子就开始了。钟家户门不大,没什么近房,每回无非是相处好的村民们来溜溜门子说说话,还有就是老大钟继虎家的孩子来磕头拜年。
钟老大家也四个孩子,大儿子钟传军已经结婚成家,有了个一岁多的女孩。剩下三个来给钟母磕头拜年,去年也是每人一张五毛钱的票子。今年不同的是,钟老大家的抱着一岁多的孙女来给钟母拜年了。
钟母脸色不咸不淡的,也给了曾孙女五毛钱。
钟传军的媳妇抱着孩子从东堂屋出来,就去了西屋。冯玉姜正坐在床沿上跟二丫说话,见大伯嫂子来了,忙起身招呼她坐下。
“来,小娃,给四奶磕个头。”
钟老大家的笑嘻嘻地把小娃递给冯玉姜,冯玉姜接过来,逗着小娃玩,一边又掏出一张一块的票子,塞给小娃手里。
“来,小娃,四奶给钱买糖吃。”
小娃拿着钱,并不知道这是好东西,两只小手抓住了往两边扯,钟老大家的便连忙夺过来,呵斥道:“败唿头,看把钱撕坏了。”自己就把那张钱装进兜里。
败唿头,在当地是说那种败家浪费,抛洒东西的人。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