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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愿吾儿愚且鲁 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谢七少爷
孟惟心虚,不敢说话,在边上捧着碗自顾自吃饭。宫中的膳食精细万端,他平日是很有闲心品鉴一番的,今日心里却想着谢别的病,倒有些食不甘味了。太医说得很是严重,孟惟颇为不解,深觉师相不仅娇贵,而且着实体弱,忽而又想到那空白绫子上的血迹来,心里就是一抽。
李澜当然不是体会到了他这份旖旎酸涩的万端心绪才叹气,他不解的是另外的事:“父皇每年用这么多俸禄钱银养着满朝文武,堪用的就只有一个谢子念么?”
孟惟先是愣了愣,继而搁下了碗箸望了过去:“师相独相朝中二十载……”





惟愿吾儿愚且鲁 完结+番外 惟愿吾儿愚且鲁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104
“为什么?”李澜挑了挑眉,夹起了一筷子鹿脯在嘴里嚼着:“孤可是一直都在学经史。历数前代,至于本朝,什么时候有过独相二十年的事?谢别有从龙之功不假——有从龙之功的臣子难道少了么,死于非命的和急流勇退的哪个不比大权独掌的多?”
孟惟略微颔首,继而道:“话虽如此,师相毕竟操持政务久些,威望重于群臣,殿下不可以不依仗。”
“小孟你这话倒像挑唆呢。”李澜把鹿脯咬在嘴里,含含糊糊地评断了这么一句。抬手制止了孟惟的否认,兀自说道:“孤也没说不用谢子念。可朝中除了谢子念总不能就都是庸人了,孤要叫他们做事啊。再者孤执政日久,更要……要恩威皆出于上?你先前讲《左传》的时候怎么说的‘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谢别威重,孤就更该布恩威于群臣了。强臣凌主,对他也不是好事罢。”
孟惟听得额角几乎冒出汗来,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道:“殿下所言甚是。但用人的事,殿下还需审慎些。殿下到底对朝中百官的情形不熟悉,倘若误用奸佞,到时候只恐……”
李澜想了一会儿,把嘴里嚼着的东西都咽下去了,方才不紧不慢地说:“这好办。孤不熟悉,谢丞相总不会不熟悉的。孤给你一道手诏,你拿着去谢别府上——他病得不能见人,你就隔着帘子问他。倒不是一时间就要找两个宰辅出来,可再怎么,孤手底下也不能只你们师徒两个合用吧?孤看别个那些太子都是有一大批潜邸旧人东宫官的,孤也要。”
李澜说的话无不在情在理,孟惟当然不会拒绝。何况太子要选东宫官,于他是好事。他年资虽然浅薄,夹袋里没有人,可他如今是太子跟前的红人,当朝最年轻的内翰,他在李澜跟前很说得上话——正是拓开人脉的大好时候。
何况有了小太子这一份手诏,谢府便再不能将他拒之门外了。
小孟学士心情大好地眯了眯眼,应声称是。紧接着又想起一事来,恭声道:“那鲁王和淮王随行亲卫的安置,是否一并向谢相问策?”
李澜端着汤碗吹了吹,道:“行啊。你去都去了,索性把要问的都问一问。”
第一百二十六章
孟惟进门的时候,谢别才喝了药。虽说低烧不退,但谢丞相却没有在寝堂待客。书房里未萦药汤古怪的苦味,只有翰墨冷香。孟惟先是松了口气,继而觉得怅然,他抬手扶住作势要行礼的谢别,道:“师相不必多礼。”
“尔为钦使,礼不可废。”谢别推开他的手,神色沉静,下拜如仪。孟惟望着他赭色交领下露出的洁白后颈,是上等丝绢一样的质地。心襟微漪,有些后悔没有用唇齿在上面落下朱印。
但新贵的太子宠臣很快将心思收拢了起来,微笑着向东拱手道:“臣惟奉太子殿下敕,特来探望谢丞相。丞相乃柱国栋梁,万望珍重。太子口谕:孤实殷盼丞相回朝佐弼,你切记叫他好生修养。”
谢别看也不看他,兀自向东一拜,口称:“承蒙殿下垂问,老臣不胜惶恐感激,敢不竭诚尽心?”
孟惟尚且是第一次听他自称老臣,好不容易才嘴角的笑意抿了回去,结束了这一套礼数,再度伸手相扶:“好了,师相快请坐。前几日登门的时候,听闻师相病得起不来身,不知现在可好些了么?”
谢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不接他的话。他心中负气,却总不能质问这狂徒“为什么起不来身你难道不知道么?”。倘若说出口了,才是真的颜面无存。
孟惟倒不少这一口茶喝,径自说明了来意:“鲁王和淮王此番入京可不是单人匹马,别的不提,两人的亲卫队加起来足有六百之数。俊德坊那边这些日子可都热闹得太过了。”
“六百亲军。”谢别闭上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而微笑起来:“京中有禁军十万,五百亲军,也值当你这样提防?”
“师相又何必诳我。”孟惟负着手,很坦然地望过去:“京中禁军十万,可有一兵一卒,是太子殿下调得动的么?”
谢别同他对视了一会儿,才缓缓摇头,道:“无。当年七王争位,诸王各自拥兵,诸军派系林立,才有那旷日持久的动乱,几乎酿下大祸。皇帝登基之后将禁军打造得铁桶一般,即便是最受信重如我,也绝不能染指分毫。十六部禁军正副卫统领都只听皇帝钦命,哪怕有监国太子传国玉玺,都调他们不动。他们只认皇帝当面亲口所传的旨意。若有妄动则为国贼,其余十五部当共诛之。”
孟惟“嘶”了一声,上前两步,低声道:“可陛下如今那样……师相何妨叫他们面圣,好叫太子名正言顺地接管禁军。”
“正是陛下如今这般,才更不能让他们面圣。”谢别略向后靠了些,神色凝重地掐着腕上的檀木香珠道:“其一,陛下此时神志不清,什么话都说的出口。那些人若有心怀不轨的,大可将皇帝神智昏聩之语奉为圣意,以行篡逆之实。再者……”
他似有顾虑,孟惟却已领会,点了点头,并不避忌地道:“再者,按黎掌院的说法,陛下现在病况已经日渐好转了……师相顾虑的是,是学生孟浪了。”
他这话说得已经直白太过了。谢别心下气恼,不禁低声斥道:“谋逆的是你们,本相可不惧。”
孟惟闻言笑出声来,坦然道:“师相这话说的倒干净,可律典上写的清清楚楚。首逆者族,从逆者诛,太子监国诏是学生所拟不假,宣诏的可是师相。”
谢别几乎将手中的珠串掐断,一时懒得再言语。
孟惟却不以为意,仔细想了想,又说:“不过师相当年有过大功,殿下又是陛下唯一的爱子,或许能逃过追究,也未可知。但不论如何,太子殿下和学生如今还是要多方仰仗师相的——太子今日还提到,要拔选东宫官,问学生可有人选举荐。学生年幼德薄,出身贫寒,识得的才俊也多是师相门下,不知师相意下如何?”
谢别没有急着吃这送到嘴边的香饵,而是认认真真地将他端详了一番,仿佛从未见过这个年轻人一般。孟惟被他看得有些脸红了,轻声叫他:“师相……?”
“孟凡思,”熟悉又久违的称呼在耳边响起来,谢别略向前倾身,近乎困惑地问他:“你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叫怕么?”
小孟学士洒然拂袖,回以微笑:“学生遍观诸史,未见惶惶而封侯者。”
第一百二十七章
谢丞相养好了病,还朝时便又是春风春水的和煦君子。此时立在殿上,身子也如旧时挺秀,温和地道:“是以二王的亲兵,且先叫他们自行安置,不得有所侵扰。否则叫人知道,恐生事端。”
李澜本想托腮,但他左手五指上新伤叠着旧伤,碰了一下就疼得嘶气。他不以为意地甩了甩手,稍坐正了些,颔首道:“孤也是这样想。父皇的禁军,谁能调的动不成?小孟学士偏还要操心……操心有用似的。嫌他们是祸患,早日打发回去才是真的,省得他两日一疏三天一表地嚷着要见父皇。”
这个他说的是鲁王李澄。谢别又是无奈又是困扰,小太子对鲁王有来无端的悍妒实在是叫人哭笑不得,还便罢了。皇帝如今这个样子,能不叫他见人就最好不要叫他见人,尤其藩镇自古多祸端,万一皇帝神智昏聩下说了不该说的话,谁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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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如今朝中人心未定,死拦着不许藩王面圣,却又会显得李澜这监国太子心虚得很。谢丞相是个谋事画策务求面面俱到审慎仔细的性子,向无急智,李澜都早惯了的,本来也没指望他。
但这事并非什么急务,谢别在家养病也不是一味躺着,此时稍迟疑了一番,低声道:“臣倒是有个不算好的主意,或可兼美,只是……恐怕要担些风险。”
“哦?”李澜这回倒是没想到,认真地望过去,看见谢别抬起那双时常含着一泓春水谦逊微垂着的眼睛回望过来。
他认识谢别这么多年,却像是才看清了这双眼。
……
是一双漆黑的眼。
黎平端详着抱膝蜷缩的皇帝,着意盯着他的眼瞳。
旁边胡开正小心翼翼地拆开李澜左手上的包扎,看着他手指上深深浅浅的伤口,轻轻叹了口气。最早割下的口子几乎已经愈合了,只留下一道浅白色的极细疤痕;日间割的那一道却还皮肉都绽着,叫人看着都觉得疼。
李言不哭不闹,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薄薄的眼皮泛着一圈红,和他怀里的红眼兔子很相称。
却听得李澜认真地问胡开:“胡太医,这药引是不是只能割手指上的血?孤这五根手指上快没处下刀了,右手要拿笔批奏疏的,伤不得,割手腕可以么?”
胡开吓了一跳,忙道:“手腕岂能动刀的,殿下勿忧,容臣细看……”
皇帝的长睫毫无征兆地一错,落下泪来,滚到琼雪白的兔毛上,吓得那兔子抖了抖,直往他怀里埋。
黎平不动声色,却见皇帝被兔子一拱,像是回过了神似的,继而露出些茫然无措来,像是困惑于自己为何落泪。下意识地往李澜那边望,望见他手上的伤痕,又忍不住收回了目光,抱着兔子蜷得拢了些。
黎平点了点头,趁李澜正和胡开一道琢磨指头上何处下刀的时候,忽然走到龙床边,低声问:“陛下觉得他是谁?”
李言先是一怔,下意识地抬眼看他,喃喃地叫他“平哥儿……”,又顺着他的手指往李澜那边看。只一眼,就像是被烫到了似的收回了目光,搂着琼又落下泪来,嗫喏着说:“他是……是谁?是……他是……是李……李沦……”
他吐字极困难,好像每一个音节都有千钧重的力道,压在他心上,坠在他舌尖,叫他。可黎平不肯放过他,犹自追问:“李沦那个没良心的小畜生活该挨千刀,你哭什么?”
“李沦……他……李沦……他是……”李言答不上来,越发颤得厉害,闭着眼只流泪,不肯再说话。
直到李澜端了那滴血参汤过来,才有些惊讶地叫道:“父皇怎么哭了?”
黎平还不想把那一点说不上来的起色告诉他,便摆出一副你少见多怪的嘴脸来,哼道:“他不是常哭么,总不过是被你气的。”
李澜听得委屈极了,瞪了他一眼,低**放软了声音道:“父皇不哭……你就要……就要见到你的澜儿了。来,把这药喝了。”
“澜儿……”李言慢慢地睁开眼来,怔怔地看着李言,眼泪落得越发厉害,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觉得满心里都是饱胀的酸涩和痛楚。
李澜怎么看得了他这般情状,自己都快哭了,急忙拿了手帕小心翼翼地给他揩去,翻来覆去地低声哄:“你不要哭,不要哭……你要什么,你给我说……你先把药吃了,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父皇,你不要哭了……”
黎平见状,便也上前一道来哄,总算哄得皇帝趁热喝了参汤。李澜犹自不安,拉着黎平问:“父皇是不是不舒服,身上疼了,才哭成这样?黎掌院,你快给他仔细看看,他怎么……”
黎平知道缘故,是以很有几根成竹地道:“殿下勿忧,我老人家身家性命都在你手上,保管到时候还你一个好好的皇帝就是。”这般说着,倒也还是坐到了龙床边上给皇帝诊脉。
李言嘴唇微动,似乎念叨着什么,只黎平听得清楚。
“他是……是……他是……”
“他……是谁……?”
第一百二十八章
淮王李溶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癖好,便是爱看坊间话本。
他父亲端悼太子被乱党弑杀的时候他尚在襁褓中,宫乱之时被身材纤巧的母妃抱着从狗窦里钻逃出去,才为端悼太子保下这一脉香火。
他知事时已在封地做藩王,皇叔李言早已践祚,他母妃倒没什么心中不满。能挨着宫墙狗窦,绝不会是盛宠的妃子。若端悼太子还在,她或许连亲王府的太妃都做不得,只能做个郡王府的太妃。是故淮王太妃只是很心平气和地吃斋念佛,安贫乐道地教诲儿子要惜福,小心做人,安稳度日就是。
李溶自幼无人管教,也不需要学什么文武艺——他本就是帝王家了。读书习武都是草草敷衍,大了些便敷衍都懒得,镇日只看听戏话本,并不是一个很有出息的贤王。此生遇见过最大的凶险,也不过是遇到一个连年落第的半疯书生闯上门来,叫嚣什么淮王殿下是端悼太子之子,是名正言顺的大宗正统。
那书生被他母妃叫人打了个半死,连夜解入京中,后来听说还在西市被剐了一遭。
李溶对此并无触动,倒是他母妃很是风声鹤唳了几日,更紧张兮兮地把他书房里一些好汉聚义的话本都给烧了,叫他颇为惋惜。
他很以为母亲是杞人忧天。不同于不是久居深宅就是久居深宫的母妃,他见过皇帝好几次的。这位叔父虽然说乍看阴沉了些,但也没有书上说的那种鹰视狼顾或者环头豹眼的凶恶面相,甚至还长得颇为俊美,想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哪怕不以貌取人,话本上的昏君亡国前大都滥杀宗室,才会落到孤立无援,他想这个皇叔总不会不知道的,多少要顾及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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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李溶这些日子都过得老神在在。他进京是为了向新的监国太子投诚,好继续做自己的太平王爷,见不见到皇帝其实于他并无太大区别——不像李澄。
话本上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李溶把玩房内的小丫鬟的时候倒也觉得她像水一样温软柔和,但此刻他才领会到这句话的深意。
李澄那小子又在哭了。
李溶托着下颔晃着嵌玉金樽想,大家都是自幼失怙,在封地被寡母带大的。何以自己这般英雄气概不逊太祖,这个小堂弟却仿佛雨天的檐头,滴滴答答往下淌水,三句话哭红一双兔子眼,半天没个晴的时候,看着实在叫人烦心。
奈何李澄的王府也在俊德坊,与他几乎是对门,整日里忧心忡忡地含着泪找上门来,叫他想起先前养过的一只总是泪汪汪的叭儿狗:虽然知道这狗是因为眼睛有病才眼泪汪汪的,可还是忍不住心生怜爱。
心生怜爱之后就会变成这样了。李溶诚心实意地叹了一口气,不知第几次开解这个哭包堂弟:“不会的。太子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之前和你我连面也未见过,哪里就会恨上你。”说着还压低了声音,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我可听说他先前这里不怎么好……这你也值当放在心上?”
李澄仍旧是忧心忡忡,抱着盛满蜂蜜牛乳的碧玉杯打了个哭嗝:“嗝……可、可皇伯父……皇伯父待我恩重……嗝……恩重如山,太子哥哥却总、总不许我拜见……”
李溶对所谓恩重如山很是不解,不过皇帝和李澄仿佛是更亲切些,往年谒见既毕,总会留李澄说话,给他的封赏也要丰厚得多,便点了点头道:“那你就别拜见了。皇叔一向身体不好,而且他一病了就不见人早都是逸闻了,不叫你见怎么了。来,再喝两口奶,可别打嗝了。你一个王爷,像什么样子。”
李澄便又喝了几口甜丝丝的热牛乳,果然不哭了。李溶觑着他,没好意思说蜂蜜牛乳是他小时候夜啼惊悸时老乳媪献的方子,没成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倒还这样灵验。
李澄稍稍哭定了,抬眼看着他,不知怎么的,眼泪又落下来了。李溶脑仁一阵抽痛,嗓音都忍不住抬得高了些:“又怎么了?”
“大兄……呜呜呜……大兄待我这样好……”李澄听出李溶的不耐烦,忙又喝了两口热牛乳压下哭,抽抽搭搭地说着些无以为报的话,听得李溶都想摸一摸他的头发。
但他还没想好要不要伸手,外头就有人匆匆进来,而且不是他府上的人——是来找李澄的。来人急切地道:“王爷,快回去吧,监国太子的敕命到了,钦使正在府里等着呢。”
李澄听得一愣,急忙站起身来,向李溶告罪了便走。李溶向他挥了挥手,不忘叫他:“记得把脸好好擦擦。”
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李溶正在看话本,竟忽然听到了阵阵喊杀声。他骇得鞋也没穿,赤着脚跑出了屋子,站在院中凝神听那些叫喊声。
这王府不远处分驻着他与李澄带来的亲卫,喊杀声正是自那处起,隐隐还能听到什么降者免死的话。李溶呆若木鸡地站了一阵,着急忙慌地跑了几步,被硌得脚疼了,又折回屋里随便穿了双木屐,踢里踏拉地就向外跑,一面尖声吩咐道:“快,速报五城兵马司,京中……京中有变!”
但不等他跑到外头,就听到王府大门被轰然撞开,一个很英武的大汉当先站着,左手边站着一个俊朗的绯袍青年,右手边则是哭得两眼通红一抽一抽的李澄。
那青年上前一步,拱手朗声道:“据报,淮王溶僭称正统,图谋不轨。臣孟惟奉监国太子敕,特来查清。”
他话音一落下,旁边那个八尺多高的铁塔大汉便恶狠狠地一挥手,道:“给我搜!”
第一百二十九章
杨飞留着一把络腮胡子,面色黑红,臂膀粗壮,一看就是一员悍将。
孟惟骑在马上,也有意落后他半个马身,叫这位将军对他很是欣赏,粗声粗气地道:“小孟学士的大名,某家也是久仰了,果然是条好汉子,大丈夫。我那妹夫收了个好学生啊!”
孟惟还是第一次被人夸作“是条好汉子”,却也欠身逊谢:“后生小子,哪敢当将军久仰。将军威名,小子才是闻名已久,今日当面,实属三生有幸。”客套了一番,抬眼时望见杨飞的熊腰虎背,却还是忍不住咋舌。
他只知师相娶的是将门虎女,几个妻兄都在军中,本来各个能做禁军统领,倒是受了宰相妹夫的连累,并不为皇帝托以重兵。但今日看到这位自家师相的二舅哥,仍旧颇觉得新鲜,虽然实属无礼,却还是忍不住在脑海为给他扮上钗裙,设想师母的模样。
只觉颇为镇煞辟邪。
直到回宫复命时,他才强自敛去了一路的微妙神色,恭敬地回禀:“杨将军与臣于淮王府中搜出龙纹金甲一领,端悼太子伪玺遗诏一封……”他顿了顿,语气略着意加重:“还在书房搜检出了几封交结禁军统领的书信。”
李澜和谢别闻言同时看向他,孟惟垂下眼并不作声。李澜便哼了一声,道:“果然不曾冤枉了他。来人,先将他押解入……解入天牢。就先前关李沦那里就挺好,然后让三法司给孤仔细地查。”
谢别欠了欠身,温柔款款地道:“殿下此时不宜大兴刑狱,否则一来朝中不稳,二来于殿下人望有损,只究首恶,不要牵连无辜才是。”
李澜偏过头想了想,颔首道:“丞相言之有理。那这样,等审完了李溶,朝会的时候再拿个火盆烧信就是。”
谢别不知该赞他学以致用还是非议他言辞轻佻,但无论如何这都应当是私下说的,便只欠身退下。
李澜看了一圈,又问:“那个好哭鼻子的李澄怎么没和你们一道进宫来?”说着略向前倾身了些,颇为轻快地问:“可是抗命不遵,也被一并拿下了么?”
杨飞犹豫了一下,抱拳道:“启禀太子殿下,那鲁王……殿下接了殿下敕命,便带着亲卫协同臣等控制住了淮王亲卫,倒没有抗命不遵……只是么,这个,他身体不适,是以没能回宫向殿下复命。”
“身体不适?”李澜挑了挑眉,问他:“怎么个不适法子,可叫太医看过了?”
杨飞面色古怪,迟疑地道:“臣等待鲁王十分敬重,可……可鲁王见臣等缉拿淮王,哭得一口气没上来,昏过去了。鲁王府的医官说……说鲁王殿下自幼弱质,这是受了惊吓,吓昏的,没什么大碍。臣和小孟学士一合计,就先回宫复命了。”
李澜先是“噗嗤”一笑,确认似的追问:“真个吓昏过去了?”得到孟惟的肯定,便绷着脸点了点头,接着又转过脸去,很是笑了一阵,这转回来正色才说:“孤晓得了。卿家差事办的不错,当有重赏,待孤想想怎么赏赐卿家。卿家且先退下吧。”
杨飞喜色上面,黑脸上都透着红光,谢了恩便退下了。李澜又屏退了侍从,只留了谢别和孟惟在场,这才懒懒地撑起下巴来,捏着朱笔把玩着问他们:“那些信是怎么一回事?当真是预备给孤烧来收买人心的?”
谢别和孟惟对视一眼,一道摇了摇头,谢别神色肃然地道:“此事臣等并不知晓,内中当有别的变故。”




惟愿吾儿愚且鲁 完结+番外 惟愿吾儿愚且鲁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107
李澜冷笑着将那朱笔掷开了,哼道:“孤倒觉得,这是歪打正着了。”
第一百三十章
淮王名为朝觐实则心怀不轨被人首告的事很是掀起了些议论。原因无他,只因为若按昌平帝算,李溶确实是最正统的一个。他父亲当年被立为太子,昌平帝告祭过太庙昭告过天下,再名正言顺不过。若非厉王父子逆乱之事,皇位绝不会旁落当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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