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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无月 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绝望孤城
“我们你,戚梦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元清章忽的问了弹云一个无关的问题,微微愣怔了一瞬,弹云还是听话的答道:“骄傲自负,有着强者也难以企及的天赋。是个极为冷心寡情的人。清心寡欲,视女人如尘埃草芥,一生都未曾娶妻生子。曾在众人以为他会这样冷清孤独到老的时候,他看上了陈公子,把所有的心血和温柔都倾注在了陈公子的身上。有传言说陈公子是剑宗宗主一个暗地里的情人所生的孩子,为了掩人耳目才假称是禹州陈家的孩子。”
显然弹云的功课做得很是到位,噼里啪啦的连小道消息都如数家珍,但他还是不明白其中有何需要特别注意的关联。
元清章见自己都已经提示得这般明白了,弹云还是没明白,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个弹云,忠心是够忠心了,人也聪明,只是在见微知著上还是有待提高。
“你再想想,天幕山这几年来所做的每一件处理江湖纷争的决定,是何风范?”元清章不待弹云想明白便疏懒的靠在椅背上,眼神玩味的道:“当年乌越宫的老宫主连年章和清欢门的人为了抢一张莫须有的藏宝图和女人,失心疯一样的闹得杀声不止,双方的人不知道死了多少,到最后竟把自己地界上的百姓给抢过来当做弃子的去消耗探路。当时的惨状,真可谓是流血漂橹,漫山遍野的都是尸骸遍地。那个时候崔家的皇帝还没登上大位,前朝的皇帝还在女人的肚皮上醉生梦死,这样的死伤也不过是进献了百来个美人和金子之后便就不闻不问了,由着他们去闹。最后还是天幕山出来管了这件事儿。你还记得天幕山是如何管束的吗?”
“我记得当时天幕山派了一队形容缥缈的人,身上皆背着两把刮骨刀,飘忽之间来回的把两门的人杀了个干净,除了还在位的两位掌门,就只剩下在里头关押的百姓和洒扫的普通人。那些人的血迹把整座山都给染了个透,还把连年章的头皮也给刮了一片去。自此之后,连年章便一味地缩在他自己的地盘上,无时无刻的找了一票的人护着,就连如厕周围也是重重守卫的把守着,生怕什么时候就被人悄无声息的割了脑袋去。清欢门的倒是胆子大,但也不过勉强比连年章好上那么一点儿罢了,只敢在自己的老巢中作威作福,出来之后也还是一样的夹着尾巴的装孙子。就是经了这一战,把天幕山的威名推得更上一层楼,狗皇帝听了也不敢说什么。”元清章还记得当年说这段话的时候,他父亲脸上的神色,那是一种隐秘的笑,像是发觉了一种只有自己明白的秘密,带着一种孩子气的窃喜和飞扬的睥睨,到现在再回想父亲当时的神情,他才明白父亲当时那隐秘的一笑。
灯罩里的烛火噼啪一亮,爆出一串明亮的幽蓝光线,如鼓动的浮草摆动了一下,照在他的脸上连那目光也跟着像是阴郁了一瞬。
“你觉着这其中有什么不同之处吗?”元清章把灯罩仍开,在桌子上嘭咚的发出一连串的声响,眉眼不悦的皱起,显然是不耐烦看这奇奇怪怪的颜色,“这天幕山是打量着比我与阿陵相处的时日更多,明目张胆的糊弄起我来了。”
弹云识趣的不去管他和天幕山的暗潮汹涌,顺着他的话开始思索起来,“戚梦棠是个极为自负自傲的人,信奉的是以杀止杀,这些年年纪大了,脾气没有年轻时候的冷酷凛冽。但若是按着他的性子,碰见这样的事儿,大约是会直接派自己座下的弟子来杀个来回,顺便也让自己的徒弟扬了名儿。”
“可是不是说他性子冷清么,连自己的徒弟也不多加理会,也只有一个陈公子才能让他展露欢颜,他派了宗门之中的杀手来,也是情有可原的、”弹云说了一回,还是觉得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公子您是不是多虑了?”
“我从来都不会无的放矢。戚梦棠的为人,没有人能比我父亲还更清楚明白了。他冷漠之下是铁血的掌控,就像是一头盘在明面儿上的暴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若是生在皇家,那就是个搅弄风云势必要登上九五之尊之位的暴戾皇帝。”元清章锋利的眉头一瞬间透出染血的锐气来,“按照他当时的性子,就算是成了剑宗宗主,也一定是会单枪匹马的直接上去屠尽那些渣滓,绝无可能是这样的派遣一队幽灵飘忽的让人心生惊疑害怕的杀手。这只有他那个隐在身后的弟弟才会使出来的弯弯绕绕的心计。”
弹云只觉得今日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恍惚的哽了一下嗓子,深吸一口气的道:“照主子所说,这个戚梦棠是个说一不二的称得上是掌控欲极强的暴君似的人物,那么对于陈公子这么一个捧在掌心的宝贝,定然是自小就在他身边插满了探子,且定然是会把有关于陈公子的事情探查的一清二楚。天幕山庞然不可预测,他自己是这样的地位,身后又有自己的亲弟弟支持,掌控天下江湖事,还和皇宫朝堂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越说弹云便越是觉得天幕山诡秘难测,其中暗潮汹涌让人不寒而栗。
“那么陈公子的母亲为人所替代,还被夜游宫的人杀尽了一家人,还密谋着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定然事早早地就已经知道了。可是······”弹云惊疑不定的看向脸色沉冷的元清章,“可是他们并无只字片语透露,这究竟是为什么?若不是陈公子警醒,和着肖氏相处了这么久,早早地就已经有了母子情分,只怕根本不会怀疑其中蹊跷。不是说这戚梦棠爱重陈公子么,怎么这样的血海深仇竟一点儿也未曾提起,难道这些都是装出来的?”
“这倒是不会,天幕山的人自有一股傲气,不喜欢的是定然不会装出深情宠溺的模样的。何况这天地间还有什么人是他们必须装出喜欢的样子的。”元清章笑着瞥了他一眼,懒怠眉眼的喝了一口茶,“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缘故,就只有问他自己了。”
第七十一章:敌意





江海无月 完结+番外 江海无月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66
昨儿个晚上和师傅说话说的晚了些,第二天一大早的便有些醒不过来了,躺在睡惯了的床上本梦半醒之间听见外头院子里窸窸窣窣的扫帚刷着地面的声音,一声一声舒缓又规律的像是也跟着扫进了他的脑袋里,一声声的催着他再次睡去。他能感觉到有温柔的日光自撑开一条缝隙的窗棂中渗透进来,慢慢的覆盖在他的脸上,抚摸着他的眼皮,闭着眼睛也能在漆黑之中感到透着皮肉粉红的暖意。
他还闻到了床头上摆着的一小蛊薄荷菊花茶的清香味儿,这定然是兴伯泡的茶,兴伯自有自己的一套养生法子,自小的时候他就是喝着兴伯时时更换这调配起来的各式茶汤还有汤汤水水,在外头几月还不曾想念,现在闻见这股子味道了,心头一下的便涌起来许多的怀念和蠢蠢欲动。
陈陵一下翻身坐起来,裹着被子的伸手端了床头边案几上摆着的薄荷菊花茶,旁边还摆着几串吊钟花,清淡的黄色花瓣上还挂着几滴露水。
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一路到胃袋里,一下便把刚晨起之后披挂上的冷气给驱散了,身上暖洋洋的之后,他才有心思把插在花朵旁的花笺拿过来看。上头龙飞凤舞的写着邀客的几句诗,字儿写的极好,只是这诗却是通篇的白话,可惜了这一手好字了。能这样写的就只有一个人,便是幻音宗的赵飞白。
这人是陈陵的至交好友,与他是全然不同性子的连个个人,陈陵温和中正些,赵飞白就是飞扬肆意不知天高地厚为何物,从小到大的不知道惹了多少乱子,骄傲自负得连皇子也不放在眼中。且喜好穿些颜色鲜亮的衣裳,讲究的喝不同的酒都要换一身相配的衣裳,在上下都喜好清雅颜色的天幕山,就似是一个闯入了仙鹤裙的孔雀一般。
管着内门上下杂事的小师叔每每看见他这副花枝招展的样子,不知道怄了多少回,他也只做不见,依旧我行我素,久而久之的看惯了之后,竟还觉得鲜活夺目,如美玉生晕一般。
外头不知道他的,只当他是个浑身是刺儿的不好惹的人物,近了他的心才晓得他不过是个爱好诗情画意生活的人罢了。在他看来,不同的季节穿不同的衣裳,做不同的事的时候换不同的衣裳,这都是一种对自己生活的热爱之情罢了。都是寻常事。像这样的采来早上最好的一束花,发一张花笺,邀请人去与他喝酒赏春,都是生活里极为有趣的一件小事。
陈陵虽不喜欢这样繁琐得甚至有些矫情的习惯,但看着他怎样把自己过得精致得不得了的样子,心中有时也不由得浮上一抹羡慕。
“林思,服侍我更衣。”陈陵下了床穿了鞋子,才发觉林思被他派去传信去了,还未曾回来。摇头失笑的正要自己穿衣裳,就看见一个人自外头进来,意态闲适的拉了一件衣裳披在他身上,只是手脚有些笨拙,显见是没做惯这样的事儿。
“我还说昨夜去找你,谁想到和师傅说多了会儿子话,就已经到了半夜三更,我想着你这个时候应是已经睡了,便没去找你。昨儿个晚上睡得如何,伺候你的人可还尽心么?”陈陵拉着他的手,捏了衣裳带子就要自己穿,却被元清章顺着他的手握住了衣带子慢慢的摸索着的为他把衣裳给穿了起来。
“我早知道你回来之后和你师傅定然是有许多的贴心话要说,不过和弹云两个说了会儿话,看了看那儿的风景也就睡了。你们这儿的人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哪里能服侍的不尽心呢。你不必担心我。”元清章眼睛一睃摆在案几上的那张花笺,上头隐隐的还浮动着幽幽的香气,吃醋的道:“你才刚回来就急着要去会和你以前朝夕相处的人了,就这么把我扔在一边不管了?我初来乍到的,你不打算带着我好生的认认你住了十多年的地方么?”
看他目光酸溜溜的盯着那张花笺看,还能有什么不知道到的,只是陈陵就喜欢他这份儿吃醋吃的光明正大的劲儿,笑着上手揉捏着他的脸道:“我哪里能抛下你不管呢,即便是你愿意,我也不愿意呀。这不是正好么,飞白邀我去赏春,我打算叫着你一块去。飞白性子和你有些相符,你们之间定然说得来。”
被元清章伺候着穿好了衣裳,陈陵便兴冲冲的拉着元清章往赵飞白说得幻海山楼去,半道上遇见送早膳过来的兴伯,也不过远远地把人甩在身后随风抛下一句话便完了。
犹带寒气的风随着奔跑热情似火的扑面而来,吹得他们一头一脸的都是散乱的发,被陈陵拉着手跟在后边儿的元清章,被天上投下来的灿烈金光耀得一头一脸的都是璀璨的金星乱晃,衣袂飘荡如展翅飞翔的白鸟,掠动在青山白水之间。直到到了幻海山楼,他还如在梦中一般。
他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这样洒脱飞扬的陈陵了,他与他这几月同吃同睡,自问已经足够了解他的所有,也喜爱现在这样运筹帷幄看淡人心的稳重疏淡。只是现在再次看见这个笑容恍若天上骄阳的陈陵,才恍惚之间发觉曾经那一瞬的动心,就是因着这个天高海阔也要肆意闯荡的明灿笑容。
因着这个笑容,他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的都是那一瞬印在心底的笑容,寻寻觅觅的追寻他的消息,闻着他的味道,就只是为了能得到这个笑容。现在他终于得到了他,可他的心中却忽的生出一股不安的惶恐来。这样的笑容真的能一辈子的属于他吗?他在来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能有一天能真切的抱到这个人,能有一天真的拥有这个人的体温,他只是带着想要了却自己多年心愿的心思到了他的身边。陪伴在他身边的每一天,都像是活在梦中一样,生怕醒来之后只是空无一人的满室静寂。
“你怎的了,是不是昨夜着了风寒?”陈陵正要转头和他说话,就看见他脸色苍白恍惚的模样,担忧的上前把手放在额头上的问道:“你脸色苍白极了,定然是身上不好,我们今儿不去了,我去给你找大夫。朔风长老一手歧黄之术是连师傅都赞叹不已的,有他帮你看,要不了多久就能好起来了。”
依着斜斜的山头照射下来的日光根本还带着雪山上凛冽的雪光,搭在他的脸上,让他有股子害怕的刺刺的疼,他忽然不敢直视这个过分明朗的笑容,有些狼狈的侧开脸的涩声道:“无事。大约是昨夜歇息的晚了些,今日早上有些困倦罢了。”
这样的失态也不过一瞬,很快的就会转过来的对陈陵温声道:“你朋友约定的时辰已经到了,我们再这样的耽搁下去只怕不好,先进去吧。”
“那好,若是你有什么不适的,便立刻告诉我,万万不要强撑着。”陈陵见他并不勉强,这才略略安心,只是心中还是有转瞬即逝的一抹疑惑,刚才他分明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和看他时候的一抹惶恐和害怕,全然不似往日看他的深情款款。这一点惶恐让他一下的提起心来,侧过去看他的眼睛,却还是一样的柔情缱绻,并无什么异状。可不知怎的,他还是有种淡淡的不安。一路上都在想着这件事儿,所以见到了赵飞白的时候,差点儿就走了神。
“你这是怎么了?出去一趟人都变傻了不成,我在和你说话呢,你这神情恍惚的是在想些什么?”赵飞白不满的挑着眼睛,手上墨玉折扇敲得“啪啪”响、
听见声音之后,陈陵才回过神来的眼眸清明,浅笑着的道:“刚才想着一件事儿,没注意走了神,我的错,我自罚三杯。”拎起石桌上的绘了绣球花的单耳酒壶满满的倒了三樽酒,仰脖喝了。
“你这出去一趟,别的没见涨,这酒量倒是海量了,这可是我亲手酿制的浮花逐水,初时喝的时候只觉甜意,再过一刻,便酒意上头,酣梦一场。你打小就喝不了酒,今日这样豪爽的喝了这几杯,我看你带会儿是走不了了。”赵飞白卧在铺了貂绒毛的长榻上,挤着眼睛的取笑他。
陈陵被他挤兑的脸上一下烧红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把杯子轻轻地掷在桌儿上,滴溜溜的转了个圈儿,“我说你啊,明明长得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儿,为什么这一张嘴巴却是毒得不得了,浑然与你那张清隽的脸不符。唉,你也就只有一张脸能看看了,而且还是只有在不说话的时候。”
赵飞白也不在意他讽刺的那句话,眉梢都不曾动过一下,招手让侍女进来把贮存在云镜湖下的石青陶土瓶子放在桌儿上,灰突突的瓶身上还结着一层寒霜,雾蒙蒙的把瓶子裹得看不清形状。
“今日我请你来就是为了这瓶子春缕曲,是我和造酒大师杜文平赌了三天三夜才赢回来的酒,为了这个东西我连洞波山都不去了,忙忙的回来就为了把这一壶酒放在云镜湖中,连山主来找我想喝一口我都没答应。唉……亏我还想着你,什么好东西都要等着你回来分享,有人却不领情,为了一个外四路的男人,脸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我留,真是白想着你了。”赵飞白皱着眉忧愁的叹了一口气,本就如丝雨一般清隽的面容添了这一抹愁绪更显得单薄轻远若雾雨蒙蒙中撑伞远行的闲云野鹤。
见他作此姿态,虽知道不是真的,但陈陵还是忍不住的道:“好好,我错了,是我不好,早就知道你一心念着我,我不该如此在别人面前堕了你的面子,是我的错。”
“行了,你就是这么个脾性,我还能不知道,先喝一盏这东西,待我们踏春归来之后,发散了在喝一盏,便是不羡神仙只限人间了。”说罢亲手为陈陵斟了一杯酒,杯子拿的是薄胎甜瓷,不够凝实的象牙白微微的透出些光来,映得装在里头的琥珀样的酒液仿若太阳上采下来的流浆一般。
“云镜湖的寒水可是连玄铁都能冻得硬实,这酒液不过装在陶土瓶当中,过了这么久,竟还有一股温温的暖意。这是怎么做到的?”陈陵帮着元清章倒了一盏放在他面前,可他却并无往日的慵懒之色,只是淡淡的,眼角眉梢中的一缕点睛的缱绻风流竟也消失不见了。碍于赵飞白还在这里,他不好问什么,只能把疑问按在心里,面色如常的和赵飞白说话。
“杜文平酿酒十年一回,每一回酿造的酒都不同,为什么取名叫做春缕曲,就是因为这酒如春风一般有春风拂面之感,无论放在哪里都不损其中品质。”赵飞白得意的瞥了一眼他,“你当杜文平的酒这般好来么,就这这么一壶,岂是我与他赌了三天三夜就能轻易赢回来的。还是因着我们这儿的千门寒窟,还有这浩浩汤汤的千里云镜湖。这东西存在极阴寒的地方最好不过。源源不绝的寒气,正好一遍一遍的提炼这酒液中的绵长温存。若只是寻常存贮,不过白日,只怕这酒就烈得根本下不了口了。”
“原来如此。那我这福气可就大了,竟是第一口品尝这独一无二的东西。说来也该给山主和师傅送些去。”陈陵招手让随侍的侍女取了岁寒三友的玲珑酒壶,倒了一壶进去,遣她们去送东西。
陈陵和赵飞白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两人从来都是在对方的山头上当自己的家一般的自在出入,使唤侍女也不过是寻常小事罢了。可看在元清章眼里,却是他们俩好得如水乳交融一般的刺眼,与他相处的时候从未有过这样的自在。
他心中本就存着事儿,现在看见这刺心的一幕更是心口堵得慌,偏偏坐在对面的赵飞白像是看透了他的心事一般的,对着他无声的送了一个挑衅的飞眼儿,嘴角也嘲讽得意的起了一个弧度,像是在讥讽他永远都只是一个得不到认同的熟人罢了。
第七十二章:一样
“好啦,今日邀你来,就是来赏春的,这酒也喝了,东西也让你送了,这酒走着吧。”赵飞白下了榻,脚上穿着一双石楠木做的木屐,落在石板路面儿上,发出咔哒的脆响。
“这个东西穿着有那么好么,我看你时时都要穿它,脚趾头露在外头,都起了一层白霜了吧。你受得了,你身边的这些个服侍你的人可一样受得了么?”陈陵只觉得自己看着都觉得身上冷得慌,伺候他的那些个侍女都是娇颜如花,为着配他这儿的风雅,这些个侍女身上穿的也是一样的单薄清雅,裹着十二层的纱衣,褶皱间熏了清甜淡雅的香味儿,裙裾摆动之间便是十二月的一缕春风,裹挟着少女身上独有的馨香,流连婉转的像是一幅美好的画。
“她们若是连这点儿寒气都受不住,怎么在我这里做事,我这里可不是什么善堂,她们既这样千方百计的爬到我的身边,就该做好我吩咐的事儿。”赵飞白浑不在意,这些女人都是家族中送上来的,有些是远房的亲戚家的女孩子,有些是家生子,不论她们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在他的洞府中就只能听他的话。
“我是叫你来和我一起赏春游玩的,你倒好,倒怜惜上了我身边的侍女。”赵飞白挑着眼睛扫了一眼林立在花丛之中的侍女,眼中漠然一片,“她们自有自己的本分,我又不曾打骂苛待她们,她们自己过得好着呢。倒是你什么时候改改自己的性子,别觉得自己冷了也就觉得别人跟你一样的冷。也亏得你师父古板得紧,并不曾在你身边放什么貌美娇柔的侍女,若不然,就你这性子,不知道被她们玩弄得如何呢!”




江海无月 完结+番外 江海无月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67
陈陵并不信他的话,在他看来世间女子都各有各的好处,即便一时走上弯路,却也大抵是有难言的苦衷的。他对待姑娘总是要比男子要宽容一些。只是随即想到现在还在禹州的冒充他母亲的那位肖氏,陈陵就消了这样的念头。他总觉得世间女子已经活的辛苦了很多,不必要再这样的妄加揣测的让她们过得更是苦不堪言,但想到肖氏,能为了自己莫须有的欲望而大开杀戒,破灭别人的幸福和快乐,便让他再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好了,你说得对,这世间的恶本就不分什么男女,是我着相了,还是飞白看得更清楚明白些。看来日后是该多和你学学,也免得等到日后历经风浪的时候,还看不清楚别人的心思。”陈陵这话自然是恭维他,赵飞白这人性子和孔雀一般,不仅是外表喜欢像个孔雀一般的炫耀自己的羽毛,这内里也一样的喜欢别人恭维他。
果然听见陈陵这句话,赵飞白得意的鼻尖都翘了起来,挥手让身边的侍女都退下去,带着陈陵他们两个就沿着曲曲绕绕的不规则的石板路,去看他置办的那一片春光灿烂的十里落英。
赵飞白所在的这一片山峰上是地气最为湿暖的一个,比之陈陵那儿夏日炎炎中也一样的凉爽如秋日,要四季分明得多了。随意铺上去的石板路的缝隙中长了毛茸茸的小草,稀疏的野花夹杂在其中,还有昨夜留下来的湿漉漉的水汽。在往前走转过一个假山石头搭起来的拱门,就能看见雪白的花瓣轻轻地送过来,铺在地上,还有鸟雀啾啾的啼叫声。
“这花儿,是什么花?我看这有些像是我们那儿的雪樱花,但这颜色却又太白了些,花蕊也没有这样的细密。”陈陵捡起地上的一朵完整的花朵,四瓣花攒成一朵,中间有略带着点儿粉色的花蕊,是他没见过的花儿。
“要是能让你看出来,我还请你来做什么,自然是我自己弄出来的新得品种。是用梨花中最好的那一株,和你们那儿的雪樱花结合起来的。开的时日长久,且并无雪樱花的风吹凋零,花瓣洁白如玉,漫山十里都是绝佳的景色。”赵飞白自豪的道:“你的冠礼我不能去,就只有这十里花林算作是送你的礼物。”
说罢他一贯缠着冰碴和嘲讽蔑视的眼睛一下的温软下来,柔声道:“我知道你身边发生的事儿了,什么样儿的话说出来都是虚情假意,我只想告诉你,有什么事儿你尽管开口,我一定随叫随到。”
“我知道你的心意,能有你这句话,我心中很是熨帖。”陈陵拍了拍他的肩膀,赵飞白喜欢的是风雅,是闲云野鹤的无拘无束,从来都不喜欢掺和任何人的事儿。做他师傅的长欢长老就常说这个徒弟实在是怪异,脑袋里在想什么东西完全不知道,常常是一个时候就转一个想法。神经质的让人吃不消。好在他身家丰厚,是长宁长公主的孩子,有足够的家产让他霍霍。
能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出人意料又在意料之中,陈陵眼睛肿浮起一抹笑意道:“既然你这般说了,那我以后就不和你客气了,现在我就有一件事情要把请你帮忙。”
“你这真真是给你一口气,你就能升上天呀,顺杆爬的快得很呐!”赵飞白闻言斜着眼睛看他,刚才的那一抹温言软语像是镜花水月一样的消失不见,“说罢,看在你和我矫情阿红的份儿上,我就允许你今天向我提一个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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