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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弦断洛阳花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这个夏天有点冷
梦里弦断洛阳花
作者:这个夏天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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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弦断洛阳花 第001章 寒秋无意,苍天有情
时值深秋,草萎树枯,寒露普降,整个乌伤县笼罩在一片颓茫落寞之中。
朦胧之处,一位女郎衣衫褴褛,一身麻衣,素带绕额门而结,步履蹒跚,独身行于深巷。
她饥寒交迫,终于体力难支,昏倒在地上。霎时,秋风扫落叶,群鸦四起,绕其身而鸣,恰如先汉颜乌负土葬亲,群鸦衔土相助之景。
寅时刚过,天亮未亮,乌伤县依旧沉于睡意之中。说来也巧,女郎恰好倒在一处大户人家的府邸前,像这样的大户人家,仆人众多,往往起早贪黑地忙里忙外,说不定哪个眼尖的仆人打开府邸大门的时候就能看到她。
果不其然,府邸前院东侧厢房忽闪忽闪亮起光来,也不知谁家的公鸡打起响鸣来,瞬间打破了乌伤县久寂的宁静。
随着一阵拉长的吱呀声,东侧厢房的门打开了,慢悠悠地走出一位年轻人,约摸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打着哈欠,伸着懒腰。
“三九三九!”男子睡眼惺忪,清了清嗓子,喊道。
“来了来了!公子!”从后院传来一阵答应声,另一名男子紧赶着步子朝前院而来,双手端着半盆冒着白气的温水,这是仆从。
“公子,洗把脸吧。”
“先端进去,我出门透透气。”
男子唤作许向林,小字相儿,扬州东阳郡乌伤县人氏,面貌清秀,身材略显瘦削,满眼的柔情似水,但透出丝丝深沉坚毅,一身的书生意味,却显着缕缕英豪之气。
这处府邸曾是他曾祖父购置的宅院,到了他父亲许昭这辈儿,依旧住在这里,并未购置新的宅子。许府宅院虽大,却也难以抵挡岁月的侵蚀,墙壁修补痕迹明显,象征贵族绅士的府门也突显破旧。
许向林裹了裹狐裘大衣,朝正门走去,却听到门外阵阵滋啦嘈杂的鸟叫声,甚是刺耳,惹人烦躁不安。
他立马推门而出,左探右看,惊然发现府门一侧的石狮子旁躺着一具躯体,一群乌鸦围身旋绕,嘶叫不止,却丝毫没有侵犯此人的肉体。
许向林一时间顿感惊愕畏惧,这种场景他却是头一次遇见,想必又是一位不幸的逃难之人被阎王收了命去。
“三九!”
三九闻声赶了过来,见状大吃一惊,抄起门角的扫把,冲到石狮子跟前,连喊带打,群鸦四散惊飞,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唉,生死有命,三九,找几个仆役,寻个僻静之处,安葬了吧。”许向林眉头一皱,沉着嗓子吩咐道,转身就要进门。
“公子,这人没死!好像还是个女郎。”三九嘚瑟着双指,靠近鼻孔一试,竟然还有气息尚存。
“什么”
许向林回头疾步行至三九身旁,拨开那人掩面松散的发丝,低头仔细一瞧,果真是位女郎,鼻孔还透着气息。
“天色微朦,适才并未看得真切,差点枉送了一条性命。三九,快去请梁公!”
许向林使足了劲儿将女郎抱起,呼喘着粗气快步进了府门,三九见情势危机,欲言又止,急匆匆赶往梁公家中。
许向林将她安置在一间偏房,随即吩咐女佣细心照料,只等梁公到来。
梁庸,百姓皆称梁公,是乌伤县有名的神医,医术精湛,声名远播,甚至在整个东阳郡,无人不晓,无人不知。
但此人性格怪异,不善言辞,交友也是甚少,花甲之年尚无一儿半女,一生随性乐自由,行踪捉摸不定。
梁庸平生最爱喝酒,嗜酒如命,凡是向他求医问药,上好美酒一坛是必不可少的,遇达官贵人求医,美酒之外还需重金,遇寒门苦生求医,不但分文不取,美酒也可免之。
许向林起个大早,原本是要读书研习,来年高中品状,却不料出了这档子事,那女郎被他救进府中,生死未卜,眼下三九去寻梁公,又不知是否能请到他。
许向林深知梁庸行踪诡秘,居无定所,这要是正好赶上今儿个倒霉运,找不到他,这女郎恐怕性命难保。
他心里焦急烦躁,在书房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到偏房探问一下她的情况。安排照看的两位女佣人忙得手脚不歇,一点也不敢懈怠。
不知道为什么,许向林心头焦躁不安,实在静不下心来读书,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到如此心慌意乱,他一直是一个内心平和甚至有些冷漠的人。
“公子!公子!”约摸过了两个时辰,就听到府门外有人在呼喊,是三九的声音。
许向林撇下书本,赶到府门外,但见三九和梁公上气不接下气,腿脚都有些发软。
三九是一个勤快的仆从,身材不算健壮,但天生力气大,体力充沛,梁庸是一个年逾半百的老头,按他的脚程,估计到了晌午还不一定赶到许府。情急之下,三九驼着梁庸一路跑到了许府。
“哎呦呦,我的骨头架都快被你颠散喽!”梁庸一屁股坐在府门的台阶上,一个劲儿地呻唤。
“梁公,事发危急,劳您大驾,实属无心之过,烦请速速入府救人。”
“还是许公子知书达礼,好好好,快扶我起来。”
三九见梁庸慢慢腾腾,又将他背上身,飞也似的跑进府院,进了厢房。
“许公子,此女并无大碍,只是饥饿过度,又加上秋寒侵体,身体极度虚弱,才会晕厥昏倒,所幸搭救及时,要是再晚上三四个时辰,恐怕我也无能为力。”
“晚生谢过梁公。”许向林长舒一口气,心里顿时爽朗了许多。
“万不可再受风寒哪,切记。”
说罢,许向林差三九取来陈酿美酒,外加五铢钱数两,以表感激,却被梁庸再三推却,扬长而去。
许向林吩咐仆人烧水砍柴,熬药做饭,他亲自照料那女郎,随后又命三九取来诗经,倚在床栏,看得甚是入迷。
“爹...爹...别丢下我...别...”
过了大半个时辰,那女郎似醒非醒,嘴里嘀嘀咕咕说着话,像是做了什么噩梦,满头溢汗。
许向林赶忙取来湿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她的脸。
“你...你是什么人”
女郎神迷意乱之中缓缓睁开眼,却见一位陌生男子坐在床边,离她如此之近,顿时眼色发惧,挣扎着手臂,想要推开他。
许向林急忙站起身来,退开几步,低首向歉道:“刚才见娘子梦中乱语,满头大汗,遂用湿布擦拭,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女郎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转眼间却又双目噙泪,干裂的嘴唇止不住得发抖。
“敢问娘子所为何事落泪”许向林甚是惊讶,觉得她应该因为捡回一条命开心才对,此时怎的却又伤心起来。
女郎侧过脸,根本无意回话,低声啜泣,流落的泪水浸湿了帛枕。
许向林见状,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拙于讨人欢心。
好在女仆这时候端着一碗汤药进了偏房,见许向林呆立木讷,笑着说道:“公子,女郎家的心事怎可随意告人,让下奴劝劝她。”说着便坐在了床头。
“多加细心照料,有什么事随时告知与我。”
说罢,许向林取了诗书,出门而去。
“公子,诗书拿倒了。”
许向林回了书房,心思完全不在书上,竟然将诗书拿反了,眼神游离,不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三九除了睡觉不在书房,其它时间几乎都和许向林泡在书房,寸步不离,照顾他的衣食起居,这是许母刘氏的安排。
“把这些书整理一下,取琴来。”许向林将诗书撇在一旁。
“公子,还是再多读一会吧,要是被老爷发现,我就惨了。”三九前些日子因为偷懒打瞌睡,被许老爷鞭笞不说,还罚他砍了半月的柴火。
“这些诗书我早已烂熟于心,再读也是白白浪费精力。”四书五经,经史文籍,许向林从小研读,深知其理,亦知其道。
“公子,听说明年的中正官是陈统陈县令,就凭你和陈修的交情,中个上等品状,那还不是轻而易举,老爷夫人的心病也算了却喽!”
陈修乃陈统之长子,也是许向林从小到大的玩伴,交情甚笃,为人聪慧,才气过人,时常往来许府,与许向林谈天说地,聊经论道。
“投机取巧之能,万不可取,若以此中得上上等品状,我也于心难安。”
“可是公子,你已三载未过中正考试,要是今年仍未考过,那老爷夫人真要气昏了头。”
许向林听到这里,眉头紧锁,环望着满屋的书,摇头叹息。
“公子,听说最近金陵又新建了一座寺院,今天举行开院仪式,高僧傅大士带领众僧请佛诵经,超化众生,老爷和夫人天还没亮就赶去金陵,想想肯定很热闹。”三九越说越兴奋,好像自己去过了一样。
“哦我怎么没听说”
“公子整天泡在书房,哪里会听说这些事。”
“佛法在心不在形,有那闲工夫,倒不如施舍些食粮给那些过路的乞丐。”
“三九愚钝,公子高义,佛法什么的我是搞不懂,老爷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回府,公子还是安心读书为好,以免受到责罚。”
“不用说了,取琴来,要是被家父撞见,有我在,他们不会罚你。”
三九唠叨了半天,也是无奈,只得乖乖搬出琴来。
秋风扫落叶,许府后院一片残花败柳,深院高墙,似在囚笼之中。一盏清酒下肚,许向林端坐凉亭,抚琴而叹。




梦里弦断洛阳花 第002章 上无寒门,下无氏族
“哪里来的琴声”
被救下一命的女郎,此刻正躺在床榻,满眼忧郁悲苦,不停咳喘,喝完汤药之后,意欲起身。
“娘子万不可乱动,你身子虚弱,又受了风寒,还是安心歇息为好。”
女仆扶她躺下,又擦了擦她脸上的虚汗。
“哪里来的琴声”
“哦,这是许公子在弹琴,你有所不知,我家公子整天除了读书,最喜欢的就是弹琴了。”
女仆满脸微笑,接着夸赞道:“我家公子的琴艺在整个乌伤县还没有人能比过他呢,能听我家公子弹一曲,那也算是福分嘞!”
“你家公子”
“哎呀,娘子,刚才被你吓到的那位就是我家公子。”女仆说着掩面偷笑起来。
女郎回心一想,这许公子也算是个正人君子,文质彬彬,刚才的举止言谈也无过分之处。
却说许向林的琴艺,那在乌伤县堪称一绝,曾令鸟雀无声,草木静止,就连那高墙外的行人,听到如此美妙绝伦的琴音,尽皆驻足而立,醉在其中,似腾云驾雾一般。
“娘子好福气,刚进府来,就能听到我家公子的琴声,说不定这病赶明儿就好了呢。”
女郎没有应话,微闭双眼,静静聆听。
许向林端坐后院凉亭,盏酒抚琴,醉在其中。
三九哪有这心思听他的琴声,一会跑到后院提醒他该回书房了,一会又赶到府门,做贼似的左探右瞧,生怕老爷夫人回了府来。
许向林不为所动,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三九的话,苦了三九,前院后院来回折腾,只累的满头热汗。
“三九!你不去书房伺候相儿,贼头贼脑躲在这里作甚!”
三九刚从后院跑到前院,出了府门,真是巧的有点邪乎,迎面就撞见老爷夫人的轿子,没来得及躲开,就被许昭抓了个正着。
可怜三九像疯了似的来回折腾,要说这倒霉劲儿一来,喝凉水都能塞牙,这下可要玩完了。
“老...老爷,夫人....”三九吓得没敢多说一句,只觉得脊背发凉,这热汗都吓成冷汗了。
许昭脸色一沉,狠狠盯着三九,愈发觉得他有些怪异,问:“为何满头大汗着急火燎的要去哪里”
“这...这...”三九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许昭懒得多问,气冲冲地进了府,径直向书房而去。
“三九,相儿呢”
“公子他在...在书...在后院弹琴...”
许向林的母亲刘氏是个热心肠,平时对家仆也是宅心仁慈,三九也就没有欺瞒她。
“什么快,快去告知他。”
三九来不及多言,撒腿就往后院跑,刘氏也一脸担忧,紧着步子向后院走去。
许昭推开书房的门,见许向林不见踪影,瞬间怒上心头,耳根子气的通红,甩门而出,却又听见后院传来阵阵琴声,更是怒发冲冠,青着脸朝后院赶去。
“公子,老爷回来了!”三九跑得太猛,又被石头绊倒,啪的一声摔倒在地,差点磕在亭子的石阶上,三九这日子,真真是过的心惊胆战。
许向林这才回过神来,赶忙上前把三九扶了起来,道:“这么慌张做什么,快把琴拿回书房去。”
“相儿,你怎么还有闲心弹琴哪!哎呀呀,这下可闯下麻烦了!”
刘氏说罢,拉着向林的手臂,意欲向许老爷去赔罪。可是许向林像柱子一般立在原地,任凭刘氏怎么拽他,他都不愿意挪一小步。
“娘,我不走。”
“你这孩子,从小就是倔脾气,年及弱冠,怎么一点都没改,再不走,你爹他就寻来了,他的暴脾气你又不是没领教过。”
“狗奴才,合起伙来骗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三九抱着琴,没走几步,迎面撞上气急败坏的许老爷,吓得他又退了回去,站在许向林身后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
“老爷,相儿他是读书太闷了,这才跑到后院弹琴散散心,你就饶了他这一次吧。”许母一步跨在向林身前,拦住了气的全身发抖的许昭。
“躲开!”许昭猛地一使劲,许母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向林赶忙上前将他娘扶了起来,眼神中竟有丝丝恨意,冷冷盯着他爹。
“小兔崽子,大好光阴,晴天白日,你不专心读书,竟然背着我寻欢作乐,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爹,既然知道我是朽木,又何必费心思在我身上。”
“你!你是想气死我吗!对得起许家的列祖列宗吗!”
“爹,相儿行事光明磊落,未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怎么对不起列祖列宗。”
“我许家世辈声名显赫,没想到到了我这儿落得家败名裂,又生此逆子,真是家门不幸哪!”
齐武帝永明八年,那时候的许昭年轻有为,饱读诗书,又加上家大业大,高中品状,仕途可谓顺风顺水,曾做到扬州会稽郡太守一职。那时候的许昭是何等的威风,权大财气粗,那些小小的地方县令对他是毕恭毕敬。
谁曾想好景不长,自齐王萧道成自立为帝之后,朝中纲纪混乱,内斗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许昭自以为高枕无忧,却被朝中奸佞小人陷害,削去官职,要不是使尽万贯家财,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从那之后,许家家业不兴,门庭冷落,更别想着做官入仕了。许昭得了一场大病之后,脾气变得愈加暴躁,对身边的亲人仆从更是冷漠无情。
传闻许向林出生的那天夜里,大雨倾盆,黑云压住了半边天,许昭府院内双膝跪地,祈福上苍保佑平安无事,却见半空中积云断裂,文曲星闪耀,奇亮无比,随后又遁入黑云之中。
许昭大喜,念想我儿日后必能入仕为官,重振家业。
谁曾想,被许昭寄予厚望的儿子,整日疏于诗书,只顾闲娱寻乐,三载未中品状,偌大的家业后继无人,而此刻又公然对抗亲父,简直令人绝望。
“爹,我不想做官。”
“什么!你不愿意做官那我许家的家业岂不是要断送,许家再无出头之日!”
“爹,不是相儿不愿重振家业,虽说如今日子还算太平,可是要想做官谈何容易,我许家已经不是以前的许家了,就算谋得一官半职,也是下等官品,朝廷地方小人居官者甚多,无才无德者众多,若入仕途,必定处处受人迫害,到那时候,我们许家就真的永无出头之日了。”
“一派胡言!入仕做官是我们许家唯一的出路!”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此等情势,父亲大人难道看不透彻吗”
“真是反了你,连你爹都敢教训三九,取鞭来!今天让你清醒清醒脑子!”
三九慌了神,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愣愣看着夫人和公子。
就在这时,许昭突地向前,从三九怀中夺过琴来,狠狠砸在凉亭石柱上,琴立马折成两半,弦丝崩裂,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要是再敢犯上忤逆,犹如此琴!”许昭瞪视三人,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这一摔,彻底摔碎了许向林的心,他神情看起来有些麻木,蹲在石柱旁,剧烈颤抖的双手轻轻抚摸着琴身,翻来覆去,而后欲将断裂的琴弦接上,可是无济于事。
许向林瘫坐在地,眼神痴痴盯着那把破碎的琴,瞬间红了眼眶。
“相儿赶明儿娘再给你买一把,你爹爹他没打你鞭子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
“公子起来吧,琴已经碎了。”三九想把他搀起来,可是怎么拽也拽不动。
“三九,好好照顾相儿,我去劝劝老爷。”许母说罢便去了前院。
三九见公子十分悲痛,也没敢打扰他,站出几步之遥,静静待着。
“扔了吧。”
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许向林才从地上站起身来,眼神无光,直直去了书房,那把琴,他竟没有回头多看一眼。
却说被向林救下的女郎,吃过汤药和饭菜,精神头总算好了许多,准备出房寻那奏琴之人,但下人再三劝阻,她才没有出厢房的门。
“这琴声刚才还有,现在怎么突然听不见了”显然,女郎很喜欢这首曲子。
“可能是我家公子弹累了,回房休息了吧,你呀,老实躺着休息,我出去看看。”女仆出了门。
“公子,冯娘子醒了,看样子好了很多。”先前女仆陪她说话聊天,只知道这位女郎姓冯,其它的冯娘子貌似不愿告诉她。
“知道了,下去吧。”许向林正坐在书桌前愣神发呆,满面愁容。
他细细一想,父亲大人现在正在气头上,要是让他知道我救下了一位不相干的陌生女郎,这消息传到他的耳朵,整个许府恐怕要鸡犬不宁。
许向林顿觉大事不妙,紧着步子赶去厢房,屋内空空,伺候女郎的仆人也不知哪里去了,只有女郎一人躺在床榻之上。
“娘子”许向林以为冯娘子在睡觉,轻声细语,怕叨扰到她。
“原来是许公子。”女郎说着就要坐起来相敬,许向林示意她躺下,切勿乱动。
“适才是公子在奏琴”
“赋闲爱好而已,不足道,不足道。”
“公子好琴艺,听下人说道,尽是称赞叫绝。”
“娘子谬赞,琴瑟虽好,却无听曲之人,又有何意,算不得高雅风曲。”许向林一边自谦,一边摇头摆手。
“这可怎讲,公子的琴声整个许府都听得见,怎会没有听曲之人”
“唉,闻琴声者多,领琴意者....”许向林说着又摇头叹息。
两人你言我语,聊上了兴致,许向林将顾虑之言竟都忘在了脑后。
许昭一直对他的这个逆子管教甚严,身边有一仆从,唤作阿刁,逾而立之年,长得瘦削丑陋,贼眉鼠眼,奉许昭的命令暗中多加盯着许向林,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要向他及时禀告。
阿刁见许昭进了正堂,赶忙屁颠屁颠地追了上去,他准备将早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许昭。




梦里弦断洛阳花 第003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老爷,消消气吧,早间拜过大佛,不易动怒。再说,相儿整天待在书房,不免有些无趣寂寞,弹琴散心那也无可厚非。”
许昭端坐正堂,嘴里还在冒唾沫星子,骂骂咧咧,许母沏来清茶,为向林求起情来。
“家道中落,犬子无心向仕,我许家祖辈留下的家业,怕是后继无人哪!”
许昭嘬了一口茶水,怒气渐消,反倒一个劲儿地叹息不止。
“相儿刚满二十,年轻不懂世事,你又何必斤斤计较,说不定过些年岁,他也就理解你的良苦用心了。”
“这逆子都是你宠出来的,我看过不了多少时日,就连我这个当爹的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相儿绝不会干出这种事来。”
“你...”
话音未落,阿刁像做贼似的进了正堂,他在堂外撞见许母,又见许昭一脸怒气,没敢前去传话,躲在门外偷听。过了半晌,他寻思许昭这怒气应该消了一大半,这才瞅准时机,进堂禀告。
“阿刁,鬼鬼祟祟地做什么,何事慌张!”
“老爷,我有大...大事禀告。”
“能有什么大事,故弄玄虚,容我小憩一会儿,你们都下去吧!”
许母应声退出正堂,这阿刁心里却有些矛盾了,要是此事禀报晚了,老爷要罚他,要是现在禀报,打扰老爷休息,再加上老爷怒气未消,恐怕也要受罚。
阿刁心里来回盘算,扭捏半天还没出堂去,许昭终于不耐烦了,大声喝住他。
“什么事快快禀来!”
阿刁吃他这一吓,腿脚都吓软了,悄声吱唔了半天,才将那女郎的事说了个明明白白。
“孽子!那女郎现在何处!”
许昭未平的怒气一下子又冲上心头,大发雷霆,一拳猛地砸在桌上,茶杯震落,摔个粉碎,阿刁身躯一抖,满脸皆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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