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谢相 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若花辞树
[GL]谢相 完结+番外 [gl]谢相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14
刘藻不明所以,摇了摇头,她还未来得及沾唇。
谢漪像是松了口气,却未显露出什么情绪,而是直起身来,淡声道:“查。”
话音一落,立即有人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羽觞,躬身退下。两列宫卫鱼贯而入,立于庭中两侧,他们皆披甲执矛,威风赫赫,光是站着,便可使人心生惧意。
往日最为幽静的小院,片刻间就如沙场般杀气腾腾。
刘藻一头雾水,望向谢漪,想问,又不知是否该问。
她有些怕谢漪,这惧意不知从何而来。谢漪待她并不无礼,也未以厉色相待,且她们只见过一回而已,但刘藻就是有些怕她。她总觉得,谢漪的眼睛似是有法术,能穿透人心,将她心中所思全部看穿。
谢漪发号过施令,目光环视四下,似是欲寻一处歇坐。刘藻见此,忙将身子往左侧挪了挪,她所坐之榻甚为宽敞,可容二人同坐。
谢漪见此,倒是笑了一下,道:“多谢皇孙。”
也不推辞,到她身旁,跽坐下来。
刘藻又闻到入宫那夜,坐在轺车上所闻到的香气了。她有些不自在,稍稍挺立了坐姿。谢相就坐在她身边,目光沉静地平视前方。
庭中肃立了宫卫,还有数名面容刻板严肃的宦官进进出出。这是在查什么。刘藻想到谢相方才自她手中端走的羽觞,想了想,还是问道:“可是蜜水有不妥?”
“水中下了毒。”谢相答,“我若来迟一步,皇孙此时,怕是不在人世。”
刘藻这才后怕,脸上有些苍白。
谢漪笑了笑,没再言语。
她坐在此处,十分自得,淡然地等着那群宦官与宫卫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刘藻则不然,她平日里都是一个人,一个人思索难题,一个人观察身旁的事物。
此时谢漪就坐在身旁,她不知为何,不敢如往日那般,专注地思索,她总觉,谢相兴许一眼就能看透她所思所想。
刘藻觉得不安,但她很快就想到法子,使自己镇定下来,她学着谢漪的模样,也坐得端正,目视前方,耐心等待宫人禀报。
但不一会儿,她的思绪便不听使唤地飘散开了。
此事为何是谢相亲自前来?
她在此坐了多时,外头便无事需她去处置?
她带来的宫卫是太后的人,还是她自己的人?
是谁在她的蜜水中下毒?又是如何下的毒?太后知否?
一个一个疑问不住地涌上刘藻的心头,她忍不住去思索,但谢漪在,她又无法专注地去思索,总会不由自主地分神到谢漪身上。
宦官们忙进忙出,不时有眼生之人自院门入内,跪到谢相与皇孙跟前回禀。刘藻自他们的袍服稍加判断出哪一些是有官职在身,再自他们的神色判断出进展如何。
谢漪多数时候只听而已,有时会开口,问上一两句。
有些话语,刘藻能稍稍琢磨出些深意,有些则全然不知何意。但她有一习惯,不懂的皆会记下,慢慢地去弄明白。
有一名宦官退下,谢漪显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她今日所着应当是朝服,是一件深衣,衣长曳地,端庄华美,上绣暗纹,刘藻辨认了一下,似是鸾鸟,又有祥云。
她觉得沉默得够久了,开口问道:“可查明是何人所为?”
谢漪似是惊讶皇孙会突然开口,毕竟皇孙平日是一寡言之人。刘藻显得有些不自在,解释了一句:“内臣们进出有序,并不慌张,我以为丞相已是成竹在胸,故而问一句。”
谢漪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笑着道:“皇孙能在陛下驾前沉稳有度,面对中黄门强横而能救下宫人,何以在我面前,如此惴惴忐忑?”
刘藻神色一暗,问道:“我在这宫苑中所行之事,谢相皆知?”
“皇孙在宫中,许多双眼睛看着,要知皇孙言行,并不难。”
刘藻的心,沉了下去,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她除面对中黄门时,稍有主见了些,其余时候并无什么惊人之举。而与中黄门所言之语,她本就没想过能捂在这间宫室中。
“太后是否也知?”刘藻问道。
她多少有些惴惴,而她这年岁的小少年,再是沉稳,又哪里是谢漪这般在朝堂中习惯了尔虞我诈的老狐狸的对手。
谢漪一眼就看出她心中的不安,那双如能贯穿人心的眼眸,却意外地柔和下来,微笑道:“皇孙若再展露聪慧,只怕太后便要后悔扶立你为皇帝。”
刘藻听出来了,这是谢相在提点她,要她藏拙。她点了点头,却很快抛出另一个疑问:“太后会后悔?谢相呢?可也后悔?”
照皇帝那日所言,大臣们相争,要拥立与自己亲近的宗室为新君,以此来谋夺好处,最好还能立一名傀儡皇帝,大臣好以拥立之功,独揽大权,将皇帝与天下一并拽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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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太后与谢相一同寻来的人选,她若不甘为傀儡,便不好掌控,太后会后悔,谢相可也后悔?
谢漪避而不答,而是说起刘藻最初问起之事:“何人下毒,自是一目了然。眼下要做的,是查出如何下毒,长乐宫有多少内应,如何将他们一一拔除。”
刘藻闻言,第一反应便是,下毒的是皇帝,但转瞬,她便反应过来,皇帝入京不久,并无大权,做不了往长乐宫安插内应之事,行此事的,当是扶持皇帝登基的大将军孙次卿。
小皇孙的脑子十分灵活,转动极快。
谢漪见她明白,不再发问,便重新将目光转到庭前往来的宦官身上。
刘藻这才反应过来,她还未回答她是否后悔。
她们方才那一场有来有往的言语,是她先开口的,然而节奏却全掌控在谢相手中,她能知道的,全是谢相愿意让她知晓的。
边上已候了几名宦官,见谢漪与皇孙不再交谈,方相继上前,跪于二人身前,将查出之事禀来。谢漪听得很仔细,待他们禀完,又令他们再去查。
这是一件大事,一日两日必是查不清的,今日不过起了个头。谢漪举目望日,估摸了时辰,似是欲离去。
刘藻见此,想起那个使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团。
谢漪已在整理衣袖,欲起身而去。
刘藻斟酌片刻,问道:“为何谢相不在两个月前万事皆有可能时,与太后一同扶持刘建,而要在陛下即位,大势已定后,逆势而行,再起风浪,谋废立之事?”
谢漪整理衣袖的动作顿了一下。
刘藻的心也跟着顿了一下。
谢漪站起身来,道:“我去岁方拜相,皆依仗先帝信赖,先帝驾崩,我相位未稳,不易大动干戈。”
刘藻眨了下眼睛,明白了,谢相相位不稳,与其卷入争端,不如置身事外来得稳妥。但她又觉不对,二月前她地位不稳,二月后竟就稳妥下来了?
谢漪又道:“但也非完全无一争之力。”
刘藻精神一震,侧耳聆听。
“那时我置身事外,是因……”
刘藻听得愈发专注,谢漪对上她认真的双眸,忽然意识到这其实还是个孩子。她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而是转开了话头道:“皇孙且安心在此,不必过于忧思。过不了多少日子,便可离开这处宫苑了。”
第8章怨愤
刘藻是聪明孩子。谢漪只言,过不了多久,便可离开此处。刘藻却懂了她语中深意。
谢相与太后就要朝天子下手了!
倘若事成,她就要登基,新君岂可居陋室,自然要迁往更大的宫苑。若事不成,她则会成逆党,到时性命不保,此处自也居不得了。
刘藻的神色变了一下,却看不出是喜是忧。
谢漪见她听懂了,竟又不急着离去,身子侧了过来,正对着她,问了一句:“皇孙可愿承先皇之嗣?”
庭中立满宫卫,谢漪随口道来,并未避着人。
刘藻未曾想到谢漪竟会问她,她怔了一下,道:“我、我不知。”
谢相平静的目光微微闪动,然而很快又复平静。便犹如一潭静水,落入一片枯叶,泛起涟漪,微微一荡。但枯叶太小了,水中能起的风波,也仅仅是微微一荡而已,很快又是一潭静水。
刘藻却有满腹言语,她入宫十一日,重重疑点,无处求证,她有许多话要说。
“我住在外祖母家,外祖母待我很好,我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入宫。”她的语气中并无怨怼,似是对皇室与朝臣刻意忽略她,毫不在意。
“丞相接我入宫,称是太后想念,然而我入宫十一日,未尝见太后一面。我对入宫为何,无半点头绪,却遇上陛下登门,为我解惑。”她说到陛下时,也未显露不满,仿佛皇帝登门确实只是为她解惑,而非耀武扬威、威吓嘲讽。
“那时我才知,原来太后召我,丞相接我,是因这场争斗,我能派上用场。”她也是听了皇帝的话,才想明白,她一失势的先太子遗孤,何以劳动丞相亲去接她。丞相加入太后阵营,需取信太后,她亲将皇孙送入长乐宫,送到太后手中,自是向朝中昭示,她与太后连成一线。
刘藻入宫后第一回说这样长的话,她想起自己好端端地在家中,过着无权无势,却安乐无忧的日子,却被无故卷入争斗中,进了宫,又被幽于此地,无人过问。
她再是稳重,也不由起了怒意,望向谢漪,反问道:“我纵然登基,也不过一任人摆布的傀儡,谢相何必问我是否愿承先皇之嗣。”
她说完,庭中登时一静。宫卫依旧威武肃立,一名疾奔而来的宦官急急止住了步子,似是没料到自己这般倒霉,听了一耳朵秘事,恨不能立即逃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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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漪却是泰然自若,看了看刘藻,朝她走了一步。刘藻跪坐在榻上,需抬头与她对视,她走近,刘藻将头又仰了仰。
“随口一问罢了。”谢漪稍稍弯身,抬手搭在刘藻肩上。她身上的香气也随之而近,刘藻屏住呼吸,眼睛望着谢漪,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欲后退。谢漪勾了勾唇,眼角微微地翘起,“皇孙若是心中不平,也可……”
她笑了笑,没有说下去,直起身来,转身离去。
刘藻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消失于门外,院门重又合上。
她长出一口气,站起身来。坐得久了,腿脚微微发麻。庭中宫卫簇拥谢漪而去,胡敖等人似乎还未回来,宫苑中便只余下刘藻一人。
刘藻的心跳渐渐变快,后知后觉地慌了一下。她不该与谢漪诉说怨愤,太……浮躁了。
她只是被谢漪所问激怒。她与太后,接她入宫时未曾问过她一句,利用她也未问过她一句,眼下却来问她是否愿承先皇之嗣,难道她答不愿,她与太后便会将她送回外祖母身边么?
刘藻慢慢放缓呼吸,平息心跳,又在院中慢慢踱步,好使自己放松下来,心中想着谢漪离去前那一句未尽之语。
她是说,她若心中不平,也可奋而起,夺回大权?
这话听来倒像挑衅了。
只是倒也可看出,谢相与太后想必已处上风,对废立之事,已有万全之策。
谢漪一离去,小皇孙又沉浸在思索中。她不由重新问了自己,是否愿意承先皇之嗣,是否愿意做……皇帝。
刘藻不知。皇帝是天下至尊,一呼百诺,横行无阻,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可她过过平静的日子,从未觉得有甚不足。她不敢肯定当威风凛凛的天子,会好过在一秀雅的小院中悠然自得地看荷花盛放。
何况,她若当真做了皇帝,必然与威风凛凛相去甚远,只是不知到时,她是太后操控的傀儡,还是谢漪手中的木偶。
但若不做皇帝,便为逆臣的话。刘藻自然选择前者。
小皇孙在院中踱了十余圈,天色渐暗,她仰首远望,可见不远处一飞檐高高翘起,不知那一处是哪座宫宇。
宫人们在天黑前回来。
刘藻一看,去时四人,回来仍是四人,只是去了一旧宫娥,添了一新宫娥。旧宫娥并非公孙绰,刘藻记得她的模样,不大开口,手脚却很勤快。她被拘走,可见下毒一事,与她有关。
刘藻没问为何换了一名宫人,只问了新宫娥名姓,便令他们退下了。
胡敖等人,听她吩咐,依言退下。今日耽搁了,皇孙还未进哺食,他们还得往厨下准备膳食。唯新来的宫娥,见诸人皆退下,稍显迟疑之色。
刘藻也未去管她,她很快便要离开此地,或是往一更大的囚笼,或是命丧黄泉。她所疑惑之事,全明白了,余下数日,她能做的,也只等而已。
刘藻用过哺食,便去歇息。她躺到榻上,阖目入睡。
睡意绵绵而来,即将将她吞没,刘藻忽然想起,今日她问了谢相许多疑惑,谢相皆答了,唯有一难,她没有回答。
她问她,为何二月前不顺势而行,与太后一同扶持刘建,而要等到此时,新君即位,局势大定,再来重掀风浪。
谢漪如何说的?
室内静悄悄的,刘藻平躺在床上,眼睛闭着,处于黑暗中。脑海中的画面格外清晰起来,重现白日情形。
谢相说:
“我去岁方拜相,皆依仗先帝信赖,先帝驾崩,我相位未稳,不易大动干戈。”
“但也非完全无一争之力。”
“那时我置身事外,是因……”
刘藻记性很好,可以一字不差地记得谢漪所言,她甚至能描摹出谢漪那时的神色,说话的语气。她记得,说到“那时我置身事外,是因……”,谢相突然停住,笑着摇了摇头,转口嘱她安心在此,不必忧思。
可见她原先是要答她的,只是不知为何,打住了。刘藻猜不出她因何事,而致中途改口,却对她未曾吐露的缘由,格外好奇起来。
小皇孙在各种猜想中入睡。
她梦见了外祖母,外祖母依旧是她在家时的模样,话语不多,有些严肃,但却很慈爱,她在梦中叮嘱她,千万小心,护好自己,早日归家。
待她醒来,窗外微微泛白,天将要亮了。
刘藻起身,盘腿坐在床上,竟是什么都未想,任由脑海放空。直至公孙绰的声音在室外响起,刘藻方缓缓吐出一口气,自床上下地。
新来的宫娥再见她时,便恭顺了许多。
刘藻察觉,心知必是昨夜胡敖等人与她说了什么。刘藻只做什么都不知,用过朝食,便在室中捧了一竹简,翻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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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法家的著作。武帝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他的罢黜百家,与始皇帝的焚书坑儒全然不同,他所罢黜的,仅是官学中的百家,令官学只传授儒家学说,至于民间士子是习儒家还是法家,朝廷是不干涉的。
故而这些年虽多了许多儒生,却并非百家就此齐喑,就是武帝自己,也多简拔法家。因而宫中自是有法家典籍的。
刘藻识得字,但读的书不多。外祖母请不到什么好先生,只教了她识字明理而已。但刘藻对手中竹简很感兴趣,认真地读了下来,她读得很慢,有些典故不能了解,却也不骄不躁,将能懂的,都先弄懂。
宫人们照常侍奉,将皇孙照顾得无微不至,只是奉于皇孙蜜水时,面上有些惊恐。刘藻却不以为忤,谢相亲来查过,蜜水必不会再被下毒。
她对谢漪很有信心,接过蜜水,照常饮下。
第9章青鱼佩
余下数日,十分平静。
院门未再开过,也无人往她的膳食中下毒,宫人们兢兢业业地侍奉,刘藻便捧着竹简深读。
这竹简是原先就在宫苑中的,不知何人留下,除它外,便无旁的书简。刘藻读来读去,只此一简,但她并不觉得乏味,反倒每读一遍,皆有所得。她甚至觉得,她兴许用上十年,都未必能将法家的智慧全部通透。
读得越深,她便越疑惑,疑惑她的祖父,孝武皇帝是怎样一个人。
只是武皇帝的深度,自非她能想明白的。
刘藻从袖袋中摸出一枚玉佩。这是一枚青鱼佩,一条幼鱼雕得栩栩如生,刘藻自小便带着这枚玉佩。她在宫室中,一人独处之时,便会将玉佩取出看一看。
如此又过去十余日,就在刘藻逐渐焦躁,以为谢相处行有差错,斗不过皇帝与大将军时,她入宫那日的女官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行礼过后,女官面对着皇孙道:“臣奉太后之命,接皇孙往长信殿拜见。”
这是刘藻入宫的第二十四日,她总算能见到太后。
她看了看女官的神色,很是郑重,却非惊慌。刘藻稍稍安心,随她同去。
胡敖等人满面惊恐,恭送皇孙离去,自己则被拦在了院门内。
女官步履极快,刘藻跟在她身后,勉强赶上。
她猜的没错,此处果然与长信殿相去甚近,只拐了几个弯,便到了。到长信殿前,女官方缓下步伐,见刘藻略微喘气,她显出歉意,恭敬道:“听闻皇孙大病初愈,快步赶路,是因事态紧急,望皇孙见谅。”
刘藻微微缓过气,点点头:“无碍。”
女官笑了笑,转身入殿。
入的却不是长信殿正殿,而是一旁的小配殿。殿中点了熏香,青铜所制的博山炉袅袅冒着青烟。香气并不浓郁,淡雅怡人,使人放松。
刘藻却不合时宜地想起谢漪。谢漪的身上也有香气,与这间殿中熏香的气味不同。熏香使人静心凝神,谢漪身上的香气却自有一番清冷。
刘藻走了会儿神,待女官说道:“皇孙且在此歇坐。”方发觉此处无人,没有宫人,也无太后。
刘藻问道:“太后在何处?”
女官道:“皇孙很快便能知晓。”她顿了顿,又笑道:“太后在为皇孙大业奔走,皇孙当感激太后用心,来日好生孝顺太后。”
这便是要她允诺听太后吩咐。刘藻沉默,没有开口。
女官笑了一下,不以为意,又道:“请皇孙稍坐。”语气依旧恭敬。
刘藻到榻上坐下,女官并不离去,侍立在旁。
殿中极为安静,女官未发出分毫动静,刘藻也安坐一旁。这气氛使得她有些不安,刘藻微微动了动身子,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太后来了?刘藻暗想,欲起身。女官却望向她,轻轻摇了摇头。
刘藻心念一动,坐归远处,未发出半点响动。
脚步声停了下来。门砰的一声关上。刘藻这才发觉那声音皆在隔壁。她回忆了一番方才来时所见,推测出来,隔壁是长信殿正殿,与此处,一墙之隔。
刘贺愤怒的喝问传来:“丞相何以将朕侍从阻于门外?”
刘藻的心紧了一下,丞相与太后动手了!
“那班侍从不能劝谏陛下从善,俱是有罪之人,戴罪之人,怎能侍奉陛下近旁?”谢漪的声音传来,不高不低,却一字字敲在刘藻心上,她甚至不知她是何来入得长信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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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是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正殿来了许多人。
刘贺的声音弱下去,道:“如此也罢,卿等何以齐聚长信?大将军在何处?”
依旧是谢漪的声音:“臣等在此,是因汉室已至危急之际。陛下荒淫无度、不保社稷,视江山如儿戏,视法度如无物,臣等忧心社稷,故而齐聚在此,商议对策。”
隔了一扇墙,谢漪的话语却格外清晰。
刘贺全然没了那日驾临小院时的耀武扬威,颤着声道:“何至于此?朕即位二十余日,尚在居丧,未曾处理政务,纵有不足,也非朕之过错。”
正殿中响起另一声音,陈述皇帝之过,从居丧不哀,到秽乱先帝后宫,再到目无法纪,胡乱封官封爵,将劝谏的大臣下狱等,共大罪十七条,小罪百条。
刘藻正在想宣示皇帝之罪的大臣会是何人,女官轻声道:“这是太后的父亲,车骑将军梁集。”
刘藻点了下头,她还想问这些罪过,是否属实,但眼下并非问这个的时候。正殿中的动静不绝,刘贺动了怒:“朕何曾如此荒唐,分明是丞相……”
他在怒斥谢漪。
刘藻将他的话听入耳中,却听出一些恼羞成怒的意味来。
只是不论皇帝如何怒斥,已然无用。
外头的大臣请出了皇太后,有丞相带头,联名上表,奏请废黜昌邑王。
紧接着,便是又一陌生的女音,那声音沉沉的,道了一句:“可。”
刘贺气得大叫:“这等大事,何以大将军不在?召大将军来,重新议过!”
梁集道:“皇太后已下诏废黜,您已非天子,朝廷大事,哪里是您能过问的!”
刘贺没有说话,刘藻以为他被吓到了,听紧接而来的咆哮声,方知他是被气的说不出话。
“朕不能过问?难道大汉的皇帝,仅凭皇太后的一道诏书便可决定是废是立?”刘贺冷笑一声,“你们要立谁?是不是立那藏在长乐宫多日的卫太子之女?”
梁集提高了声音:“此非昌邑王所能过问!”
刘藻听出,那话中还有被戳破的羞恼。她忽觉怪异,为何谢相会容昌邑王在殿中大吵大嚷?梁集是太后的父亲,官居车骑将军,为何与昌邑王理论,而非令人直接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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