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一年

    秦局长道“同志们，县里就业压力太大了，领导们都知道我们物资局效益好、吃香，一直在要求我们招工。

    我看这样，今天下午我们就上报五十个招工计划，三十人安排在液压元件厂，二十人就按照我们开会研究决定的单位安排工作。”

    “嗯这样安排好得很，我们局这回肯定露脸了，今年的先进集体跑不了。”

    “我们局出这么大的力，仅仅拿个先进集体可不行，至少得给些实惠奖励有突出贡献的同志。”

    办公室主任刘胜利心领神会，道“秦局长，我今天下午就跑人事局，保证三天内把黄道舟同志的副科级职务敲定”

    秦局长装出吃惊的样子道“啊这不是党委会早就通过的事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办好”

    刘胜利解释道“手续繁琐，我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总算差不多了”

    “刘主任，你再负责一件事，老黄家四个农村户口呢，他为咱们局、咱们县作出这么大的贡献，完全可以考虑解决他的家属、子女的户口问题呀”

    “报告秦局长，是有这样的政策，黄道舟能够为咱们县解决三十个工作岗位，够格享受政策优待。

    我接下来就跑跑看，多了不敢说，但是能够保证一个月内跑来一个农转非的户口指标。”

    秦局长严肃道“就这么定了，以一个月为限，为黄道舟家解决一个定量户口。”

    刘胜利大声道“保证完成任务。”

    薛书记笑道“你能否完成任务好像必须建立在黄厂长能够妥善安置三十个待业青年的前提下呀”

    刘胜利“嘿嘿”一笑，道“我认为安置三十个待业青年对于黄厂长来说小菜一碟”

    钱普义奇怪道“你对老黄这么有信心”

    “呵呵液压元件厂的合同我都看了，说明全力牌水龙头、阀门的销路已经打开。

    以后我都能找关系帮着黄厂长拿下几万块钱的合同当然不担心他安排不下三十个待业青年。”

    秦局长来了兴趣问道“这话怎讲”

    “我看了那些合同，发现都是跟各县、市的水厂签的。

    我在车间里好好看了看，发现黄厂长质量抓得好，液压元件厂生产的阀门、水龙头真不赖。

    我有个关系不错的战友在江南的太湖市水厂担任一把手呢，去找他卖些阀门、水龙头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一语惊醒梦中人，几个领导顿时议论纷纷，至少俩人认为自己有水厂的关系，应该能够帮着黄道舟签下销售合同。

    只是可惜液压元件厂生产已经饱和，现在不缺销售合同，缺熟练工和机器。

    这番议论过后，所有的领导都对黄道舟、对液压元件厂充满信心，认为保不准能够把这个厂子扶持成局里的利税大户，为局里增光添彩。

    准备全力支持液压元件厂大发展的秦局长没有用得着黄道舟开口，主动道

    “老黄，刚才我们看了看，发现你们的许多机器都很老旧了，你就没想过要买些新家伙还是想到了，舍不得，担心钱花出去少了你的承包奖金

    你放心吧，固定资产投入算在你取得的利润里，你不要故步自封，要放开手脚大干快上局里会不遗余力支持你”

    “谢谢秦局长和领导们的信任。我是想着增加投入，可是账面上没多少钱了，钱都变成了材料和产品。”

    “老黄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厂子虽然承包给你了，但厂子还是局里的，利润局里还是拿大头啊你在经营中遇到困难为什么不找局里协助”

    黄道舟装出诚惶诚恐，道“我，我，我不是不愿意给您给领导们添麻烦么”

    “这种思想要不得，干革命工作哪能怕麻烦你缺资金就应该说出来。

    这样吧明天上午李科长先给你汇二十万，这钱你也等同于用银行贷款，一样的跟局里结算贷款利息”

    九二年之前的物资局掌握着钢材、煤炭、建材、燃油等等计划物资，确实是个肥得流油的单位，牛逼、有钱。

    秦局长看了现场又看了合同，认为黄道舟领导下的液压元件厂肯定亏不了，值得扶持。

    他做出决定，把局里账面上闲置的几十万资金划出二十万借给液压元件厂使用，赚些利息。

    其他领导也认为这样做能够做得到双赢，都表态支持。




第二百六十五章：吃水不忘挖井人
    财往高处走，果不其然

    发现液压元件厂有潜力，物资局的领导们根本不扣扣缩缩，厂子以前亏损的时候，想要借钱，别说二十万，两万都没有。

    局里给了钱，黄道舟当然要给些承诺，他道“吃水不忘挖井人，液压元件厂搞好了离不开局里的支持。

    我在这里保证，年底最起码给局里的所有在编同志解决不低于五十块钱的福利。”

    这不是行贿，而是常例，物资局属于机关，下属单位解决福利天经地义，只不过这几年从来没见着液压元件厂的孝敬。

    黄道舟是做过会计的，精明着呢局里的在册干部、职工不超过六十人，三千块钱就能够邀买人心何乐不为。

    为领导和同事搞福利，刘胜利这个办公室主任当仁不让，听到了黄道舟的承诺，立刻上前握住黄道舟的双手一阵猛摇。

    激动道“就这么说定了，到了年底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黄道舟诚恳道“刘主任请放宽心，保证只多不少”

    见自己一手提拔的黄道舟如此知情识趣，秦局长很高兴，道“你好好干，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局里都会想方设法解决。”

    “我一定经得起考验，对得起您和诸位领导的信任。”

    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眼看着到了饭点，黄道舟当然要留领导们吃饭。

    他担心家里客满，安排周小燕赶紧去“事竟成饭店”通知留桌子。

    这时他开始意识到“事竟成饭店”没有电话太不方便，准备申请安装一部。

    他现在是正经八百的厂长，因为工作需要完全可以公费安装家庭电话。

    张芳芬得知是请局里的头头脑脑，哪里肯怠慢，在东南边窗下摆了一桌，用两个用屏风隔出一个独立空间。

    这两个屏风也是从旧货商店淘来的，花了三十几块钱，肯定超过一百年历史，都是六扇，上面描山绘水，很是雅致。

    原本黄道舟还想避嫌，公款请客准备安排去三水饭店或者县政府招待所。

    但是黄瀚认为没有必要，脚正不怕鞋歪，管什么人言可畏

    抓贪腐那是要讲证据的，没见过因为口碑不好去坐牢的干部啊

    黄瀚劝黄道舟尽管安排在“事竟成饭店”招待领导和客户，也当场给钱拿收据留着去现金会计那里报销。

    没想着贪污的黄道舟当然不会畏首畏尾，听了黄瀚的建议后也就释怀，大大方方把客户往“事竟成饭店”带。

    黄道舟今天高兴，本来还以为又得去银行求爷爷告奶奶跑贷款，谁知局里直接借款二十万。

    三天内能够办妥副科的手续，一个月内能够解决一个人的户口，这种好事一年前敢想吗

    太高兴了，就想着开开心心喝顿大酒，他让张芳芬从黄瀚的床下拿来四瓶茅台酒，这动作把秦局长吓着了。

    秦局长按住黄道舟准备拆开包装的手，道

    “老黄，你这是干嘛不过了吃个工作餐喝酒已经不像话，哪能喝这么好的酒”

    钱普义道“是啊老黄，太奢侈了，我们几个人来一瓶三水粮食酒就足够了。”

    “领导们，我哪能让你们为难今天不花公家的钱，我私人请客。

    我家干个体户已经有了大半年，请领导们喝几瓶好酒的钱还是拿得出的”

    李科长笑道“我们知道你家先富起来了，但是赚钱不容易啊

    我们喝两瓶洋河普曲就已经很好啦，茅台酒又贵又难买，犯不着这么铺张浪费”

    “诸位领导千万别这样说，茅台酒怎么了烟酒不分家我包括我家能有今天，都是你们关心、帮助的结果。

    我今天一定要把你们陪好，你们千万别客气，一定要吃好、喝好。”

    秦局长感叹道“怪不得老黄这么短时间就打开了新产品的销路，这些话说的，让人听了觉得不喝他家的茅台都觉得过意不去。”

    薛书记看了看屏风外面，笑道“老黄家今天中午又是客满呢，事竟成饭店简直是个聚宝盆啊

    他说私人请客，当然请得起，我们客随主便吧”

    干革命工作就是如此，有时盛情难却啊物资局的领导们嘴上说中午不喝酒，简简单单吃顿工作餐。

    来了饭店后三劝两劝，松口了，同意少量饮酒。

    三杯酒下肚上了热气，大家聊得开心，不知不觉中就变成了你敬我，我敬你，一杯又一杯，差一点就让来陪客帮着倒酒的周小燕忙不过来。

    霸王别姬这道大菜上桌后香味扑鼻，张芳芬让秀儿现杀了一只接近二斤重的甲鱼跟不低于二斤的小公鸡一起煨，色香味俱全。

    黄道舟殷勤地给秦局长和薛书记几个布菜，都是挑甲鱼的裙边。

    由于甲鱼的胶原蛋白足，炖的火候恰到好处，入味的裙边确实妙，几个人吃得赞口不绝，都感叹怪不得“事竟成饭店”生意会好成这样。

    刘胜利趁机请示道“秦局长，我认为以后我们局的定点接待应该也安排一部分到事竟成饭店来，这里环境好，菜更加地道。”

    钱普义道“这霸王别姬就是一绝，太有特色了，还实惠，秦局长，我认为刘主任的建议可以考虑。”

    薛副书记道“事竟成饭店干净、整洁，瞧上去就迎人，我同意纳入我们局的定点接待单位。”

    秦局长表态道“行啊但是你们要注意一条，黄道舟家牛呢，不认签字，都得给现钱哈哈”

    黄瀚给“事竟成饭店”立规矩永远不赊账，天王老子来了都得结账才能走人，不少单位嗤之以鼻，还就真的不来。

    这完全是因为三水县没这规矩，单位接待都是经办人签字一个月一结。

    往往饭店的会计都得拿着清单和发票上门找经办人证明、找领导签字、请办公室盖章等等，遇到你错过了他，要拿到钱不知道得跑都少趟呢

    现在公家的单位还好，基本上没有倒闭的，以后就截然不同，账永远结不回来的饭店太多了。

    黄瀚就是太了解这种常例且深恶痛绝，下定决心特立独行。



第二百六十六章：这个女人不寻常
    李科长负责局里的财物，他表态道“那有啥及时结账及时完成批报手续是财务制度，就应该这样”

    见财务科长这样说了，秦局长一锤定音道“那还用请示什么哪儿接待得好，把客人往哪儿带呗”

    “我们明白了来来，我们敬黄厂长一杯”

    花花轿子人抬人，黄道舟客气，领导们高兴，三言两语就约等于给“事竟成饭店”拉了不少生意。

    领导们准备照顾黄道舟家里的生意，虽然对于当下的“事竟成饭店”来说属于锦上添花，真的可有可无。

    但是再过一段时间，“事竟成饭店”就会搬去“南城当铺”旧址，那里连小花园、前院、后院、跨院接近两千平方米，营业面积大着呢。

    物资局的迎来送往还能少了成为局里的定点接待单位当然妙不可言，谁也不嫌钱赚得多啊

    最关键的是秦局长约等于表态认可局里公费接待也掏现钱当场结账。

    前面有跑的后面有跟的，物资局都肯按照“事竟成饭店”不赊账的牛逼规矩来，金属公司、燃料公司、木材公司等等局下属单位还能再提意见

    领导们算得上是送财源上门，黄道舟当然要表示感谢，站起身一一回敬一杯酒，酒桌上的第二个**开始了。

    这酒席一直喝到了接近下午两点钟，秦局长干掉了半斤多茅台还能够保持镇定，骑上自行车去局里上班。

    他临走时关照其他领导别去单位了，满脸通红、满口酒气影响不好。

    黄道舟推了推周小燕，这个女人不傻，急急忙忙骑上自行车追秦局长，总要看着领导安全到达单位才算完成任务。

    剩下的领导怎么办去离得不太远的“甘泉池”澡堂子泡澡睡一觉吧

    这时候的澡堂子没有什么服务项目，只有搓背和修脚。

    黄道舟塞给了跑堂的一包大前门，给了三毛钱茶水费，他们几个人用不着等位置，直接脱衣服进池子，搓了背出来时，跑堂的已经泡了茶、安排了躺椅。

    黄道舟还有正事呢，他跟几位领导打了招呼后回厂里安排工作，发现周小燕拿了收据请他批报。

    接过来看了看，原来是今天中午请客的花费，一共六十七块钱，其中茅台酒四瓶，收了四十块钱。

    “事竟成饭店”不卖茅台酒，因为这样的好酒不好搞，升值空间巨大，现在卖掉一瓶就得以损失一千块钱计算。

    也就是黄道舟今天特别兴奋才破了例。

    这时拿特别计划劵买一斤装的一瓶茅台酒八块钱，“事竟成饭店”以双倍价卖出也只不过是十六块钱一瓶。

    何必赚这利润落人口实

    干脆不加价算了四十块钱，“事竟成饭店”茅台酒的平均拿价其实已经超过十块钱一瓶。

    酒桌上说了什么周小燕都听到了，这辈子只听说过没有看到过的茅台酒她也喝了有一两五。

    她根本不认为黄道舟替厂子办事却要自掏腰包请客，用不着谁安排，就主动结了帐。

    “这个女人不寻常”黄道舟不由得想起刁德一的唱词。

    暗道“是个可以培养的人才以后可以考虑给她厂办主任的位置。”

    黄道舟拿出昨天晚上就写好的招工启事，吩咐周小燕去联系印刷一千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