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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共桃花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禾韵
仇韶单掌转着几粒碎石,怕惊到他们似的,他呼吸放得极轻,聚精会神观察着,哗啦啦草木声响,小小的人影从一侧窜过,眨眼间便不知去向。
孩童被植入蛊虫后奔跑速度极快,仇韶却看得清楚,但他必须毫发无损的将人带回,没有完全的把握绝不贸然出击。
指甲划破掌心,正常人闻不到的血腥气,对尸童身体里的蛊虫而言却是天籁般无法抗拒的美味,电火光石的一瞬,几道黑影霍地从四面扑来,那是野兽一样手脚并用的方式,快得没有章法,但仇韶显然更快,在不过转眼间,他的手已闪电般掠过这几个尸童身上的的八大穴位,尸童维持着张牙舞爪,张着血盆大口的姿势,齐齐呆滞住了。
找到的这六个最高的也不过到仇韶腰间,皆是周身污垢,双瞳浑浊,仇韶一个个探过脉门,松了半口气,很好,蛊虫植入的时间不长,脉搏比之前那几个要强得多。
仇韶屈指,正欲通知牧谨之过来汇合,离他最近的孩子猛地眼珠子一动,饿虎扑食般朝他冲来。
蛊虫居然能冲破穴位!
仇韶眼里一闪而过诧异,却并不慌张,他不愿伤害到这些孩子,故全用的是格挡的招式,一个尸童刚被掌风拍进草丛,另外几个又不知疲倦的接连着扑上,他们不知疲倦不晓疼痛,仇韶只好扯下束发的金线,先捆住他们手臂,他一手卡着挣扎得最为激烈的尸童,这会,晨曦的光一点点挤过枝丫交错的林顶透下,那尸童被光照到,顿时僵硬了片刻,眼睛呆呆望着上方,原本呆滞如死人的眼里布满着强烈的恐惧与痛苦——
耳边是孩童喉间断断续续呜咽的痛苦声,仇韶猛地一晃,手竟不自觉松了半分。
他脑子里像被人硬生生安了一鼎巨钟,钟声震耳欲聋,撞得脑子一阵晕眩,连孩童趁机一口反咬住了他手背也毫无知觉。
记忆的阀门毫无预警被撞开,好多早忘了的小事蝗虫过境似得漫天涌来。
……第一次瞒着长老偷溜出教,第一次用轻功,第一次战胜敌手,第一次……
……师傅规定每天早上要挥剑五千次,他记性不好,挥着挥着就数错了。
……滴答滴答,血顺着剑刃滴在地上,百具尸体横陈地上,九门十二派,四百七十六人,全灭!
密密麻麻,数不尽的画面同时在脑中涌现,清晰得如同昨日才经历过,但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但究竟是什么?仇韶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那是种道不明摸不着的感觉,好像你明明从未到过一个地方,却对那儿的一草一木都莫名的熟稔,究竟是为什么呢?
真相有那么一瞬间曾摆在眼前,可当你拼命伸手去够时,却什么都抓不到。
第52章 四十八计
仇韶根本分不清这种异样感是否是疼痛导致的幻觉,他怔忪地看着尸童不留余地的抓着自己手掌吸食,满嘴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引得那几个被捆的也开始躁动不安。
“教主!”
先一步赶来的牧谨之箭步冲来,扯住尸童后颈一把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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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韶垂下鲜血淋漓的手,觉得是有些痛,但又痛得极不真实,跟飘在身体外似的。
嗡鸣声仍在,脑中涨潮的涨溢感好歹退下了,他定神一看,才发现对面牧谨之的脸白得吓人。
“究竟为什么!”牧谨之一把抓住仇韶手臂,额上爆出青筋,尸童牙齿锋利,仇韶手背已沦为一片血肉模糊,深得几可见骨。
牧谨之的手都不可抑制的轻抖起来,他死死看着仇韶,咬着牙,带着无比锋利的怒意:“为什么不躲开?不要告诉我,你躲不过!”
仇韶一下被问住了,因为连他自己都说不出那会是中了哪门子邪。
他不想细说,不过,在仇韶的记忆中,牧谨之向来是一脸万山崩于前都不改笑意的德行,如今这副疾言怒色的样子倒是稀奇。
属下在冲自己吼三喝四,仇韶心里却没觉得难受,他不以为意,反倒稀奇般的多看了几眼,方道:“不过这点小伤,大惊小怪个什么劲——”
“把手给我,立刻!”牧谨之一边吹响鸟哨通知周野,一边当机立断拉仇韶到一处小水潭边清洗伤口,抽出随时携带的匕首,用火石点火把刀刃滚烫:“先忍着点。”
仇韶鼻间闷哼了声,手指痉挛数下,意欲抽出,但牧谨之手劲儿出乎意外的大,铁箍圈一样压着他手腕,牧谨之下刀又快又准,几下便剔出残留在肉里的碎渣。
牧谨之眉头紧锁,一言不发着撕开一方袍角给仇韶包扎,仇韶动了动受伤的手,觉得并无大碍,本来嘛,被咬一口算什么伤,也就牧谨之少见多怪,做一脸小儿女姿态。
“尊主觉得这只是小伤?”牧谨之语带冷峭,瞟了他一眼,把匕首收回腰间,总体表情尚算恢复冷静:“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蛊虫万一从他的身上钻进你的身体里?而我们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后果会是什么?”
仇韶愣了片刻:“……”这点,他的确没想到。
不过他向来高人做派,明知是自己失误,但嘴上偏偏就是服不下软。
“那不一样,蛊虫需要特殊的药物才能引入体内。”仇韶为自己辩道。
牧谨之冷笑一声:“对,这是沙雁行说的吧,这样居心叵测的人尊主倒是信任他,他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他的确是说过植入蛊虫需要将活人浸泡在药中,但他有没有保证过蛊虫不会通过吸食血液转移?尊主自认武功盖世,总不会连这点程度的攻击都避不过吧!?”
仇韶本来就不善言辞,一时被哽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
嘴硬的人一般嘴上功夫都不大好,就像仇韶,他从小就知自己嘴钝欠油,不善辞令,但教导他的长老说世上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口若莲花不过占一时上风,真正的输赢还是靠拳头说的算,既然嘴上说不过人,就要有让人噤若寒蝉的本事,让人都闭嘴!
仇韶咬牙坚持:“本尊根本没事。”
牧谨之背对仇韶,蹲下清洗双手,属于仇韶的血一缕缕浸进寒潭里:“尊主又知没事?”
仇韶都要被下属再三责问得狗急跳墙了,忽的灵机一动,想到个很好,好到无法让人反驳的理由。
“自然,如果本尊有事,你还有心思洗手?”
牧谨之肩头微僵,洗手的姿势也停了片刻。
“既然尊主都知道,又何必说出来。”牧谨之擦拭掉手上的水珠,潭中倒映着两人纷乱的,分不清你我的身影。
“您啊……不过仗着属下的忠心就乱来罢了。”
云开日出,鬼气森森了一晚上的林里开始有了朝气。
周野先带制服住的尸童回去,仇韶与牧谨之则循着逃走尸童留下的痕迹,往林子更深处寻去。
至于为何不让仇韶一人先回去,三人都心知肚明的保持了沉默。
若让仇韶带路,那这段路恐怕会比三藏取经还要曲折。
经历了大半宿的暴雨林里的气温仍低,越往里走越是,泥地湿润,尚残留着模糊的脚印,牧谨之捻了点泥土在指尖,看完又嗅了几下,擦手站起。
“尊主,往这边走。”
仇韶不大信,却还是继续跟上,嘴上故意损道:“你是狗鼻子?一滩泥巴还能闻出什么不成?”
牧谨之走自己的路:“对啊,看来尊主又发现属下一个优点了,所以平时您可千万别乱跑,去哪属下都能找到。”
仇韶发现这家伙说话越来越没分寸了。
但自己也并没有太介意,只是多少有些局促,追其原因,大概是自己受伤时,对方情不自禁表现出来的护主之态吧!
几个时辰前他还对牧谨之万般疑心甚至大打出手,牧谨之受了冤屈,心里有气对他说几句脾气话倒也是人之常理,可以谅解;况且在有外人在的时候,牧谨之还是记得护他颜面,为他的不识路打掩护给台阶。
是啊,自己当初坚持要铲除牧谨之,究竟是出于何种理由?
是因为解完毒就一走了之?还是被人看到自己最狼狈的一面才要斩草除根?
但以目前的了解来看,自己中毒的事还无人可知,可见牧谨之嘴巴平时是碎,但关键的问题上还是能信得过的。
忠心赤胆又知情识趣的属下,仇韶就是再心硬如石一百倍,也不免有些动摇。
山路难走,牧谨之一路停停采采,收了一些止血的草药给仇韶换上。
一圈圈沾满血的布条解下,当时还不觉,拆开换药中仇韶才觉手痛难当。
“这叫紫珠草,若被毒蛇咬伤也能用,属下幼时拜师学艺都在山上,几岁就被扔去捕猎找肉,别的不敢说,山里的事没人能比属下熟。”
仇韶微垂目,但没看伤势。
牧谨之说话时眼角会习惯性的带出笑意,从自己这角度,正好可以俯视对方的表情,仇韶:“……你跟本尊多少年了。”
“记不清了,太多年了。”牧谨之把药汁嚼碎,一点点敷上去:“记这些太烦,而且也没必要啊。”
没必要?仇韶表情沉到谷底。
“是啊,既然要跟一辈子,何必去算来计去,给自己找麻烦?”
表忠心是个技术活,万万刻意不得,最好是攻其不备神来一笔。
仇韶被猝不及防的忠心打动了下,另外那只完好无损的手无意识颤了颤,“是么,那这么多年,本尊为何从不见你的家眷。”
牧谨之很奇怪:“属下本就没成亲,教主要是能见到那便定是见鬼了……咦,属下没有家眷,尊主您似乎很开心?”
有么?怎么可能,这种不足挂齿的小事怎么可能令他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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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刚刚笑什么?”
仇韶拉下脸:“本尊没笑,那是你自己眼睛的问题。”
“这样啊……”牧谨之淡淡道:“属下一把年纪还没有拖家带口的机会,也的确惹人发笑。”
仇韶垂下头,不太在意的问:“……那你在县衙时说的是何人。”
牧谨之大概也没把酒桌上的话放心上,这会才回想起,忍俊不禁道:“教主,有意中人与有家眷怎能混为一谈,你看世间有几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几句话的时间,牧谨之已缠好最后一圈,打了上个漂亮的结。
仇韶盯着那个结,回味着那句话,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过问下属的私事,吴凌曾教导他做一教之主需恩威并重,闲暇时关心下属也是必要的,现在他这也算关心了,却反倒自己不舒坦起来。
看来自己终究走不来亲民路子。
牧谨之伺候完老大,才顾得上自己喝点水吃几口干粮,他见仇韶那姿势像要坐化升天似得纹丝不动,只好道:“是包得太紧了?还在难受吗?对了,论起止血,还有一种挺灵的,不知尊主听过没。”
仇韶回过神,待开口时方察觉喉咙干得厉害,像含着把沙磨得全身不自在顿了顿:“……什么。”
“童子尿啊,对止血消淤血,滋阴降火有奇效。”牧谨之煞有其事地憾道,“不过只可惜啊,我们都不是,否则还可试试是否真的那么有效呢。”
仇韶霍地站起,可因为失过血,眼前阵阵发黑:“……住嘴。”
是了,他最恨的不是牧谨之做的事,而是他那张欠收拾,而自己永远收拾不了的嘴!
第53章 四十九计
“看样子就是这儿了。”
泥地上渐渐出现一条狭长的小道,显然前段日子常有人在这走过,顺着小道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人穿过一片灌木林,抬头看去,视野一下宽阔起来,不远处的荒草地上是座气势非凡的古墓,墓冢前竖着巨大的墓碑,碑文上的字已不甚清晰,枯黄的野草生得到处都是,林鸟不怕人,在顶上盘旋不走,发出哭叫般的鸣声。
牧谨之走上前看了看碑的式样,这是五百年前某个越国贵族的墓,不知如何被相思堂的人发现了,利用盗洞把里头清空,正好做丧心病狂的事。
“小心点,别碰到手了。”牧谨之点燃火石,沿着墓道往深处走。
墓里阴气重,仇韶难免会想起周野与牧谨之半夜聊的那些事,为以防万一,他在进来前多藏了几把石块在身,对付人他所向披靡,但若真的出现……
仇韶越想越冷汗森森,目光如猎鹰一般警惕着周围,预备着有可能发生的一切变故。
“哎!”
没头没脑的,牧谨之急喊了声,显出几分惊色:“尊主,前面有影子闪过,你看到么?”
仇韶心漏一拍,他亦步亦趋的跟在牧谨之左后方一点的位置,前方墓道黑洞洞的,也只有牧谨之手头举着火石的地方有光亮,根本看不清前方有什么。
一时间语声消寂,仇韶这刻憎恶相思堂简直憎到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地步。
其实,小时候仇韶也并不是很怕这些的。
他幼时练武太过刻苦,大晚上不爱回房睡觉,长老们没有办法,最后想了个馊主意——
他们物色了个丫鬟给仇韶睡前讲故事,这丫鬟的爹是说书先生,小姑娘从小耳濡目染,肚子里一堆与乱葬岗有关的故事,信手拈来每天讲一个,此计果然好使,从此仇韶一到点就进房睡觉,再也不爱披星戴月的打拳练剑了。
淡去的童年的阴影此刻扑面袭来,仇韶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当即否认道:“本尊什么也没看见,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前方男人的声音有几分沉重,“一闪而过,应该是个孩童,但太快了,又不像是尸童。”
“……”
“那个时代的贵族多爱用童男童女陪葬,罢了,在这种地方若没遇上奇怪的事,可能才是最奇怪的。”牧谨之举着火折子,在火光映照下,眉目显得异常温和:“不过有教主在,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对吧?”
仇韶还能说什么:“……自然,你若怕,走本尊后头便是。”
顶着头皮发麻,仇韶昂首而上。
“属下还是有些害怕……”牧谨之目光灼灼,倒比那摇曳的微光更灿眼:“尊主可否让属下牵一牵手?护属下一程?”
绣花枕头一个,仇韶心里把人数落了一番,不过,这点风浪都无法为属下抗下,那他还算什么一教之主。
仇韶自认顶天立地,给属下一点庇护是理所当然的,沉吟片刻,虽不是十分情愿,他还是递出一只手。
手旋即被紧紧握住,掌心相贴,两人手心都莫名的烫。
牧谨之客气的道谢:“多谢尊主,属下这回安心多了。”
仇韶暗暗对比了下,牧谨之手掌是比他大,估计是真的怕得很,手劲大极,一点缝隙都没有,跟抓着救命稻草似的。
两相对比,仇韶自己那点心有余悸也算不了什么,他正了正心神,告诫对方:“本尊若在就罢了,若有旁人在绝不能胆子小成这样,坏了白教的脸面。”
“尊主说的是。”牧谨之应道:“尊主手本来就受伤了,还要保护属下,属下真不知如何回报。”
余光中,对方那副显然轻松许多的模样令仇韶心尖颤颤一动。
四周非常非常的静,火折子上的光渐渐暗淡,冷不丁的地下爆出哗啦几声脆响,牧谨之脚踩上了几架兽类骨头架子,看样子也是好几天前的,肉被剔得干劲,仔细看的话骨上还有牙齿撕咬啃下的痕迹。
“沙雁行被抓走后,本来留在这儿看守的相思堂弟子也撤走了,逃窜出来的尸童白天藏在墓穴里,晚上到林外捕食,这儿又隐蔽,难怪白堂主派了几次人进来都找不到。”牧谨之说。
手被握得太紧,仇韶耳根发起热,但脸上还是全无表情的模样:“走吧。”
拐了几个弯,就到了陵墓中央的墓室,石门半掩,里头传出令人心悸的低哑嘶声,看样子,昨夜逃走的尸童就藏匿在里面。
尸童察觉到仇韶的靠近,焦躁得不断刨地,但之前又被打怕了,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牧谨之把火折子一下吹熄了。
青烟散去,没有了那点光,两道黑影没有了顾及,一前一后猛地从缝隙窜出,快得在墓道里掀起一阵阴风。
牧谨之要的就是速战速决,黑暗中,牧谨之先一步松开手,纵身迎向当头扑来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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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韶听声辩位,他从不用特殊的暗器,那些世间精巧的,毒辣的暗器在他用来与随手捡取的石头没有任何差别。
弹指间几快石碎飞向四周,叮叮数声剐在结实的墓墙上,一时间激起火星四溅,留下一道道锋利得深痕,尸童没有分辨的能力顿时失了准头,牧谨之趁此机会用剑柄击向尸童周身三十六穴,他的动作快稳狠准,一手点穴的功夫堪称行云流水,眨眼的功夫便用绳索把两人给五花大绑起来。
“尊主与属下真是配合默契啊。”牧谨之拍拍手掌,笑着站起来。
再度点起火,神色自如,不再提牵手的事了。
也是,都都到这儿了,若还是怕,那真让人笑掉大牙。
垂下的手还带着热气,仇韶瞥了一眼,见牧谨之先一步推开石门,这才不露神色的将手掌贴在衣上,一点点蹭掉上头的热度。
“尊主,里头还有人!”牧谨之高声唤道。
仇韶四下一打量着,只见墓室内除了中央的棺木还在,其余的地方放着十数个精铁炼制成的方笼,大多笼里空无一物,只有几间里还蜷缩着小孩,年纪都在六七岁的样子,应该刚被植入蛊虫没几日,都昏迷着,皮肤青白,呼吸微弱,嘴唇红彤彤的。
笼外血迹斑斑,还有一两只野兔的尸体。
“这几个得赶紧带回去。”牧谨之叹了口气,神色严峻:“看样子,那两个尸童每天都会带食物回来给他们,才吊着一口气。”
笼口上着锁,没有钥匙的话,只有来硬的,仇韶正要用力,牧谨之阻止道:“尊主,还是我来吧。”
仇韶印象中这是头次见牧谨之拔剑,他以前还以为这只是把不中看又不中用的装饰,牧谨之天天不嫌烦的带着,又从不见他用。
剑出鞘时,连见惯神兵利器的仇韶也不禁脱口而出,道了声好剑。
那剑自剑柄到剑尖处通体漆黑,剑尖稍钝,不似别的剑锋不可当,自有股凛冽难挡的磅礴之气。
“哐——”
一剑下去铁栏齐断,横断处光滑平整,在仇韶看来这柄外表朴实的长剑,一点也不逊于起周野手头那把名震天下的重剑。
“你这剑叫什么?”仇韶的视线在剑上打转,他对兵器向来感兴趣:“兵器榜里怎么从没提过?”
牧谨之又是几剑,砍向剩下的铁笼:“没名字,剑就是剑,特意取名字尊主不觉得很傻气么?”
仇韶一想,觉得也有几分道理:“这样一把好剑,平时不用,岂不是明珠蒙尘。”
“属下不舍得啊。”收剑入鞘前,牧谨之爱惜的抚过剑身,声音里充溢着难掩的爱意:“心上人送的,得爱惜着,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想用。”
仇韶窒了一下,像被人骤不及防的一脚踹中心窝里,一时间脑子嗡嗡直响。
牧谨之是提过几次他有心上人的事,虽没细讲,反正每每说起便是一脸的情深款款难以忘怀,与平日没个正经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顿滞片刻,继续把孩童从笼里挪出,两人都蹲着在忙,仇韶冷不丁道:“这剑材质难得,你心上人倒有几分本事。”
“那的确是。”牧谨之背对着他,与有荣焉的轻笑声在墓室里愉悦的回荡:“多谢尊主夸奖。”
仇韶差点没喷出老血:“本尊压根没有夸奖,你无需自作多情!”
仇韶气得五脏六腑心肝脾肾肺都在怒火中烧,连带受伤的手也开始火辣辣的疼:他库房里的有各类武器,珍品无数应有尽有,一把破剑值得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么?
再说,在江湖中论本事谁有他仇韶大?牧谨之有什么立场可得意洋洋的,不过就是一把勉强能入眼的剑罢了,剑柄处一丝多余的装饰也没有,粗糙马虎,可见铸剑的人也没下多少工夫。
牧谨之在教内多年,身为白教护法按理说也该是见多识广的,如今却为了一把剑自鸣得意,剑本身就是一死物,不用来杀敌染血的剑一点存在的意义也没有——
他想起了,这一路上,牧谨之自己风吹雨打没问题,但剑却当宝贝一样护着。
简直是不可理喻。
……但更不可理喻的是居然是为此勃然大怒的自己。
那柄剑就跟鞋钉子似得扎得仇韶英雄气短。
仇韶打定主意,等回教中他要重新赏把真正的好剑给牧谨之,勉强就当错怪下属后的补偿。
他库里有把七星剑,上镶七颗东海夜明珠,夜里荧光如烛,称得上价值连城;自己成人礼那年,秦长老送他了他一把鸦九剑,薄如蝉翼剑身如绢,同样可削铁如泥,还可一举两得,随身做腰饰佩戴……对,他还有好几把从武当诸侠手里赢回的古剑,全都是有地位有名望的名物,与那柄黑不溜秋的丑剑绝非一路货色。
仇韶在沉默中提脚,泄愤地踹向墓室中央那具主棺。
没错,仇韶慢慢心定下来,他为一教之主,有责任为牧谨之去去这身寒碜气,省的让外人看见还以为白教穷途末路,连把像样的武器都不舍得用!
石棺被无妄之灾连累,棺角连着棺盖碎成渣。
仇韶卸出半口气,才慢声道:“脚麻,活动两下。”
牧谨之已经给昏迷的孩童简单处理完伤口,没有多问,起身探头一看,发现棺内墓主人还有陪葬品早被移走,里头依次摆放着许多瓷罐,瓶身粗大,口子都密封着,石棺盖着还能遮掩一二,现在封不住血腥气四溢开来,惹得角落那两个尸童一阵狂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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