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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剑阙风流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赏饭罚饿
“念一?你不看了?”小鬼见她坐回椅子上喝茶,不禁奇怪,“不打算出去么?”
念一摇摇头,“还是不去了。”
“为什么啊?”
她捧着茶杯,若有所思道:“人多的地方,我少去为好。”
用过晚饭,白玉堂提着剑就朝外走,正要下楼时忽然想起什么,回身就对着隔壁的一扇门一个劲儿的敲。
“念一,念一?”
他“咦”了一声,“难道不在?”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正巧此时对面客房住着的展昭也推门出来。
“有事么?”
她屋中依旧是黑压压的,白玉堂见她只半开着门,不由道:“都这时候了,你还不出门?”
“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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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说要看花灯的么?”他把手里的剑随意把玩了一道,转头来对她笑道,“这会儿刚好也消了食,路上遇到什么特色小吃咱们还能尝一尝。”
“我就不去了。”念一有些抱歉地朝他施了施礼,“你们自便吧。”
“不去了?好好儿的,怎么就不去了?”
“我……”她信口胡诌,“我身子不舒服。”
“白天不还活奔乱跳的?”白玉堂深觉怀疑,“难道是山上风大,染了风寒?”
“白兄。”正待念一不知怎么回答之际,展昭已走到她身旁,“时姑娘既是不舒服,让她好好休息才是,花灯可看可不看,不必强求。”
“你知道什么。”白玉堂扬起一边眉毛来,不以为意,“正是不舒服,才应该去看大夫。”
说完,他一手拉住念一,“走,我带你去看大夫。”
“呃,这……”
不等她开口,人已经被白玉堂拽着下了楼,尽管念一回头朝展昭投去求助的目光,后者却也无可奈何,只跟在他二人身后,摇头轻轻叹气。
踏上街,展目都是欢笑的人群,熙熙攘攘,金翠耀目,绮罗飘香。观灯的,买卖的,赏月的,到处行歌满路。
这么繁华的场景,记忆里,好似胜过东京,又好似不如东京。念一尚在发怔,白玉堂已带着她从人流中穿了好几圈。
“如何?还说病着,是不是出来走一趟,什么病都没了?”
“我……”念一局促地看着周围的人,然后果断地转身道,“我还是回去吧。”
“诶诶——来都来了。”白玉堂一把拎她回来,“哪有这时候说走的?”
“可我……”
她想推辞,展昭却不知几时已到身边,漫不经心道:“他说的也是,既然来了,逛逛再走吧。”
见他开口,念一也不再好拒绝,幸而这附近的狗不算多,她在人群里想必也没那么惹眼。
走过整条街,一路上皆是各色食物的香气,旁边的摊子上在卖果脯和糖糕,生意很不错,来光顾的几乎都是小娃娃和年轻的姑娘。尽管腹中并不饿,念一却也站着看了许久。
回头瞥见她表情,展昭不由笑问:“想吃?”
“……也不是很想。”话虽如是说,她还是低头在往袖子里掏钱,摸了半天,总算是掏出一两枚铜钱。
展昭把她手里那可怜巴巴的铜板摁了回去,付了钱,取下一串糖果子放到她手中。
“尝尝看。”
念一道过谢,依言咬了一口,久违的口感,和糖葫芦的味道很像,她忍不住微笑。
他见状,也不禁笑问:“好吃?”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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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自从得知她的遭遇之后,展昭在心中便莫名生出几分怜惜,倘若自己真能帮到她是最好,帮不到……至少也不要让她留有遗憾。
白玉堂在前面转过头来时,便看到这幅场景,他勾起嘴角来,望着他两人似笑非笑。
“你们两个,真是像……”
念一顺着他的话问:“像什么?”
他摇头,笑了半天:“说不上来……像兄妹?”
“不过,念一啊……”白玉堂抱着剑,忽然若有所思地打量她,然后半开玩笑地说道,“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有几分眼熟。就是不知道在哪儿见过。”
“我么?”念一放下嘴里的东西,不解道,“像谁?”
“忘了。”他耸耸肩,一语带过。
今夜正值上元节,城中又有庙会,路边的百戏数不胜数,走索、上竿、水秋千,瓦子里还有皮影戏。
迎面就有个舞狮的队伍走来,队伍之后正是个戏班子在演钟馗捉鬼。那扮鬼的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脸上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手持罗刹棍,一路吓唬着小孩子和年轻姑娘。
冷不丁朝念一这边扑来,白玉堂一转头看得一张鬼面,倒是吓了一跳,身边的孩童惊叫着四散逃开,唯有念一表情毫无波澜。
那鬼见她没反应,又认认真真地吓了一回,终于忍不住问道:
“姑娘,我难道不可怕吗?”
她如实道:“还好。”
对方不甘心:“你就不怕鬼?”
“……还好。”
白玉堂在旁笑出声来,那鬼自觉没去地走了。
“好得很,好得很,竟有人问你这句话。”他边笑边摇头,“偏偏你就是个最不怕鬼的。”
三人慢悠悠走在街上,不经意瞧见身边酒坊,白玉堂大步走去随手拎了一小坛,掂了掂。
“展昭,接着。”
一道劲风划过,他这力道自然比方才扔给念一的要大上许多。
不过是微微侧身抬手,酒坛就被他稳稳当当接在手中。
“你接慢了。”对方不屑的冷哼。
闻言,展昭也只是淡淡笑了笑,拍开泥封,仰头喝了一口。
念一就站在展昭旁边,偏头时正看到他仰头的动作,花灯如昼,朦胧的光影之间,衬得他眉目清俊如花,闪着微光的酒水正从脖颈上落下,滑进衣衫……
这口几乎喝了半坛,展昭低头咽下酒,刚欲抬袖去擦,手边忽然多了一方绣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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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略一怔,抬眼看去。
念一轻轻歪了一下头,眼眸清澈。
“多谢。”他不自然将手帕接过来,随即又灌了好几口酒。
“喂、喂……”发觉自己受到了不公平待遇,白玉堂把坛子放下,“他有,那我呢?”
念一有些愣住,半晌才道:“我只带了一块……”
他鼻子里哼哼两声,目光往他两人身上狠狠溜了一圈。
“就知道你们……够,朋,友。”
远处传来喧哗声,砰的一下,似乎是什么东西绽开了一般。
她环顾四周,想看看到底是何处在放烟火,不经意在巷口的阴暗处看到几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念一浑身一僵,下意识的就往展昭身后躲去。
后者尚在不解,便听得前面此起彼伏的狗叫声。
街市热闹,近处的家狗野狗也都纷纷溜过来讨食吃,乍一看去竟有三四只之多,立在那巷子旁,扯着嗓子朝这边嚎。
知道念一怕狗,上回在客栈时已经见识过了。
展昭本欲拉她走,白玉堂却酒劲儿上来,摁着他不让动。
“走什么,她这就是心里的毛病,不治不行。”
“我告诉你,我三哥从前也是怕猫得紧,后来逮了十来只给他关一屋,过了一天他便好了。”白玉堂绕来绕去直想从他背后把念一揪出来。
“你过来,我带着你把它们都揍一顿,下回见了你就不怕了。”
“我不去!”
她不住摇头,“我不去,……快帮我。”后半句话是对着展昭说的,见她在自己身后躲来躲去也不是办法,他只能照旧出手,捡了四个石子儿,挨个挨个击中额头。
野狗呜咽几声,慌不择路地四下逃窜。
“诶,你!”白玉堂眼看他把狗全都赶走了,一时气恼,“能不老和我对着干么?”
展昭只是微笑,不动声色地再把念一往后掩了掩,岔开话题:“白兄,再过一阵就没法赏灯了。”
“那不赏也罢。”他把酒一提,颔首大饮了一口,“今朝有酒今朝醉,高兴就好,谁管什么灯什么花,老板,再来一坛——”
酒坊屋顶上,枝头噼里啪啦地烟花不断绽放,引得路人驻足观看,念一也抬起头观望,巷子里的风乍然吹来,她衣衫单薄,袖口被吹得鼓动。
“啊!”
一旁听到个女娃娃格外惊恐地叫了一声。
“娘,你、你看她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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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一这才回过神,蓦地发现缠在手臂上的纱布早已被风吹走,长长的伤口裸/露在外,里面便是白骨,森森可怕。
她赶紧伸手捂住,终究是迟了一些。
四周围观之人此起彼伏发出惊异声。
“好长的伤口……”
“奇怪,这姑娘为何没流血。”
……
她赶紧往后退,身后却忽然撞到一人。
念一张皇的转过头,正见展昭垂眸望着她……
酒坊内,白玉堂刚开了一坛酒出来,面前便是一道疾风驰过,原地里半个人影都没有。
他愣了一瞬,忙朝着街口喊:
“喂,展昭,展昭!”他咬咬牙,“还是不是兄弟了。”
*
展昭轻功甚好,不过眨眼,她便身在黔州城一处僻静之地。
耳边听不到喧嚣,也没有烟花,不知是在哪里。
展昭抬眸扫过四周,这才去瞧她,淡声问道:“这伤,是上次的剑伤?”
念一捂着手没吭声,只静默地点点头。
“让我看看。”
她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将手拿开。
灯下,那道伤口赫然醒目,里面是没有血的皮肉,骨头清晰可见。展昭眉头越皱越紧。
“为什么不早说,你不疼么?”
“我不疼。”念一取出手帕来,把伤口缠住,语气很平静,“没事的,我感觉不到疼,也不会流血。”余光看到他眼里仿佛很担忧,她倒展颜笑起来,反而安慰道:
“我是尸体啊,怎么会有感觉?”
就算知晓她是鬼,展昭也无法将她和印象中的鬼怪等同。
“这伤能治好么?”
“应该可以,时音会有办法。”她结结实实的绑好伤处,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走吧,我还想去看看烟花。”
展昭定了定神,而后淡淡笑道:“正巧我知道一个地方,现下说不定正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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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没来过黔州城,念一对这地方压根不熟悉,跟着展昭兜兜转转了半日,自一条小巷穿出去,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潺潺的江水横流而过,江面上随着一声巨响,一道流光直冲入云,在黑夜如墨的空中绚烂出各种的颜色,万千光彩迸射而出。河岸边站满了观看的人,烟花是挂在树梢上放的,整棵树也随着火焰喷发出来的光华千变万化。
“好漂亮。”
她由衷感叹。
展昭并未去看她,只淡淡问:“鬼也会过节么?”
“嗯。”念一目光温柔的欣赏着天上的如雨而下的闪烁,含笑道,“在我们那儿有三大节,清明、中元、寒衣。每当这个时候都能有机会来人界逛逛,逛完了回到鬼域还有三天的流水宴席。”
原来鬼也有节日。
他转过头来,轻声问:“你们过节都做什么?”
“烧纸钱。”她笑了笑,“有钱的人去了趟人界带纸钱回来,大家就聚在一块儿烧纸钱,唱唱跳跳的,也很热闹。”
眼前乍然闪过那日夜里看到她在火盆前的模样,展昭神色一暗,轻轻问道:“那日……你是给你爹爹烧钱的么?”
念一不自然地笑了一下,也收回视线去瞧他。
“嗯。”
“那你呢?等清明的时候,我也给你烧一些吧。”
她垂下眼睑,表情淡淡的,“我……恐怕不行。”
展昭颦眉问道:“为什么?”
念一随意踢着脚下的石子,平静地回答:“因为我没有坟。”
“没有人给我立碑,所以,我受不到人间烧来的纸钱和香火。”
头顶的竹叶被风吹落,悠悠晃晃的,慢慢下坠。
背后的天空中,烟火璀璨,映得她的发丝也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展昭犹豫了许久,才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摁了摁。
“没事,总会好起来的。”
这一瞬,好像天大的麻烦,也都能在这句话里,迎刃而解。
念一低着头,嘴角不由自主蕴起笑意。
“好。”
【流萤】
烟花放到一半,旁边就凑过来一个卖灯的小贩,捧着一盏还没点亮的灯献到念一面前,满面笑容:
“姑娘,买个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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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我不买。”她摆摆手,话刚说完,看见那灯有些稀奇,不禁问道,“这是许愿灯?”
小贩堆笑着点头:“咱们四川这边叫孔明灯,今儿过节,卖得便宜,才五文钱一个。”
“可我……”
还没等拒绝,展昭忽然道:“拿一个吧。”
“呃?”她望着他,感到奇怪。
展昭从怀中摸出几枚铜钱,看似不经意的在她跟前低声道:
“你既是想成为人,也应当多做些人该做的事。”
“谢谢公子。”眼见他付了钱,小贩欣喜的不住颔首,将花灯塞到念一手里,“姑娘,放个灯祈祈福,这大过节的,就图个吉利。你瞧那边,都在放呢。”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男男女女都点了灯放飞在空中,一盏一盏的,越升越高,倒是比烟花还要好看。
展昭转过身,柔声提醒道:“祈个福也好,便当是去去晦气。”
她捧着灯,望着人群,一时胆怯,犹豫了一瞬,还是点点头:“嗯。”
岸上都是年轻男女,还没走近便听到说笑声音,人群越围越紧,不知里面有什么东西。
“进不去了。”念一站在外围,踮脚张望,“这些人在看什么?”
展昭高处她许多,不过颔首就把不远处的景象尽收眼底。
“是流萤。”
“流萤?”尽管仍旧看不见,她还是探头瞧了瞧,最后放下脚来,笑道,“难怪许多人,不过这时节怎么会有流萤?”
“好像是附近有处温泉,那地方温热潮湿,虫兽醒得早。”展昭沉吟片刻,忽然拉上她,“随我来。”
“去哪儿?”还没出口,人已经跟着他朝人群相反的方向跑去。
蜀地多山多谷,气候温暖,就连冬天最冷的时候也很难看到下雪。两人翻过一座矮坡,拨开面前的杂草,目光所及的,便是令念一终身难忘的场景。
幽暗的天空下,头顶是苍苍翠竹,地上的春草刚刚冒芽,嫩绿柔软,无数闪烁着微光地萤火虫流转飞舞。
脑中乍然就迸出那句“天阶夜色凉如水”来。
她已很久没有见到流萤,更别说还是在冬季,看到这般的数量。
念一难掩欣喜:“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
展昭望着周围纷飞的萤火,回想起往事,淡笑道:“猜的。”
“在这里看,总好过去人群里挤着,清清静静的,倒是不错。”
念一抱着花灯,听完就笑着点头:“是啊,亏得你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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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时到这里来过,想不到流萤还是如此之多。
“再往前应该还会多一些,走吧,正好也把你手里的灯点了。”
林间还开着些许不知名的小花,成群的流萤轻舞飞扬,念一刚走过去,只一瞬,周围的光芒全都四下逃开了,空空荡荡。
她回头,看到展昭眼里的不解,有些窘迫地解释:“因为是鬼,一般虫兽都不太爱接近我。”
念一转身望着远处,自我宽慰,“其实这么远远地看也很美,像是漫山遍野都是一样。”
听到她这般语气,展昭不由侧目去看她。
念一眼眸里很温柔,但总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感伤。
他看在眼底,并未多言,只悠悠往前走。
“在这儿别动。”
念一不明就里地见展昭越走越远。
“你去哪儿?”
“很快就回来。”
夜色中,他的蓝衣被晕染成深色,足尖一点,身子便翻飞出去,像魅影一般在林间穿梭,动作快得几乎看不到。
念一尚在发怔时,展昭已在她跟前落下,唇边带着笑,手却握成了拳头。
“瞧瞧这个。”
她呆了呆,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
展昭紧握着的掌心在她眼前慢慢摊开。
骤然间,七八只流萤如烟如雾般飞出来,流转旋绕,交织又四散,她眸中流光溢彩,脸上染着淡淡的颜色,就像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的魂魄,幽暗苍茫。
光芒很快消失,虽是刹那的闪烁,却足以让她铭记于心。
展昭颔首看着流萤飞离的方向,随即收回视线,取出火折子来递给她。
“来,点灯吧。”
念一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将花灯燃亮。
明黄的光芒异常的明亮,将人的脸庞也照成了温暖柔和的颜色,孔明灯就在他二人的注目之中,缓之又缓,慢之又慢地朝夜空里升去,
念一跟着它升高而抬起头,一直看着,看着,直到它越升越高,渐渐和周围的星空融为一体时,她才满足的轻叹。
“从前,有人告诉我,人死之后就会变成星星,和别的星星一样活在天上。我那时信以为真,常常在晚上夜深人静,又满天星辰之时跑到院子里对着天空说话。后来才知道,人死以后是不会变成星星的。”
两人挨着旁边一棵老槐树坐下,静静的望着坡上零碎的流萤,各自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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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偏过头来看她,“谁告诉你的?你娘?”
“不是。”念一靠着树干,表情似笑非笑,“一个曾经对我很好很好的人。”
明白她所指何人,展昭不欲再问下去,念一却忽然摇摇头。
“我和他打小就认识。小时候,我长得很丑,其他熟识的姑娘常常笑话我会嫁不出去,鲜少有孩子愿意和我玩。某一日,突然有个人在人群中站出来,说会娶我……”
她靠着树干,仰望天空,“那时候在家中,祖母是世上最疼我的人,七岁那年她过世了,我哭得几乎睁不开眼睛,整天病在床上。他就端着药碗,坐在床边对我说,人死以后会变成星星,往后我只要看星辰就好了。”
“直到现在我真的死了,才明白他说的都是谎话。”大约是说得累了,念一回头望着他,“你呢?你被人骗过么?”
展昭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你说呢?”
念一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他所指什么,立时感到窘迫:“我、我这个不算,我是说同你关系亲密的人。”
“……算有吧。”他想了一会儿,才道,“幼年时学武,爱偷懒,又总想能早日行侠仗义,锄奸惩恶。一练功便常常问我师父,几时能出师,他就对我说等外面树上鸟窝里孵出幼鸟时便可,于是我闲着没事就会跑到树下去看。等了一年又一年。”
“鸟窝里其实没有蛋?”她猜测道。
“不,是有的。”展昭说提起此事,也哭笑不得,“那时年少性急,还特地掏了蛋回去放到家中鸡棚之内,后来才知道其实蛋早被我师父煮过,如何都孵不出鸟来。”
两人对视一眼,念一先忍不住笑出声。
“原来你也做过这样的事?真是想不到……从前,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个……”
见她停顿,展昭不自觉问道:“是什么?”
念一摇头笑了笑,斟酌道:“是个很沉稳谨慎的人,和……那位白玉堂很不一样。说起来,你们是朋友?”
“应该是。”连他自己也有点拿不定。
念一局促地抱着膝盖,“我的事……你可不能告诉他。”
“我知道,你放心。”
听到他承诺,尽管只是承诺,念一却不由自主地展颜一笑,她松了口气,喃喃自语:
“真好,不知怎的,有个人在我身边,总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展昭闻言,定定沉默了好一会儿。
“其实这次,不仅想为我爹洗清罪名,我还准备去当年汾河附近问一问。”念一突然皱起眉来,轻轻道,“奇怪,这些年来,老是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死的,每次去问时音,他也从不正面回答我。我想也许汾水附近的鬼怪会知道些什么。”
话音未落,展昭眸中却是一沉,耳边乍然响起那日时音对他说过的话。
“正事要紧,何况,也并非是什么好的记忆,想不起来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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