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又要抢我剧本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一杯酒凉
正因如此,当陆庭深突然红着眼睛粗暴地推开寝宫的门,然后站在门口一声不吭死死地盯着他的时候,安明晦手里还撸着兔子,一人一兔都是满脸茫然地把脸转向门口的方向。
“陛下,怎么了?”他眼睛上还绑着绸带,看不到陆庭深面上的神情,只以为对方是被哪个朝臣气到了,正要开口劝慰几句,就听对方冷不丁问道:
“为什么瞒着我?”
虽然看不见,但从这语气中安明晦仍是听出了对方此刻的心情有多沉重,但他仍然是满脸困惑不解,只能直言问道:“我瞒了你何事?”
说完,他想起了方才太医来把脉查诊的时候那言辞闪烁,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下便有了猜测:“可是太医说了什么?”
他听到陆庭深的声音里压抑着几欲择人而噬般的恼火与痛苦,一字一句地说:“五脏衰竭,已有濒死之相。今日太医见你脸色苍白,便仔细检查了一番才得以发现。到了如此程度不可能毫无知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闻言,安明晦实实在在地愣了半晌,还下意识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心口处,实在感觉不出半分异常,便只能如实道:“我的确从未觉得有什么不适,并非刻意隐瞒。这种事,我又何必瞒着你呢?”
这种事颇为匪夷所思,如果不是太医误诊,那多半就是开发者所为了。
可他为什么会毫无感觉?
怀着满心的困惑,安明晦又问了自己的病因,陆庭深却说太医也难以言明,他吸入的那药粉已经被宫中所有的太医反复检查过无数次,确认那绝不是会置人于死地的毒物,更不可能使人身体衰弱到如此程度。
把兔子放到一边,安明晦摸索着碰了碰陆庭深的面颊,轻声安抚道:“冷静一点,陛下,若是连你都慌了,那我岂不是无人可依靠了?”
陆庭深沉默了良久,既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紧紧地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许久过后才站起身,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狠厉:“稍后朕便命人将你那盆花的花瓣摘下制成药物,你且在这等着,朕去处理些事情,很快就回。”
出了仪清宫的宫门,陆庭深便径直去了天牢,对于身后李公公询问是否要准备软轿的话语置若罔闻,只一路匆匆地入了天牢,来到了其中一件囚笼之外。
他命狱卒打开牢门,亲自走入牢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手脚被铁链锁着,虚弱地靠坐在墙边的人。
从这人入了天牢的第一天起,就被他赐下了皇室秘藏的□□,那种□□不会立刻令人气绝身亡,却能让人日复一日地衰弱痛苦,然后在日益强烈的折磨中死去。
陆庭深没有心思跟这人说什么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下毒?还是其他手脚?实话实说,朕就给你解药。”
安哥哥抬了抬头,半眯着眼睛望着那自己日日都想剜其血肉的人,漠然道:“不过就是灼目之毒,你这宫中养了那许多太医还诊查不出吗?”
话音刚落,陆庭深就抬脚重重地踢在了这人胸口处,使得安哥哥直接被踢得咳嗽呕血不止,刚刚才勉强压制下来的怒气再度上涌,红着双眼的模样像是被逼入了绝境的猛兽一般,再次逼问道:“你若是始终不愿开口,朕就在你死前,让你亲眼看着安家的人一个个死在面前。不要再让朕重复第三次,除了那灼目之毒你还做了什么?难道你想说凭那种毒性微弱的药就能令人脏腑衰弱至濒死吗?!”
“你说什么?!”
出乎陆庭深的预料,原本态度冷漠,对于他也是爱答不理的安哥哥听了他的最后一句话后,竟然也惊怒交加地猛然抬起头,以不亚于他的怒意死死瞪着他:“你说初二他怎么了?!”
“你自己做下的事,自己不清楚吗?!”
“我没有!!”顾不上自己的嗓音已经因长时间未进水而完全嘶哑,安哥哥急怒之下甚至忘记了自己还被锁着,想要站起来抓住面前这人问个清楚明白,“初二向来身体健康,怎么可能突然脏腑衰竭,定然是你招来的祸端!!”
他不是没有想过,若是能与初二一同死去,那也是件好事,同生共死,世间再没有如此亲密的关系了。
可他到底还是做不到拖着初二与自己一同去死。
沦为阶下囚、浑身狼狈的安哥哥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陆庭深,那模样已然像极了最凶恶的鬼物,阴森如泣血般说出了陆庭深也同样想说的一句话:“陆庭深,若是初二出了事,哪怕是化作厉鬼我也要你血债血偿!”
他二人就这样僵持了良久,一直到守在外面的李公公慌乱地跑了进来,满头冷汗地低头禀告:“陛下,方才有人来报,安公子刚才突然吐血晕倒了,太医发现其心口有一淤痕,像是、像是受了击打而成……”
听到这,原本已经暴怒到几乎已经完全失了理智的陆庭深动作一顿,不敢置信地猛然转头看向被锁链锁着的安哥哥,一个极尽荒谬的猜测蓦然浮现。
“速传太医。”陆庭深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在颤抖,曾经无论身处何种境地,他都从来不曾有过这般不成气候的模样,“仔细检查牢中这人,与……与安卿的伤势加以比照。再派一个人去请国师速至仪清宫,不得有片刻耽误。”
命令吩咐下去,陆庭深自己却是等不及太医前来检查了,迅速取出了一个锦盒,将放置在其中的药丸粗暴地塞进了同样露出震惊神情的安哥哥口中,又掐着对方的下颔逼着他将解药吞下,这才松了手,阴沉道:“在得出结论以前,你最好仔细看住你的命,否则朕定要安府上下尽数陪葬。”
***
先帝在时,对本朝国师多有倚重,常向其询问星象挂相一类事宜。然而自陆庭深继位之后,虽并未动过国师的位子,却也从不曾去请教一二。
原因无他,只不过是他不信那些而已。
然而当那须发皆白的老者对着躺在床榻上沉睡的安明晦闭目掐指卜算了半晌后,沉声言道:“双子降世,是祸非福。其命数相生相依,却也并未到生死相连的地步。陛下所问之事,有半数是因**而起。”
陆庭深深吸一口气,眉眼之间已经满是郁气,却仍不得不压着脾气好声好气地询问:“还请国师直言。”
“安大人如今的名声,陛下心知肚明。”国师双目微阖,似有不忍般叹息一声,“陛下可曾听说过一句话:千夫所指,无病而死。千万人之言语,或可影响天道。”
“安大人的命数比之寻常人要轻薄几分,加之生而为双子,故易受天道影响,此无法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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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跌坐入身后的椅子上,陆庭深闭上眼,理智觉得自己此刻该怒斥荒谬,却突然觉得连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方才回了仪清宫后,他第一时间就去查看了安明晦心口处突然出现的淤痕,近乎绝望地发现那的确就是自己方才踢在安哥哥身上的位置。
但是还好,至少他们发现的还算及时,他给了那人解药,之后无外乎就是找个地方把人关起来好生养着,最好是能养个长命百岁。
还好,这些天因他的莽撞而欠下这人的,他还可以用往后的余生来慢慢偿还。
这时候,为安明晦再做诊治的太医也检查完毕,额头上满是冷汗地走到陆庭深面前,深深地低着头,声音颤抖着回答:“启禀陛下,安大人的病情……未、未有好转,五脏六腑的生机几近断绝,难以回天。”
“不可能!”他猛地睁开眼怒喝道,“牢里那个玩意吃下解药后不是有所好转吗?!怎么可能到了他这里就不起作用了!”
天子一怒,仪清宫内霎时间跪倒一片,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喊着“陛下息怒”,却心知肚明这个时候陆庭深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息怒的。
陆庭深还想发作,却又有一个小太监从外面匆匆忙忙地进来,眼见宫内跪倒一片的场景就知道自己是撞上了个最坏的时机,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禀报:“启禀陛下,群臣百官正候于乾坤殿内,说是有要事需与陛下商议。”
话音还未落下,陆庭深抬手就是一个杯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吓得那小太监也慌忙跪倒,不敢多说一个字。
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天子的霉头,寂静良久,才听见年轻的帝王笑了几声,那笑声直听得人从心底开始发凉,然后就听见皇帝轻飘飘地道:“好,好得很,这天下都要跟朕作对?来得也是正好,省去了朕找他们的功夫。摆驾乾坤殿,朕倒是要看看,朕的这些好臣子是要说些什么。”
语毕,陆庭深站起身,先走到安明晦的床榻边,轻轻地亲吻了那还在睡着的人一下,仔细地替人盖好被子,附在这人耳边轻声细语道:“我的好安哥哥,若是不想我真的成了遗臭万年的昏君,不想看到这天下倾覆,你可就要好好地看着我再过上几十年。”
“我本是个恶人,为了你才装成好皇帝的模样,你若不在了,那我又何必再装呢?”
待他直起身,面上的温柔情态再不复存在,只剩下无边的冷漠冰寒,准备去会一会那些不安分的臣子。
看来,他这些年还是太过温和了。都怪安卿总在旁边好声好气地劝他息怒,弄到最后都让这些不知好歹的玩意忘了自己是谁。
想着那些时候安明晦在旁边用各种方法劝自己脾气好点的事,陆庭深心不在焉地听着殿下朝臣涕泗横流的劝谏,面上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
说来说去这些人还是觉得安明晦是个祸患,无外乎是劝他处理了那人罢了,翻不出什么新鲜花样。
“好了,众爱卿要说的,朕已经了解了。”若是由着这些人说,还不知道要说到多久,陆庭深干脆不耐烦地打断了此刻正滔滔不绝的那人,脸上依然带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诸位也知晓,安卿近来身体抱恙,朕实在是颇为担忧。想来想去,应是因着向来天妒英才,故而才有此一变故,于是朕也有了些想法。”他不紧不慢地说着,利刃一般的视线划过殿下的每一个臣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字一句道,“安卿若是有恙,举朝上下便尽数陪葬,以慰忠臣之灵。”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陛下,万万不可啊!”
“还请陛下三思,怎可为一个祸乱朝纲的妖人,做出如此有违人伦之举!”
这样的反应,与他料想中的分毫不差。今天能站在这里的人,都是些没什么脑子的废物,自然是贪生怕死的,一个个那掩盖不住的慌乱直看得他想笑。
当初他在朝中安插人脉,也只安在了关键的职位,剩下的那些人也没怎么费心思去调整过,总归不是什么重要的位子,凑合能用也就行了。如今看来果然还是将就不得,这没脑子的人,就算过了多久也还是没法学聪明。
“爱卿方才怕是没听清。”陆庭深难得好脾气,笑得真诚了许多,语气也越发和缓,说出口的内容却是令人更加胆寒,“朕说的是‘举朝上下’。下至洒扫婢女,上至朕自己,皆在此内。与朕同亡,爱卿莫非觉得委屈了?”
“难得今日来了这么多大臣,干脆就在宫中陪着朕一同为安卿祈福,也好让那仙神在上知道我们的一片诚意。”陆庭深望着那些已经完全慌得手足无措的朝臣,心里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快意,笑着朗声命令道,“来人,带各位大臣们前去未秋宫,好生安顿。若是朕改日前去与爱卿们叙旧时发现少了哪一位,便只能亲自去府中拜访一番了。”
作者有话要说:昏君的工作日记:
朕是不信鬼神,不信天意的
若这便是不敬神佛的代价,那朕从此日日供奉香火便是
诸天神佛在上,我愿为以前的一切不敬之言行偿还代价
只求莫要带走他
把他还给我可好?
第97章阴与阳(17)
所有人都觉得安明晦是遭了天道责罚,只有安明晦自己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天谴,而是一早就注定了的结局。
他的眼睛大概还要两个月才能恢复,而他估计自己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分明是他自己的生死,他却看起来比谁都平静。
“陛下,还不休息吗?”安明晦抱着那只胖兔子靠坐在床上,侧过头去询问在一旁坐了良久却一言不发的帝王,“近几日陛下都睡得不大安稳,今日便早点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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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庭深坐在那其实什么也没做,也什么都做不进去,他只是呆呆地望着安明晦,看着对方的脸色被暖黄的烛光照得仿佛红润了几分,神情恬静地抚摸着怀中的兔子。
那盆草开出的两朵花都被制成了药给安明晦服用,虽然有了点起色,但仍然没太大转变。
安明晦没得到回话,却听见原本坐在桌边的人站起身,转而坐到了床边,顺手把他怀里的兔子拎起放到了地上的笼子里。
他笑了笑,抬起手凭着感觉摸到了陆庭深的脸,但眼睛看不见到底还是动作不准确,他没碰到脸颊,却碰到了那人的额头,却摸到了一片凹凸不平、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痕。
“这是怎么了?”
那只手动作很轻,即使摸到了伤口也没让陆庭深感觉到疼,反而是指尖传来的冰冷温度让他觉得连自己的心都快要被冻住了一样,忍不住抬手将那只手抓住,缓缓揉搓着试图让它变得暖和起来。
“没什么,之前去了趟祭天台,不小心磕到的,不碍事。”
那天他一个人去了自登基以来便从未去过的祭天台,供奉了香火后跪在神像前,整整磕了一百个响头,每一下都用足了力道,像是生怕那高居九天之上的神听不见似的,直把额头都磕得血肉模糊了。
这段时间陆庭深夜夜不能成眠,生怕自己再醒来,就看到枕边人没了气息。
他声音干涩地道:“是我害了你。”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把这人诱劝到自己身边来,更不该见这人与自己一般不在意天下人言,就心里暗喜,真的不再理会那些事。到了后来,他若是能再多忍耐几分,不那么急着对安家那兄长动手,也……也不至于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一步错,步步错。
“没有谁害了谁这一说。与陛下相伴这些时日,于我而言亦是幸事,如若这真是命中注定,那无论陛下如何做、做什么,都改不了我的命数。”安明晦摇摇头,反握住陆庭深的手,轻声道,“这是我自己选下的路,如今更无遗憾,只希望陛下不要为此耿耿于怀。”
陆庭深想着,怎么可能不耿耿于怀。
他从未体验过这样日日担惊受怕的感觉,可是那让他日日惶恐难平的人却自始至终是这样恬淡平静,让他忍不住哑着嗓子问:“都这个时候了,还这样冷静,你就没有什么害怕的事物吗?”
被问了这样的问题,安明晦不由得沉默下来,良久之后才叹息了一声,回答道:“自然是有的。”
抬手碰了碰陆庭深已经有了几分湿意的眼角,他说:“如今的我,最惧怕的大概便是生离死别了。”
他知道自己的死亡并非真正的死亡,知道自己再次睁开眼睛还会有同样的一个人在新的世界等着自己,可是在真正相逢之前,被留在原地的人却是一无所知。对于他们而言,死了,就真的是死了。
走过的世界多了,安明晦从来不愿意去揣测自己离开后上一个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也从来不敢问面前的人一句“如果我死了你会如何”。
安明晦觉得有些累了,这身子近来是越来越容易感到疲乏,可能也是因为差不多到时候了。
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安明晦问身边的人:“若早知道我无法陪你走完一生,你会不会就不愿意再认识我了?”
陆庭深看出他面上的倦意,也不去熄灯,直接翻身上床躺在了他身边,手臂环抱在他腰上,斩钉截铁却又带了点埋怨地道:“绝不可能。”
有些人,就算明知道靠近了就如同飞蛾扑火,也还是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这天晚上,陆庭深抱着怀里的人,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的话,也不需要安明晦回复什么,他只是自顾自地凑在这人耳边上,催眠一样小声地念叨着很多琐碎的事情,直说得安明晦昏昏欲睡。
“早知如此,我就不做这个皇帝了,寻个机会去安家把你偷出来,然后两个人一起偷跑出去,做一辈子的江湖莽夫。”
“这分明是偷了兄长的主意。”
“从很久之前,我就觉得你适合做个文人。总想要建个漂亮的园子让你住进去,里面种上奇花异草,然后听你坐在树下给我弹几首曲子,念上几句诗词听听。园子建在江南,本想着明年完工了就带你过去,当是送你的礼物。”
“陛下有心了。”
“你向来胆大包天,连九五至尊都敢压在身下,有时候闹得过火了还要教训我几句,若是换了别的皇帝,有多少条命都不够你死的。”
“陛下恕罪。”
“不行,我要治你的罪,你要跟我成亲,做我的皇后才能抵罪。”
“呵呵……”
“做我的皇后好不好?你不喜欢吵闹,我们就私下里偷偷办婚事,不要那些烦人的老东西跟着掺和,只有你我。”
“嗯……”
“你不知道,那次你穿着女子的衣裙上去献艺,就算戴着面纱也还是被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我既气那些人这样羞辱你,却又看你看得眼睛都移不开了,看了好久才想起来该为你出头了。”
“……”
“安哥哥,我真的特别喜欢你。”
“……”
“安哥哥,你别睡了,我心里难受,你起来陪我说说话,就再说一会儿就好,再多陪我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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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你若是累了就别陪我耗着了,我再替你暖暖手就陪你一起睡,你看你这手都冷成这样了……”
陆庭深就这样搂着安明晦,感受着怀里的身子一点一点失去温度,眼眶里温热的液体也止不住地落下。
这一夜注定不能成眠。
***
儿时装作天真少年韬光养晦,夺嫡的过程中又要摆出皇子该有的气度风范,后来终于做了皇帝,又有了安明晦在旁边管着,是以从来没有人能够知道陆庭深究竟是个多么心狠冷漠的人。
陆庭深把玩着手里的玉玺,听着殿外不住地传来哭喊求饶声,神情依旧冷淡,却有着掩盖不住的疲惫,他像是闲聊一般与低头守在身后的李公公道:“朕本来想着,勉强做个好人,做个明君也还不错,天下安定,百姓富饶,朕也有心悦之人陪着。可是你说这人啊,日子过得好了,就总想着去对那些不该管的事多嘴多舌,没挨过打就总也学不会聪明。”
门外那些,正是那日不知死活地撞到他手上的那些个大臣,如今正一个一个被斩首——既然要处置,那自然是要从这些自己送上门来的开始动手。
“要是能晚上十几年遇见他就好了,那样就能先让这些人知道朕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他再出现,所有人都会对他感激涕零。”
殿外的血腥味已经逸散到了宫殿内,李公公站在帝王身侧,闻着这令人作呕的味道,说话时的声音都带着颤抖:“陛下……”
“你不必害怕,朕虽然不明是非,但总归还是不能忤逆了他的意愿,不会真的杀尽这宫里的人。”陆庭深闭着眼,平静地道,“不过朕身为一国之君,一言九鼎,那就只能折中一下。但凡议论过他不好的,斩。若是没有,那就赏些银两自寻出路。”
“来向朕揭发他人的,再多赏一倍。朕亲自来审,若被朕瞧出贪图钱财说谎诬陷的,处极刑。”
“朕有心杀尽天下人,可却又怕到了黄泉路上他生朕的气,真是可惜至极。”
自出生起,陆庭深就从来不懂心软,他只知道这天底下向来强者为尊,那些什么道义对错,本就是弱者为图利益的诡辩,世上哪里有什么公正可言?谁的地位够高,谁自然就是公正。
“李公公,朕向来不信那一个‘善’字,无论读了多少经书,听了再多先生的教诲,也依然没一人能使朕信服。这世上能在这方面把朕说得无言以对的,唯有安卿一人。”提起以前的那些小事,陆庭深的神情终于柔和了些许,带着几分怀念,还有和当时如出一辙的无奈,“他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朕再无言可反驳。”
“他说:‘那若是我希望陛下信善、为善,又当如何?’”
李公公沉默片刻,瞧了一眼坐姿随意的帝王不知何时泛起红色的眼眶,轻声道:“安大人是位极好的人。”
“安家那些人,就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回京。”
本来陆庭深是想将其尽数处死的,可是安明晦之前又对他说过一句罪不至死,于是他就亲自见了见安相及其妻室,还去天牢见了见安哥哥。
他见这些人竟面色憔悴,形容消瘦,尤其是那个赝品,更是如疯了一般,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那一点反应都给不出了,于是他就改变了主意。
于人而言,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哪怕是受刑折磨致死,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让这些人活着,愧疚一生,这才能让陆庭深觉得有一丝快意。
一直不眠不休的做事,该做的事都做得差不多了,陆庭深带着安明晦的尸骨离开了皇宫,走之前还顺手放了一把火,将这已经变成了空壳的皇宫烧了个干净。
至于之后何人称王,如何称王,天下无君是否会乱作一团,那又关他什么事?
陆庭深也并没走太远,只寻了个离京城不远的小乡村,见这地方山清水秀,就找来了当地负责置办丧葬的人,置办了一个平凡无奇的合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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