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宠+番外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公子歌
“我信不信不重要,我父亲是怎样亡故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告诉天下人我父亲是得了急病暴毙宫中……他既然不敢明目张胆地承认他的暴行,他就不敢对我们燕家痛下杀手……”她说着,嘴角突然浮现出一丝美艳的笑来,眼神微微朝他移过去,和冬奴一样有着高傲轻蔑的味道:“而且,你忘了么,我弟弟当初为什么来的连州?”
石坚一愣,脸色瞬间阴沉起来:“你宁愿你弟弟被皇上……”
“那也比跟着你强!”燕双飞突然神色大变,厉声喝道:“石坚,我弟弟是我们燕家独子,谁人胆敢染指!皇上纵然有心,他也懂得顾忌,这点他就比你强,何况,就算皇上召他做了内宠又怎么样,也比跟着你光彩!石坚,你冷落我,拿我当个摆设,哪怕你喜欢别人,这些我都不怨,可是你竟然敢欺辱我的弟弟,这屈辱,我弟弟忍得了,我忍不了。”
她的神色都痛苦地变了形,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石坚握紧了拳头,这样的燕双飞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也曾有过很好的时光,尽管他并不爱她,可终归是他唯一的妻子,他甚至无耻地想过,多亏他娶了她,才能顺便认识了他最爱的阿奴,他对她是愧疚的,感激的,可有时候又觉得畏惧和厌恶。但是她在他面前,终究也是一个伤心人罢了,他害了她一辈子,这是他永远也不能否认的事实。石坚抿着唇,沉声说:“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并不是玩弄你的弟弟,我对他,是真心实意,没有半分虚假。”
外头的人听见他们夫妻两个在里头说话,都自觉地退到了几丈以外的地方。兰格听见燕双飞在里头哭喊叫骂,心里又急又怕,跪下来哭了起来。燕双飞在里头听见了她的哭声,看着石坚缓缓地说:“你听,我的侍女在哭呢。她也替我觉得伤心。你说你真心喜欢冬奴,可你有没有问过,冬奴是不是真心喜欢你,你喜欢他的时候,又有没有哪怕只有一刻想过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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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坚默默地,说:“你的弟弟……他也是愿意的……”
“你胡说!”
“我们第一次的时候……我……我并没有强迫他……”
“冬奴才有多大,他不过是个小孩子,懂得什么情爱?你不顾我们的结发之恩,做出这样令我生不如死的事情,是无情,你勾引我年幼的弟弟,让他堂堂燕府公子也生生被人玩弄,是无耻,你罔顾我爹对你的信任,毁了我们姐弟二人的一生,是不义,你只想着自己一己私欲,完全不顾这事带来的后果,更是让万千百姓唾弃,你这样禽兽不如的人,哪里配活在这世上!”
燕双飞声泪俱下,哭得几乎虚脱。石坚也红了眼眶,他站在佛祖的目光里头,沉沉地说不出话来。他罪孽已深,他早已经知道,可是这样一一被燕双飞挑破出来,却声声都刺在了他的心坎上。他握紧了拳头,背过身看着外头的烛火,轻轻地说:“事已至此,我来这也不是请求你的原谅,你恨我也罢,怨我也罢,我对不起你是真,深爱阿奴也是真。我囚禁着他,并非只是为了一己私欲,也是怕他知道了岳父大人的事,会急着回京,落入皇上的子中。皇上已经执意要铲除燕氏一党,恐怕连我也不能幸免,但连州远离京城千里之外,阿奴呆在这里,总比呆在京城要安全,他这一回,你可知道凶多吉少。皇上喜欢他,对他无非只有两个处置办法,一是杀了他斩草除根,要么就是贪图他的美色,召他入宫侍奉。你的弟弟,他脾性如何,你这个做姐姐一定也知道一二,他怎么肯屈身去做一个娈宠。你想救他,反而害了他。”
“那还不都是因为你……”燕双飞泣不成声,指着他说:“你哪怕有一点人性,我也不至于送他出去,我们燕家的男儿,哪怕是死了,也不能受你这样的侮辱。就算我弟弟遭遇了不测,我想我们燕家的列祖列宗也不会怪我。”她说着瞧佛像看了一眼,语气突然弱了下来,说:“归根到底,我们姐弟两个,终生都被你给毁了。”
石坚长叹了一口气,说:“我刚刚派人严审了府里所有可能知情的人,也知道阿奴他们走了没有多久,可我知道,他既然已经知道了京城的事,纵然现在我亲自追上去,他那么烈的性子,也是不肯回头的。我已经放了阿奴从京城带来的侍卫,并派了几个手下,跟着追往京城去了。皇上下一步要对付的,可能就是连州城了。你说的对,我不能为了一己私情,害了连州的百姓将士,如今这里也离不开我。燕双飞,我欠你的,已经数也数不清,但你害我痛失所爱,我也无法原谅你。你就在这佛堂里,替你们燕家祈福吧。”
“石坚!”
“你伤透了我的心!”燕双飞突然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石坚刚要转过身来,就见她举着一把匕首朝他刺了过来,佛堂里光线昏暗,光影交错里头,他突然感到心口一阵刺骨的疼,沉沉呻吟了一声,便被燕双飞扑倒在地上。外头有人尖叫了一声,燕双飞浑身颤抖,神色已经狰狞,哭道:“我恨透了你,恨透你……”
他皱着眉头,瞧见佛祖慈悲而幽然的眉眼,似喜非喜,似悲非悲,他本色情之人,只是披了一张君子的皮囊,只是这皮囊再好,他到底还是有一颗虎狼的心,做出了禽兽不如的事情。眼前有光影在晃动,他眼前浮现出冬奴那张青涩又包含倔强的脸,他捂着胸口,吃力叫道:“阿奴……”
冬奴的两只眼睛噙着泪珠,问他:“你敢要我,知道我会要什么吗?”
他看着他,恨恨地说:“我迟早会要了你的命!”(第七十五章《代价》)
那是那个迷情的夜里,他曾对他说过的话。没想到一语成谶,他到最后,竟然真的要用自己的命,来换一段露水姻缘。
第五十六章 还魂舍忧
冬奴忽然捂着胸口,难受地喘不过气来。眼泪不受控制地从他眼睛里流出来,桃良看出了他的异常,紧张地问:“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冬奴只是不停地掉泪,他捂着胸口说:“我心里头好难受,桃良,我心里头好难受……”
他捂着脸哽咽了起来。嘉平和桃良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可是他那样的伤心,仿佛即刻就难受的要窒息掉。他抓着窗户,眉头紧紧皱成一团,心里忽然被那一种生离死别疼痛扯的无法喘过气来,这样的情绪也影响了她们两个,桃良也红了眼眶,抱住他问:“少爷,你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了?”
冬奴含着泪看向窗户外头,马车已经出了城,奔跑在无边的夜色里头,远处山峦起伏,遥遥地可以看见隔着茫茫峡谷,对面的悬崖上有一个小小的亭子,四边的檐角都挂着白灯笼。
他记得那叫还魂灯,那个地方叫作舍忧崖,听说从那里跳下去,便会忘记一世的烦恼,荣辱得失,爱恨情仇,统统都会忘记。
第五十七章 燕去巢空
永和一年,初夏。
新帝上任,对对自己不够臣服的人使用了极其强劲惨烈的手腕,光是皇室宗亲被杀的就不计其数,尤其是那些宗室贵妇,下场更是悲惨,遭凌辱逼迫的不计其数。有一个禹王妃,只是不肯像其他宗妇那样被士兵任意凌辱,就被刘弗陵当场刨膛破肚。那些原本与太子一党对立的党羽,被诛杀流放的就更多了,一时之间京城里人人自危,民间都传言说新帝得了怪病,有时候杀人不眨眼睛,有时候又温柔和善地不像个样子。他曾有一次喝醉了酒,竟然想杀了自己的同胞弟弟,当今太后的小儿子福王,后来被王将军挡了一剑,福王才逃了一命,后来皇上清醒过来,悔不当初,跪在太后的宫前哭了整整一夜。这样喜怒无形的皇帝,更是叫人不不寒而栗。
冬奴在回京城的半路上就突然病倒了,每日的进食也紧够活命,他也不哭,也不说话,每日都是那样病恹恹的躺在马车里头。桃良她们心急如焚,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在一旁偷偷地抹泪。
他们回来的急,并没有向京城那里通报,所以赶到燕府的时候,外头冷冷清清的,一个出来迎接的人也没有。冬奴由桃良扶着下了马车,刚一抬头,就瞧见大门上两个雪白的灯笼,眼泪立即就掉了下来。门口的小厮瞧见了他,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等到反应过来,立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大哭道:“少爷,您可回来了!我……我这就去通知老夫人!”
嘉平已经在后头哽咽起来,冬奴将头上的帷帽摘了下来,急忙踉跄着往里头跑去,只是他身子病了这么久,哪还有跑的力气,刚走到门口就倒在了桃良的怀里头。院子里有几个小厮急匆匆跑了过来,桃良着急地喊道:“快,先去找大夫!”
“不用……”冬奴喘着气推开她,说:“我没事,先去前院。”他说着看了跑过来的几个小厮一眼,都是他很熟识的几个面孔,以前全是跟着燕怀德的人:“老爷的灵枢……安葬了么?”
几个小厮都跪了下来,其中一个伏地哭道:“本来是打算先停在灵堂里不发丧,等着少爷回来的。可是前去送信的人去了几拨儿,都不见少爷回来,所以就……”
冬奴忍着眼泪握紧了桃良的子,说:“去宗庙。”
几个人慌忙带着冬奴去了宗庙,亲自给燕怀德上了香。冬奴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刚才还一直忍着,一见了燕怀德的灵牌,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桃良和嘉平也是跪在后面哭成了一团。
他们正哭着,外头突然传过来老夫人气喘吁吁的声音,颤颤巍巍地叫道:“冬奴,冬奴回来了么?
冬奴猛地从地上直起身来,等他回过身的时候,老夫人已经由人搀扶着走了进来。冬奴立即扑了上去,跪在地上抱住了老夫人的双腿,哭道:“我爹……我爹他……”
“你可算是回来了,我的宝贝孙子,你回来的怎么这样迟,连你父亲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老夫人已经像个苍老的妇人,脸上老泪纵横,哭得说不出话来。他们祖孙两个哭成一团,旁边的人也都忍不住哭了起来。冬奴噙着眼泪看了外头一眼,哭着问:“我娘呢,她不知道我回来么?
老夫人抹着眼泪摇摇头,说:“你娘在你爹暴毙的当天就落了发,出家做女尼去了。”
冬奴更加吃惊,老夫人叹道:“你去看看吧,她如今就在后院的佛堂里头住着,已经数日水米未进了,不过如今好了,你回来了,好好劝她保养身体,你娘见了你,就不会一心想着寻死了。”
冬奴又从佛堂出来,一路往后院而来。燕夫人体弱多病,多年前就已经皈依佛门,这些冬奴都知道,可他还是理解不了为什么他娘会在这个时候什么也不管不顾地入了佛门。他来到后院里头,发现院子里伺候的只有两个小丫鬟,他刚进了远门,就见有个女子从房间里头走了出来,是阿和,看见他,眼圈一红,立即跑了过来,行礼说:“少爷,您回来了……”
冬奴瞧了一周,问:“这里伺候的人怎么这么少?”
阿和红着眼眶说:“少爷有所不知,自从老爷出了事,外头就传言,说咱们燕府已经朝不保夕了,少爷也知道咱们要是被抄了家会是什么下场,那些下人都怕了,能走的都走了,只剩下那些家生的奴才。夫人看着他们可怜,所以发了话,烧了他们的卖身契,想走的也都让他们走了,如今府里只剩下这十几个人了。”
当年他们燕家独倾天下,是何等的繁华昌盛,没想到短短半年的时间,已经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冬奴红着眼眶问:“我娘呢?”
“夫人在佛堂躺着呢……”阿和突然哭了出来,说:“少爷快去看看吧,我看夫人她……她……”
冬奴一听,撒腿就朝佛堂跑了过去,推开门就看见一个妇人病恹恹地躺在榻上,面色已经枯黄,看不出一点当年贵妇人的风采了。冬奴心如刀绞,跪在榻前叫道:“娘,我回来了……”
燕夫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他的时候神情呆滞了一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侧过脸去,眼泪一颗一颗掉了下来。冬奴上前握住她枯疲的双子,哭道:“娘,是我,我是冬奴……”
燕夫人握紧了他的子,只是一个劲地流泪,良久才说出了一句话,说:“冬奴,你爹他……已经死了……”她说罢又无声哽咽了起来,多年的夫妻情深,直到此时此刻冬奴才感觉地出来。他握紧了燕夫人的手,说:“可是我还在呢,娘,你不能丢下我不管……”
“我已经不中用了……”燕夫人怔怔看着他,缓缓地说:“冬奴,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得,活着纵然比什么都重要,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要记得宁为玉碎,不会瓦全,不能丢了祖宗的颜面,知道么?”
“儿子记住了,您放心,我一定把咱们家重新振作起来,您也要好好的,娘……”他说着赶紧从怀里将燕双飞给他的信拿出来,说:“这是姐姐给娘写的信,您快看看。”
燕夫人已经没有了力气,冬奴哭着将信拆开了,递到燕夫人的眼前。燕夫人怔怔地看着,泪珠子一滴滴掉下来,冬奴瞧出了她的异样,余光朝信上一看,却瞧见了“女不久矣,就此绝笔”几个字,心下一颤,手里的信就飘落了下来。燕夫人闭上了眼睛,说:“老夫人就交给你了,你要替爹娘好生侍奉。娘的大限已到,出家之人,只求死前六根清净,你出去吧。”
冬奴伏地而泣,哭道:“儿子不走,儿子不肯,看哪路神仙敢把娘亲接走!”
燕夫人闭眼哽咽,说:“我生前还能见你一面,此生已无遗憾,你爹爹已经在前路等我,我不能迟了,你……你快走吧……”
“我不走……”冬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趴在地上痛哭。他仿佛已经预感到死神已经来到了榻前,一股难以名状的痛楚浮上他的心头,刺得他喘不过气来。阿和哭着走过来,说:“少爷,你就圆了夫人这个心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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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奴并非不知道这个规矩,他哭着叩了三个头,哽咽着说:“娘,那儿子走了。”
燕夫人已经哭得喘不过气来,只是咬着唇,侧过脸去不肯看他。冬奴捂着眼睛站起来,跪到了房门外头。桃良她们已经知道了里头发生的事,一个个都伏地哭了起来,冬奴趴在地上失声痛哭,阿和已经哭死了过去,只听里头燕夫人突然竭力叫道:“冬奴,我的儿心……我的……”
冬奴再也忍不住,爬起来撞开房门就冲了进去,燕夫人的手已经垂到了榻沿上,一脸悲伤憔悴,再无一点动静。冬奴跪下来,伏地痛哭。老夫人也颤颤巍巍地赶过来了,呆呆地走到房门口,拉着拐杖朝里头看了一眼,泪眼婆娑地说:“走了好,走了好……”
她说着一步一步走到房里来,在冬奴身旁停下来,忍着泪水劝道:“冬奴,别伤心了,你爹跟你娘恩爱数十年,如今她不忍你爹一个人寂寞无依,赶着去陪他了,咱们该为他们高兴才是。”
“老夫知人…”冬奴直起身子来,问:“是谁这么狠毒,要把我们家逼到这样一条绝路上来?
“什么人也没有,冬奴啊,你如今已经是咱们家唯一的指望了,奶奶已经年迈,再也受不了打击了,你要好好的,什么也不要管,只要咱们祖孙能好好活着,奶奶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
“冬奴,你还听不听我的话了?”老夫人忽然动了怒,神情万分悲伤,说:“好好将你娘和你爹一起合葬了,再不要提及他们是怎样死的,你只记得一点就够了,那就是他们即便活着,也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冬奴伏下身来,哭着再也没有言语。曾经万千繁华,这人世间的光辉都给了他们家,如今恍然一梦,早已经燕去巢空了。
第五十八章 明石光华
燕夫人的病故,再一次震撼了朝野,刘弗陵也亲自派了宫人前来吊唁。燕氏一家曾经显赫一时,在民间几乎与皇家有着相同的尊贵身份,为了表示哀痛,刘弗陵特地下令燕夫人有同燕怀德一样的葬仪规格,有九族鸾格,黄屋左毒, 车,挽歌二部,羽稼鼓吹,武贲班剑百人,这是皇帝级别的莽礼,由此也可见燕相的无与伦比与圣上对贤臣的哀痛之心。
冬奴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素服缟带,每日里跪在灵棚里招待前来吊唁的宾客,身上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少年情态。燕家早已经今非昔比,灵也只停了三天,便将燕夫人下葬了,下葬的这一天,不管是那些曾经与燕家交好的,还是一向与燕怀德为敌的臣僚都来了,冬奴跪在地上谢客,前头突然走过来一个人,他红着眼眶抬起头来,只看见一个清俊风流的男子,一身素服站在他面前。他的眼泪就掉下来了,低声叫道:“明大哥……”
明石在他一旁跪了下来,低声说:“我来迟了。”
冬奴摇摇头,说:“我知道皇上将你困在宫里不放你出来。”
明石微微愣了一下,他与冬奴一样是清秀绝尘的男子,虽然不如冬奴艳丽,可是胜在气度上,再加上年岁又比冬奴长了许多,两个人跪在一块,像是一母同胞的两个兄弟。明石自幼拜在燕怀德的门下,燕家对他尤为优厚,几乎是燕家的半个儿子,连老夫人也很喜欢他,整日慨叹着期望将来冬奴能成为跟他一样博学的人。这一回燕夫人下葬,他几乎是以义子的身份过来的,冬奴年幼没有经历过事情,老夫人又不能事事出面,这么大的场面,全靠明石在一旁细细打点。他跪下来拜谢了宾客,悄声对冬奴说:“你不该回来。”
“我也知道。”冬奴抿了抿嘴唇,看着外头人来人往的吊客说:“但身为人子,怎么能为着自己活命,就连自己父母的葬仪也不出现。”
明石转身看了他一眼,突然愀然而笑,说:“你放心吧,还有我在,不管将来怎么样,我一定尽我全力护你周全。”
冬奴听见这话愣了一下,心里头突然伤感地想,这话他姐夫仿佛也对他说过,好像是他们要返回连州的那一天,他低声对他说过,要护他一世周全。他垂首低眉,说:“我怕连累了你。”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怕连累的,倒是你,燕相在世的时候,对你有百般的期许,你要好好活着,守住你们燕家的门楣。如果有可能的话,多和你在连州的姐姐多联系,你姐姐虽然是个女流之辈,却有九曲心肠,她的话你要记在心上,将来若有变故,或许他们那边还能帮上你一把。”
“皇上处置了我们家,怎么可能放过我姐夫,只不过皇上一时不敢伤了元气,想着慢慢筹谋罢了,我贸然跟连州那边通信,怕给了皇上把柄,害了我姐姐一家人。”
明石怔怔看着他,又低下头来,长长叹了口气。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竟然一败涂地到这个地步。你我要生在太平盛世,一生该是多么清白光明……”
他正说着,宫里头的人便来了,冬奴和明石跪下去,冬奴偷偷瞧了一眼,淡淡地问:“他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
“是宫里新得宠的陈公公,他是皇上的心腹,不要怠慢了他。”
冬奴趴在地上,听那陈公公在那里宣扬圣旨,他却一句话也听不见去,只紧紧握住了拳头,说:“他是什么东西,我今天跪了他,明日一定要让他跪回来!”
陈公公宣读完了圣旨,娘声娘气地说:“燕少爷,接旨谢恩吧?”
冬奴却趴在地上没有抬头,明石微微碰了他一下,说:“去接旨。”
“草民谢皇上恩典。”冬奴抬起头来,将那圣旨接在了手里头,可那个陈公公却直勾勾地看着他,突然笑了出来,只是无声地笑,语气也有些轻佻,说:“奴才这是第一次见少爷,宫里头的人都说少爷好相貌,也圣上也时常夸赞,今儿见了,才算是开了眼界。”
冬奴恨不得当场就赏这个陈公公两个嘴巴子,握着圣旨没有说话,所幸那个陈公公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明石的身上,笑呵呵地说,“原来明大人也在。”
明石也不搭言,只看了冬奴一眼,冷声说:“陈公公位高权重,想必宫里头一刻也离不了,送陈公公。”
陈公公顿时语竭,旁边吊客云集,他登时红了脸,有些下不了台来,可是他再得势,到底是个阉人,只能在背地里使些绊子,如今大庭广众,明石的身份在那里摆着,他也不好得罪,只好讪讪笑了两声,说:“明大人也赶紧着吧,皇上可一时半会也离不了您,一直念着您呢。”
明石瞬间满脸通红,眼神狠毒无情,几乎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冬奴也傻在了当地,明石被困在宫里头,外头早就有了谣言,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不能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若论容貌身份,他或许在京城中的声名没有人比的上,可是如果论在天下百姓心中的地位,他却远远不及明石。明石除了出身容貌,才华更是为人称道,在旁人眼里,那是百年才出一回的光华人物。这样出众的一个人,旁人推崇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把他与娈宠这样的词联系到一块去呢?可是那陈公公的语气神态,却又明明白白告诉他,他如今历经了这么多的事,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知的小孩子,事情到底是怎么样,他也看地出来。明石与他而言,不只是他的大哥哥,更是他自幼崇拜的对象,知道了这件事,他比谁都要震惊和难受,宾客当中有人怯怯私语,冬奴忽而发了怒,指着陈公公厉声唱道:“你是什么东西,在我母亲的葬仪上胡言乱语,你给我滚!”
“冬奴……”明石想要拦阻,可是冬奴已经气昏了头,也伤心过了头,他的心性本来就不可一世,又年轻没有分寸,几乎恨不得一剑杀了那个当众给他明大哥难看的人。陈公公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抿着唇半天说不出话来。冬奴走过去问:“我的话你没听见?”
“在燕少爷跟前,奴才确实不算什么东西。”陈公公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来,他躬身走到冬奴的跟前,突然压低了声音,说:“不过三年河东,三年河西,燕少爷可小心着,不要落在奴才的脚底下。”
他说罢微微一笑,随即收敛了神色,对着燕夫人的灵位深深拜了一拜,便领着宫里头的人走了。明石紧张地看着他走远,扭头对冬奴说:“他是宫里头的首领太监,伺候在皇上跟前的,你得罪了他,将来可能会有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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