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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董除岁师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赫连春水
这个年轻人吃力的弯腰把牌位拾起来摆回桌上,向着供桌一鞠躬:“各位祖师爷在上,都是弟子何洛的错,以为救人为善,不曾想救的是个狼子野心的禽兽,强抢了师门历代珍藏宝卷与何洛的家传秦代石壁不说,还惊扰了各位祖师爷,实在罪大恶极。何洛自知难辞其咎,等弟子把头上的伤清洗包扎一下,再来祖师爷们面前磕头认罪。”
他说着,又拜了两拜这才离开。
等这个叫何洛的年轻人把头上的血与伤洗了,自己用师门自制的药粉敷的额头的伤包扎好,这才脱了衣裳走到小院一角的井边,打了井水倒在自己青紫伤痕交错的身上。
虽然是夏天,可山里的水仍旧彻骨透凉,然而这个年轻人全然无感般,冲了三四桶后这才擦干身体穿上干净的打着补丁的旧衣,看着那套在打斗撕扯中弄得破烂不堪的衣服,狠狠的呸了一声后还是泡在了木盆水里。
梳洗干净了,年轻人再次回到东面的祠堂,寻着烛火点好,一拜一个牌位的把祖师爷的牌位按着名字重新摆正,最后发现在最后一排右二的位置竟然少了一块牌位。
他急得两眼冒血,甚至趴在地上把供桌地底下都寻找了一番,什么也没发现,顿时脸色铁青的重重的在供桌面前跪下。
“弟子何洛引狼入室,盗窃师门宝物不说,竟还妄动祖师爷牌位,弟子在此立誓,誓死追回祖师爷牌位与师门宝物,请各位祖师爷保佑,若追不回,弟子愿遭天打雷劈。”
他立下誓,又重重磕了九个响头,站起来想往外走,走出两步后忽然又转回身大步向祠堂一角的楼梯走去。
下了那间狼狈的地下室,何洛把木架与散物整理好,一边整一边念着那些物品的名字,及至清点好箱子,天边已经微微泛亮,而何洛则红着双眼,迸出令人心惊的愤怒来。
“竟然盗抢我师门重宝帛经与上古术经重典,难道说这起子贼人是有备而来”
“肯定是这样!要不然怎么会趁着师父与师弟进山采药、只有我留守于门中时这么碰巧的遇上求救这么多古籍不拿,就拿那些最重要的,甚至还抢走我脖子上的石壁,就连祖师爷牌位也是秦朝那位这些、这些该遭天打雷劈的坏……坏心货!”
年轻人显然不太会骂人,脸憋得通红最终才骂出个坏心货来。他锁好这间地下藏书室,再次在供桌前跪下认错,最后关上祠堂门,走回北边自己与师弟一块住的偏角的小屋子,拿了草纸想了一阵,提笔把自己救人却反被这伪善小人勾结暗盗打伤自己抢盗走师门重宝、祖师爷牌位与自己的祖传石壁一事详细写下,最后写道自己在祖师爷们面前发誓一定会把失窃之物找回来,他要下山一趟,让师父不要担心。
写完了,把这封信反复看了几次后何洛吐出一口浊气,起身找出自己仅有的几件旧衣扎成一个布包,想了想下山吃饭要钱,又翻出一个小陶罐,从里头倒了二十个铜板包好了,连着放在破旧小柜里的一个小碗塞进布包背到了背上,大步流星的穿过小小庭院、前堂的供奉着三尊老旧脱色的彩绘的术仙雕像小殿,走出师门后掩上门挂上一把古代的旧铁锁,最后走出十来步突然转过身来看着这座座落于深山掩于盎然绿意间的小小的旧门派院落。
黑瓦旧木墙,微拱的掉了漆褪了色的红木门上方,挂着一块大大的老旧潮霉木匾,上边遒劲有力的刻着两个大字:帛门。
何洛深深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这两个字很久,才转过身去大步沿着山间小径向山下走去,途中再也没有回头。
就在何洛整理好地下藏书库、向祖师爷们磕头发誓的时候,那偷了宝物的汉子却已经走到了快三十里地外的县城的地方。
这个汉子身材高高瘦瘦,皮肤黝黑,身上的布裳破烂还沾了不少枯枝残叶与泥土,一张看着憨厚无比的农家汉子布着风霜的四十来岁的脸上,单眼皮小眼睛时不时冒出精光,这会儿因为从天光微熹里看到近在眼前的县城的轮廓而由衷的露出一个劫后余生的放松的笑来。
他不由得攥紧了背上的包袱与怀里的东西,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像是重新涌出了新的力量,使他原本萎顿又无力的脚步又健步如飞起来。
只要进了城,就能找到老板的铺子叫人派出一个车子护送自己去省城。
只要老板见到自己这次得到的鲜货,这汉子不由得眼前出现大量的银元钱财、老板的称赞、百乐门的美人……
他的心,像点了火,旺旺的烧起,这一票,值!





古董除岁师 第4章 推荐
帛派是个小门派,门中的师祖蔽了生机外出云游,也不知道人在哪里,门中的师父则是个面嫩的年轻人,至于何洛这个大徒弟,因为祖上与帛派有渊源,小时候家里遭强盗逢难,他妈拼着一口气把他送上了山,就这么着成了帛派术门的传人。而小徒弟,则是他师父伍三思在外捡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袋的伤,人醒了,傻是不傻,就是有时候冒出来的话除了是洋话,还特别叫人听不懂。
师徒三个生活在深山老林,种菜开田算是自给自足,但也不算完全避世,到了师父觉得学艺有成,都会遣下山历世,平时也会拿多余的稻菜野味下山换生活用品,最有收入是给县城的万宝斋修补有一定年头的东西,比如何洛下山前塞进包裹里的那个碗就是。
何洛下了山,别的地方不走,直奔县城而去。他长年锻炼,脚迈得飞快,步子又大又稳,几十里地走得不算久便到了。
天已经大光,小摊行人一片热闹,熟识的伯娘婶子大叔们和何洛打招呼,问小哥今天怎么没背着菜来,心里装着事的何洛哪有平常心态,匆匆问了好就径直往万宝斋去了。
万宝斋的伙计刚买了热腾腾的包子油条儿往里走,对街就看到有个大个儿急步走过来,一看,却是经常代师父来铺里送货的小子,便笑着打招呼:“洛兄弟,今儿个来得早啊,呷早饭了没来,一块用一点儿。”
何洛闻言肚子就叫了一声,他和店里熟,又是来办事的,就没和伙计客气,道了声早后指着肚子:“王三哥买好呷了的吧,要不一闻到香,我这肚子就自己叫了,那我就不和王三哥客气了。”
王三其实还真是客气,一听这话,给堵得,只好脸上僵笑一下,手上不情不愿拿了个包子出来。
何洛接了包子咬了一大口嚼着,嘴里夸着好吃,跟在王三后头进了万宝斋。
万宝斋是间雅铺,专门收集些有年头的老物件儿卖,像花瓶啦、雕花木板啦、手镯啦、明清时候的钱币啦、石狮子啦这些,万宝斋做得大,听说云山县这个是个分店,收到的好东西都得贡去省城湘郡主家那儿才卖得出更好的价钱。
帛派的祖师当年曾在外救过万宝斋老板的命,给他相看过好几件差点被山匪抢了的物件儿,本来碎了的瓷器花了老大价钱,万宝斋的万老板以为没救了,没想到祖师爷说行,还真无偿给他补好了,把万老板喜得,知道是遇到高人,就硬厚着脸说好话,祖师爷当时又有云游的心,挂心徒弟年轻别傻乎乎一个人真在山里活成白傻甜神仙,于是半推半就应下了帮万宝斋修补老器物的活儿。
万老板还没来,王三哥请何洛到偏厅坐了,自己一溜儿去后头院子报信,何洛趁着没人三两口把包子吃了,喝了茶,把包裹里包得实在的小布包儿拿出来摆在桌上。
刚摆好,就听到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随着帘子打起,穿着万字花纹锦缎长褂,挂着怀表的万老板从后头走出来,何洛站起来抱个拳:“万老板好。”
“洛小子好,坐坐坐。”万老板客气的摆手让何洛坐下,主客一坐下,万老板又说:“这一大早的,赶路怕是没空呷饭,万叔也还没呷勒,一起呷点。”
说着有小丫头提着食盒进来,盒子打开后,香气四溢,一碟碟做工精致的吃食不一会儿就摆上了桌,又有个丫头提了饭盒上来,拿出碗筷开始盛粥。
何洛是个大小子,加之练武,食量大,一个包子哪顶得饿闻到香气肚子就又咕噜咕噜叫了一番。
万老板听到面上并无鄙夷,反而催着丫环把粥先递给何洛,眼神也只在桌上那个小包裹上扫过。十余年的合作,他知道帛派的人都实在得很,会拿过来的东西,那就肯定是修补好了的,放得了心也不急于这一时验收。
只是这洛小子平时都是午前上门,今儿倒是破了例,竟然一早就来,怕是有别的事。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
万老板也不客气,直接了当的道:“洛小子,你平时都午前来,今儿一大早就下了山,可是山里出事了”
何洛嗯了一声。他有求万老板,也在路上仔细倒来翻去的想了一番,觉得师门发生的事并无特别重要的秘密,只是不要把师门重典说出来,其他倒也没有什么,听了这话,便把自己在山里救了个受了伤的人,没想到那人有同伙,半夜偷他师门的东西,尤其是曾曾曾曾曾曾曾祖师的牌位跑了的事说了。
“万叔,师门那位老祖师爷的牌位是两千年前的阴沉木雕刻,这什么价值,小子我不说您想必也知道。阴沉木阴沉木,纵有珠宝一箱,不如乌木一方。又有一说黄金万两送地府,换来乌木祭天灵,历来都是古代帝王建造宫殿与棺木所用,其珍贵,就是万叔我听了都无比心动。”
何洛语气沉重,脸上带出了怒色。“盗我师门祖师牌位,这不就是掘我帛派祖坟吗有那眼力见,不用想是些土夫子、铲地皮的,身为后人,怎么能让祖师爷不得安宁被当作货物进行买卖”
“万叔,小子从来没求过人,在这里厚脸求万叔一件事,您人脉广,帮我打听打听道上可有什么人拿着牌位找买主的”
这事儿非同小可,万老板已经听得目瞪口呆,听到这话才回过神来,闻言倒没急着应话,反而是沉吟了一阵。
他不说话的态度叫何洛看得心里一沉莫非万老板不肯帮这个忙
就在何洛觉得心渐渐发凉时,万老板终于开口了,他指头敲着桌面儿,安慰何洛:“你别急,此乃大事,你留个信儿告诉你师父一声,这头我拼尽全力定会帮你寻找此人。只是这事太过蹊巧,听你所说,你师门渊源流长,年代久远,所供的祖师爷牌位有好些位,可这铲地皮的为何别的朝代的牌位不拿,偏就挑了两千年前这一位”
闻言何洛心里回暖,知道万老板刚才怕是琢磨这个事情去了。
他说道:“这倒好解释,因为本门只有那么一块阴沉木,当时正好这位祖师爷仙逝,掌门就用这块阴沉木给那位祖师爷雕了牌位,至于其他祖师爷,没有遇到好木,就都用的普通木头。”
听了何洛一说,万老板一击掌:“这便说得通了。这土夫子倒是厉害,怕是在深山看到房屋,想探底,才故意弄伤让你救进门。”
“不是我说,自从西边的法兰西什么国家到了咱们华夏来,看什么都是个宝,光绪二十六年敦煌县不是发现了大量经书后来那县令就拿着这些文物做礼物到处送人不说,十九年前英国人去了那边,看守经书的人贪图钱财,又不懂老物件价值,被哄骗着卖了多少出去后来俄国人、美国人,也到那边偷了不少回去,连壁画都撬下来带走,听说转手就卖了大价钱不说,还出了什么历史研究的书真是名也得了,利也得了,借着咱们老祖宗名利双收。”
“洛小子,一本经书都让外国人疯狂,你也莫怪叔说得直,你师门这祖师爷的牌位,年头有,那制作的料更是万般珍贵,火眼金睛的一看就知道老值钱。这值钱的东西,咱们这样的小县城留不住,那贼既然会掌眼,肯定会带到出得起钱的地方做买卖,叔估计着,这会子这人怕是带着牌位租了车去省城了。”
何洛闻言一急,就准备站起来走人,被万老板一把按住了肩膀。
“后生伢子就是脾气急,你师父要你经常下山卖菜到我这里走动,就是要你多看看多接触事物,磨练性子。急么子,给我坐下吃饭,吃完了,我写个信,派老莫开汽车送你去省城我族里大兄管着的万宝斋,正好那头缺个人,叔也不会多言,就推荐你去当个修补先生,你在那儿正好落个脚,一边做事一边借我兄长的人脉手下打听打听这个事儿。”
说完了,这才提筷喊何洛重新一块吃饭。
何洛听到万老板提点,心知自己还是冲动,满脸感激的道:“小子冲动了,果然还是姜是老的辣,叔这么一分析,小子茅塞顿开,谢谢叔不计较,肯帮我这个大忙,这份情小子记下了,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万叔尽管开口。”
万老板大笑,指着还没打开的包裹道:“你帛派祖师爷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们帛派的师徒还给我做修补先生,这么重的恩情,我万达山憋着口气还在想怎么做才能报答恩情,你这就送上门来了,哈哈,别和叔客气,叔这也是为自己还恩。”
笑完又一脸肃容的想起什么似的,看着何洛。
何洛不明所以,笑道:“万叔,你怎么这么看我”
万老板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叔问你个事,你可以和叔说,也可以不说。”
他神神秘秘,倒是钓起了何洛的好奇心,何洛点点头。
得了何洛的保证,万老板也爽快的问出口:“洛小子,你先和叔交个底,你们帛派,在江湖上是不是有名号”
何洛一怔:江湖名号
见他呆愣,万老板还以为帛派是真不出世的术门,颇有些遗憾的叹口气:“可惜了,要是江湖有名头,你到了省城,也可以走走江湖路子,江湖人的消息,那可比我们这些明面的商贾还要来得灵通。而且吧,有眼力的,也会通过江湖暗市收好东西。”
他话音一落,何洛便点点头,这回真客客气气站起来给万老板抱拳行了礼。
“多谢万叔指点迷津,小子心下有数了。”
吃完饭,万达山赶紧写好推荐信,嘱咐何洛收好了,这才看着他上了自己的小车离去。
等着车看不见了,万老板笑骂了一句:“臭小子,看着傻,还精明着,临了偏生不说有还是没有江湖名号,还怕我知道了吃了你不成”
铲地皮:古玩业的行话,指自己不开店,专跑农村收货,或者是盗古墓的人。拿到东西后再卖给各商家,行里人称他们“游击队”,又叫“铲地皮”。




古董除岁师 第5章 初至省城
一九二八年二月十七日,湘郡街头。
天空阴沉,虽然无雪,风也仅仅微微,空气却寒冷刺骨,来往的行人面容肃肃脚步匆匆,惟有报童们清脆的叫卖声给这个压抑的世界添了一丝生气。
“卖报,卖报勒。”
“许世英辞北洋政府国务总理职勒,先生,要不要买一份报纸看看”
“四个铜板一份湖南国民日报勒,先生先生您就买份看看吧。”
“大公报便宜卖啰,只此一家,冒得好多啰,快来买勒。”
更多的是人力车夫的喊声掺杂其中:“让让让让,过车勒。”
又有碰撞到一起了的吵骂声:“晓得走路不”
“瞎了眼啰你。”
走得慢的,骂走得快的去“充军”;走得快的,又骂走得慢的是“死人”。
何洛头一回坐洋汽车,一坐就是一天时间,一开始还新奇,到后来屁股发麻发痛腿也伸不直,憋屈得不行也只能忍着,随着人流渐多,进了省城后,从车窗看到的一切倒是让他忘记了肉体上的辛苦,瞪大了眼四处好奇的张望。
湘郡对他而言是个新奇又漂亮繁华的世界,见识过最近的云山县和宝庆市,那里的女子多穿素色旗袍,头发卷烫曲成好几个圆波浪,漂亮得很,年轻的学生妹儿有些居然留着短发,穿着露出一点小腿的裙子。有钱的老爷老板们也穿着绸缎胸口还荡着链子,听说链子没入的口袋里连接的是个叫怀表的东西。
何洛以为宝庆市就够大够繁华了,没想到这个是省城的地方才真叫人大开眼界。
拥挤的人们比肩而过,叫汽车的长了四个轮子的家伙随处可见,女子们穿着比宝庆市的更漂亮更华丽,眉毛描得细细弯弯的,有的头发居然还打卷儿,身上的裙子快到地面了,一层层的,缝着好看的花边,真是人比花娇,花称人艳。撇开这些不说,最让何洛吃惊得瞪大了眼的是这湘郡城竟然还有黄头发绿眼睛的洋人。
他这样子引来看后视镜的老莫的善笑。
这汉子瘦精矮小,一口黄黑疏牙,指着走远的洋人道:“头回见到洋人我当年头回跟着万爷来省城,也和你一样,不过看多了也就没啥稀奇了。
以前省城洋人少,就是来开教堂的传教士,现在洋人多得很,等下我们要去的藩城堤那边有个码头,那边铺子挑夫可多了去,这些个洋人的生意最好做,听说啊,咱们这一个盘子卖给他们都不兴杀价眨眼的,直接把钱都倒出来买。”
“这么大方”
何洛吃了一惊,惊讶的瞪起了眼。
他这反应捧了老莫的场,他一脸得色的再冲那些穿着层层花边衣裙打着小洋伞的女子道:“看到那几个姑娘家没穿的可是洋装,听说是从英吉……英吉利、法兰西那些国家过来的,那可都是贵族有钱人家的小姐夫人能穿的。”
何洛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正好其中一个女子转过头,便看到他这傻大个儿眼神直勾勾的看过来,不由得气红了脸,拉着几个同伴低声说了几句后便快步离开了。
何洛也吓了一跳,缩回脖子本不敢再东张西望,可又看到好几个挑担子的人,不由得又没管住眼神看过去。
老莫乐得聊天,好显摆一下自己肚里有货,便跟何洛道:“那是做碗担业的呢。”说着口气里带着一丝儿羡慕。
“碗担业”
何洛一头雾水,不就一根竹扁担挑着两个大挑子赶路么还有说法儿
“莫叔,碗担业是么子活”
知道他是头一回离家进城,老莫看到他这幅懵懵懂懂的傻样,不由得笑骂一句:憨得要命。
随后倒还是好心给何洛解释起来。
“你莫小看那些挑担子的,他们在长沙城可是一个大行业,来钱得很。”
“就是,别个收破烂,他们也收,可他们收的是高级货,都是挑着担子去有钱的权贵人家里收,一收就是一大担。”
“有钱人家好啊,丢出来的垃圾都是好东西,有的还有年头,转手送到古玩铺子文化公司一卖,几倍几十倍。”
看这大个子睁着眼睛傻白的样子,老莫倒没有笑话,想当年他来这里,也和他莫区别,看他简直就像看自己当年一样。
老莫想了下,就和何洛提了个蛮有名的事。
“听说有个做碗担业的就是靠这个发起财的。他跑到一个前清大官屋里收废器,一次就收购锡器四五百斤。后来又在前清两广、两广总督屋里以5元的价格收购了一副铜柄老花眼镜。当时他就觉得这副眼镜不对头,掂在手里太重了,送往金店一验,结果是副赤金做的眼镜。”
“那可是金子,老值钱的东西。”
“好多人听了这个事,也想做这个活。湘郡城里以前达官贵人多,地下头又好多老早以前的墓,所以现在长沙城里最兴的就是古玩、文物买卖,就连北平那头都好多人来咱们省城做买卖。就是这个活不是哪个都做得成,听说要路子,冒得路子做不了,要是自己偷偷挑担子收东西,被他们看到了打一顿是小事,嘴硬的听说还送去坐牢了,说是偷他们东西。”
“要发财还是得要那个命,我们也只能看看,做不成那个活,也不认得么子古玩,还是老实做个伙计,搂的钱不多,但好歹老婆孩子在跟前,日子实在。”
何洛听得直乍舌,嘴里应着,管不住眼的到处看。
老莫也确实晓得的多,哪个地方哪个巷都能说出一番来历,跟个活地图似的,也难怪跟了万老板二十来年到处跑。
老莫路熟,车也开得稳当,在七纵八向的街道里灵活的避开行人、小汽车、人力车,走了大概要一个小时,终于到了地方。
这地方又叫何洛这个乡下人看花了眼。
听老莫沿路介绍说这里是藩城堤,也叫王城堤、紫金堤,街北端是个水港,叫落凼子,通湘江东岸的保城堤,船也可抵与藩城堤毗邻的堤下街。这一大段儿全是老长老高的城墙儿,居民楼都是吊楼,由于这段城墙还有明吉藩府防洪堤的作用,明代还是一个王爷的王府地盘,因此就叫藩城堤。
堤下街与藩城堤之间还有小巷子连通,叫石栏杆和十八磴,老莫指着前面道:“藩城堤这一带专门做荒货废旧物资、山货、估衣、木器、古玩,城里头的吕祖殿里还有个古玩业专门的公会,叫粹湘公会。”
“我家老爷和大老爷做古玩的行当,都要到这个公会报名字办上手续。”
“我跟你说,城里人就是名堂多,想出来的东西就是洋气,就是那些码头卖苦力的,都倒腾了个什么工人工会。”
莫叔说得哈哈大笑,何洛能说啥,他啥也不懂,下意识就跟着点头哈哈的笑。
小汽车正好慢吞吞的经过码头,码头上人来人来,吆喝声此起彼伏,何洛看了一眼,正好有个大船进港,雪白的船身上刷着蓝色的漆,高大漂亮还带威武,把何洛眼睛都看直了,尤其船上头居然还站着不少的人,男女老少都有。
老莫怕是听到何洛的心声,趁着人多车多车开不动,也看了码头那边一眼,看了后就说:“那是洋人造船公司造的蒸汽船,老能跑了,能带人,还特别能带货。咱们万宝斋有些货也是这样的大轮船给带回来送出去的。”
省城的万宝斋离码头不远,店面连着有三间,伙计看到老莫连忙招呼:“莫叔来了,快进里头,大爷接了电话,这两天事都停下了,就等着你送那位先生来呢。”
伙计说完看看从车里下来的人,见到是个年轻后生,吃惊的瞪大了眼,不过毕竟是省城作事的,讲究个机灵,这伙计也就吃惊了一下马上换上笑摆手道:“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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